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队,对他们来说是每天都在工作中练习的,所以这对他们而言不难,轻松得就跟上工一样。
第一列趴在地上,第二列半跪在他们后面,第三列站立,一共三列,其实准确地说,是三列半,因为马车上还站着人,他们之间的高度差可以保证后面射出的箭矢不落到前面人的头上。
传令兵举起小锣,在锣响之前,谁也不能击发。
骑马敌人的影子渐渐清晰了,他们在往这里飞奔。
戴蒙想起了工厂门口的移动靶,那是一个被安放在木制轨道上的稻草人,稻草人下面是轮子,上面是一条被一组滑轮带动的绳子。
每天,在工厂排队上工和排队下工的时候,都有一个人在那里操纵这个可移动稻草人,凡是能举起旁边的弩,连续十次击中这个稻草人的,都可以得到一只羊的奖品。而要是整天都没有人能射中稻草人的,奖品就归操纵稻草人的那个人。
为了参与这个活动,暂时离开排队队伍然后回去,是不算插队的。只是每次都必须在前面一个人结束挑战后,下一个人才能离开队伍。
这个游戏在这个缺乏娱乐的时代非常受欢迎,下工后,人们也围着这个稻草人,即使没有奖品他们也乐于参与,他们就这样增加了射击的经验。
弩与弓不同,弩弦可以预先张好,又可以用支架来固定,对于生手来说更容易上手,何况这些弩上还安放了用于瞄准的望山。
望山上有刻度,使用者用望山的刻度对准箭头,箭头对准目标,三点连成一线,熟练的弩手可以十发十中,中在一处。这是非常精妙的技术,在宋朝也为当时的人们赞叹。
虽然有了这些准备,但是大部分人毕竟是第一次上战场,而且面对的还是渡海而来的异教徒,不是他们熟悉的纽斯特里亚人,所以,在出发前,杰生给每个人都发放了“主教大人给的护身符”。
这护身符只是一张简单的白纸,但是放在火上烤过以后,就会出现一个褐色的符号。
这是最简单的密写墨水——用醋或者酸性果汁在白纸上写过后,表面看起来仍然是一张白纸,只要放在火上烤,先前的字迹就会显示出来——对于那些连自己的名字都是入厂以后认得的工人和农民,这样的“神迹”足够让他们相信了。
“佩戴了这个护身符以后,只要没有过失,虔诚祷告,敌人的刀也好,箭也好,都伤不了他!”杰生一本正经地吼道。
反正……
死人又不能开口说自己虔诚。
各路神棍糊弄信众的套路大抵如此,不是俺吹嘘的法门不灵,是你的心不够虔诚。
虔诚的标准?
你受伤(生病)就是还不够诚,好了就是够诚。
一天不好,就是不诚,要再加大虔诚力度一天。
反正……虔诚这东西又不是ph值,没有试纸可以检验,够不够虔诚,还不是各路神棍说了算!
也有个把机灵鬼其实心里明白这就是一张纸,但是这不妨碍他们一样佩戴上护身符,万一它真的有用呢?
