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再行了一段,后方突然响起马匹的嘶叫声,继而是惊叫此起彼伏,外面起了骚乱。
宇文烈首先睁开了眼睛,撩窗往外看去,皱眉,“后面似乎有人惊马,爷,可要去看看?”
“无需。”司北玄淡淡道,“我若去看,传到那位耳里的情报怕是又要变味了,岂非让他担忧。”
“……”宇文烈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做个皇子诸多不自由,还不如我,一介武夫,自由自在。”
司北玄扯唇,可不是,皇子,是这天下间最不自由的东西,一举一动备受有心人关注,倘若有半点性差踏错,下场便是万劫不复。
哪一步,不是如履薄冰。
自由?当无人敢对你说不的时候,你才能给自己自由。
而那种人,这天下间,只能有一个。
凤眸转向那座宫,男子目光幽深,寓意难辨。
“砰”马车剧烈的晃了一晃。
“他娘的”宇文烈飞快的收回了撩着窗帘的手,整个人缩回来,“老子的头差点被撞飞了”
“……”柳子时本坐在那里屋子尴尬,听到这话,难以抑制,憋红了脸闷笑起来。
原是后方的马车以极快的速度与他们擦肩而过,车厢壁缘相贴,几乎摩擦出火花,若非宇文烈闪得快,此时就当真个身首异处了。
当得是古今最冤死法第一人。
因为车厢的碰撞,窗帘晃荡,在飘起荡下之间,掀起一丝空隙,司北玄的眼睛正望着那处。
陡然的,瞳孔骤然一缩,在车厢内两人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如离弦之箭,冲出了车厢。
凌空赶上前面横冲直撞的马车,越过,跨在受惊的马上,死死勒住缰绳,在马蹄即将踢出去的前一瞬,将马偏移了位置。
惊马前被吓得魂飞魄散的人,浑身一软,瘫坐地上。
周围的纷闹如同瞬间静止一般,竞相逃命的人停下了脚步,看着这一幕心有余悸,嗓子全然失了声。
这种静,将马车内的声音衬托放大,在这方范围听来很是清晰。
“哎哟小姐你怎么样可有哪里碰伤了?”少女的惊呼声从车厢里传来,接着帘子被掀起,探出一个丫鬟来,瞪着司北玄的背影,“你是何人行为如此莽撞,若是误伤了我家小姐,你担待得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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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第2018章 车外人的命便不值钱?()
拦下惊马之后,司北玄坐在马上,一直沉默不语,定定的看着马前瘫软伏地的女子。
待得地上的人抬起头来,才垂了凤眸,跳下马,一言不发的往自己马车行去。
对于那位丫鬟的指责,仿若未闻。
当中被人无视,丫鬟涨红了脸,气得炸毛,“喂你给我站住说你呢听见没有若是我家小姐有个万一,定要将你治罪,你别想跑”
“月娥。”另一道声音,劝阻了丫鬟的叫骂,声音听来温婉,淡然。
丫鬟果然撇撇嘴,再次狠狠瞪了司北玄一眼之后,懊恼的回了车上。
“车上的人衿贵,车外的人便命不值钱么?”那方偃旗息鼓,司北玄却停了脚步,回身冷冷的看着那辆华丽马车,“这种认知,倒是让人对府上教条大开眼界。”
“你……”
刚退回去的丫鬟又想冲出来怒斥,被一只羊脂素手拉住,那道淡然的声线再次隔着车帘传来,“公子所言极是,虽然闹市惊马非我所愿,却确确实实惊了民众,差点酿成祸事。所幸得公子出手,免了一场灾祸,小女子在此谢过公子,也郑重向受惊百姓道歉。只是女子之身,不方便露面,还请大家谅解。至于丫鬟的言行,回去之后我定当好好教导。”
一番话大方得体,多多少少消了民众的积怨。
只是刚才的场面太过骇人,很多人还无法回过神来,以致无人应答,而地上的女子一直呆望着司北玄,忘了起身,更遑论将那番道歉听进耳中。
司北玄再没发一言,轻轻一跃,回了自己的马车。
车内,宇文烈跟柳子时都还保持着半张嘴的惊讶状态。
待得马车再次起行,走出很远,宇文烈才呆呆的转向柳子时求证,“之前说无需多管闲事的人是四爷吗?还是我听错了?”
