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月柔睁开了讶然的眼睛,撞入眸心的,赫然是一张熟悉的脸庞。
俊朗的五官,坚毅的轮廓,一双黑眸深邃如夜空,此时正专注的看着她,浓眉微蹙。
“云杨,你怎么会在这里”太过惊讶,她脱口而很出。
林云杨,爹爹一位世交之子,也算得是她的青梅竹马,自小两人也曾有过一番交往,后因家中变故,家道中落,两家的往来才渐渐少了下来。
:
2423。第2423章 他觊觎她,怎宣诸于口()
并非相府世故,而是时势如此。若是两家势力已经不对等,那么在外人眼中,便是已经不配再相互往来。势弱的一方,往往要承受更多的闲言压力。
这大概也是林府越发甚少登门的原因之一。
印象中,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只在成亲之前,一次出府的时候,看到他站在相府门外的转角处,静静的看着她。
彼时,她有上前去与他打招呼,那时候他只问了她一句话,“定要嫁予他吗。”
她给了肯定答案,他没再说话,最后看她一眼,转身离去。
那时候看着他的背影,她的心隐隐掠过一丝异样,只是很快被她压了下去,不以为意。
没想到,如今会在这种场合这种情况下见到他。
睁眼看到他的那一刻,无疑她是开心的,开心从何而来,她却不明。
“云杨……”他抿唇不语,她又唤了一句,自小就是这么叫他,到现在,也改不了。
“走路都这么不小心。”良久,他才开口,语气中有几不可见的无奈。
他们之间的距离极近,因着把她拽回来的姿势,她的手腕仍然在他宽大的掌心,能够清晰的感受到由他掌心传递出来的热度,而她的身子,也几乎是半倚在了他怀中,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干净好闻的皂角香气。就连他开口说话,她都能感觉到他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了她头顶。
太近了。
她心底,又起了那种异样的感觉,而她,依旧不知道那种异样,是什么。只是,让她整个人都觉着紧张,不自在,手腕一挣,退后一步拉开了距离。
她只是往后退了一步,一个小小的动作,却让林云杨眼底的光黯淡了下来。
一步,与他划开距离。
他们之间,从此以后,便都是这样,便只能这样了。
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自嘲,他这是在做什么呢?她已经罗敷有夫,以她的性情,自然是恪守礼教的,断不会做出任何不适宜的举动来。
本来就该如此,这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是他控制不住自己,仍然想要接近罢了。
“以后小心些。”深深的再看了她一眼,将那张深刻心底的容颜再描绘一遍,他举起脚步,错开她,往她身后的方向离去。
他觊觎她,这种心思,怎能宣诸于口。若为她好,他唯一能做到便是远远走开,安守在自己的角落里,默默守护她。看她幸福,看她得到自己想要的,那便足矣。
房月柔长睫一颤,转身看着男子离去的背影,张口想要叫住他,最终,咽下声息。
叫住他,又要跟他说什么呢?
那么久未见,她还是自己,可是云杨,她却发现自己开始看不透,或许早就看不透。
手腕处,滚烫的热度久久不曾褪去,而男子的背影,已经消失在眼帘。
他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又断然的离开,好似多跟她说一句话都不愿。
曾经他们也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自小相交的情谊她没有淡忘过,也自问没有做过什么愧对林家愧对他的事情,为何他要这样待她,待她那么的冷淡。
那些少时情谊,他还记得零星半点么?
:
2424。第2424章 她不想,他们之间存在丁点误会()
“主子幸好找到您了,奴婢差点担心死”另一头,月娥一边跑过来一边庆幸。
却见主子像是没听到自己的话似的,愣愣的盯着一个地方瞧,循着那处疑惑的看了过去,只来得及瞧见男子转瞬即逝的背影。
月娥皱眉,虽然那只来得及看到一眼,但是那个背影太过熟悉,熟悉到心底呼之欲出,“那是……那是……呀那不是林云杨吗?他怎么会在这里?主子,你见到他了?”
房月柔这才回过神来,掩下眼底一闪而逝的失落,朝月娥摇摇头,“走吧。”
对于云杨,她不愿与别人多谈。
“奇怪,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会是跟踪主子来的吧?”奈何月娥仍然收不住嘴,最后一拍额头,更是叫出声来。
“月娥你胡说什么”房月柔心脏一紧,忙开口呵斥,“别总是这么口无遮拦,什么叫跟踪我?信口胡言”
“怎的是胡言,以前奴婢在相府外面见过他好多次……”似是警觉自己失言,月娥一把捂住了嘴巴,脸色发白的偷觑房月柔,果然,撞上了房月柔疑惑的眉眼。
“你刚说什么?你曾见过云杨很多次?为何一次都没跟我提起过?”冷了声音,房月柔怒问。
月娥的心一下变得更为忐忑,以往主子便是生气,也只是呵斥她罢了,却从未如现下这般,整个人都冷下来。只是,她要怎么答才好?
