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始终没有看见阿玄的踪迹,响在耳边的,只是山峰刮过山林树木发出的娑娑声响,紫嫣的心,也开始越害怕。
阿玄可能不在这里,回去吧,回去等他,他不是说了让她别跟上来吗。
不,不行,再找找,心底直觉阿玄肯定有事,不能回去,找到他之前不能回去。
万一,他需要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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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4。第1944章 我叫你走!()
若是回头了,若是错过了,可能以后就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了。
咬紧了牙关,深吸一口气,赶走心里的恐惧,紫嫣迈出的脚步,一步比一步坚定,一步比一步急切。
坚持着,在即将走到那片无主果林的时候,她终于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声响。
是阿玄的声音,一声一声,如同野兽的嘶吼。
狂暴,充斥愤怒。
心里骤然一阵阵的发紧发寒,远胜凉风吹过后背冷汗带来的冰凉。
紫嫣的脚步变得更急,朝着声音来源奔去。
所过的一路,但见果树俱是狼藉,变成了一截截散落在地的残枝。
阿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绕过果树,距离越近,周围的狼藉越甚。如同狂风过境,而阿玄所在之处,就是狂风中心。
“阿玄”担忧让她冲着掩映在果树中的模糊黑影冲口而出。
黑影回头,紫嫣倒吸了一口凉气。
在晕黄的火光下,在黯淡的月色中,她看到了男子那双素来清冷的眸,闪着妖异的红。
那双眼睛,被红色占据。
“阿玄”再唤一声,她的心骤然痛了,想朝他奔过去。
“……走”喘着粗气,他的声音像是从嗓子里硬挤出来的。
他赶着她。
走?怎么能走?心底的痛化成灼热上涌,冲出眼眶,“你怎么了?告诉我你怎么了?”
“我叫你走”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嘶吼。
手中又是一记掌风,面前成人腿粗的果树,轰然断裂,倒下,砸在地上发出轰响。
能喊出那几个字,他已经用尽了脑海中残存的理智,若是她再不听话,他不知道自己醒来后,她是否会跟面前的这颗果树一个样子,只剩一具冰冷的尸。
“走走走”红色,在脑海蔓延,视线所到之处,只剩一片血海。
他的掌风亦开始真正狂乱,杂乱无章的,狂轰滥炸。
紫嫣提着油灯,就站在他不远处,看着,无知无觉的落泪。模糊的视线里,是他狂暴的影子。
他的掌风带起了她的裙裾,翻飞得几欲抽身而去。她却径自咬了牙站在原地不动。
阿玄似乎看不到她了,看不到她在这里,他只凭着本能,在摧毁周围的一切。
或许她能幸免,更多的可能是跟着遭殃。
可是脚步挪不动,也不愿挪。
他在发泄,她就只想在这里,陪着他。
亲眼看着他的状态,看着他的失常,心里隐隐约约有了一个想法,只是现在还不能接近他。
她只能等,在这里等。
等他安静下来,她再行靠近。
不知道是他在狂暴中依然保留了潜意识,还是她当真幸运,那些掌风每每贴着她砸在周围,总能避开她。
等他终于耗光了精力,她周围的山地已经成了一片坑坑洼洼的坑地,而她站在那里,始终,没有受到一点伤害。
此时,天际已经开始拂晓。
他像是个没有知觉的木雕,僵硬的立在那处,头低垂。
她屏了呼吸,不错眼的看着。
“噗”良久之后,一口血箭从他口中喷薄而出,随即,僵硬的身子无力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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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5。第1945章 怎样,才能减轻他的痛苦()
“阿玄”油灯掉到地上熄灭,她奔向他,满眼惊惶。
用力将人扶起,靠在自己身上,她清楚的感觉到了从他身上传来的能让人发出寒颤的冰凉,他在发抖。
可是他的脸,却泛着不一样的红,额头渗出如豆的汗珠,用手触一触他的额,被火燎烧般的烫。
双手收紧,把人紧紧揽在怀中,她头一次感觉这么的无措,这么的无助。
这是娘亲去世之后,她第一次,如此在意另一个人。
她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减轻他的痛苦。
除了在晨霜雾露中将他抱紧,她什么忙都帮不上。
天际,亮光一缕一缕的透了出来,他的身子越来越冷,头越来越烫,不停的打着摆子。
她的目光定在他的脸上,那张脸,红色越来越浓,削薄的唇被咬得发紫,渗出血迹。
脑中亮光一现,随即毫不犹豫的咬破自己的手腕,将伤口部位抵上男子的唇。
事情发生之后太过慌张,她怎么忘记了,自己或许能救他。
有别于上一次在茅草屋,尚且需要她捏开他的嘴,这一次像是有意识般,他自动做出了吸允的动作,狼吞虎咽,甚至如野兽般在她的手腕上撕咬。
