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涛和孙大宇进行了联系,让他们把高民护送走,高民草草收拾了东西,来到底下停车场,开出自己的汽车。
夜色早已降临,被冷落的悦凯饭店门前的灯光似乎比其他饭店的灯光都暗淡无光,邹涛站在窗口看见高民开着汽车上了路,孙大宇的警车也相继跟了上去,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邹涛替高民把客房退了,坐电梯来到大堂,肖永声迎上来,邹涛吃惊地说:“哎!你怎么来了?”
“噢!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我真怕您有什么事情,我就跟过来了,您没事吧?”
“我没事。”
“噢!”肖永声的声音松弛下来。“没事就好,他把软盘交给您了?”他有意无意地问。
“没有,明天他给我。”邹涛有意无意地答了一句。
邹涛和肖永声坐在汽车里,肖永声说:“这不是白跑了一趟嘛,他是不骗您?”
“没有。”
他掏出钥匙紧紧地攥在手心里感觉有些烫手。他什么话也没说,心想,希望就全都在这把钥匙上了。
这是一个充满了不安的夜晚,潜伏着动荡,蕴藏着某种阴谋,当万物寂静下来之后,当一片万家灯火在灿烂与喧闹中慢慢地在黑暗中平息下来之后,当所有的人们在无虑中沉睡了之后,奔波了一天的城市,停止了喧闹,整个海丰市沉浸在寂静中,然而,还有那么一些人他们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绷紧了每一根神经,窥视着周围的动静。
首先是谢浦源,当邹涛和高民在悦凯饭店见面的同时,岳泊海就把这个情况以第一手材料报告给了谢浦源,娇娇去向不明,邹涛正在和高民接触。
谢浦源得知后,一反常态,不但是大发雷霆,而且是前所未有地气急败坏,他一拳击在写字台上,然后把桌面上的所有文件统统掀到地上,又顺手抄起茶杯砸向对面的文件柜,砰的一声茶杯粉身碎骨,铁皮的文件柜被砸出一个大坑。
谢浦源这次是彻底地被激怒了,他以为高民在这个时候把邹涛约到饭店,板上钉钉是把软盘交给了他,也就是说高民彻底与邹涛联手,这无疑如同有一双手掐住了他的脖子,而邹涛拿到软盘,没有别的结果,只有一个后果,把他送上断头台。
可以说谢浦源又一次地失算了,并且依然失算在人的身上。他把事情仍然计算得很好,把每一个环节也计算得严丝合缝,然而,他恰恰又是没有把人计算得准确,偏偏又是在人的身上出现了问题,把他推到绝境里。
他以为娇娇会按照他的旨意将高民带到清凉岛,即便不是站着走出来的,也会是躺着抬出来的。然而,他没有想到,在这个关键时刻,娇娇会突然去向不明,与他背道而驰,不但没有把高民弄到清凉岛,反而放了他一马,使他和自己的天敌邹涛会合。
《数字密码》 第二十九章(6)
谢浦源猛吸着雪茄,浓烟把他的头包围起来。他把雪茄掐死在烟灰缸里,再重新点燃一支,然后吸两口,再掐灭,再点上一支,他不像是在吸烟,倒像是在燃烧那满腔的愤怒,他的内心世界在迅速崩溃,但他又设法把幻灭的情绪埋进心里。他咬紧牙关,感觉此时只能采取极端措施来挽回局面。他闭上眼睛,用手掐着下巴,脑子里浮现出邹涛的面孔,接着便是一团熊熊大火。他仿佛看见软盘在大火里被烧化,没有人再知道那里面有什么东西,也没有人知道大火里有一张软盘,谢浦源的脸上浮上一丝阴冷地笑容。他就这样不停地点着雪茄,不停地来回踱着步子,不停着想着能够使自己脱离险境的对策。
岳泊海急促地走进办公室,他嘴里喊着谢董,脚下像生了风,速度赶上了竞走冠军。只见他瘦青的脸拉得老长,灰黑的眼袋几乎和鼻子两边的深沟连在一起,像一片弹痕累累的坑道。他脚下步子零碎,由于走得匆忙在地毯上绊了一下,险些跌倒。岳泊海走到谢浦源面前,喘息着说:“最新消息,软盘还在高民手里。”
这个消息使谢浦源眼睛突然一亮,心猛地一跳,他愣了一瞬,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软盘居然还没有落到邹涛手里,他愕然。
然后,他双手合什,闭上眼睛,昂起头大声说:“啊!真是天助我呀!”他昂着头,把手举在齐眉处,仿佛在向上天祈祷,片刻,他慢慢地睁开眼睛,点上一支雪茄,这一次他没有再掐灭,而是一口一口地吸下去,“太好了,那么就按我们以前定的计划办,立刻把阿桑叫来。”
岳泊海一指门外,“阿桑就在外边等着呢。”
话音刚落,阿桑走进来,像一个黑铁塔一样立在那里,等待谢浦源发号施令。
谢浦源走上一步对阿桑说:“阿桑,你知道怎么做吗?”
