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戏长安》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语戏长安- 第64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地里活着回到这烟火人间。”

他叹了一口气:“孽缘吧,就像他和慕容璞一样。”

想到慕容璞也在同一天被墨影堂逼着自尽,我用不知夹杂着什么样的情绪的声音说:“至少黄泉路上,他们依然相伴同行。”

他:“你知道吗?当日围剿慕容,我也在场。”说完自顾自点了点头,仿佛怕我不信,“而且那天,是我们逼着他自杀的。”

我有些惊讶,但也知道他说的事实——太像林涧风的作风了。

“自刎之前,他披散着头发仰天长啸——‘既无能成事,奈何许余开始!天公欺我欤!’”他的话语里有许多嘲讽和深深无奈。

余燕筑走后,我在原地站了许久,心里百般滋味翻腾,却无一能细细说起。

后来,我把这天的事告诉程娘,她听完后,目光清亮地看着我:“那你告诉我,我们又做错了什么?”

无数话语从心头掠过,我却只能默然不语。有些不是答案,有些我不愿承认它是答案。

“如果我们自己没有做错,你又何必想太多。一件事情不是你对了他就一定错了,他对你了你就一定错了,不会是这样的。”

“如果是秦伯伯,他会怎么回答呢?”

秦离的父亲信奉老庄,带得秦离对出仕各种不感兴趣,州郡的领导们几次三番举荐,人家就是不就;三番几次上门劝说,秦伯伯干脆把门一锁,带领全家去游山玩水……

“当初那些官员苦苦劝说,甚至说出秦家若不肯入仕,举荐的他们会被朝廷罚俸禄这样的话时,你记得他是怎么回答的吗?”

“记得。‘你们自己决定举荐的人选,自然也需自己承担后果。与我何干?’”

说完后我就不禁慨叹,彪悍的人生不需要理由啊。

第三十三章 结了婚的女人

七夕的时候,长安城里发生了两件轰动的全诚的八卦事件。

第一件,此次贡举秀才科唯一一个通过考试的苏州知府的儿子严衡之严郎君与吴国公秦叔宝的千金正式定亲,严家以羔羊一口、雁一只、酒、黍、稷、米、面各一斛纳采于女方。当日送采礼的队伍一路吹吹打打,实打实地博了一回眼球。

第二件,京城制衣名店云衣推出了一整套“情定七夕”系列的情侣装,引发抢购热潮,全城制衣铺子竞相模仿。

据小高说,浮云阁因为这两件事特别热闹,可惜我不能亲自去观赏。因为我正不幸地由于严衡之定亲而成为了大妈们口中被“抛弃”的那一个,这个时候上街,那就是被大大小小的同情目光沐浴的活靶子。

“可惜啊可惜。”小高一边摇着脑袋,一边保持着幸灾乐祸的笑容出了门。

而我则捏着他给我带来的印着不同名号却刊登着同一头条的八卦杂志,无比郁闷。

“诶哟,这是怎么了?这房间都阴得能下雨。”温婉的声音刚落,一个美丽的少妇就撑着肚子,在丫鬟小心翼翼的服侍下进到房间里来。

我瞥了一眼那依旧平坦的肚子:“才两个月而已,不用这样吧。”

花花依旧保持温柔的嗓音:“风说了,还是小心点好。前三个月,孩子最小气了。”

我终于忍不住抖落一身的鸡皮疙瘩:“娘诶,你能不能别这么说话,我很不习惯。”

花花不置可否。而在一旁小心地扶她坐下,又立马打开扇子给她扇风的寒塘开口说:“大郎说了,怀了孩子就该有母亲的样子,不然教坏肚子里的小郎君那可不好。”

“哦,他怎么知道一定是男的。”

寒塘自豪地说:“不管是小郎君还是小娘子,容貌出众、百里挑一那是跑不了的!”