柳子时点头,“是四爷,你没听错。”
宇文烈抚掌,放心了,自己没有幻听,“那就是有人言行不一了,稀奇。”
只是被议论的当事人已经闭了眼睛,完全将自己隔绝在外,不痛不痒。
而此时仍然停留在原地的另一辆马车里,丫鬟还低着头,嘴巴撅得老高,煞是委屈。
坐在她身侧的女子,十八九岁的年纪,柳眉如月,水眸含秋,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一身素雅的罗裙的将人衬得毓秀端庄,气质出众。
见了丫鬟这番模样,也不劝慰,只是无奈的摇摇头,朝外头惊魂未定的车夫福分了声,“给那位受惊的小姐赠些银两,嘱她去医馆看看。”
“是。”接了车内递出的银子,车夫转而交到车前刚被人扶起的女子手上,嘱了两句,便再次赶着马车,悠悠起行。
马车华丽,一看便是大户人家所有,平民百姓哪敢对这样的人家口出怨愤之言。
一场纠纷也便这么散了。
有风,恰巧掀起了窗帘一角,车内女子下意识的往缝隙看将出去,呆立车旁的受惊女子,貌普通,穿了一袭桃色粗布襦裙。许是受惊过度,站在原地仍然神情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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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第2019章 太子,司北哲()
收回了视线,小丫鬟已经禁不住这样的冷遇,嘟着嘴抱怨,“小姐,刚才马车骤停,你差点摔着,干嘛还要对那些人那么客气若是让相爷知晓你受了这般委屈,那还得了”
“月娥,你还不知错?”女子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水色的眸竟浮现不怒而威的气势,让丫鬟不敢直视,“出行在外,你既身为相府丫鬟,便也代表了相府的脸面,一言一行都需小心谨慎,逞口舌之快固然痛快,可若是留给人蛮不讲理的印象,便是抹黑了相府的脸面。爹是朝中众臣,不代表我们就能够仗着他的权势恣意横行,你可知,口碑,也需要经营?”
话语严厉,却也不乏循循教诲之意,丫鬟跟在小姐身边日久,也不是个蠢笨的,闻言低下了头,嗫喏不语。
在府中众人皆宠爱小姐,身为小姐的丫鬟她也备受追捧,虽然不至于得意忘形,到底还是养成了些不该有的习性,今日小姐借着事由的一番告诫,让她警醒了几分。
“奴婢知错了,小姐。”
“莲儿,我并非责怪于你,只是希望你引以为戒,人站得越高,越需谨言慎行,倘若妄为,将来必遭祸事。”
“是,奴婢定然谨记。”
此后马车内再无话。
女子素手掀起了窗帘一角,悠悠望向车外。
前方,那辆马车早已不见踪影,而那道玄色,却似乎在她心里留下了丁点痕迹。
到得宫门前,道上已经停满了马车,宫门前也聚满了人,或两两扎堆,或三五成群,彼此之间相互交谈、恭维,打着无关紧要的太极,一边往宫里行去。
司北玄三人下了马车,并未引来过多关注,只有几波人视线往这方一掠而过。
相较于这方的冷遇,宫门正前方一辆豪华马车旁,热闹程度则呈现出云泥的对比。
那里围了很多人,可用里三层外三层来形容,被围在中间的男子,是众人的焦点,也是众人争相恭维的对象。
头束紫金冠,剑眉俊目,嘴角笑意轻柔,身着天青苏绣长袍,腰束银白玉带,人如暖玉,尔雅温文。
太子,司北哲。
当今诸位皇子之中呼声最高,且已经是大势之趋向的一位。
司北玄眸光闪了闪,即提步往宫门走去。
宇文烈与柳子时相视一眼,默默跟在身后。
“哟,那不是四皇子司北玄吗?听说他前几日就归了京,还在宣德殿前长跪三日皆不得皇上召见。原还以为那双膝盖会就此废了呢,怎的这么快就能下床走路了。”
“四皇子天赋异禀,自小受了跌打损伤都能回复得特别快,这便是天生天养的好处,你我可比不得。”
“不过四皇子好像自军营回来,眼睛就开始长高了,见到太子,居然连招呼都不打,是不是发生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长了底气了?”