“我在问你话,月娥。”女子已经停下了脚步,眼底含霜。
“主子,这……奴婢确实多次在相府外头见过林公子,只是这件事情,相爷交代无需告知于你,免得扰了您清净,奴婢便一直没同您说。林家早就已经不住在皇城根下那一片,却每每都能看见林公子在府外驻足守望,奇怪得很,奴婢猜他是想要撞见主子的,是以今日再见到他,奴婢才会以为他是跟踪了主子来此……”
嗫喏着,月娥越说到最后声音越低,头也几乎埋到胸前,不敢抬头去看女子含煞的脸。
房月柔的心像是被人重重捏了一下,钝痛。脚步再次调转,一言不发的就往男子刚才消失的方向追去。
云杨那么高傲的一个人,会一而再的在相府外驻足等候,定然是有事想要相求于她,爹却阻拦她得到这个消息,她几乎能想象,云杨在相府曾经受到过什么屈辱。而她对此,却一无所知,在他需要帮忙的时候什么都帮不了,竟然还怪他对她冷淡。
思及此,心里越发难受,脚下也走的更快,她要追上云杨,跟他说一句抱歉。
哪怕他现在已经不需要了,她仍然想要解释清楚,她不想他们之间,存在哪怕丁点的误会。
至于为什么,她不知。只是有这个念头,迫切的,想要同他解释。
“主子?”看着女子越走越快,到最后,竟然不顾形象的奔跑而去,月娥愣住了,好半响才回过神了,拔足狂追,“主子你等等奴婢”
不过是一个故人,关系早就淡漠,主子竟然会这样的急切,是不是,她忽略了什么?
:
2425。第2425章 就这么,淡了么()
等到月娥赶到房月柔身边的时候,已经气喘如牛,却只见女子愣愣的站在那处失神,面上表情寡淡,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主、主子”跑了一大段,口干舌燥,说话的时候喉咙像被扯开一般的疼,使得月娥语调略微不稳,“林公子呢,走了吗?”
房月柔像是没听到,又转了身,往来时路走去,脑子里重复着刚才的画面。
她没追上他,哪怕的竭尽了全力,依旧是只能看着那道背影再次消失眼帘。
而在消失的那一瞬间,他似乎转了眸,静静的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包含了太多太过复杂的情绪,离得太远她看不清楚,只记得映在脑海里的那双眼眸,漆黑深邃,又透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悲凉。
她被那悲凉就揪了心。
她看得出来,他是有很多话想要对她说的,可是他没有说出口,因为一个眼神,已经囊括了他想说的所有。
“主子,还在为林公子的事情不开心?”踌躇半响,月娥终是忍不住问出口来,“奴婢以为林公子是不会怪主子的。当年要不是主子代为向相爷求情,林家早就被抄了,因了有相爷从中周旋,后来才只是被罢免官职,留得根基。就这些,也足够他林家对主子感恩戴德,若是还想从主子这里渴求更多,那也不值得主子再记挂旧情。”
房月柔依旧没有回话,只兀自失神。
云杨,又岂会是月娥口中那种贪得无厌不知感恩的人,他的清傲,旁人不知,她却始终看得分明。她懂那个人。
自小到大,她都知道自己的身份将会给自己带来什么,而自己又会失去什么,所以,她的身边从来没有所谓的闺蜜好友,能让她认定为朋友的,只有林云杨一人。
因为他,值得她视为朋友。
只是如今,随着各自身份的改变,那份友情似乎真的已经变得岌岌可危,无以为继。
就这么,淡了么。
无力的闭了闭眼,尽管有可惜,有不舍,她却不能再做更多,因为身份已经不合适。
云杨啊……
紫嫣与房月柔汇合的时候,时间又已过去甚久。
房月柔到得的第一时间,她就感觉到了房月柔身上的不同,略微一想便知是在分散的中间,对方身上定然发生了点什么事情。只是对方不说,她也不可能逾踞的去问,是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无需特意深究。
坐在这凉亭之中,凭栏赏景,也别有一番意境,是以没人再提议继续行走。天色,便在一行人的说说笑笑中悄然变暗。
司北玄再睁开眼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明黄。
明黄的顶帐,这不是他的地方凤眸一凝,强自撑力坐了起来,看清了周围的环境,还有一张,让他身为忌惮的脸。
“醒了?”昂贵的梨木流云台旁,中年男子一身明黄锦袍,半靠着椅背,细细翻阅手中卷,头都没抬。
只是这么一个寻常到不能再寻常的坐姿,都带给人一种压迫感,这种压迫,来自男子身上天然流露出的高贵与威严。
:
2426。第2426章 山雨欲来()
“儿臣叩见父皇……”看到这个人,司北玄心底的戒备不降反升,面上却是恭敬一片,慌忙就要下榻跪见。
“行了,这个礼暂且免了。身子如何?”皇帝随意摆手,阻了他要下榻的动作,状似无意的问。
“谢父皇记挂,儿臣身体无碍。”每一个回答,皆一板一眼。
“哼,无碍?当真无碍也不会昏倒在朕的皇宫门口了。”皇帝冷哼一声,语气淡,面容淡。
“是儿臣托大了,请父皇降罪”原来他昏倒在了皇宫门口。想来是因为在景阳宫动了气性,导致血液翻涌,心口的伤也重新坼裂开来,他是承受不了伤势晕过去的。
自从受伤以来,他就几乎没有好好休养过,落在身上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紧锣密鼓,已经快要将他逼至墙角,而自己眼下,是断然不能与宫中的人全然撕破脸皮的,尤其是眼前这一位。
己这个父皇对他就一直不喜,处处忌惮,否则就不会多年来不动声色的对他进行打压。
只是今日竟然形势大变,不打压他不止,还将他救了回来,在金銮大殿的偏厅里养伤?父皇想要对他做什么?