咬紧了牙关一声不哼,任由他索取,吸食。
她不知道他为何突然失常发狂,是因为中毒,还是因为别的原因?若是中毒导致,那她帮上他的把握就大一些,若是别的原因则不敢说。
好在不管如何,喂他吃食自己的血,哪怕没有什么作用,对他也没有害处就是。
待他终于停下吸允的动作,她浑身的力气亦然被掏空,虚弱得像是丢掉了大半的生命。
而视线所及,他的脸色似乎开始缓和了下来,潮红渐渐退了下去,额头也没那么烫了。这让她松了一口气。
幸好,幸好有用。
再看天色,朝阳已经升起,高高的斜挂在头顶,金色的光芒刺得她眼前发黑。
闭眼,定了定神,将男子缓缓放平在地上,在把周围散乱的果树枝拉了过来,交错堆叠,为男子挡去直射的阳光,确定无碍之后,转身朝山下疾跑而去。
单凭自己一人之力,断不可能将阿玄带下山去,更别提自己现下虚弱已极,只能先将人放在这里,下去叫人来帮忙。
一路跌跌撞撞,本就是俯冲而下的地势,加之她走得过急,摔了无数个跟头。
咬牙,爬起,再跑。
眼前阵阵的发黑,脚下的山路看起来,像是被打了炽白的光,极亮,亮得看不清路况。
好在这后山是走了无数回的地方,哪怕闭着眼睛也能找着方向。
敲开了邻居古伯家的院门,再至将人带上山,把人抬回来,紫嫣头一次佩服自己的毅力。
居然撑了过来。
谢过帮忙的古伯几人,关上院门再回到堂屋,坐在昏睡的男子身边,才发现全身上下已经使不出半点力气,每一块骨头都在叫嚣着酸疼。
展唇,对着男子扬了一抹微笑,靠在床边,软软伏着,她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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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6。第1946章 为何付出那么多()
司北玄醒来的时候,屋中一片黑暗。
没有那盏熟悉的暖暖的灯光,没有少女叽叽喳喳的语声,周围很黑,也静得很。
这种感觉,像极了他内心一直隐蔽的角落,死寂,不透光。
给人带来无尽的孤独,与不忿。
那是他心底挥之不去的魔障。
也只有在那样的魔障中,他才能安然的活。
冷冷的勾了唇,自己又回到最初了吗?
及至视线习惯了眼前的黑暗,触及面前一团趴伏的身影时,才顿了一顿,眼底有诧色一闪而过。
裴紫嫣。
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怎么没有动静。
脑海蓦然闪过一个画面,狂暴的掌风中,少女安静站在一旁,不退不躲,只是看着,等着……
下意识的,他一地个动作就是伸出了指尖往她鼻下探去,有细微的温热,规律的拂过,心口竟是一松。
她是活着的。
而他自己,也好像已经恢复如常。
这在以往是没有过的。
自从眼疾治愈之后,火鸠之毒虽然被压制到一处,能够重新视物,却也留下了莫大的后遗症。
那种毒素,会不定时发作,每当那个时候,他整个人便会被毒所控制,状若癫狂。
全然没了理智,只想摧毁身边的所有。
且每发作一次,都会伤他一次根本,没三五天难以全然复原。
这次,怎的竟然回复如此之快?
再次,在黑暗中他狐疑的视线投向她。
嘴里尚且有遗留下来的腥甜,独属于血液的味道,他不知道这种血液,究竟是来自本身,还是来源于她。
眼神暗了暗,下床,他将桌上的油灯点燃。执灯走到了她身边,入目所见的一切,让他瞳孔狠狠一缩,再凝着她的眼神,复杂难辨。
她浑身上下,看起来比他更加的狼狈。
手肘、膝盖处的衣衫磨破了好几处破洞,从破洞处,清晰可见白皙的肌肤上,满布了一条条一片片的血痕,血痕凝痂,有的部位甚至与衣衫黏连。
而她身上,最为触目惊心的伤口在手腕,虽然做了包扎,血迹依旧透过绷带层层渗透出来,在绷带的周围,隐约有未完全绑缚的地方,可以看到模糊的血肉。
手指紧了又紧,终是忍不住,将那处绑带慢慢的,以极轻柔的力道解开,在看清楚绑带下的境况之下,久久,眼神不曾晃动。
那里的伤口,从形状可辨,是被人撕咬出来的,血肉模糊,深可见骨。
放下手中的油灯,他在她旁边站了很久。
看她以不自然的姿势伏在床边,却睡得香甜,他俯下身,将她轻松抱起,挪到了床上。
这一夜他没有睡,就坐在床沿,就着床边昏暗的跳跃的火光,看了她一夜。
裴紫嫣,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如真要论,他跟她之间只不过是萍水相逢,他恰巧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与她共度了一段时间罢了。
数月的时间,有多长?
眨眼即过。
她却为何,能对一个仅仅相处过数月,全然不知底细的人,付出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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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7。第1947章 见风转舵()
他虽也不过十八岁的年纪,却自诩自己看人已经少有出现偏差。
却真的,难以将她看透。
要傻成什么样的人,才能做到如她?
