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厂工作了一段时间后,她与同一车间的工友们熟悉了起来,在这个艰苦环境工作的她们都是家境不好的小女孩,缺乏父兄的支持,在这种情形下,她们很容易就效仿其他女工的榜样,在一个热心的,读过一年书的女孩子的组织下团结了起来——最初,是一起上下工,这样,那些知道厂里有许多女工而在厂子周围不怀好意游荡的人就不能因为她们没有男性亲戚的保护而占她们的便宜——然后,就是其他方面的互助——包括集资合股给哈蒂夫人在厂门口摆一个供应热食和热水的小摊,既能方便众人又能增加她们的收入。
为了集资的事情,她们决定成立一个姐妹会,那个读过书的女孩子找到了教过她的格拉瑞尔,后者也很热心的帮助她们,替她们在教堂里订了位置并志愿帮忙主持仪式。虽然仪式并不一定需要供品,但是这些女孩还是决定带上供品来表达虔诚,求得神保佑她们那个小小的投资,为此,她们硬是从微薄的工资里——简直可以说是从牙缝里——凑出一笔钱,用来买鸡蛋和酒作为供品。到了这一天,她们都把自己最好的衣服(虽然还不免有补丁和破洞)洗得干干净净穿上了,在竭力梳理整齐(用一把缺齿的木梳)的黑色、褐色、金色和花白的头发上戴上了清早采摘的野花和绿叶编织的花环,只有鞋子是没有办法了,十双木鞋一起走动的声响好像一支小小的军队,但是格拉瑞尔已经向她们保证过了,好心的圣西娜绝对不会因为她们穿着上工的木鞋去礼拜而觉得她们不够虔诚。
“这些不务正业不守妇道的娘儿们在这里干什么?”瘦子生气地望了她们一眼,觉得她们在有意招惹自己,没错!都怪他那个混账老婆一早和他吵架,他一脚踢飞了早饭锅子就出来开会了,没吃早饭,肚子里面还是空空的呢,而这些小娘皮居然穿得如此花哨,又是戴花,又是买酒,又是提着满篮香喷喷的鸡蛋,哼,这魔鬼的世道!他买不起酒,这些女人却买起酒来了!
“让我们给这些不守妇道的小娘皮一点颜色看看,叫她们回归正道!”他虽然今天没有喝酒,耍起酒疯来却是劲道十足,他挥舞着拳头嚷道,“叫她们知道,女人就该呆在家里,不该在外面抛头露面走邪路!”
其他的男人们也跟着鼓噪起来,但是最兴奋的是那些附和他们的女孩:“该打呀!这些不守规矩到处乱跑的贱女人该打!快打她们!打死她们!开膛破肚!吊绞架!让乌鸦活活地啄掉她们的眼睛,让蚂蚁慢慢啃她们的肉!让一切的刑法加到她们身上!看哪个贱女人以后还敢这样不守规矩!”
看到有穷苦的弱者可以欺负和践踏,她们的面孔兴奋地发红,想象着可以加诸在对方身上的酷刑,好像喝了十斤烈酒那么陶醉而快活。(未完待续。。)
342 独角兽和少女
一人动,十人动,这些人本来就是热衷起哄不爱动脑的人,何况面对的是一群一看就知道贫苦无依的妇孺儿童,又有那些因为看到穷苦的弱者被欺负而兴高采烈的女孩们在后面加油鼓劲,“关爱拯救妇女联合会”的男性成员们立即把准备给圣西娜上供的缫丝厂小女工们围了个水泄不通,向这些漂泊异乡挣扎求生的人们起劲地斥骂着,“不守妇道的小娘皮!”“赶快滚回家去!”“家庭才是你们的归宿!”
