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翠亭山上下来,踩着点进了城,许是累了,君未寻吃过晚膳早早睡了。她没发现,有个人站在她的房门外,从明月初升,至月上中天。
月夜静谧,安宁祥和,君未轻就这么站着,他的身后不远,是木棉和木槿。
“主子,已经快到子时。”木棉的声音低迷,带着一股微颤。
而院外,同时响起了轻微的踢踏声,伴随车轮轧过地面发出声响,越来越近,最后在大门外悄然停息。
没人敲门,也没人开门。
月色下,木棉脸色发白,木槿一反往日的娇憨,唇抿得紧紧的,整张脸透着一股沉冷,悄然握紧了拳头。
君未轻伸手,轻轻推开了面前的门。
一声小小的吱呀声,在夜空下被放大,让人的心跟着重重一跳。
随着房门的拉开,月光如水般流泻进来,瞬间在黑暗的房间铺陈出柔光。
梨花木床上,女子闭着双眼,嘴角挂着恬淡的笑意,睡得安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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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一开始,不知是爱()
君未轻一步一步,慢慢的接近床闱,视线锁在女子娇美的睡颜,须臾不离。 :。me
她看起来,仿似做了什么美梦,樱色的唇畔微微翘起,笑意恬淡而满足。
长翘的黑色羽睫遮盖了灵动的双眼,在眼睑上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她睡着的样子,是那么沉静。
君未轻抬起手,想要去抚摸她的容颜,却不敢真的靠近。
淡淡一笑,是什么时候,注意到她的呢?
好像是因为一颗泪珠。
挂在她的眼角,晶莹剔透,沾湿了她的睫,最后顺着她的颊,从下颌滑落。
只是一颗泪珠,轻飘飘的,如同清晨荷叶上凝结的一滴水露,无意间遗落池塘,就那么咚的一声,砸在他的心湖,波纹浅浅,在心底缓缓的漾开。
开始他不以为意。
可是以后每次再见到她,或是再听到她,心底总有一处位置,像是被她的眼泪沾湿般,变得有些重。
闷闷的,让他难受。
指尖隔空虚抚她的眼,如月光般温柔,“寻儿,一开始,我不知道那是爱。”
他不知道,那种闷闷的,沉重的感受,是爱。
倘若知道,当时他就会走上前去,为她拭去那颗包裹着无望的泪滴,他想,那么他也不会,浪费了后来的那许多时间,让她受后来那许多的苦。
“主子,”木棉的声音再次响起,颤得更加厉害,“子时到了。”
床上的人儿眉头突然轻皱,睫毛颤动,似要醒来。
君未轻一顿,随即拂上她的睡穴。
女子再次陷入沉睡,停在她睡穴的手颓然放下,刚才,他甚至想着她睁开眼睛,让他再看一眼,那双眼中的清澈灵动。
可是如果她睁开了眼睛,他所有的自制力,便也会如江河决堤。
然而再不舍,他又如何陪得了她一辈子的时光?
他的一辈子,没有那么长。
“寻儿,我能为你逆天,却终究改变不了你注定的命数。”君未轻倾身,缓缓贴近那张刻印在他心底的容颜,专注,执着,“倘若这副残躯还能为你做些什么,倾我所有,莫不能弃。”
薄唇轻轻印上粉色唇瓣,虔诚的,倾注进他所有的情感。
他从未后悔,用整个生命去爱她。
至少他拥有了在她身上,偷来的,那三年的时光。
他很满足。
不舍的离开那片柔软,直起身,最后再看她一眼,君未轻转身离去。
房门再次轻轻关上,房内,只剩女子浅浅的均匀的呼吸,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除了枕畔多出来的那张信签,以及她眼角,那滴在黑暗中透出微亮的晶莹。
房外,木槿的眼泪已经浸湿了眼眶,脸上冰凉。
木棉默默的看着君未轻,失魂落魄如同游魂。
“木棉,以后你不需再在这里伺候,今天起我给你自由。”
不带任何的感情色彩,一句话击得木棉摇摇欲坠。
“木槿,跟在小姐身边,今日起她的一切归你负责。”
“是”木槿的声音干净平稳,不意外,强抑悲伤。
“主子”木棉哑了声线,哽咽的问,“为什么?”