花花听了吃吃地笑起来。我酸溜溜地吐槽:“寒塘,以前在这里你可从来没这么维护过我,真是让我伤心哪~”说罢我捧着胸口,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花想容忍不住,发出了熟悉的豪爽笑声:“程子语,你就嫉妒吧。”

寒塘立刻在旁边提醒:“娘子。”

花花闻言立刻收起大笑,拿手帕掩住嘴角,眼波婉转地看着我:“子语,你也别太伤心,回头再有像寒塘这么贴心的丫鬟,好好教就是了。”

我无语地闭上眼睛:看不下去啊看不下去,林涧风,你把我的花花还给我!!!

说笑完了,花想容一本正经地问子言的归期。我把杂志放下,随手拿起一本书,边翻边道:“还定不下来。那八万人要入关、要清点登记、还要确保他们安分各自回家,这么大的工程,一两个月肯定做不完。”

她听罢有点担心:“那明年上巳之前能赶回来吗?”

我才发现拿起的是子言的一本兵法书,上面还有他密密麻麻的批注。

“不知道啊。”知道花花担心我们的事日久生变,便安慰她道,“但想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圣人玉口金言,难道还会对我们这件小事出尔反尔不成?”

“我不是担心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吗?别的不说,适龄的贵主郡主县主里你敢保证没有对他有意思的?到时她们若有个大胆的请圣人降旨赐婚,圣人还会为了你不成全自家人?”

听着花花的话,兵书上那些俊秀的字迹突然变得有点刺眼起来:“如果圣人真为了顾亲情而毁诺,那也是注定的事,没有办法。”

花花见我这样有点生气,随即又想起自己已经不是一个人了,努力把心情平复下去。喝了一口水,她突然冒出一个馊主意:“要不然,你去那边找他?”

“啪。”寒塘的扇子摔到地上。

我也被花想容大胆的想法吓了一跳,刚下意识地想拒绝,却看见子言的脸隐隐约约在书页间浮现,一时间我发现,我对他的思念竟是如此的强烈。

看我愣愣地不说话,花花看不清我的想法,索性闭上嘴,让我好好想想。

许久,我沙哑着声音开口:“先让我想想吧。”字句飘渺,昭示着主人无根的思绪。

花花拍拍我的手,什么话也没说。

心知一时半会儿也得不出答案,我想改变下屋里一直有些沉闷的气氛,便站起来走到里屋,一会儿又走出来,手上拿着一个梳妆盒。

我打开盒盖,将盒子推到寒塘面前:“你要成亲了,我也没什么好送,想着也许能帮忙在你做新妇那天打扮得漂亮些,就挑了几样首饰,你看喜不喜欢。”

盒子里面有发簪、发钗、耳环、项链、镯子、戒指……整整齐齐的一套,静静地躺在细腻的红绸上,在天光下反射着温润的光泽。

花花指着那些饰物,夸张地叹道:“天爷呀,我朝女子崇尚简朴,连那些望族家的娘子们也鲜少把这堆东西全部戴上身,快说,你程二娘是何居心。”

我笑着看她又说又演的,也配合着应道:“娘子你可冤枉我也,小女子先前已经言明,这是送嫁的饰物,婚礼一生只有一次,奢侈一点无妨。”

可惜,我没有花花的功底,她那边还绷着听我说呢,我自己已经笑将起来。

寒塘被我们一来一回取笑得满脸通红,又不敢出声,怕一出声会被我们打趣得更加厉害。

闹完后,我把嬉笑的表情收起来,把盒子又往那边推一点:“收起来吧,就当是我的一点心意。”

寒塘看看我,又看看花花,看到我们鼓励的笑容后,她才鼓起勇气接过盒子,恭敬地一拜,说了声:“谢谢二娘。”

花想容一点我:“你呀,可真舍得。”

我又重新倚着又软又大的靠枕:“家里本来就不缺钱,《君子》“云衣”生意也不错,再加上人又少,多花点无所谓啦。”

闻得我那句“人又少”,花花不禁坐直了身子:“三郎的婚事现在是什么情况,看上哪家姑娘了没?”

我想起间谍案刚刚尘埃落定他和Jam就迫不及待地见面,子缄还彻夜不归,我笑着摇了摇头。

她“呀”了一声,连声说道:“那可怎么好,三郎今年二十,再不定好姑娘可真的没有了。我瞧他人气这么高,都没有哪家的女儿他能看得上眼么?”