再是低调,还是有人发现了准备越过去的三人,讽笑奚落尾随而来。
“你们******狗嘴吐不出象牙你……”宇文烈首先被气得火冒三丈,眉毛一横即要破口大骂,被司北玄一把拦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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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第2020章 有事谁会给他担?()
“嗤这是不是有人被说中了心思,恼羞成怒,狗急跳墙?”
那边的奚落依旧源源不断,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了过来,落在玄衣男子及被人群包围的太子身上。 w w w 。 。 c o m
太子依旧淡淡的笑着,看着这方,既未出声阻止,也未进行附和。
拉下火冒三丈的宇文烈,司北玄慢慢朝那方走过去,步履矫健平稳,态度从容,反让周围的人眼底掠过亮色。
“皇兄,好久不见,这次归京匆匆,本一直有心要去府上拜访,奈何没寻得时机,是皇弟的不是,望皇兄勿要见怪。”
“皇弟言重,都是本宫这些老友嘴碎,性子急躁了些,说的话亦不中听,皇弟莫要介怀才是。”朝司北玄点点头,司北哲眼带歉意,一番话也教人寻不出错处来。
“皇弟不敢当。”
同是身材颀长,器宇轩昂,气质各有千秋的两人,一来一往,生疏客套,没有预想中的烽火硝烟,平淡得很,让周围的人暗感失望。
“看你们两个,明明关心对方,偏都嘴上转不过弯来,我在旁看着都觉着急。”娇柔的声音从太子后方传出,在太子侧身之后,走出一位风姿端秀,羸弱纤细的美人儿来,笑睨着两人,开玩笑似的嗔。
“皇嫂。”见到女子,司北玄颌首,眼底波光微闪。
之前因有司北哲挡着,加之女子身形娇小,竟未看见她也在。
太子妃傅凌波,爷爷是当朝两朝元老傅明德,也是他私下里最为忌惮的人之一。
“皇弟,年多未见,你变化好多,皇嫂都快要认不出来了,这段时日可好?”
“挺好,谢皇嫂关心。”
因为女子的出场,此前奚落司北玄的人皆收了口,没再往里搭话。
太子妃对这个四皇子与其他皇子公主向来一视同仁,她既然开了口,他们这些人也断然不敢再出污言驳了她的面儿去。
除去怕落下个不敬太子妃的罪名惹怒太子,更怕女子背后站着的那位元老重臣。那可是个连皇上都敬重三分的主。
太子似未觉出周围的安静,执了太子妃的手,往宫门走,“宴席应是摆好了,你身子不好,先进去寻个地方坐下再慢慢闲聊。”
“好,”瞧了眼夫君,太子妃眼底尽是甜蜜笑意,随他牵着她往前,在一群人的争相簇拥下走进了皇宫。
司北玄没动,等那群人尽数远离,才踱回宇文烈跟柳子时身边,淡声道,“走吧,我们也进去。”
“就你沉得住气哼,若换了是我,准把那些人打得满地找牙,看他们能把我怎么样都是满嘴喷粪的东西”宇文烈一甩手,朝着那方消失的人狠狠啐了一口。
他就是一介武夫,鲁莽粗俗得很,惯了凡事用拳头解决,谁若不服,上来挑战。
“说你就是个头脑简单的,若是拳头能解决的事情,你以为爷还需忍?以为谁都跟你似的,你打架,出了什么事情上头尚且有你祖父有你爹端着,皇上怎么也得给两位老将几分面子。若是爷跟你一样,有事上头谁会给他担?用用脑子行不行”柳子时沉了脸,训起人来口不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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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第2021章 那一出手,让她惊艳()