“你不适合。”君未轻头也不回,只给她留下这么淡淡的一句,拉开门闩,打开了大门。
门外,一袭明黄的男子双手负背,转身回望。
清冷凉薄如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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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再不与你相遇()
阴冷的宫殿,白帷重重,烛光昏暗。 :更多精彩小说请访问
司北玄站在宫殿中央,心跳一下重过一下。
紧张、焦灼、期待、兴奋。
如同一个毛头小子般青涩无措。
当那道千呼万唤的身影,透过层层帷幕出现在他眼前,整个世界只剩下他心跳如擂鼓的声音。
他甚至忘记了要怎么开口说话,眼底、心里全是那个人的影子。
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想要去触碰,又在半途停住。
他真怕,这只是一场梦,像每个午夜梦回,伸出手去抓,只能抓到一片虚无。
于是只敢这样眼睁睁的看着,狂热痴迷的看着,眼中是深浓的猩红。那是她的眉,她的眼,她看他平静得陌生的视线。
心中剧痛。
“紫嫣……”
“紫嫣”梦里,有谁这样呼唤她,带着撕心裂肺的痛苦。
君未寻只觉得自己似乎掉进了一片漆黑的迷雾,暗得没有一丝光亮,只有一个声音,在迷雾的深处不停的唤她,紫嫣。
紫嫣,不,那人叫的不是她,她是君未寻。
惊慌惶恐如巨浪拍来,被困在这个地方连出口都找不到,她害怕了。于是挥舞着双手,想要将周身的迷雾挥散,外面却似有光透了进来,漆黑的迷雾变得稀薄,渐渐透明。
眼前有画面,如浮光掠影。
她看见初秋的树下,桃色罗裙的少女一脸明媚,冲着树上的玄衣少年笑。
她看见少女吃着少年买给她的糖葫芦,嘴角弯了一整天。
她看见玄衣少年将少女挡在身后,冷冷的说谁敢再动她,我就让谁死
画面不多,几乎全是少女的快乐,只有最后一个画面,定格在一个落雪纷飞的午后。
少女已经挽上了妇人髻,总是明媚的眼睛添上了沧桑,平静的看着眼前一对丽人相拥而去,只在转身的时候,眼角落下一颗泪滴。
她很想看清他们的样子,可是画面里的人,五官看不清。
那应该是别人的故事,她却感同身受的悲伤,尤其是,她总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清冷梅香。
她很怕,习惯的就想去找那一份安稳。
哥哥呢,哥哥在哪里?