阿桑瓮声瓮气地说:“知道。”
“好!不过,时间还来得及吗?他们已经上路了。”
“来得及,我们在高速公路上截住他,从城里到高速公路还需要一定时间,况且还堵车。”
“非常好!”谢浦源下决心地使劲一挥手,“就这么办。”然后又嘱咐阿桑道;“一定要注意,不要留下任何后遗症。”
“知道,您放心吧,那些兄弟干这些事手脚向来干净。”
“嗯!”谢浦源点点头。
阿桑转身走了,谢浦源又让岳泊海再去叮嘱阿桑,千万不能给警察留下任何线索。
已是午夜,整个海丰市都进入了梦乡,谢浦源的办公室里依然灯火通明,他倒在沙发里,用手压在脑门上陷入沉思。他心里憋了一口气,但他又不想在岳泊海的面前表露出来。娇娇跑了,他最恨的就是这种在关键时刻背弃他的人,但他还表露出一种风度,他不想再去追捕娇娇。她毕竟是一个女人,也毕竟为他做了很多事情。他觉得只要把高民干了,软盘不落到邹涛手里,他就会转危为安,局面也就被他控制住了。他知道娇娇虽然跑了,但她不会到公安部门去投案自首。然而,在此时,他还不知道高民还交给邹涛一把钥匙。其实,目前这张软盘里还没有指控他的证据,真正威胁他的应该是邹涛手里的那把钥匙,如果他知道这个情况的话,也可能他就不会作出刚才那个决定。
与此同时,在这个黑夜里,还有一个人在忙,那就是娇娇。她放了高民一马,迅速离开饭店。她已经从高民的眼神里知道他和邹涛取得了联系,隐隐地预感到这次谢浦源已经走到了尽头。如果说,谢浦源以前几次都是瞒天过海,在法律的边缘上像泥鳅一样地滑掉了,那么,这次他再想化险为夷恐怕是不那么容易了,因为,他这次碰到的是邹涛。
娇娇早就想离开谢浦源,只是寻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也没有下得了决心,毕竟谢浦源给了她丰厚的报酬。随着谢浦源的阴谋越来越大,娇娇也越来越感觉跟随谢浦源干早晚有一天会脑袋搬家。于是,她开始寻找离开他的机会,当她给王杰前妻办理出国手续的时候,她也同时开始秘密地给自己办理签证。她知道邹涛和谢浦源是一对冤家,但她感觉邹涛是个真正的男人,是正人君子,相形之下,谢浦源就显得卑劣、阴险。
《数字密码》 第二十九章(7)
于是,娇娇决定离开海丰,在她拿到机票之后,便用公用电话匿名给邹涛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谢浦源的阴谋在银行的资金上,她知道邹涛一定能够听懂自己话,紧接着,她放了高民,彻底和谢浦源决裂。
娇娇回到家里,她急匆匆地把一些衣物塞进皮箱,极力抑止住激烈的恐惧情绪,她甚至不敢在家里久留,即便机票是第二天早晨的航班,但她还是决定提前到机场去等候。很显然,她是怕谢浦源派人来追捕她。她换了装束,脸上化了妆,戴上眼镜,然后趁着黑夜,搭乘公共汽车去了机场。她觉得在这危险的时候,哪里人多,哪里就是最安全的。
高民和邹涛分手之后,他开车出了饭店大门,看见饭店门前停着的那辆警车也慢慢地启动,跟在他车的后面。他知道邹涛没有失信,也庆幸自己的选择是对的。高民脚下一踩油门,汽车嗖地上了马路。
