《明武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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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武天下-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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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城后,两人在岔路口道别,各回各府。

    德胜门发生的事,满京城无人不知,消息传到西宁侯府,府里上下都在谈论这事,宋杰烦得不行,道:“谁再乱嚼舌根,立即赶出去。”

    奴仆们噤若寒蝉,可宋杰烦躁依旧,直到老仆来报:“世子,公子回来了。”

    公子回来了!

    宋诚站在府门前的台阶上,望着白幔挽着的牌匾,“西宁侯府”四个苍劲大字,深吸一口气,刚要伸手打门,门咣的一下开了,老仆看到他,扭头就跑,边跑边喊:“公子回来了!”

    整座府邸瞬间热闹起来。

    朱棣靖难成功后封宋晟为西宁侯,始有西宁侯府,至今已有几十年,算是老牌勋贵了,府里规矩大,下人们见宋诚回来,虽然欢喜,却不敢失了礼数。

    宋诚先到正堂。

    堂上站一个三十五六岁的男子,中等身材,面容五官和宋诚有六七分相似。宋诚施礼:“见过爹爹,不孝儿回来了。”

    “回来就好。”宋杰强抑欢喜,语气和往常并无二样,道:“到底怎么回事?”

    他禁止下人们多嘴多舌,不过担心下人嘴碎,胡乱说话,为西宁侯府惹祸,可一见儿子,顾不上说别的,先问这事。实是此事非同小可,事关府中数百人的性命。

    宋诚隐去穿越这一节,从土木堡说起,能说的都说了。

    宋杰越听脸色越郑重,道:“太上皇的意思,是不承认皇上继承大统?”

    “如果太上皇就此进京,住进西苑,能活下去吗?”宋诚道。

    现在的形势,已经由不得朱祁镇了,他听话地住进西苑,把性命交到朱祁钰手里,在土木堡九死一生的将士们怎么办?这些人,跟随他御驾亲征出京,又跟随他打了胜仗回京。还有那些死在土木堡的的大臣和将士,总不能让他们白死吧?

    宋杰道:“需要为父做什么?”

    儿子救了太上皇,若是太上皇能重登帝位,功劳自然极大,若太上皇帝不能重登帝位,则有可能被当今皇帝视为眼中钉。大家都不说,可大家都清楚,朱祁钰并不希望哥哥回来。

    宋诚心里一暖,父亲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而是极力支持他。如果他没有救朱祁镇,西宁侯府大可置身事外,无论谁当皇帝,宋杰都能袭爵,现在却必须站队了。

    “儿子不孝,让爹为难了。”宋诚道。

    宋杰摆了摆手,道:“不说这个。你真的救了太上皇?朝野上下都这么说时,为父还不相信呢。”

    儿子在京中到处惹事,破坏力强大无比,没想到还有立功的一天。虽说朱祁镇只是太上皇,可他是正统,又正当壮年,还是有很大机会的,退一万步讲,如果他不能重登帝位,不是还有太子吗?

    太子朱见深可是朱祁镇的亲生儿子,救父之恩,总得报吧?

    这份功劳,迟早会让西宁侯府成为勋贵之首。

    宋诚道:“儿子确实从敌营中救了太上皇。爹,今天这事,一切交给儿子,你别掺和。”

    宋杰明白儿子的意思,道:“好。”

    父子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宋诚去后院拜见母亲吕氏。

    “回来就好。”吕氏上上下下看了宋诚半天,确认他没有少一块肉,眼中带笑道:“外头都说你立功了,我想着你能活着回来就不错了,立不立功的,不要紧。”

    宋瑛战死在阳和的消息传来后,吕氏白天忙着料理公公的丧事,可一到晚上,整宿整宿地睡不着,也不敢睡着,她闭上眼睛就看到宋诚血肉模糊的样子。

    她无数次埋怨宋杰,好端端的,为什么要送儿子上战场?

    宋杰也后悔不已,可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在妻子面前,他是不肯服软的,夫妻俩为这事天天吵,闹得很僵,直到张辅的奏折送到京城,提及宋诚收拢残军一事。

    宋杰才知儿子不仅没有死,还立功了。吕氏高兴了两天,又为儿子担心上了,战场上刀枪无眼,奏折送到京城时他是没事,现在呢?