她不要在这里,她要去找哥哥
她拼了命的挣扎,心底莫名涌出的恨意让她微微扭曲了脸,她要逃。画面陡然一转,出现在眼前的是郾城的君府后院。
一袭白衣的男子坐在湖边柳树下,梨花木茶几上有他新沏的热茶,冒着袅袅的水汽,还有一只银狐仓鼠,趴在食碟上埋头啃着美味的糕点。
阳光和煦,金色的光打在他身上,有一种不真切的感觉。
他回头,朝她暖暖一笑,眼角眉梢是专属于她的宠溺温柔,“寻儿。”
她松了一口气,是的,她是君未寻,她是哥哥的寻儿。
身姿翩翩如蝶,她扑进男子怀中,贪婪的汲取他身上的气息,这里才是她的避风港。
天际已经微微发白。
阴冷的大殿内,身着白衣的纤弱身影一点一点变薄,变淡。
“紫嫣,”他艰难的发出声音,脸色比她的衣裳更加惨白,“为什么不愿意相信我。”
“信不信又如何,都已经不重要,我不恨你,只是无论做人做鬼,我都不想再跟你相遇。”她一直那么的平静,用云淡风轻的语气,告诉他无关紧要的事实。
无论做人做鬼,再不想与他相遇
他浑身巨震,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她不恨他,可是她再不要他。
当天边的光终于吞噬最后一抹阴霾,她转身,再不看他,任由身体透明。
他知道她要走了,慌忙伸手去抱她,抱到的却只是一团空气。
失魂落魄的看着空荡荡的双手,又看着她半透明的身体,须臾,他怔怔轻喃,“紫嫣,你送我的藏蓝发带,我弄丢了。”
紫嫣似是一怔,在消失之前,看了他一眼,“丢了便丢了,你如今,不是有了紫金冠了么。”
气流扭曲,白裳倩影化为尘,司北玄脱力般坐在地上,低低的笑起来,笑声回荡在空旷的殿宇,犹如嘶哑的悲鸣。
半响,他抬头,看向帷幔尽头,“君未轻,你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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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偿还你欠的三年()
一步一步走到帷幔尽头,掀开最后一重幔帘,月袍男子盘膝而坐,面如金纸,胸前是大片的血迹。 :///
那一身刺目的红,司北玄恍若不见,只冷冷的陈述,“你骗了朕。”
君未轻握紧了手中的缎黄卷轴,将口中最后一口鲜血吐尽,笑,“你要见她,我已做到,皇上,君无戏言。”
涣散的眼慢慢聚焦,他看向他,“君未轻,你想用你的命保她?”
“是。”
司北玄的唇角缓缓勾起,脸上的笑在斑驳的光影下显得诡异。
“朕不要她的命,朕要她为你偿还欠了朕的三年”
君未轻瞳孔紧缩,每呼吸一下都是痛。
“君未轻,紫嫣送给朕的唯一一条发带,是玄色。你是真的算错了,还是故意让朕发现这破绽?”司北玄眼底的笑越来越凄厉,声音越来越轻柔,俯身从他手中轻轻抽走那张缎黄卷轴,“心爱的人陪在别的男人身边,这滋味朕要你好好感受。三年后,这东西自会交到君未寻手里,君无戏言。”
他痛,他也要让别人痛,这样他才能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眼看着明黄的身影远离,沉重的双眼慢慢合上,君未轻嘴角的笑意透着淡淡的满足与释然。
寻儿,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了。
司北玄离去后片刻,禁卫军赶往那座沉冷的宫殿,只是等他们进入殿内,地上只有一滩赤红的血迹,空无一人。
接到关恒回报,司北玄脸色平静的看着窗外,“传令下去,国师罪犯欺君,其家眷一律抓起来,打入天牢,待朕亲审。”
京城小院,君未寻缓缓张开眼睛,怔怔的望着床顶,然后起身,枕畔的信签滑落。
陡然心慌。
“小姐,你要去哪”看着冲出房门的君未寻,木槿大惊。
君未寻恍若未闻,发了疯似的冲到右边厢房,推开房门,没有,客厅,没有,厨房,没有。
整个院落,再找不到那个熟悉的影子。
心里仿佛空了一个巨大的黑洞,脸上血色尽失。
浑浑噩噩的,踉跄着朝大门走去。
哑叔无措的跟在君未寻身后,一边焦急的朝木槿比划,嘴里发出啊啊的声音。
木槿眼中沉痛一闪而逝,上前抓住君未寻,“小姐,你要去哪里?”
她怎会不知道小姐要去哪里,她已经慌得连衣衫不整都顾不上。
君未寻只着了白色绸缎中衣,披头散发,拼命的想要挣开木槿的阻拦,口中不断呢喃,“哥哥走了,木槿,哥哥走了,他不告诉我,他自己走了……”
仿佛魔症。
“小姐……”木槿轻轻的搂着君未寻,跟着红了眼眶。
任由木槿搂着她,可是她的安抚驱不散她心里的苦涩与难过。
眼睛灼热,脸颊冰凉。
他就这么走了,这算什么,不辞而别?