天色已晚,路面上汽车已经不很拥挤,道路畅通,高民驾着白色捷达车转身冲上街道,一直朝北向高速公路方向飞驰而去。他从反光镜里向后望去,警车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一路压在他的车后,一步不落。这时,他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来,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
高民把车开得飞快,风驰电掣般地上了高速公路,他在饭店喝了一口娇娇递给他的红酒,虽然这绝对违反了交通法规,但那一口酒还并不影响他开车。他抬起眼睛从反光镜里瞄了一眼跟在他后面的警车,两辆车保持着有效距离,行驶得非常正常,也非常顺利。
高民更加大了油门,他很想快一点到达目的地,快一点睡一个安稳觉。这些日子,他一直生活在焦躁和恐惧之中,每天晚上都是在恶梦中度过。软盘的秘密和王杰一伙犯罪的事实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而今天当他把这一切都告诉了邹涛之后,当他把钥匙交到邹涛的手里,他突然感到了一阵轻松,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他有着一种迫切的希望,希望明天尽早把软盘交到邹涛手里,再由邹涛转给公安部门,把罪犯绳之以法。他就可以摆脱被追踪的恐惧,过太平日子。
高民的车开得更快了,显然超过了高速公路所限制的时速。他听见后面的警车按了几声喇叭,是在提醒他的车速,高民用脚点了一下刹车,打算把车速降低下来。就在这时,一辆高大的施工卡车不慌不忙在他旁边的车道上同他并肩而行,同时又有两辆轿车快速从后面行驶上来,一辆车夹在了他和警车中间,另外一辆车占据了另外一条道路。高民本想降低速度,然而,就在这刹那间,后面的汽车突然压住了速度,他的汽车和后面的汽车拉出了一大段距离。与此同时,他旁边车道上的高大施工卡车突然加速,在没有显示转向灯的情况下猛然从旁边的车道上并道过来,开到他汽车的前面。高民猝不及防,待他反应过来,再想睬刹车已经来不及了,白色捷达车一头扎在卡车的尾巴上,顷刻分成两截,燃烧起一股火焰,高民当场毙命。前后整个过程不过仅仅只有几秒钟,当行驶在后面的汽车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高民已经命丧黄泉。
由于高民的白色捷达车速高达140迈,而另外两辆轿车又压住了另外两条车道上的汽车,当高民的轿车发生事故时,后面的汽车还没有到达,因此,在高速公路上没有引起连环撞车案,避免了一次重大交通事故。
很快,交警就赶到了,孙大宇闻讯也赶到现场,经过勘察,高民身体血液中明显含有酒精,且又超速行驶,是一场不折不扣的意外交通事故。
高民在高速公路上出事的时候,邹涛从饭店刚刚回家不久,对此事浑然不知。他坐在书房里,把钥匙放在写字台上,宁神注视着它,思索着它身在何处,又锁着什么秘密?