    好不容易把儿子盼来,她一颗心总算落了地,拉着宋诚说了半天话,还是宋杰过来,道:“他累一天了,你让他歇歇。”才放宋诚回自己院子。

    宋诚吃过晚饭,顾淳来了,道:“阿诚,石亨在阳和临阵逃脱,同样下狱,都是于谦老匹夫干的。现在我们去找于谦,让他放了家祖。石亨就算了,让他在狱中多关几天吧。”

    宋瑛战死在阳和。石亨这货作为随军大将,宋瑛的部下,不说危急之时出手救宋瑛,反而一见瓦剌军势大,抛下上官军士逃回京城,简直岂有此理,就让他在狱中多关一段时间好了,最好关死了事。

    你这是双重标准啊。宋诚无语看他,道:“当务之急是大位之争。”

    “那你说怎么办?”顾淳着急,王文可说了,要把顾兴祖下诏狱的。

    宋诚道:“去见王老大人。”

    王直面对朱祁钰的质问,胆战心惊,磕头道:“臣万死,臣断无此意。”

    拥护朱祁钰是于谦提议,他同意的,如今见朱祁镇回来,就逼朱祁钰退位,实非人臣所为。可,若朱祁镇坚决不肯承认朱祁钰是皇帝,他怎么办?

    王直茫然了。

    他茫茫然出了皇宫,晚饭也没吃,一直在书房发呆,直到门子来报,宋诚来了。

    他不是没有进城吗?有那么一瞬间,王直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宋诚站在他面前,笑吟吟道:“王老大人,我们又见面了。”

    “是宋公子啊。你怎么在这里?”王直说着,猛然想起一事,惊喜地道:“太上皇可是进城了?”

    “没有。若太上皇赦诸位大人擅自拥立郕王之罪,诸位大人还拥护郕王吗?”

第57章 拔营,进宫() 
王直觉得自己被放在火上烤,朱祁钰质问他是不是过河拆桥,朱祁镇承诺既往不究,他应该怎么办?你们兄弟俩争位,不要把我掺和进去好吗?

    他冷汗涔涔而下。

    宋诚微笑道:“皇上仁慈,定然重用诸位大人。”

    不仅不追究,还会重用,王直已是吏部天官,只是没有入阁,再往上升,便是入阁了。

    入阁,位居宰相,谁能不动心?可是拥护朱祁镇有违他本意,他只想以太上皇的礼仪迎接朱祁镇进京,把他安顿好,并没有打算换皇帝。倒不是他觉得朱祁钰比朱祁镇英明,只是觉得皇帝换太频繁,于社稷江山不利,最好保持现状。

    “宋公子,老夫”他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宋诚起身,道:“王老大人若拿不定主意,不妨和诸位大人商议商议。小子告辞。”

    王直“啊”了一声,道:“宋公子的意思?”

    宋诚已经起身走了。

    和诸公商议?诸公是谁?于谦、胡濙呗,胡濙和张辅一样是先帝托孤大臣,于谦为兵部尚书,这些天召集南京、江淅等地的军队进京勤王,又安抚百姓,把百姓们聚起来修补城墙、积极备战,虽然最后也先没有来,但他所做的一切有目共睹,威望也很高,最重要的是,土木堡大败,朱祁镇被俘的消息传来时,是他冷静地提议另立新帝。

    现在,于谦支持谁才是关键吧?对,应该去找于谦商量。

    王直直奔于谦府。

    同一时间,陈循久久不能消化王文告诉他的消息,宋诚怎么能这样大胆,弄一个假太上皇进京夺位?英国公呢,是不是同谋?