桌上,油灯已经燃尽,窗外,透进了微微的光亮,眨眨干涩的眼睛,他勾勾唇角,自嘲一笑。
竟然这么枯坐了一夜,于他这样的人来说,端是难得了。
再看床上女子一眼,起身,走出了堂屋。
紫嫣是被噼里啪啦的声音吵醒的,脑袋涨得生疼,若非自己有素质,真想朝外吼上一声,吵个鬼啊吵
只是再一凝神,不对,声音好像是从自家厨房传来的。
眼睛豁然张开,一把从床上跳下来就往厨房狂奔,“阿玄,你可别祸害了我的厨房”
除了他,她想不到还有谁能在她家里这么不当自己是外人的。
果然,跑到厨房门口,即看到里面一片狼藉。
地上碗碟碎了一地,中间还和着汤汤水水,甚至还有草药散发出来的浓浓气味。
玄衣男子站在一片狼藉中间,手举着铲子,面无表情,朝她看过来的眼神却显得,很是无辜。
克制住想要狂抽的嘴角,紫嫣问,“阿玄,你在做什么?”
“做饭。”
“你可以叫我起来做。”她从来没对他抱有这方面你的期望。
“叫不醒,我饿了,只好自己动手。”他朝她扬了扬手中的铲子,继而,丢回糊了底的锅里。
扶着脑门,紫嫣觉得头好痛。
她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一个没有自知之明的祸祸,这厨房,是他的能力可以发挥的地方吗?
拖着脚步踩了进去,期间还要注意避开各种伤人利器,她将男子往灶口的位置压,“爷,饭我来做,你只管生火,这就是帮了我大忙了,谢谢您勒”
顺着她的力道坐下,他只是不动声色的挑挑眉,着手做起了她分配的活计。
至于身后那片狼藉,纯属意外不可控制,只能说,再完美的人也有短处,他的短处也就体现在这么一点而已。
“咿,昨晚买回来的菜呢?”紫嫣想随意做点什么对付过去,只是翻遍了厨房,都没能找出点正经材料来。
“……”司北玄侧眸,视线往地上那片狼藉瞟了一眼,不做声。
“……”紫嫣无力。
昨晚到现在,别说司北玄一个大男人,就是她都觉饥肠辘辘,总不能还是白粥小菜的对付过去吧?再说煲粥也要不少时间。
男子已经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然后一把拽了她,往外走。
“阿玄,去哪啊?”
“去外面吃。”比自己做的快,省心,还美味。最重要的是,吃完之后,不用自己动手收拾。
紫嫣一听,赶紧反手将人拉住,死不肯挪步,“你知不知外面吃东西多贵?我告诉你啊,咱们银钱所剩不多,想要下馆子,你想都别想……”
“我买单。”他睨她。
紫嫣眼睛眨了两眨,松手,“……那赶紧去。”
司北玄嘴角几不可见的翘了翘。
女子这转风的速度,都能赶得上宫里最两面三刀的公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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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8。第1948章 确实贪婪()
悦丰酒楼,边陲镇最大的一间酒楼。复制址访问 :
二人此时就坐在酒楼二楼的窗口处,大快朵颐。
自然,大快朵颐的,只有紫嫣一个。
人司北玄是饿极了都优雅的人。
用紫嫣的话来说,就是一只优雅的饿死鬼。
“你身上不是都刮不出一个铜板了吗,怎么有钱来这里大鱼大肉?哎你不是诳我的吧?”啃着鸡腿,紫嫣很不优雅的问。
“怕我诳你,干嘛跟我来?”
“……”这个问题值得研究,她需要想清楚了再回答。
不过这地方是他挑的,若是待会没银子结账,她绝对不会帮他买单,反正想打她的主意没门。
一眼看穿女子眼睛滴溜溜,定然没想好事,司北玄哼了一哼,好心的给出答案,“我身上没钱,钱庄有。”
“……”
“去取出即可。”
紫嫣碰一声将啃得干净的鸡骨头扔到桌上,“你怎么没告诉我”
“告诉你作甚?”
“……我那不是可以替你保管嘛,万一有什么事情急用,也不用麻烦再去钱庄取了不是。“
“不麻烦,你家到钱庄,只隔了一条街而已。而且,钱庄安全。”
“什么意思?我家不安全?”
“在你手里不安全。”
“阿玄,好好说话说点人能听懂的”她磨牙,她何时弄丢过他的银子
“我以为钱但凡到了你手里,就都变成你的了,交给你,我还有身家可言?”
“我哪有那么贪婪”
“有。”他道,还煞有介事的点头,再次肯定。
“……”随着他的视线,她睨到了自己腰间的钱袋子,玄色锦缎所制马上头还用金色绣了隐纹,男子所用,与她全身上下极为不搭。
心虚的撇开了眼。
她应该把银子放在自己钱袋,把这带子还给他。
免得一看,好像她连他装钱的带子都给贪墨了一样。
这么想来,确实贪婪。
咳。
她心虚,他也不穷追猛打,眼底划过淡淡的笑意,被长睫掩盖,依旧优雅的,慢条斯理的享用做上这顿大餐。
菜色与京城酒楼相比,堪称寒酸,但是跟她饭桌上的菜色相比,则是极为豪华的阵容。
这便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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