红发的前修女格拉瑞尔抱着盛了酒的酒壶踏出酒店的一刹那,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无法无天、仗势欺人的情形。
要是换成她刚刚参加新政府工作的那会儿,她大概会把酒壶连酒带壶地往领头的那个瘦子脑袋上一扣,然后激愤地、结结巴巴地和他们理论,不过她现在已经参加工作多年,不再是那个刚刚从女修道院的牢笼里脱离出来急于改变世界的女孩了(好吧有时候还是会激动)对百姓们的情形也了解了一些,知道怀里的这壶酒是未满工作年龄的女孩们怎样地省吃俭用积攒和凑起来的钱买的了,所以她没有上前动手,而是从怀里掏出一个哨子,竭尽全力地吹了起来。
“有哨声!”从旁边的一条街道路过、装扮华丽准备去参加圣西娜节的一支政府工作人员立即闻哨赶来,要看看出了什么事情,其中冲在最前面的就是前女王陛下侍从女官,现临时见习法官艾米丽。
她当日穿着的是双排银扣的黑呢长外套,内着白色绸衫。领饰一枚银质独角兽雕像,腰系黑色皮制腰带。腰带上挂着一把银柄黑色鲨鱼皮鞘的短剑,下配黑色长裤和短靴。披肩金发以一条黑色绸带在脑后束起,一身银黑装扮,正是女王陛下新设计的法官制服——严格来说她虽然有学习和向同族普及法律的历史,还远远不够格穿这套——但是节日的时候会有很多有钱的人和外国的商人来观看,正是打广告的大好时机——裁缝业怎么能放过这样一个俊俏的模特儿呢——于是,她就以临时见习法官的身份穿上了正式法官的制服,骑着马领着众法庭工作人员一起前往中心广场参加圣西娜节日的庆祝仪式。
当她看到正在发生的是什么事情的时候,她的两眼因为愤怒而发亮:“住手!你们这样做是违反法律的!”
彼时,她的同伴们因为没有马落后她一步。她独自一人面对着这群狂徒。
但是,她的动作比她的语言更快。
第一个被她的马撞飞的是那个声称如果他是国王就要制定女人全部回家法律的年轻人,然后她一夹马身,顺势用带鞘的剑狠狠地往已经看清了形式但还没来得及退开的瘦子头上敲了下去,打得他抱着脑袋滚到了一边,然后剑鞘转了一个方向,不偏不倚地带着它上面那些尖锐的银质装饰物拍到了第三个家伙的脸上——这个海盗的女儿,就像她父亲当年教导她的那样,在以少对多的情况下。要么不打人,要么出手就往死里打——而这帮乌合之众,也果然如她父亲所料那样,被她的气势吓到。纷纷拔腿落荒而逃。
“呜呜呜,你怎么可以打人?我要去告你!”当其他法庭工作人员陆续赶到,开始安抚被吓到的哈蒂小姐等人的时候。瘦子恢复了一点神智,开始哭诉起来。
“告我?我就是法官。”艾米丽骑在马上。一手叉腰一手抡短剑,威风凛凛。根本就没把对方的威胁放在眼里,毕竟,她常年跟随那个无恶不作、xx不如的大魔王陛下,对“法律就是统治阶级的工具”这句话可以说是倒背如流了——二十一世纪的某些法律人士热衷宣传“法律是神圣的”“不管多么荒谬的法律,百姓都必须服从”,但是大魔王陛下可从来不觉得多用一根少用一根指头画十字就要烧死、被强奸要用石头砸死的法律有啥神圣和必须服从的地方——相反,一个**的男权社会,制定出“被强奸都是女人的错,应该把这个女人用石头砸死”的法律并在现代社会执行,正充分说明了法律是怎样充当统治者的工具的。
大魔王不但是如此认知的,也是这样干的——当她刚刚穿越过来,还是教会的被统治阶级的时候,她对“斋期不许吃肉”瞪了好多回眼睛,当她打了翻身仗之后,哼哼,谁不买她家主教收了开光费的斋期猪肉,哼哼。
在这样一个**霸道不知道神圣的、专门对罪犯仁慈的法律为何物的大魔王身边呆久了,耳濡目染的结果,再加上以前的海盗家风,艾米丽对于自己多才多劳,又当法官又当执法官的身份一点都不介意,至于被她抽得满地乱滚的瘦子等人,用下巴看他们已经是看在他们还是纽斯特里亚人的份上了。
话说回来,有一个那样的海盗爹,又跟着这样一个魔王陛下,身边不是屠夫出身的主教,就是整天忙着算计人的参谋长,艾米丽要是讲究起教条来,那才叫不可思议呢。
当天伤得最重的,却不是瘦子等三个首当其冲,被海盗之女杀鸡儆猴的倒霉蛋,而是两个刚才还跟着起哄,要“打杀那些贱女人”的女孩,逃跑的乌合之众慌不择路撞倒了她们,一个接一个地从她们的身上踩踏而去,使得她们伤得着实不轻。
艾米丽对于“慌不择路”的说法很是不屑:“我的马都知道不踩人。”的确,她的马都会跳过障碍物,而这条街道,也没有狭窄到那些人必须靠撞倒践踏这些女孩才能逃跑的地步。
但是,在那些呼喊着“女人应该全部回家”却丝毫不考虑她们回家后失去收入后如何维持生计的人的心里,女人算是人吗?