    王文忽悠完陈循,思来想去,觉得必须去找胡濙,只要他肯说白天兵临城下那人是西贝货,大事已定,朱祁镇一点机会也没有,宋诚抄家灭族还嫌轻,顾淳呵呵,敢打他,总得让他知道厉害。

    夜幕下的京城暗流涌动,寂静的街道上,偶有高挂气死风灯的马车驶过。

    这一晚,是宋诚第一次在自己名义上的府邸度过,有种熟悉的陌生感,睡得不太安稳,半夜醒来时,总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错觉。

    天刚蒙蒙亮,他就起来了,还在梳洗,顾淳又来了,催着宋诚:“我想来想去,应该先把家祖救出来。再不救他老人家出来,我要被祖母烦死了。”

    孙子活蹦乱跳回来了,王老夫人又想起老伴还在大牢呆着,于是逼着孙子把老伴捞出来。顾淳父亲早逝,他是长房长孙,虽没有封为世子,袭爵却是板上钉钉的事。各房由着王老夫人闹他,没人劝。顾淳还真顶不住。

    宋诚道:“放心,包在我身上。现在我们先回营。”

    回营好啊,回营就不用被祖母闹了。

    两人回营,朱祁镇并没有在自己帐中,而是在井源的帐中。刚刚仆从按时给井源灌米汤时,井源突然醒了,朱祁镇闻报赶了过去。

    昏迷这么多天,大家都以为必定救不回了,只是一直有呼吸,伤口也结疤,宋诚叮嘱仆从细心照料,没想到居然醒了。

    井源刚苏醒,还很虚弱,可见到朱祁镇泪水唰的就下来了,能活下来,还能见到皇帝,激动啊。

    朱祁镇很高兴:“醒了就好,好好调养,一定能恢复。”

    “谢皇上。”

    他昏迷这么多天,刚醒过来,说几句话身体就撑不住了,闭上眼又睡过去。朱祁镇这才走出他的营帐。

    宋诚跟了出来,一起到朱祁镇的龙帐,道:“皇上,王大人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臣以为,此事不宜持久,久则生变。”

    朱祁镇道:“宋卿的意思呢?”昨晚他辗转难眠,事已至此,兄弟俩必定得有一人退让,可这一退,却是万丈深渊。

    他不想退,只为弟弟对待他的态度。

    宋诚进城联络王直,王直沉默,沉默也是一种态度,他还是心向弟弟吗?朱祁镇想起昨天王直在德胜门真情流露的神情,摇了摇头,肯定不是,王卿对他有感情。

    宋诚道:“臣有上中下策,请皇上抉择。”

    朱祁镇赶紧道:“卿有何策?快快说来。”

    “上策,以皇上身份直闯皇宫,鸣钟鼓宣告百官,皇上回来。中策,由百官从中周旋,待郕王奉迎皇上回归。下策,便是就此进城,住到西苑。”

    今天没有早朝,朱祁钰心烦意乱,一宿未睡,正没精打采坐在寝宫发呆,陈循进宫求见,他更觉心烦,吩咐谁也不见。

    王文的马车在去胡濙府的路上,昨晚吃了闭门羹,天晚,胡濙上年纪的人,早早就睡了。这不,今天再走一趟。

    于谦昨晚也没睡好,拥立朱祁钰实是迫不得已,当时那种情况,不拥立新帝,难道真答应也先的赎金?堂堂天朝怎能受人要胁?何况鞑子贪得无厌,一次赎金哪能满足也先?只怕会不停索要。

    不如此做,是把命脉交于人手哪。

    现在局面变成这样复杂,怎么办?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劝说朱祁镇接受现实,但看他昨天如此坚决,只怕他不肯接受。

    于谦呆坐良久,长长叹了口气,今日的局面,自己也负有很大责任,要独善其身,怕是难了。

    他该何去何从?皇帝应该怎么办?帝国将怎么办?

    真是理不断,剪还乱哪。

    城外,朱祁镇只用一刻钟便做出决定,道:“拔营进宫吧。”

    这万里江山本来就是他的天下,万万臣民本来就是他的臣民,弟弟只是一个藩王,就让一切回到原来的起点吧。

    张辅大为欣慰,他只怕朱祁镇性格温和,会接受下策,老老实实去西苑。那就大事休矣。

    张益神色复杂,道:“若有人拦阻,如之奈何?”

    朱祁镇只有从土木堡带来的二万多人,京城的兵力却有不少,若有人率兵阻拦,岂不是要生灵涂炭?