表示亲近?不可能。
拉拢?更不可能。
思及此,司北玄眼底飞快掠过一抹讥诮,恰巧的隐藏在长睫之下,没让任何人察觉。若这个男人对他示好,只有一种可能,他现在对他,有价值。
“御医检查过了,你的伤势确实过于严重,需要好好将养,只是如今你初入朝堂身上就担着重责,一日不可懈怠,你怎么看?”视线依旧专注在手中卷,皇帝的语气始终淡淡的,没什么起伏,教人猜测不透他的用意。
司北玄垂眸,“儿臣的伤势无碍,愿克尽己身,为父皇效劳,为社稷谋福,万死不辞”
“嗯。”皇帝终于抬起了眸子,淡淡的往这边望了一眼,摆手,“既然醒了,就走吧。朝中风向渐紧,你有这个志向,朕也欣慰。莫要让朕失望。”
“是,儿臣定然不敢有负”
离了皇宫,司北玄的眼,一路沉暗。
身后,有山雨欲来。
虽然不知道那个人打的是什么主意,但是可以断定,玄王府是再别想安宁了。
他在宫门口昏迷,被那个人安置在他的偏殿,不管他们之间说过什么有没有什么谋算,于外人眼中看到的,只会是皇帝对玄王青眼相看。
仅这一点,就足够将他司北玄及背后的玄王府推到众矢之的,让他成为其他皇储的眼中钉,尤其是太子。
太子虽然已经被册为东宫,传承皇位指日可待,然只要那个座位一日没有真正落到手心里,就表示着随时有可能出现其他的变数,司北哲那个人,会允许能威胁到他的变数存在吗?
捂着心口,望向远方降落下来的夜幕,司北玄眼底一片冰冷。
心,感觉不出丝毫的痛。
早就已经明了,早就已经认清事实,那个人,根本不配做他的父亲。
:
2427。第2427章 有趣的日子,长得很()
他对那个人早就没了期待,当然,更不会坐以待毙。%
他不再是以前那个只能任人欺辱的司北玄。
既然已经被逼迫至墙角,那么唯有,反戈一战
耳边有喧嚣,将他从思绪中拉回现实,甫回神,就听得马车外有一道牵动他心神的声线,“诶是阿玄的马车阿玄阿玄……”
冷硬的嘴角瞬间柔了下来,缓缓勾起,伸手撩起车帘,小小的窗口外面,便映出女子明媚的笑脸,弯月一般的眼睛,笑眯眯的看着他。
在她的身后,是大片大片的绚丽晚霞,红色霞光覆在她的脸上,如蒙上美丽的暖纱,而她看着他的眼,也是那么暖,那么柔和。
他心底凝结的寒冰,在她的视线下破碎,消融。
也只有她了。
“阿玄,你怎么现在才回来?上早朝上到现在吗?可有用过午膳,你的伤还没好呢,不吃东西可不行,身体更加虚弱了。”叽叽喳喳,女子跳下她乘坐的马车,拎了裙摆就往他跑过来。
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又或者是什么都没做,反应过来的时候,女子一声惊呼,已经从车外瞬间到了他怀里,而她的腰间,缠绕着他的腰带。
“哪有你这样拉人的”女子半趴在他的怀中,尚有些惊魂未定,眼睛白了他一眼,“我差几步就能跑过来了,你至于用腰带将我捆了拉过来吗?很吓人的你知不知道?”
不怪紫嫣不忿,这种骤然在半空飘移的感觉,是在不怎么美妙,尤其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眼前景象骤然变幻,若是胆子小点的,不得吓死个人啊。
听了女子的抱怨,司北玄一愣,继而不自然的将脸扭开。他刚才,竟是解下腰带,将她拉了过来。连一时半刻都等不得,想将她抱在怀。
如此,才能驱散自己周身的沉冷。
“王爷,既然已到家门,不如先下车,有事回府再说如何?”马车外,又响起一道声音,轻轻柔柔,却又别又一种过段爽利。
房月柔,她也在。
“啧啧,将你们送到地方,就一个个的全跑了,合着是将爷当成驴了,用过就卸啊?”
说话这个调调的,是司北易无疑了。
司北玄深呼吸,缓缓的吐出一口气,睨着怀中的女子轻笑,“紫嫣,你今天又出门了?”
紫嫣眨巴眨巴眼睛,心里升起不妙的感觉。怎么听着阿玄说那个“又”字,有点咬牙切齿的感觉?
是她听错了?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