我似笑非笑地看着花想容:“人家说女人一结婚就会以百倍的热情投身到媒婆的工作中去,以前我还不太信,现在看来确乎如此啊。”

花花一听,杏目一瞪,作势就要打我。寒塘急忙提醒:“娘子,孩儿。”

花花硬生生收回已经举到半空的手,娇媚地看了寒塘一眼,坐直了身体。

撑着脸看主仆二人的互动,我的心情好了不少。

第三十四章 花开花落自有时

就在我们开始讨论小孩子衣服的式样的时候,忘川快步走进来,着急地对我说道:“二娘不好了,今天兵部的马侍郎当着三郎的面问了阿占王子的生辰八字,话里话外似乎是想把妻子娘家的女儿许给他!”

消息犹如一颗十万当量的炸弹,把我和花花俱炸得从位置上弹起来,寒塘不禁在一边大呼“娘子小心”!

我向忘川追问详细情况,他细细汇报后担心地说:“二娘,听说三郎听了后脸色立刻就变得很不好,这件事你一定不能坐视不管啊。”

“你先别急,”我安慰忘川,又问,“Jam当时是什么表示?”

“阿占王子推说要回去算一下才能知道,把话题推回去后马上找借口告辞。”

“他们现在在哪?”

“两人都在阿占王子的住所那边。我是找借口回来的,虽然瞒着三郎做这种事不对,可是……”

“没关系,他知道后不会责怪你的,不用担心。”我安抚下忘川,开始紧张的思考。

Jam的反应说明他对马家外戚的女儿并不感兴趣,这点让我比较安心。但我随即想起当下摆在我与他面前的那个艰难抉择,之前由于间谍案的缘故我们皆无暇考虑,那现在呢?他是如何打算的?

一想到如果Jam决定回去而子缄伤心的情形,我的心开始不住揪痛。

权衡一番,我心里有了计划,便吩咐忘川:“你先回子缄身边,再带上一个人,那边有什么情况让人立刻回来通知我。”

忘川应了一声,匆匆走了。

我转回身,花花摆摆手站起来:“你先忙吧,我们也该回去了。”

送走花花,我重新在房里坐下。虽然担心子缄,但如果现在我过去反而会影响他们的沟通,只好耐着性子坐在屋子里,一会儿又换了衣服躺到床上,但翻来覆去十分烦闷。

又过了不久,我决定不能让这种情况继续下去。先拿出些布裁几下衣服让心情平静下来,再反复告诫自己多想无益,不如安心等待。终于完全平静下来后,我拿出笔,写了个条子让丫头转交小高。

两刻钟后,小高就神速地出现在我的房间里。见我惊讶的神色,他神情自若地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润润嗓子然后说:“我偷懒一天不行咩?”

“行……兵部侍郎大舅的女儿申悦,你了解多少?”

小高仔细地想了想,说:“好像年初才刚满十五,家里正操持着给她说亲。有消息称申家看上了那位波斯来的阿占王子。真不知他们家怎么想的。”他颇不以为然地笑笑。

“申家条件怎么样?”

“说得过去,有个儿子靠着马侍郎的关系刚补了一个县令的缺,已经走马上任了。”

听完小高的话,我闭上眼沉默不语。

过了一会儿,小高问:“怎么想起问这个?”

“刚刚听说马侍郎朝Jam要了生辰八字。”

小高感兴趣地一手撑桌,身子微微朝我倾斜:“结果呢?”

“Jam找了个借口推了。”

“哦。”他顿觉无趣地坐好。

“最近有传言Jam会留在长安吗?”

小高在脑海里组织了一下思路,最后给予我肯定的答复:“先是积极地学习我国文化,又为国事献言献策,得了圣人几次夸奖,就有传言说圣人准备给他封个官职,他会长留京城。”

“Jam知道这些传言吗?”

“有人开玩笑地给他说过,但每一次他都沉默以对,大家也都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

看出我似乎很担心这个问题,他便主动请缨:“要不我再去了解一下?”

