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涛翻着手里的文件毫不在意地瞅了一眼,随口搭了一句说:“新来的吧?”
女孩不好意思地笑笑说:“邹行,我来了好几年了,以前我在基层,您身居高位,不认识我。”她用手捋了一下额前的碎发,白皙的脸颊浮起一片红晕。
“是吗?”邹涛抬头打量她一眼,感觉女孩倒是直言不讳,邹涛摆了一下头,自我解围地说:“可能吧,我一天太忙了。”
苏航长着一双会说话的丹凤眼,亮晶晶,水盈盈,一眼望去,长长的睫毛下像飘着水雾。她单纯,可爱,浑身上下都透露着灵气,聪敏,纯净。她喜欢笑,那笑容纯净得使你感觉没有一丝的遮掩,如同伴随着一片阳光,是一个惹人喜爱的女孩。其实,苏航大学毕业已经来省行三年了,开始在基层工作,她早就认识邹涛,而邹涛这个行长自然没有注意到她。
邹涛并没有在意苏航的表情,他沉思地皱着双眉,指着高民说:“明天一上班,你把昌隆公司贷款的所有文件都拿给我看。”
高民明显露出惊讶,他诧异地说:“您知道昌隆公司贷款的事情了?我还没来得及向您汇报呢,不过,宋行长已经审批过了,您不必再审了。”
“别人要不要再审,我不知道,但我要再审,资金既然是从我手里划拨出去的,我就要重新审理。”邹涛看着高民又强调了一句:“高民,我现在已经回来上任了,今天行里又出了这样的事情,所以,我们的所有贷款都要谨慎,慎之再慎。”他把手按在写字台的边沿上,加重了语气说:“你听好,第一,暂缓昌隆公司贷款的发放。第二,拿出新的贷款评估报告和调查材料,我要重新审核。第三……”邹涛看了一眼苏航,似乎有些怀疑,但他还是说:“苏航,你去把近一年所有的贷款资料做一个归类,通通拿给我。”说完,向他们挥挥手,“你们去做吧。”
高民站着没动,显然心里不很乐意,似乎想争辩,但看了几眼邹涛,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满脸不悦,悻悻地走了。
苏航站在原地也没有动,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目不转睛地望着邹涛,双眸闪出一股惊喜的亮光,把她的脸给燃亮了,像涂上了一层金。
《数字密码》 第二章(1)
二
谢浦源,有着泰国国籍的中国人,昌隆房地产有限公司董事长,近十年以来谢浦源开始回国投资,在海丰市投资了几个规模庞大的项目,促进了海丰市的经济建设,在海丰成了名人,被授予海丰市荣誉市民称号。
事实上,谢浦源是土生土长的海丰市人,海丰才是他的家乡。他出身贫寒,从小就具有坚韧的独立意识。在他上大学时期,没有人可以供他学费与食宿,他完全靠自己打工供自己读书和生活,他帮过学校的饭馆刷碗、端盘子,还在学校里干过清洁工,放寒暑假的时候,他就搞来一些货物去卖,凑齐下学期的学费,也可能从那个时候起在他的脑海里就潜移默化地有了一套生意经,一套经营模式。
大学毕业后,他拒绝了学校统一分配工作,放弃了做机关当干部捧金饭碗的机会,这个举动在上世纪80年代可以说是不同凡响。谢浦源从原始积累资金开始,靠着自己的双手白手起家,从一穷二白摆地摊卖牛仔裤开始,在不长的十几年的时间里,就从一个没有固定摊位的小贩,一直发展到现在一个颇具规模的跨国公司,在香港、澳门、泰国等地也是名声大振,占领了一席商业基地,驰骋商海,不知道是他抓住了中国改革开放的特殊历史时期的契机,还是他的确不同凡响,或者二者兼而有之。
