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武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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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武天下-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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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殴打都御史罪名不轻。”王直道:“你可想过后果?还是放开他吧。”

    “打也打了,殴也殴了,后果已成事实,还放?王老大人是把小子当傻子吗?”

    现在的孩子真是不好忽悠啊,王直摇头,道:“宋公子呢,怎么没跟你一块儿?”

    “对付这老东西,小子一个人足够了,何必阿诚出手?他还在城门口呢。”

    王直一颗心直往下沉,道:“太上皇依然不肯进城?”

    “多新鲜哪,郕王殿下没率百官亲迎,皇上怎会进城?”

    “出大事了,你还有心情在这里打架斗殴?赶紧陪老夫去见太上皇。”王直不由分说,拉起顾淳就走。

    王文官帽不知丢哪了,官袍尽是靴印,脸颊多处青紫,牙齿没了两颗,要多狼狈有多狼狈。他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眼望马车离去的方向,眼中尽是阴鸷愤恨:“顾淳,你给老夫等着!”

    马车里,王直道:“太上皇怎会不等钦差,擅自带兵进京?”

    朱祁镇个性温和好说话,一般不会倔,反而会处处为人着想,这些身居高位的老臣对他的性子知之甚详,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做。

    太上皇进京,理该有相应的礼仪,哪有自己想来就来的道理?这不像他的性格。再说,他质问杨善的话,已传遍朝野。这是不承认皇帝啊,怎么会如此?是什么原因导致朱祁镇性情大变?难道是因为被俘?

    顾淳撇嘴:“你们口口声声太上皇,皇上有下诏传位于郕王吗?”

    王直沉默半晌,眼看快到城门口了,才道:“这是太上皇的意思,还是别人的意思?”

    他们可都知道,朱祁镇极信任身边的人,王振专权,残害百官,他却极力护着,不仅如此,更听信王振的谗言,御驾亲征,更要命的是,下旨三天便带军北上。

    只有三天啊,能把二十万大军召集起来就不错了,哪能做什么准备?哪能不败?现在说是大捷,把也先赶回草原,真相如何,内阁诸公是存疑的,至于说宋诚小小年纪,把朱祁镇从瓦剌营救出来,甚至打败也先,这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

    朝中重臣商议后,都忧心忡忡,觉得太上皇极有可能还在瓦剌营中,也先说不定带着太上皇流窜到哪里,过几天又有边关急报送来呢。而带军进京,现在城门口质疑皇帝的合法性,闹着要复位那位,极有可能是宋诚找来的西贝货

    宋诚可是出了名的不靠谱,他能干什么正经事?

    重臣们商议,让王直去见见这位“太上皇”,先别辨一下真假,再做下一步打算。没想他到皇宫请旨,遇到顾淳殴打王文,把王文救了。

第54章 决心() 
准备从德胜门进城的人们远远地望着这支军队,从最初看热闹到神色凝重,两个时辰过去了,军士们依然队列整齐,没有人交头接耳,也没有人动。

    顾淳飞马追打王文,这个,人家是勋贵子弟,有特权,不能当一般将官看待。

    远处的人们不再低声谈论,也不再绕道离去,而是向这支军队行注目礼,因为人人心里清楚,这样的军队才能打败瓦剌军,才不负精英之名。

    哒哒哒马蹄声又响。

    王直的马车在城门洞前停下,王直下车,急步走到朱祁镇马前,施礼道:“老臣参见太上皇。”

    “平身。”朱祁镇淡淡道。

    “谢皇上。”王直直起身,飞快睃了朱祁镇一眼,一样的眉眼,只是比出京前消瘦很多,显得下巴有些尖,不过身陷敌营九死一生,瘦一些也在情理之中。

    朱祁镇居高临下看他,道:“王卿来做什么?”

    是像杨善那样“奉旨”来接驾,还是像王文那样来羞辱他?

    王直道:“臣得知太上皇到京,欢喜流涕,特来觐见。太上皇一切安好?”王老头子真情流露,眼眶都红了。

    长相可以相似,但气质和声音是假不来的,朱祁镇说“平身”时,那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气,熟悉的语速,让王直有大哭一场的冲动。再看朱祁镇端坐马上,身着铠甲,依然雍容华贵。王直就差扑上去,抱住他大哭一场了。

    皇帝真的回来了!