她都已经说好了就在这里等他回来,不是么?
她又不会拦着他,她也不会耍赖跟着他,为什么临近了,却连个告别都不给她
“木棉也一起走了是吗?”他不见了,他带走了木棉。
咬着唇,她不知道她的脸色此时有多苍白。
木槿一顿,轻声道,“主子把木棉辞了。”
辞了?君未寻一颤,脑中有什么东西闪过,将明未明,却无力深想。此时门外一阵喧哗,然后,响起了敲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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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牢狱人情太凉薄()
阴冷潮湿的牢房,君未寻跟木槿沿墙而坐,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w w wnbsp;。 。 c o m复制本地址浏览%62%69%71%69%65
国师罪犯欺君。
一夕之间,什么都变了。
哥哥为什么突然被扣上欺君的罪名?
他跟皇帝之间发生了什么?
哥哥是走了还是也被抓起来了?
接二连三的打击,让君未寻一时之间有些发懵。
这些答案,也许只有见到皇上才有机会问清楚。
家里仅剩的三人,连同哑叔都一起被抓了进来,因男女之别分投两个牢房。
抚摸着哥哥留下的小白鼠,君未寻神色淡淡,为今之计只有等。
一天,两天,三天。
“吃饭了”一盘粗食被丢进牢栏,一小半洒了出来。
说是饭,不过是一小碗饭粥加两个馒头,这还是两人份的。
木槿咬牙,将饭拿了过来递给君未寻,“小人得志等我出去了非把他们打得满地找牙不可”
君未寻只拿了个馒头,细细的扳开喂给小白鼠,其余的推给木槿,平静的道,“大牢里就是这样,没人会跟你讲道理人情,吃吧。”
三天,早习惯了,不吃,就等着挨饿,谁知道明天又是什么情景。
“小姐,你先吃好了再喂小老鼠,人都吃不饱,哪还能顾着它。”木槿嘀咕,撕了半个馒头,又将其他的推到君未寻面前。
君未寻只淡淡一笑,继续喂食。
让小白鼠挨饿,她……不舍得。
牢狱大堂,三个狱卒就着烛火,吃着花生喝着小酒开始唠嗑。“诶,听说那两个前儿抓进来的是国师的家眷?”
“哼,可不是,以前国师多风光,就连……”狱卒张三作势指了指上面,不屑的哼道,“都得礼让三分,如今一夕巨变,还不是得下大狱。就是可惜了那小娘子一张脸,哈哈。”
“哎,这些话别乱说,小心祸从口出。”旁人劝道。
“怕什么,被上面盯上的还想翻身?嗤进了咱这宗人府的有哪个最后还能得了好的。”张三鄙夷的横了那人一眼,冷笑,“再说你当她还是国师的妹妹呢,一个犯妇罢了,还想矜贵?”
“咳”一声轻咳由门口传来,狱卒们抬头,就看到三人往里走来。
“皇、皇上”
当先一人,赫然一身明黄,一头白发束于紫金冠内,容颜倾城淡漠清冷,这副装束相貌,不是当今天子又是谁?
在他身边的是一身内侍服的太监,宗人府府正元德跟在后面,青黑着一张脸,怒瞪着他们。
三个狱卒大骇,立即手忙脚乱的上前跪下,不敢再往上多看一眼。尤其是张三,他分明看见皇帝看了他一眼,淡淡的,却带了无限的冷意。
“参见皇上”
轻微的脚步声,慢慢行到他们面前,顿住,三人心里一紧,掌心冒出汗渍。
映入眼帘的,只有那一截明黄绣盘龙的衣摆,衣摆下是龙纹紫金靴。
桌上烛火晃荡,不小心被打翻的菜碟子里,花生洒了满桌,偶有几粒沿着桌面掉落在地,响起嗒嗒声,重重落在地上几人的心头。
府正元德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大气不敢出,恨恨的瞪着地上三人。
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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