谢浦源毕竟受过高等教育,他脑子转得快,思维敏捷,判断形势准确,能够在瞬息万变中抓住时机,他的发家史似乎也就充满了传奇色彩,他的第一桶金就带着浓厚的戏剧性。他看准了中国在以一日千里的速度迅速发展,这个社会将要被科学技术所主宰,于是,他首先把眼睛盯在了科技领域,以借来的十万元注册了一家公司,买断了一项经过论证和鉴定之后便束之高阁的科研成果,经过他的再挖掘,再完善,再包装,再宣传,他把这项科技成果隆重地出让给需要这项技术的企业,于是,他得到了翻出十几倍的利润,使他在商海中成功地迈出了第一步。
近几年,谢浦源在生意场上更加畅顺,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连老天爷都帮着他挣钱,他的生意也是越做越红火,越做越昌盛,而他谢浦源的名字也就随着资金的聚积和雄厚越叫越响。有些商人为了结识他,煞费苦心,挖空心思地想和他搭上关系,以能成为他的朋友和合作伙伴为荣耀。然而,谢浦源这个人还真是很讲些义气,在生意场上名声颇佳,他不会为了一些小钱,而伤了生意场上朋友的面子,也不会说话出尔反尔,损坏自己的名声和诚信。因此,他在生意场上不但赚了大笔的钱财,还落得了一个好名声。
谢浦源对于自己的家乡海丰市也是关怀备至,几年前他就开始投资海丰市的经济建设,做了房地产项目,还定期向市里的希望工程、孤儿院、养老院捐款、捐物,辅助下岗工人再就业,成为海丰市人人仰慕的名人,海丰市给他带来了一片光环。
谢浦源坐在飞奔的奔驰车上,他绷着脸,心思还在邹涛的身上。他和邹涛同乘一趟班机回到海丰,似乎有些戏剧性。昌隆公司开发大型娱乐城一个多亿的贷款,已经得到省行的批准,马上就会拨款,他回来就是为了这个事情。然而,邹涛的突然到来,给了他一种很不祥的预感,感觉自己这次是碰上对手了。虽然他和邹涛没有真正交过手,过过招数,但他对邹涛也是有所耳闻,对他的脾气,追根溯源的固执更是略知一二,他知道邹涛是高干子弟,从小锦衣玉食,地位优越,颇有性格,视金钱美女不眨眼,刀架在脖子上不低头,也是一个极不好摆平的人物。
汽车直接把谢浦源接到了海丰市最有名气的西餐厅,岳泊海早已在那里定下了包间,把一切都布置好了,服务小姐早已等候在那里。
岳泊海把谢浦源让进包间,落座之后,岳泊海吩咐服务员说:“有今天到的鱼子酱吗?”
服务员毕恭毕敬地弯着腰说:“有,先生。”
岳泊海说:“好,来一份。”
《数字密码》 第二章(2)
“好的,先生,马上来。”服务员答应着转身出去了。
岳泊海扭过头,愉快地说:“谢董,凑巧得很,今天有新鲜的法国鱼子酱,是您最喜欢的。”
谢浦源的脸上没有兴奋的表情,似乎鱼子酱并没有引起他的兴趣,他声音有些沙哑地说:“邹涛回来了。”
岳泊海漫不经心地说:“我知道,我在机场看见他了。”
谢浦源明显感觉出岳泊海对邹涛并没有高度重视,他强调地说:“邹涛回来很麻烦,这个人可不好对付。”
岳泊海对谢浦源的变化,颇感意外,在他的记忆里,好像还没有什么人让他如此担忧,他疑惑地说:“有这么严重吗?他能长着三头六臂?”
谢浦源阴郁地摇摇头,摆着手说:“嗯?!NO!NO!你不知道,他可不是等闲之辈,不能小看了他。”
服务员把鱼子酱送上来,摆在餐桌上。
岳泊海指着色泽透亮的新鲜鱼子酱说:“谢董,您尝尝,很新鲜的。”他又皱起眉头说:“邹涛是什么人?连谢董都这样在乎他?”
谢浦源用餐巾沾沾嘴角,说:“走着瞧吧,以后你就知道了,是一个软硬不吃,见了棺材都不掉眼泪的人,恐怕要有好戏看了。”
饭吃到一半,岳泊海接到一个电话,他把声音压得很低,适才还轻松的脸上瞬间笼罩上紧张和恐慌的神情,甚至连声音都变了。他迅速地看了一眼谢浦源,对旁边的服务小姐一挥手说:“你们都下去吧,需要时,我招呼你们。”看着小姐们都退出去,岳泊海小心凑近谢浦源的耳边压低声音说:“小K送来的消息,王杰跳楼自杀了。”
谢浦源浑身一震,他把叉子放在盘子旁边,用餐巾沾了一下嘴角说:“王杰跳楼自杀?是你昨夜做的梦,还是现在发生的事?”