    许清华也担心地道:“若有人阻拦,皇上会不会”

    真的要使用武力吗?到底是兄弟俩啊,怎么就走到这一步呢?

    朱祁镇却知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他是皇帝,不是臣子,一旦只身进城,只有任弟弟宰割的份。

    “拔营,进宫。”他坚决地道。

第58章 来了() 
大军开拔,朝德胜门前进,沿路百姓照样跪伏于路旁,只是和昨天的恭敬不同,很多人心存疑惑,难道太上皇又要在德胜门外站一天吗?真可怜,怎么说也是御驾亲征,打了胜仗回来的呢,皇位没了,城也进不了。

    待大军过去,百姓们便聚在一起,低声说着什么,慢慢的有人牵头组织起来:“太上皇把也先打跑了,我们的家园才保住,我们别的事做不了,给太上皇和三大营的勇士们做些吃食还是办得到的。”

    “对对对,我们一家出一点麦子面,给太上皇和勇士们烙几张饼子。”不少人响应着,回家拿面。

    一路上,这样的场面不断重复着。

    朱祁镇目光坚定当先而行,他知道此举意味着什么,若事情不成,连去西苑做一个太上皇也不可能,弟弟要杀他,今天的事将是最好的借口,满朝文臣既能拥护弟弟登基,想必也不会为自己求情,自己连被软禁都不可能,唯有死之一途。

    可是除此别无他途,他是皇帝,已经注定不可能偷安苟且。失去皇位,他将难以活下去,哪怕在西苑,也和在瓦剌营无异,一样的朝不保夕,一样的命悬一线。

    宋诚望着前面那个挺拔瘦削的背影,唇紧紧抿成一线。王直没有明确答复,让这件事陡生很多变数,现在当权的文官是拥护朱祁钰登基的那一批人,他们的利益已经和朱祁钰紧紧绑在一起,会不会情愿鱼死网破也要支持朱祁钰,坚决不肯承认朱祁镇的皇帝身份呢?

    呵,就算不肯承认又怎样?朱祁镇承先帝大统,在位这么多年,何需臣子们承认?只不过他们不肯承认,多些风波而已。

    这些天于谦召集留在京中的三大营军士,日日操练,准备迎敌。这些人是三大营的二线,曾是朱祁镇的亲兵,却不知此时会站在哪边,若是也拥护朱祁钰,说不定得战一场了。

    宋诚盘算着已方有多少胜算,若真的打起来,要怎么抢得一分先机。不是他好猛斗勇,实在是事关重大,万一失败,西宁侯府也会受牵连,抄家灭族也有可能。

    保和殿中,朝会还没有散,王文顶着一张青紫的脸,率先出列奏道:“皇上,臣昨天奉旨前往德胜门觐见太上皇,太上皇举止粗鲁,言辞不当,此人实非太上皇本人。臣请皇上下旨彻查太上皇被俘之事,或可遣使前往瓦剌,询问太上皇如何回归。”

    太上皇是假的?假的!不会吧?!

    满殿哗然,大臣们咬头接耳,议论纷纷。

    太过份了,怎么能在早朝质疑太上皇的真实性呢?王直气得直哆嗦,转身指着王文斥责:“太上皇分明无假,你胡说八道,是何居心?”

    王文道:“王大人,听闻你昨天也曾到德胜门觐见太上皇。下官去德胜门是奉了皇上的旨意,不知你可有圣旨?没有奉旨即私会太上皇,是何居心?”

    这貌似也对啊,不少大臣看向王直的眼神十分古怪,大家都是精明人,对朱祁钰的小心思明知肚明得很,要不然这么多朝臣,为何只有王直跑去德胜门?昨天的德胜门,可是是非地,等闲招惹不得。

    王直是老实人,气得直哆嗦,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王文更加得意:“为何下官到德胜门挨了一顿打,王大人到德胜门却毫发无伤?不知王大人如何做到?”他提高声音,道:“诸位大人请看,下官昨天被镇远侯的孙儿顾淳毒打成这个样子。”

    原来是被顾淳打的,不少人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等候宫门开启时,不少人瞧见王文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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