    宋诚这混世魔王真的把皇帝救回来了!

    朱祁镇见王直真情流露,眼眶也湿润了,想起在瓦剌营中时时命悬一线的惊险,也自唏嘘。君臣就这么一在马上,一在地上,相对泪眼凝望。

    知道的说你们君臣情深,不知道的会想歪的。这么感人的场面,宋诚愣是想到某些不健康的地方去了,一阵恶寒之后,轻咳一声,道:“王大人只是来和皇上叙旧?”

    王直尴尬了,朱祁钰没有放话,甚至连反应都没有,身为臣子,他能做什么?什么都做不了。

    朱祁镇能理解王直的处境,道:“王卿回去吧。”

    见也见了,确认眼前这人是皇帝无疑,王直老怀大慰,道:“臣当劝皇上率百官出城亲迎,还请太上皇稍待。臣告退。”

    眼前之人确实是太上皇无疑,皇帝必须率百官出城迎接,这是该有的礼仪和礼遇。他决定立即赶去皇宫求见朱祁钰,把来人确是他亲哥的事告诉他。

    王直笑容满面地走了。

    顾淳归队上马。

    宋诚道:“阿淳,你刚才去哪了?”

    如果朱祁钰肯亲迎,早就出迎接了,何必等到这时?他这么问,是想证实一下心中的猜想,如果朱祁钰肯率百官亲迎,自然要让百姓洒扫道路。

    顾淳道:“追到宫门口,把王文老贼打了一顿。”

    “可曾与平时不同?”

    “没有,还是打得老贼没有还手之力。要不是王老大人拉我一起来,我一定把老贼打死。”顾淳有些忱惜,要不要赶回去把王老贼打死呢?

    不同频道啊。宋诚无语。

    张辅道:“天色将晚,臣请皇上移驾城外扎营。”

    大军在城门口站大半天了,难道一直在这里站下去?人总得睡觉吃饭拉,可眼前的形势,朱祁钰不出迎,朱祁镇不会进城,双方这是僵上了,除了在城外扎营,恐怕没别的办法。

    这一点,宋诚也想到了,只是他认识朱祁镇时间不长,想看看他立场是否坚定,如果立场不坚定,最后就这么灰溜溜地进城了,这人也不值得自己效忠。

    “宋卿怎么看?”朱祁镇转头问宋诚。

    张辅的目光也落在宋诚脸上。他看宋诚越来越顺眼,在土木堡就不说了,单说刚才斥责杨善那两句,十分有水平。这可是正统,是大义,万万错不得。

    宋诚道:“那要看皇上了想怎样了。如果皇上原意当太上皇,不妨此时进城,如果皇上想要讨个说法,不妨在城外扎营。”

    这小子奸滑得很哪,说了跟没说一样。张辅虎目一凝,道:“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一套了?”

    宋诚笑:“我只是就事论事。”

    承不承认朱祁钰是皇帝,得朱祁镇拿主意,他们这些当臣子,还真没资格说。

    朱祁镇没说话。在路上,他曾想过,回京后怎么办,有那么一瞬间甚至觉得,不如接受既成事实,反正弟弟过世后,皇位会传给儿子,无谓再起波澜,可弟弟令怀来县令王仪紧闭城门,不让他进城,听昌平县令话里的意思,怕是他给沿路的州县都下过这样的圣旨,只是有人接旨,有人没有接旨。

    现在他到京城,就在京城门口,从上午等到黄昏,弟弟依然不见人影。如果这样进城,住到西苑,能有几天好活?

    “移驾十里安营。”他道。

    话出口,他如释重负。

    以他的性格,说出这句话,怕是很难吧?可他依然说了。宋诚飞快瞟他一眼,垂下眼睑。落日的余晖照在宋诚俊朗的侧脸上,谁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张辅传下军令,大军前队变后队,徐徐开拔。

    城墙上,叫阿信的士卒长长吁了口气,觉得浑身酸软,总算退了,若是太上皇下令攻城,他们这些城上的守卒,可是首当其冲啊。

    年轻士卒失望地道:“怎么退了?怎么不攻城呢?”