岳泊海紧张地说:“就是现在,刚刚从银行大楼跳下去,当场就死了。”
谢浦源的面色冷酷起来,他压低了声音说:“消息准确吗?”
“千真万确,银行大门都被警察给隔离了,现在还没撤呢,刑警队长孙大宇也在那里。”
“王杰自杀?”谢浦源在椅子上挺了挺身子,那声音充满了困惑,他扭头看着岳泊海,后者脸上显出惊慌的神情。
岳泊海说:“据说是中午12点来钟,吃完中午饭,从楼上跳下来的,摔在后厅里,当场毙命。”
谢浦源摸出一支雪茄,用西餐刀切了一个小口,岳泊海连忙拿出打火机替他点燃,他猛吸了两口,可能是抽得太急,也可能是心里有事,谢浦源被呛得咳嗽起来,好一阵,他才停住咳嗽,但声音仍然镇定自若,“12点钟?还吃完了中午饭,头死前还没忘记吃饭,怎么跟说书似的,既然要死了,还在乎那一顿饭吗?会不会是有人推下去的?”
“应该不会。”岳泊海摇摇头,更加凑近谢浦源的耳边,神密地说:“咱们没派人,谁能去推他?”
谢浦源站起身,在屋内踱着步子,“王杰自杀?你说,王杰为什么要自杀?”
岳泊海摇摇头,说:“不好说,会不会是为了柯利卡?”
“不会的,他又不知道柯利卡计划。”
岳泊海把腿上的餐巾扔到餐桌上,气急败坏地说:“真是见了鬼了,正是关键时候,他死都不挑个时候,他要是搅了我们的事,我让他下辈子转世成猪。”
谢浦源在手指间玩弄着雪茄说:“可问题是,他为什么要自杀?他事也干了,钱也拿了,女人也找了,为什么现在想起要自杀,并且选择了今天?”
“噢!对了——”岳泊海使劲拍了一下脑门,说:“我忘了,今天银行那个处长被中级法院判了,八年。”
谢浦源显露出一丝喜色:“判了?”
“判了!”岳泊海肯定地说:“还有,总行的稽核组今天也到省行了,组长是个女人,叫扬娟,据说很有些能力。”
“噢!是这样。”谢浦源仿佛找到了答案,他点了点头,“难怪呢!他是怕了。”而后,谢浦源又坐回到座位上,用叉子叉起一块煎成七分熟的牛排,放在嘴里慢慢地咀嚼着,说:“你说,他会不会在临死前给警察留下什么坦白交代,落一个死后的弃暗投明,反戈一击。你想,连死都不怕了,还怕把自己交代一个罪大恶极吗?”
《数字密码》 第二章(3)
“我想,他不会,他在一年前和老婆离了婚,其实,他和老婆的关系并不坏,我分析他是怕老婆受到连累,才离婚的,所以,我分析他不会坦白交代。”岳泊海一直在观察着谢浦源脸上的表情,他感觉虽然谢浦源对王杰的死颇感意外,但他并没有慌乱,仍然很有条理地推测着突发事件可能引起的连锁反应。
谢浦源用手摸着下巴上隐隐的胡茬:“这么说,他前妻还是一个不可忽视的人物。”突然,他劈头对岳泊海问:“上批货,到位了吗?”
“还没有。”
“还要多长时间?”