显然是不算的。
连她们自己都不把自己当人看,又怎么能指望别人把她们当人看呢?(未完待续。。)
343 追逐梦想
“神明在上,圣西娜引领吾等……”格拉瑞尔将点燃的蜡烛放到圣像跟前,摆好供品,退后一步,双手在胸前交叉,抬头带领十名姊妹会成员念诵祷词,然后是姊妹会的誓言,她朗声念到:“我们在此发誓……”
“我们在此发誓……”八个小女孩清亮的嗓音和一个中年妇人有些畏缩的嗓音参差不齐地跟着响了起来。
然而,有一个人没有出声,她旁边的女孩用胳膊捅了捅她:“露茜,露茜?”
“啊?哦!”被称为露茜的,隐姓埋名的哈蒂小姐这才回过神来,当她明白她错过了什么的时候赶紧低头跟着念到:“我们在此发誓……”
大概她被刚才的场面吓到了吧,那些人真是太不像话了,一个个四肢健全的成年男人居然恐吓这些小女孩!格拉瑞尔皱眉想到,待会儿还是必须和参谋长说一说,不,她必须面见总主教,告诉他现在阿罗纳埃尔根本不缺劳动力,缺的是能收拾醉汉的治安!不过,首先还是必须完成仪式,再护送她们返回住处才行,训练有素的前修女并没有被这些思绪耽搁太久,她继续念姊妹会的誓词:“遵纪守法,互帮互助,团结友爱,忠于国家,忠于彼此……”
“……忠于彼此……”
“愿神的首子照耀我们前进的方向,如同它在最初照耀人类前进的方向;愿原初的智慧果在我们的心中生根发芽,如它在圣贤们心中一般茁壮成长;愿世间的考验淬炼我们,如高炉焚烧矿石。如铁锤击打,如磨石之砺。愿我们在烈火和寒风中得到成就,如出鞘之刀。如耕田之犁!”
“……如出鞘之刀,如耕田之犁!”十个高高低低,稚嫩和苍老的声音一起跟着念到。
“现在你们是姊妹了!”格拉瑞尔向她们宣布到,“愿神的首子一直照耀你们!愿你们此生经历世间的苦难挫折考验以后,灵魂洁白如纸,坚定如钢!”