既然不管信与不信,都得上阵战斗,何妨骗骗自己呢?反正,又不要钱。
当然怀抱着这种想法的人只是个别,就是普通的护身符,也不妨碍二十世纪的哥萨克和二十一世纪的非洲士兵佩戴,何况绝大部分人都看到了白纸显字的“神迹”,于是他们都信心满满地把护身符戴上了,并且彼此交谈要怎样收拾那些该死的异教徒。
因此,在射击得胜后,杰生费了老牛鼻子的力量,才把部队稳定下来,没让他们因为追击逃跑的敌人自己先崩溃。
这还亏得他的手下们平时已经习惯了一级级的管理和服从命令。
然后,他们遇到了被敌人抛下的俘虏。
156 杰生的奇幻战争
56杰生的奇幻战争
“应该已经死得透透的了。”负责打扫战场的人彼此交谈道,他们躲在盾牌后面小心翼翼地朝地上的尸体射了一箭,确定那已经确实是尸体后才去翻动尸体,找寻有价值的物品。
旁边,救护队在检查其他人的状况。
这次非常幸运,没人因为朝天射箭被落下来的箭头来个脑洞大开——这种事故在二十一世纪的非洲战场和二十一世纪某些热衷在婚礼上开枪的民族那里并不罕见——这种事故引起的减员在人数上不值一提,但是在士气方面总
是一个损失,特别是这是一个迷信的时代,统帅可以强迫军队在日食的时候出发打仗,但是结果都不怎么美妙。
但还是有一些人受伤,他们受伤的原因是杰生的作战计划:射完以后,抛下弩,拔刀白刃战。
杰生不认为弩要细心仔细地收好,这可是战场!对这群非精兵来说,从弩换到刀一点时间延误很可能就是生与死的差别了!为了能让手下们及时地抽刀,他放弃让他们射击第二轮。
至于那些弩会不会砸坏……
杰生即不是宋朝那些精于财政计算的官员,也不是老雅各布的亲戚,他觉得,比起弩会不会被砸坏这个问题,还是先考虑自己的脑袋会不会被敌人砸坏吧!
弩坏了,以后再造就是了,脑袋被人砍了,这可长不出来。
结果,砸坏的弩没几把,被砸出肿包的手下倒有七八十,扔的人可没那个脑子去思考往哪里扔,好些扔到了前排的脑袋上,另外一些扔到了自己的脚背上……
杰生挠了挠头,看来以后在这方面还要注意。
好在他的手下不是身娇肉贵的穿越者,而是平均寿命三十岁的蛮族农夫,对他们来说,身上起个肿包就跟被蚊子咬了一口差不多,不管是救护人员还是他们自己,都不觉得这算个事儿。
正当杰生在思考以后的行动的时候,前方发出了一阵惊叫。
“哇!”
“恩?”杰生从盾牌后面张望了一下,看到负责收拾尸体的几个人突然往后一退,但是应该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因为他们手里的刀和弩都没有动作。
然后一个人朝他这里跑了过来,要他去看一下。
会有什么事情要他去看呢,杰生摸了摸后脑勺,跟着去看了。
揭开面纱后,尸体肿胀的面孔让他大大地吃了一惊,那不是死人常有的浮肿,而是……
“呜,呜。”
旁边的一个麻布口袋里忽然发出了**,然后整个口袋在地上滚了几下。
如果不是杰生及时听出那是一个女人的**将手下拦住,不幸的多琳恐怕就会从“被解救的俘虏”变成“被自己人误杀的倒霉女子”。
“珍妮!珍妮!”杰生喊了起来,敌人显然没有给布袋里的女人留下遮体的衣物。
珍妮驱马赶来后,马上解下自己的指挥斗篷给布袋里的女子披上,同时呼叫后方的救护人员。
大概是为了要把俘虏卖一个好价钱,她的脸上只有两块青瘀,而身上就惨不忍睹了,杰生的全部手下里,没有一个伤得有她那么重。
“不,不。”她悲号道,“他们,他们,这些地狱里来的猪头武士,杀了我的丈夫,杀了我的孩子!神明啊,神明怎么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啊,太好了,那个猪头武士就在那里!”