想了想,我还是感谢他的好意:“算了,我自己去问他吧。”

小高给我带来的讯息没有减轻我的疑惑,我意识到Jam也在经历着与我一样的挣扎。除了对回去要面临的风险的担心,子缄的爱是否也让他对这个时代恋恋不舍?

我清晰地意识到,如果现在把是否回去这个问题提到他面前,我自己就必须先有一个明确的答案。

关于走还是留,关于我是不是要舍弃为了我们的婚礼而拼尽全力的子言,关于我是不是要抛下因为我惹上慕容璞而身受重伤的子缄。

可是,时空的另一头也许就是我的父母家人,即使逆天而行,即使要冒有可能会零落他处的风险、冒在这个过程中消亡的风险,我是不是也该为了生养之恩,尽力回到他们的身边?

永远的两难。

傍晚,子缄红着眼睛回来,晚饭没吃就躺到床上。我想问忘川,他却只是沮丧地摇了摇头。

我:“怎么了?”

“阿占王子一个下午都没有说话,只是看三郎送他的笔筒发呆。”忘川说着说着,已经快哭了。

窗外暮色沉沉,我决定明天就去找Jam。

第三十五章 流光容易把人抛

“二娘,这么早?”门吏张大爷热情地向我打招呼。

我笑着回了他。等坊门一开,我第一个走了出去。此时还是五更天,但夏日天亮得毕竟早,虽然乌蒙蒙,也能看清路,不至于令心事重重的话在路上摔个大马趴。

每日清晨,随着钟楼上的大钟敲响悠远的声音,沉睡了一夜的长安城会从北向南次第打开坊门。Jam住的地方在安仁坊以北,所以一路过去门户已经大开,陆陆续续有上朝的官员穿行在清晨冷清的大街上。

“叩叩。”丫头手指扣在门扉上的声音显得有些清冷,仿佛是敲在我的心底。

“吱呀”一声,门打开,Jam的贴身仆人露出脸来。他看到我并不惊讶,原来Jam知道我肯定会早早到来,所以坊门没开时就吩咐他在此等候。

“王子一个晚上都没睡。”推开书房的门页时,他轻轻地对我说。

Jam独自一人立于窗前,灰白的天光模糊地勾勒出他高瘦的身形,在宽阔的书房的背景里,那抹身影显得很孤单。

他听到声响转过身,我清楚地看到了他疲惫却依旧清亮的眼。

“早。”我朝他打招呼。

“早。”

书房的门关上,屋子重新变得幽暗,我只能看见家具黑乎乎的轮廓。

“你是来问我什么的呢?”Jam的声音透着几许无力、几许飘忽,让人担心他会不会下一刻就倒下去。

“我想问,你会不会抛下子缄。”站在屋子中央,我努力把每一个字说清。

Jam却轻笑一声,把脸深深地埋在掌中,没有做声。

直到许久。

“你舍得自己的家人吗?”他忽然问,声音很含糊,我几乎没有听清。

“舍不得。所以两难。”

“我在想,”他重新抬起头,看一只鸟儿停在窗外的一条树枝上喳喳地叫,“如果你离开,子语再一次离开,韦子言一定会崩溃的吧。”

“……我不知道。”

“会的吧,他是如此爱你……但是,”他紧接着又说:“我的老师曾经跟我说过,每个人都会走丢在岁月里的。”

“什么?”

“你真的爱他吗?韦子言。”那只鸟儿忽而振翅冲向树梢,惹得树丫一阵乱晃。

“是的,我爱他。那你呢?”

“Ilikehim;butIdon’tknowwetherIlovehim。”

“所以,你要如何才能知道?”我问他,却不知道自己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回答。我害怕他说不知道,更害怕他知道、但最后的结果却是他没有爱上子缄。

他俯身趴到窗台上,把头埋在臂弯里。

仿佛过了一千年,仿佛沧海早已变换桑田。

“我的女友曾经教我读过一首词,在我刚开始学习中文的时候——

‘一片春愁待酒浇。

江上舟摇,楼上帘招,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