而这时,他突然接到苏航打来的电话,苏航在电话里长久地沉默着,他喂了几声,才听见她断断续续,带着抽泣的声音说:“邹涛,我爱你!”随即挂断了电话,邹涛心里一阵发紧,立刻又把电话拨过去,而苏航已经关机了。
《数字密码》 第二十九章(8)
邹涛手里拿着电话,眼睛看着钥匙,心里涌上了一种不祥的预兆。
《数字密码》 第三十章(1)
三十
邹涛默不作声地坐在那里,肘部支在桌子上,双手抱着头,整整一个夜晚都是这样一动不动地坐着,脸上毫无表情。
当孙大宇告诉他高民在高速公路上车祸身亡的时候,他目瞪口呆,眼前一片发黑,跌坐在椅子里,脑子嗡的一声,在一瞬间几乎失去了意识。他不敢相信适才俩个人还在饭店里交谈,刹那间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在这个世界上瞬间即逝。
高民的死对于他来说是个沉重打击,他心里太清楚了,这一切又是谢浦源所为。虽然从表面上看这是一起不折不扣的交通事故,而且完全是高民一人所致,他酒后驾车,且又超速,撞车之前没有任何刹车痕迹。至于大型货车是如何突然加速并线,并且又无显示转向灯,因为后面的车辆被那两辆小轿车压住了速度,与高民的捷达车有着一段距离,所以,没有目击证人。当警察来到现场的时候,大型货车规规矩矩的停在行驶线内,而高民的轿车也规规矩矩地撞在货车的尾巴上,并且大型货车的司机并没有逃离现场,而是非常遵守规定地接受交警的询问,所做的一切都是合乎法规和制度,没有可以提出质疑的地方。
但是,即便是这样,邹涛心里仍然坚定不移地相信,这起事故是谢浦源设计的阴谋。只能说,他的手段的确高人一筹,没有给警察留下任何破绽,而谢浦源的用意也是显而易见的,他要斩草除根,阻止高民与邹涛联手。
然而,谢浦源是如何那样准确,快速地掌握了高民地行踪和计划的呢?邹涛有些百思不得其解。这在他心里又增加了一个谜团,他想:“自己与高民分手不到两个小时,高民就毙命在高速公路上,谢浦源是通过什么渠道如此准确得知此项信息的呢?知道高民离开饭店的人微乎其微。”他双手抓住头发,用拳头砸着自己的脑袋,感觉自己的头要炸了。他使劲地攥着双手,把骨节攥得咔咔直响,他不敢往深里想,也不愿意往深里想,乱絮般的思绪已经把他给折腾得快要崩溃了。
邹涛把眼睛掉转到那把钥匙上。他知道,目前最重要的,已经不是探究高民的突然死亡。当务之急是要立刻打开另一个保险箱,只有取到另一半至关重要的材料,一切问题才可能真相大白,他才可以掌握强有力的证据。
邹涛整整一夜没有合眼,他双眼一直盯在那把钥匙上,钥匙的颜色不是很亮泽,不属于现代不锈钢的材料合成,样式也有些老旧,绝非目前先进工艺流程制作出来的,但它很厚重,拿到手里沉甸甸的,给人一种牢靠,庄重的感觉。
邹涛觉得自己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这种类型的钥匙,但是一时他又想不起来。他使劲地在脑子里搜罗着记忆,把他去过的所有银行一家一家地在脑海里翻转,像翻相片似的一张一张地翻过去,他香烟抽了一根又一根,两根手指中间都熏黄了,满屋的烟雾,遍地的烟头。
天已破晓,晨曦开始悄悄地在窗前闪烁,邹涛还在冥思苦想中,他的眼睛里布上了血丝,手掌中的钥匙被他攥出了一层汗水,他呆愣着纹丝不动,仿佛成了一尊塑像。
突然,他一掌击在沙发上,倐地站起身来,牙齿紧紧咬在一起,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香港!马上到香港去!”说完,他一下子疲惫地瘫倒在沙发里,好象浑身的力量都已经消耗尽了。
邹涛一早便来到银行。他直接找到白越峰让他给自己立刻去订一张到香港的机票,他要立刻动身去香港。经过他一夜对钥匙的分析,搜刮遍了脑海里的所有记忆,最后他从钥匙的材料和形状上推测,王杰留下的这另一把钥匙,应该是香港银行的保险箱钥匙,所以他决定立刻赶赴香港,打开保险箱,取出软盘,拿到谢浦源的犯罪证据,追回犯罪分子窃取的银行资金,结束这漫长、复杂、残酷的斗争。
白越峰对邹涛突然要去香港有所不解。他想问,但被邹涛不耐烦地给挡了回去,邹涛发号施令地说:“你别问那么多了,快去订一张机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