宇文烈虽然出身武将世家,性情较为直接直白,却并非全然不懂得官场的道道,被柳子时这么一骂,知道自己又一时脑子发热了,脸上讪讪,歉意的看向司北玄。
而司北玄脸上依旧平静无波,率先两人走进宫内。
在几人身后,一辆华丽马车静静的停在不远处,直到几人进了宫门,马车上的人才慢慢走了下来,正是此前闹市惊马的主仆二人。
“原来他就是那个容貌冠京都的四皇子啊,长得是极好看,可惜无权无势,还不受喜爱,光有一张脸能有什么用。”丫鬟月娥摇头惋惜,语气中也带了丝不以为意的轻屑。
“月娥,人前人后都莫要妄议别人,我教过的你都忘了?”女子面上不显,话中却已藏了不悦。
月娥听出来了,忙敛了神情低下头来,“小姐勿恼,奴婢知错了。”
见丫鬟这番模样,女子叹了口气,才又道,“月娥,人不可貌相,别轻易的仅凭眼睛去断定一个人。有些人,并非你看到的那么简单。”
这句话,女子说的轻了很多,语气说是告诫丫鬟,不若说是自言自语,望着宫门方向的双眸,亦若有所思。
皇室皇子众多,有关四皇子的传言,她也是听过的。
皇室四子司北玄,自小命运多波折,不受圣上喜爱,虽被淑妃领养,却也受尽其他兄弟姐妹的排挤和欺辱,自此养成了沉默寡言,清冷孤僻的性子,本质中庸,不喜争斗,更甚者有说四皇子胆小怕事,为避争端甚至避走军营,久不肯归。
就连素来看人极准的爹爹,也曾在公众场合点评过此人为,扶不起的阿斗。
以往对于这个人,她是毫无印象的,只是今日过后,或许,她该对这个四皇子改观了。
一个真正胆小怕事,中庸无能之人,绝对不可能散发出那种让人心悸的气势。
而他在闹市中干净利落的一次出手,已然让她觉得,惊艳。
“柔儿,怎的现下才来,快点跟爹进去,宴席都快开始了。”
浑厚威严的嗓音,拉回了女子思绪,转朝来人看去。
利目内敛,脸型方正,蓄着短须,人到中年,本就是不苟言笑的脸,搭上一官员的朝服,自形成了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
女子朝着来人挽唇一笑,“爹,女儿路上有点事耽搁了,害的爹爹久等,可莫要怪柔儿才好。”
“何事耽搁?可是有人与你为难了?”闻言,来人脸一沉,气势更是外放。
“只是件无关紧要的小事罢了,”女子不愿多提,一语略过即转开话题,“爹不是说宴席快要开始了,我们先进去可好?”
“别想蒙混过去,回府以后,一五一十同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很显然,自己的答案并不能让爹满意,加之了解爹向来较真的性子,女子无奈一叹,点头应允,“是,回府以后定然一五一十告知爹爹。”
这么一耽搁的功夫,周围就有好几个人朝他们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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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第2022章 真好,全来齐了()
“哈哈哈,房相,这位可是府上千金月柔?”
“钟林毓秀,宛若月华,果然人如其名,今日怕是又要惹得一干世家子弟趋之若鹜了。 ”
隔着老远,客套寒暄便传了过来。
“哪里哪里,各位同僚谬赞,这正是小女房月柔。柔儿,同各位世叔伯拜个礼。”房相朝女儿示意。
挂着得体的浅笑,房月柔朝围将过来的一行人盈盈一拜,“月柔见过各位世叔伯。”
又引来一番夸赞恭维。
而她脸上得体的笑始终未退。
她知道她只需要做到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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