她呲牙咧嘴,带着青瘀的脸上扭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可怕笑容,她就这样扑向躺在地上的尸体,毫不在乎唯一遮体的斗篷从身上飘落。
珍妮赶紧跟上去再次替她披上斗篷,而这个遭遇惨变的女子根本没在意到。
皮甲已经被打扫战场的人剥去,她撕烂了尸体胸口剩下来的衣服,十指深深地插入了那些箭矢造成的伤口,黑红的血随着她的动作涌了出来。
她的手臂上青筋暴起,似乎在用力做些什么,表情扭曲而欢喜。
周围的人都被她的动作骇得说不出话来。
但是她的手指没有狮子的爪子的那种力量,她撕不开尸体,于是她改变了策略。
“哦,天哪。”珍妮轻声说道。
她在吃人肉,生嚼。
“珍妮!你在发什么呆!还不把她拉开!”杰生厉声喝道。
珍妮拖走那个女子的时候,她在她的怀抱中又跳又喊:“不,不,我还没能吃到它的心,这个恶魔!它把我亲爱的丈夫的心挖出来吃掉了!它把我的孩子摔死在石头上喂狗,我要吃了它!我要……”珍妮略微用力后,那个女
子倒在她怀里,昏迷过去。
黑红的血顺着她淡色的嘴唇和因为农活和家务而粗糙的手指淌了下来,落到了地上。
“愿神明宽恕她,”杰生说道,“她显然是遭到了这些来自地狱的……恩,猪头武士……的附体,等我们给图尔内斯特解围后,就请教士给她驱魔。”
“愿神明宽恕她。”其他人也跟着这么说道。
气氛一时间有些浓重,然后,杰生开始谈论他们突然增加了的宗教义务:“这些可恶的异教徒显然已经与地狱来的猪头武士勾结!他们进攻图尔内斯特是为了毁灭我们的主教!我们必须给图尔内斯特解围,否则地狱的势力就
要扩张到地面上来啦!到时候,这个女人的遭遇就会是我们妻子的遭遇!”
证据确凿——除了地狱来客以外,谁会吃人心呢——于是其他人都信服了。
他们已经不是为自己的工资和饭碗而战,而是为了不让他们自己遭遇这个女子所遭遇的。
当然,也有一些害怕超自然力量的人因此胆怯,这时候杰生又替他们打气:“我们都带着主教给的护身符呢!猪头武士的邪术奈何不得我们,没有那些邪术支撑,他们也不过是些普通人而已,我们刚才不是已经杀败过他们一
次了吗?”
这话有事实为支撑,说得极有说服力,那些胆怯的人也就消除了自己的担心。
他们准备继续行进的时候,斥候带了一些人来。
那些人是多琳的邻居们,他们先前躲到了森林里,现在看到打着布拉德领地和圣奥布里旗帜的队伍,便跑了过来。
开始,他们是来祈求保护的,然而珍妮把他们大骂了一通,因为他们居然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人施暴。
“他们没有我们那样的武器,”杰生站出来打圆场。
“是啊,如果我们也有武器的话,肯定会与那些邪恶的异教徒战斗的。”村民们赶紧就坡下驴。
“哦,是么,那么我们这里还有一些多余的武器,你们愿意跟我们走么?”珍妮说道。
大部分人尴尬地留在了原地,有几个小伙子怒气冲冲地上来拿了武器。
整个队伍从村民们面前开过,他们兴致勃勃地谈论着,这次是去把地狱势力赶回老家……涨一级工资……主教会接见我们……一头牛……一辆车和拉车的马……男爵夫人会奖励我们……主教和神明会给我们记功……
一个又一个村民离开了原地,加入了队伍。
沿路,一个又一个被**的村庄的民众加入了这支民兵队伍,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整支队伍已经膨胀到出发时的一倍。
而杰生还不满足。
因为到达图尔内斯特的时候天色已晚,他下令每个人都要举火把,除了负责斥候和机动警卫的骑兵举一把外,其他人每人都要举两把。
157 逗比们
当天,围绕着图尔内斯特城墙进行的攻防战异常激烈。
在城门下吃过亏之后,拉卡德人将第二架组装好的攻城锤推到了离城门不远处的一段城墙,在那里开始了撞击。