    “胡说八道什么呢?”阿信一巴掌拍在年轻士卒头上,道:“你活腻了?”

    旁边的士卒看着这一老一小,无语了一下才道:“太上皇用得着攻城吗?城门大开,太上皇会不走城门,非要攻城?”

    这得多脑残哪。

    阿信和年轻士卒面面相觑,他们怎么把这渣忘了?

    朱祁钰这一天就没安宁过,感觉自己是热锅上的蚂蚁,怎么着都是死。也先为什么那么没用,俘虏了朱祁镇后不立即杀呢?宋诚这混小子怎么就那么能呢,还把他给救了?还有,怎么二十万大军被也先杀得落花流水,二万残军反而把也先打得落荒而逃?

    如果哥哥永远回不来,该有多好?

    他为什么要活着?为什么非要回来?

第55章 一已之私(求收藏)() 
发现顾淳谋反是虚惊一场,大汉将军重新开启宫门,王文痛哭流涕说回来复旨,朱祁钰只好宣他觐见。

    “皇上,太上皇不仅不肯进城,还指使镇远侯府的顾淳毒打臣。”王文一见朱祁钰,哭得那叫一个凄惨。

    朱祁钰见他没戴官帽,披头散发,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牙齿掉了,说话漏风,官袍又脏又破,这形容,比乞丐好不了多少。再一听,竟是哥哥指使顾淳打成这样,不禁愤怒:“岂有此理。”

    那个温和的哥哥怎么变得如此乖张?难道是因为被俘,所以性情大变吗?

    “请皇上下旨,严惩顾淳。镇远侯教孙无方,也应该一并严惩。”王文右眼乌青,疼得眨眼都疼,强忍疼痛道:“皇上,二十万大军为什么会在土木堡遇袭,为什么会被五万瓦剌军追杀,却没有还手之力?为什么镇远侯临阵逃脱后,苟活下来的二万多残军反而能反败为胜?此役疑点极多,都和镇远侯有关,应该把镇远侯下诏狱严刑拷问,才能水落石出,还死难军士以公道。”

    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人,全是精锐,总得有人站出来负责任。太上皇当然不能有错,罪魁祸首王振已死,那就把顾兴祖拉出来背锅好了。再没有比他更合适的背锅人选了。

    朱祁钰心情糟糕无比,哥哥兵临城门口,坚决不肯进城,文武百官不知什么想法,鬼知道他们会不会不约而同跑去城门口迎哥哥进城,然后拥护哥哥重登帝位。哥哥没有退位,也没有命他继位,从律法上来说,现在的皇帝,应该是哥哥才对。

    可是他不想退位,他害怕失去皇位。他已经尝过一言九鼎,天下独尊的滋味,再也不能没有权力了。

    然而,就在这时王文不仅没有帮他想办法摆平这件事,反而跑到他这里哭诉,要他清算土木堡兵败的旧帐。土木堡哪里败了?没看哥哥挟大胜之威带兵在城门口立威吗?他若不主动退位出城恭迎,哥哥是不会进城,不会善罢干休的。

    他已经焦头烂额了好吗?

    王文眼巴巴地看着朱祁钰。他知道这位皇帝担心太上皇回来夺位,所以不愿意太上皇回来。他也觉得,一个被俘的皇帝,没有资格重新坐在龙椅上,统治这万里河山。

    肯让你当太上皇就不错了,你还想咋样?