“这不好说,要看国外的运作顺利不顺利。”
片刻,谢浦源捏着拳头,在桌子上狠狠地敲了一下,当即果断地说:“你听好,第一,立刻关闭泰国A公司的一切往来业务,停止银行账户。第二,暂时停止柯利卡计划的运作。第三,立刻送王杰的前妻出国定居,以免后患。第四,”谢浦源想了想,指着岳泊海说:“你给我安排晚上去拜见扬市长。”
安排好了一切,谢浦源拍了拍西装说:“不要慌张,我们自己不要乱了阵脚,王杰没有多大的胆子,选择死的人本身就是懦夫。”他又恢复了胸有成竹的自信。
傍晚,谢浦源坐着他的奔驰600轿车在亲信阿桑的保护下去了扬市长家。
阿桑是谢浦源的忠实亲信,他长得身高马大,一看就是一个鲁莽而没有头脑、有力气而没有心计的人。但阿桑是个孝子,两年前,阿桑的母亲病危住院,眼看就不行了,是谢浦源出钱,用了最好的药物,请了最好的医生,使他的母亲转危为安,因此阿桑对谢浦源是感恩不尽,死心塌地地跟随着他,即便是让他赴汤蹈火,他都在所不辞。
扬市长在家里接见谢浦源,对于这样规格的接见,足以说明扬市长对待他这个外籍投资企业家的重视。家里的阿姨把谢浦源引进去,他跟着阿姨登上台阶,穿过前门,来到宽敞的客厅里,客厅的拐角处有一条弯曲的楼梯通到楼上,在楼上楼梯口左边有一扇深棕色镶板的房门,“市长在书房里,你进去吧。”阿姨指着房门说。
扬市长在书房里,书房中间有一张桃花心木的书桌,扬市长正拿着放大镜专心致志地看着一幅黄胄的真迹。看见谢浦源进来,扬市长直起身子,指指沙发,示意谢浦源坐下。
谢浦源没有落座,而是走近书桌,欣赏着画卷说:“扬市长,不错呀!黄胄的画,好画!好画!”
扬市长一听谢浦源称赞他的画,来了精神,感觉自己碰到了知音,他指着画卷说:“怎么?谢先生也喜欢黄胄的画?”
谢浦源颇为感触地说:“这么好的画,当然喜欢,这可是珍品,不可多得。”
扬市长放下手里的放大镜,感慨地说:“是呀!30年前黄胄的画还好找,那时,我还是个学生,就特别喜欢他的画,可如今想找到他的真品可就不易了,再过20年就更不易了,这可是宝贝呀!”扬市长伸手请谢浦源落座,“来,谢先生,请坐。”
显然谢浦源对画卷的赞许,让扬市长心情舒畅,他亲手泡上一杯上好的龙井,放到谢浦源的面前说:“谢先生,请品尝,这可是今年清明前的龙井茶。”
谢浦源把茶杯端到离鼻子二寸的地方,轻轻地嗅了两下,一股淡淡的清香飘出来,谢浦源吸了一口气说:“嗯!香,清新。”
扬市长露出几分得意说:“那当然了,这是极品。”扬市长品了一口茶水,伴着茶的余香兴致盎然地说:“杭州是产西湖龙井最好的地方,以前传说,最好的龙井茶,是要在清明节前一天的凌晨,挑选十六七岁没有出嫁的姑娘,清晨去采集那些还顶着露珠的茶心,那才是最好的、最新鲜的龙井,也只有这种龙井的极品才能贡奉给皇上,结过婚女人的手采摘下来的茶叶就要大打折扣了。”
谢浦源仿佛第一次听到这样的传说,他蛮有兴趣地说:“噢?那您这茶不会也是少女踏着露珠采集下来的吧?”
《数字密码》 第二章(4)
扬市长仰起头哈哈大笑起来,然后摆着手肯定地说:“不会,绝对不会的,现在恐怕没有少女会踏着露珠给你采茶了,我只知道它是清明前的茶,至于是什么女人采摘的就不得而知了,也可能是结了婚的大嫂,弄不好是半老徐娘,也保不准呢。”扬市长又笑起来。
谢浦源也大笑着说,“看来,现在乾隆皇帝要想喝少女采摘的茶可不易了。”
两个人都大笑起来,一段玩笑话,使本来可能会出现的严肃场面化解了,谢浦源的心里也增加了信心。
笑毕,扬市长意味深长地说:“哎呀!别说笑话了,谢先生,怎么样?你的那个建设大型娱乐城的计划我看了,我觉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