这次,他们不再对敌人掉以轻心。
先前,因为图尔内斯特人没有趁他们立足未稳的时候从城里冲出来试图把他们赶下海,所以拉卡德人对城里的异教徒抱持了轻蔑的态度——由阿布的情报,他们知道城里的武装人员非常少,训练也仅限于维持秩序,装备也不咋滴——他们似乎就没有准备过打仗。
而第一天的遭遇战也证明了他们之前的预判,图尔内斯特人慌乱地逃回城市,关闭城门,任凭他们劫掠城市外围的仓库和货栈,除了在城墙上有些射箭和投石以外,没有什么像样的反击。
因此,很多人都认为第二天攻城锤亮相以后,就可以轻易说服城里的人懂得真理有多么强大。
“不过就是些异教徒罢了。”他们这样议论道,这个城市虽然人口众多,地理和建筑都不错,但是真理站在他们这边,攻城想必会非常顺利。
所以,他们把外出劫掠这种在别处颇有油水而在此处却是耽搁他们捞取更多油水的工作,交给了外人阿布来做,自己忙着谈论破城后,要怎样分配城里的异教徒,异教徒的妻子女儿和异教徒的财产。
城里那些邪恶的金银偶像,是必须砸碎然后熔化成洁净的金银币的,城里那些不懂得真理的邪恶教士,也是必须尽数杀戮以洁净城市的,城里那些不信教的酒桶,是必须留着庆祝胜……呃……留着做药的。
然而第二天的战局打破了他们美妙的预判,城里的反抗意志很坚决,而且似乎从第一天猝不及防的慌乱中清醒了过来,开始了有计划有预谋的反击。
当天他们在阿布及时的回防下才稳住自己的阵脚,但是图尔内斯特人在被迫退回城里的时候,扔出火把烧毁了攻城锤的主体部分:轮子和圆木。
那块安在圆木前端的百斤铁锤头虽然没有被烧毁,但是它正好位于城门下,任何想搬走它的人都必须面对热油淋浴的威胁。
于是他们从船上卸下了第二架攻城锤,这原是他们预备一起进攻图尔内斯特而准备的,但是因为第一天的进攻太过顺利,他们以为只要摆个样子就可以吓倒图尔内斯特人,所以没从船上卸下来。
阿布非常积极,他组织人手连夜组装攻城锤,并加班督造攻城梯和投石车。
他在最外围自己的营地做这些事情,等天明的时候,第二架攻城锤和数架攻城梯、投石车都已经建造完毕。
攻城锤的上方,阿布狡猾地覆盖了在河水里浸泡了一晚的牛皮,这些牛皮来自他从城外得来的掳获物,这样,就不怕火攻了。推动攻城锤的人也可以躲在这些牛皮下面,不用旁人举盾牌来掩护他们。
而当拉卡德人驱赶奴隶推动攻城锤撞击城墙的时候,图尔内斯特人也没有白白看着。
看到那柄巨型锤子(外观就是一个放大版的铁锤架在四个轮子上)覆盖着牛皮直冲图尔内斯特城过来的时候,城墙上的投石车不再掩蔽,纷纷投出了石块。
可惜这些投石车的精度,跟拉卡德人投石车的精度半斤八两,在空中呼啸而过的石块不能说没有打击到对方,不能说没有给对方造成伤亡,但是,这些投石车没有能拦阻攻城锤的长驱直入。
眼看攻城锤就要撞击城墙的时候,城墙上放下了一个大布口袋。
这是东西方都使用过的对付攻城锤的办法:一个装满羊毛的口袋,用来分散攻城锤的冲力。
“射箭,射火箭!”阿布命令道。
闪亮的火箭划破天空,嗖嗖地射了出去,有一支射到了口袋上,城里的人不得不将羊毛口袋收了回去。
“好,撞击!”
攻城锤的铁锤头重重地撞击着图尔内斯特的城墙,其巨大的响声让人联想起古代传说中海王用来震撼大地的三叉戟,正聚集在女修道院里做连祷的贵妇人们听了都尖叫起来,认为末日就要到了。
罗怡捂着自己的嘴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尖叫。
如果城破,想来她这个穿越者的下场不会比非穿越者的那些贵妇人好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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