“一定!”在最后的呼喊后,她们彼此热烈地拥抱了,这并不是仪式的要求,而是她们发自内心的喜悦之情。从此她们在世间不再孤单,她们不再除了家庭便没有亲人。这些多半是异乡来的小女孩,在阿罗纳埃尔的丝厂里找到了友谊和坚实的后盾,按照姊妹会的规矩,她们从此都会一起上下工,在休息日一起敬拜圣西娜,用来团结她们彼此,每人还要出一笔小小的会费作为基金来帮助彼此,第一期的资金约定赞助给哈蒂夫人。让她不必求助高利贷者就能开张一个小小的生意。
很容易就能攒下钱来的现代人,不会想到在古时候,资本是怎样限制了穷人向上的通道,臂如一个造纸作坊。利润本来很好,一年就足以付清成本,第二年的收入就够一家人过上幸福的生活。但是。一个村子里除了有数的地主,其他人都没有力量造专用的棚子。更不要说收买原料、工具等物件了,于是他们只能年复一年的受穷。
哈蒂夫人预计要开的小饮食铺子。所费不多,收入自然好于她为人洗衣服,但如果不是八个其他人家的女孩一起从微薄的工资里拿出一部分凑给她,凭她连糊口都困难的收入,怎样才能积攒下开张的成本?要是去寻求职业借贷者的帮助,结果很可能是白白地为人打工,更有可能是她这种拿不出担保物品的人,根本就借不到钱,而像姐妹会这样的互助组织,就解决了这个问题。
她们开开心心地在格拉瑞尔的护送下离开了教堂,叽叽喳喳地如同一群快活的小麻雀一样讨论着将来,“等到年底,我要攒钱买一只鹅,塞上苹果和梨子烤起来,就像从前的老爷家那样!”一个女孩说到,她口中的“老爷”,是她们村从前的村长,想到年终岁末的时候,她家简陋的,其实只是在装杂物的箱子上加块布的“餐桌”上能摆上一只“老爷家”式样的烤鹅,她就觉得浑身是劲,连缫丝工作都不觉得苦了。
“我想买一个绸子的蝴蝶结,我是说,倘若我通过等级考试的话,”另外一个女孩结结巴巴地说,“那样,我每个月可以多拿八个银币,我可以攒起来,到圣光节的时候就可以买一个了,红色带白色和黑色圆点的,就像工头大姐戴的那种一样,你呢?”
“我……我想买条奶牛,这样我们全家就可以有牛奶喝了……”
“天哪,那可得好多钱!”
“我会慢慢攒的!”
“祝你成功!”
“恩!”
“露茜,你呢?露茜?”格拉瑞尔发现“露茜”到现在还没有加入她们兴奋的讨论当中,但她只以为对方是受了惊吓,或是重担在肩的缘故,毕竟,十个姊妹里她是年纪最小的一个,而姊妹会的第一个重大决策又与她有关。
“我,我会帮我妈妈开好铺子。”哈蒂小姐低着头,抓着自己的围裙边小声地说,脸颊烫热。
“哈哈,也是啊,陛下说过,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格拉瑞尔给她鼓劲,“愿你和你的母亲成为阿罗纳埃尔最富有的商人之一,这不是不可能的!总主教大人当初也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教堂僮仆而已!圣西娜祝福你们!你们到了,我先走了!”
“慢走啊!”姊妹会的成员们一起挥手向这个热心的前修女告别:“愿神的首子照耀您的前进方向,愿您在游历世俗的修行中得到完美,如泥土烧制成瓷器!”
然后,她们分头走进低矮的茅屋和草棚里。
“怎么了?你是不是病了啊,露茜?”作为流亡的“逃犯”,即使在家里,哈蒂夫人也不敢喊小女儿的真名,她担忧地看着女儿比往日红润得多的面颊。
“不,不,我没有。”她匆匆忙忙地这样回答,完全不提她偷偷注视那个鲜衣怒马的小法官有多久。
啊,要怎样才能配得上对方呢?护送她们到教堂的时候,她看见对方管一个穿着大礼服、佩剑、领着一群武装骑马护卫的男子叫父亲大人……即使在过去的富足岁月,她也未必可以和那样的人家攀亲。
“如果我能成为阿罗纳埃尔最富有的商人的话……”她暗暗地下了决心,要追逐她心中的光,但是她还不知道,未来有多少苦难的历程正等待着她。(未完待续。。)
ps: 给了一个人一天时间交订阅截图(甚至没有要求交全订阅粉丝值),几次不回,也不私q任何一个管理员,到了最后一刻钟洋洋洒洒地发了一堆抱怨不多给几天时间,抱怨被迫害,诉说自己多么委屈多么万不得已的话,然后自以为高风亮节地“不和尔等计较”——嘿嘿,娇粉的无耻,你真是以身作则地给群里那些抱有善意的小伙伴上了一课啊!
344 恶有恶报
当天的经历对于哈蒂小姐固然是奇妙无比,对其他人却也不是寻常之事,前修女格拉瑞尔凭着她那一贯以来的活跃劲头,不顾天色已晚、腹中空空,一离开姊妹会的成员们,就直扑大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