    可是,他只是负责监察百官的都御史,不是内阁大学士,不是六部尚书,这事他说不上话。然而,他敏锐地觉得机会来了,如果在这件事上出力立功,朱祁钰得大大封赏。到时封个侍郎尚书,不是没有可能,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入阁呢。

    他就没见过祭拜宗庙,正儿八经登基的皇帝会被撸下来,除非亡国之君,现在显然不是这种情况。站在朱祁钰这边,升官指日可待。

    朱祁钰也在看他,一脸厌烦,道:“你先退下吧。”

    王文不甘心,怎么能这样就算了呢?他还想再下点眼药,王直来了。

    “皇上,臣到德胜门觐见太上皇,确是太上皇亲临无疑。还请皇上摆御驾,率百官,前往德胜门迎太上皇进京。”王直施礼后说明来意。

    他真心实意觉得这样就能把事情圆满解决掉。你要皇帝率百官亲迎,皇帝做到了,你没有道理不进城吧?皇帝去迎太上皇本来就合情合理,这是你身为皇帝应该做的。

    至于以郕王身份王直决定在这件事上和稀泥,先把人接进来再说。

    朱祁钰看着他不说话。王老头子,难道你不知道朕不要他出现在朕面前吗?

    王直以为朱祁钰没听清楚,再说一遍:“皇上,臣辩别过了,来的确实是太上皇,还请皇上率百官亲迎。”

    只要确认朱祁镇货真价实,童叟无欺,朱祁钰就必须出迎啊。

    朱祁钰依然不说话。

    王文却砸摸出味道来了,敢情你们怀疑来的不是太上皇本人啊。原来还可以这样。他立刻道:“王大人怕是看走眼了,下官也曾当面和太上皇说过话,那人虽跟太上皇神似,到底五官有些不同,举止更是粗鲁。皇上,此人乃是乡野村夫假扮无疑。”

    朱祁钰一时没明白王文的意思,他压根没怀疑朱祁镇有可能是西贝货,张辅和宋诚胆子再大,也不敢弄个假的太上皇糊弄人。他们一块儿在宫中长大,很多事只有两人才知道,这个假不了。

    “王卿说太上皇无假。”朱祁钰道。

    王文一听就急了,肯定地道:“必是假的无疑。”

    “没有假,老夫亲自看过。”王直是老实人,一时也没想到王文心怀叵测,很肯定地道:“老夫眼不花,耳不聋,太上皇声音长相一如当初,何假之有?”

    你们这两个棒槌,怎么就不明白呢?王文着急。

    朱祁钰道:“王卿退下吧。”让你退下,你一直在这里磨磨蹭蹭做什么?

    王文无奈,只好告退出宫,可他不甘心极了,皇帝明明不欢迎太上皇回归,却不肯说他是西贝货,这可怎么办?

    出了宫门,他低头边走边想,没想差点撞上一辆徐徐驶来的马车,车夫勒马要骂,车里一人道:“是王大人吗?”

    王文抬头一看,来人是户部右侍郎陈循,不禁苦笑拱手:“陈大人这是要去哪里?”

    陈循道:“听闻太上皇驾临,老夫特来劝皇上出城亲迎。王大人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你是遭劫了吗?

    王文灵机一动,道:“陈大人有所不知,太上皇是假的,如何让皇上亲迎?”

    假的?陈循大吃一惊,道:“怎么是假的?”

    太上皇在位八年,曾无数次召见大臣,他也曾多次蒙恩召进宫得睹天颜,怎么突然说太上皇是假的?谁有这么大的胆子?这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啊。

    王文道:“可不是。陈大人,我们得揭露真相,为皇上分忧哪。”

    “王大人快上车,跟老夫说说怎么回事。”陈循招呼着。

    皇宫里,朱祁钰想了半天,苦涩地道:“卿也要朕退位么?”

    你们这些拥立朕的文官要转而拥戴太上皇复位吗?朕只是你们危急之下弄上台的摆设吗?

第56章 关键() 
扎营后,宋诚和顾淳脱下铠甲,换上锦衣,和朱祁镇说一声,飞马进城。

    今天是阿信在城门口当差大半辈子最惊心动魄的一天,好不容易到了关闭城门的时辰,刚要关城门,见远处两骑飞驰而来,于是先不关城门。

    宋诚和顾淳驰到近前,阿信看得清楚,惊讶地道:“是宋公子和顾公子?”

    两骑已如飞进去了。

    进城后,两人在岔路口道别,各回各府。

    德胜门发生的事,满京城无人不知,消息传到西宁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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