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不与他分开。”
二师兄又是一声轻笑,抱着胳膊不在意地说:“爱?我的师妹啊,你知道爱是什么吗?”
对自家师兄知根知底的琉璃毫不示弱:“至少比你清楚。”
“什么?”
“我爱过,你有吗?”
二师兄闻言语塞,脸色难堪。三师兄见状解围:“琉璃,别胡闹了,你还小。”
“那你说,我什么时候才不小,大到足够可以成亲?”
“呃……你涉世不深,对人心险恶了解太少。”
“如果说我与海豚以心相知、朝夕相处还不能了解他的话,你们又是凭什么以这一面之缘就判断他是恶人,不值得我托付终身?”
“我们不是说他是恶人……”
“既然不是恶人,他待我又好,又喜欢我,为什么我们不能在一起?”
大师兄吼了一声:“琉璃!”
“我不接受没有道理的威胁。”
“成亲并非儿戏。”
“我不是儿童,更没有游戏。从开始到现在,每一个决定都深思熟虑、每一刻都用心去度过。”
“琉璃……”
“师父说过,做人做事要讲道理,也说了度人以善,你们现在不仅没有接触就判断他不好,更不问青红皂白就要我回山。你们都是坏人!”说到这,琉璃红了双眼,海豚也有点泪光。
三师兄听了轻轻地叹息一声,随即被二师兄大声喝止。大师兄略略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当我以为事情说不定有转机时,大师兄再度开口:“不管你怎么想,我们都不能接受你要与他私定终身。你必须跟我们走。”
“师兄!”这一次,琉璃和海豚同时喊出口。喊完后,二人对望一眼,突然间眼底弥漫无尽悲凉,仿佛看尽世间所有风霜。
“我相信琉璃口中一直崇敬提起的师兄都是讲道理之人。我看得出来,三位都是明白事理的。古人有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今天如果你们硬把他们俩拆散,不仅违背这人世情理,更会让琉璃埋怨你们一世、自己也痛苦一世,又是何必?”我出声对他们三人说道。
大师兄不赞同:“我们是琉璃的兄长,此人来历不明、为人如何我们尚不能判断,在这种情况下带琉璃回家合情合理,反而是明知不合礼法却任由她按照自己心意行事、最后可能伤心痛苦才是违背情理,这是其一。其二,琉璃如今还小,认人不清,以后便会明白我们的良苦用心,何来埋怨一说。况且,当以后她遇上良人,只有幸福,怎么会痛苦呢?方娘子此言差矣。”
“好一个来历不明、不能判断。既然不能判断,为何便匆忙做出决定?既然不能判断,又怎么能说海豚不是良人?”
“那你又怎么能判断他是?”
“用我的眼睛、用我的心。我的眼睛看见了海豚这些天为琉璃所做的一切。琉璃想要的,对的便尽全力给予,给予不了的也在自己能力范围内满足;不对的便耐心劝说,直到琉璃明白其中道理。他比琉璃年长、比琉璃成熟,他没有无原则地溺爱琉璃,而是努力帮助她长大,两个人一起成长,协调彼此步调。一步一脚印,踏着你我的梦想前进。我的心告诉我,他所做的这一切皆是出于真心,他的确深深地爱着琉璃。”
“你怎么知道你看到的是全部,你又怎么知道什么是真心、什么是假意。”
“即使我看到的不是全部,也比你看到的多。即使我看到的不是全部,也比你有资格站在这里发言。至于真心或假意,我不需要知道,只需要感知。将心比心,以心度心,你说对吗?”
“呵。”
“我也知道,要你们立刻接受海豚这么一个对你们而言完全陌生的人出现在琉璃的生命里是件很难的事情。但就像琉璃说的,做人要讲道理。如果不问是非黑白就硬把琉璃往回拽,真的不是那么好吧?”
三师兄又突然说道:“难道你有什么主意?”
闻言,所有人全部看向我。我咽了咽口水:“这个……不管咋样,你们起码要给海豚一个机会证明自己,是吧?”
三人沉吟片刻,抬头看向琉璃。在看见后者期盼的目光后,终是点了点头。
海豚脸色稍解,随即又紧张起来,因为这时二师兄问大师兄:“怎么证明?”
大师兄看向海豚,海豚连忙举手要发誓。前者抬手制止:“发誓就不必了。”海豚闻言面露难色,突然想起什么,边说边卸下背在背后的竹筐:“我给琉璃带了礼物。方娘子说过‘赠人玫瑰,手有余香’,送花是最能体现人的心意的行为。还说在她们那里,送花是追求女孩子最好的手段。”琉璃在听到那句“追求女孩子”时脸刷地又红了,对于海豚的憨厚直白不打弯,我那个无语望天啊……
三师兄“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二师兄哭笑不得地看着海豚,大师兄脸色依旧不变。
然后,然后,然后……
然后我差点背过气去:“靠之!你确定你送的是花?”
第四十六章 所谓有情人那啥那啥
这一把,绿油油、郁葱葱、鲜亮亮,生机勃勃、活泼可爱,根部带着新鲜的泥巴,头顶盘旋一只可疑的小虫,无论从哪个角度,都证明这的确是海豚刚刚从路上采回来的。
可是——“海豚啊,这明明只是一把草吧……”
“嗯,很好看吧?”
围观群众(女):“……”
围观群众(男):“……”
琉璃:“啊啊啊,好可爱啊!”
围观群众(男女):“……”
我:“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三师兄:“嗯嗯。”
大师兄默默滴做了一个很像擦汗的动作,什么都没说。其实按我估计,应该是被雷劈得啥都说不出来。心理建设了好一会,大师兄才再次出声道:“这个……花就先放下。李郎,我问你几个问题可好?”
海豚听了赶紧把手里的花——呃—不,我坚决要叫它为草——放回筐里,又紧张地点了点头。琉璃也看着师兄,不知他想问啥。
但是,这时候讨厌的自明又来了,一听要考海豚,他兴奋地举手:“我来,我先问。”大师兄略显无奈,但没有反对。二师兄见状立刻一脸得意,清清嗓子,思索了一下下,便问:“李郎,我先考考你的才学可好?”
琉璃刚要反对,海豚已经先点头了,急得琉璃忙给他使眼色,可后者全当没看见。
“那你可听好了,我先问个简单点的。嗯……请阐述‘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中,道与名的关系!并说明老子为何要使用这两个字来命名。”
大师兄:“……”
三师兄:“……”
琉璃:“……”
我:(苦苦思索状)“介个……zhuangbility版的语文阅读题?”
海豚:“???”
自明:“连这么简单的题目都不会?好,那我出个更简单点的……”
大师兄:“滚!”
被鄙视的二师兄心灵受到了严重的创伤,蹲墙角画圈圈去了。比较好心的三师兄不忍看师哥背影散发的寂寞光环,也凑过去和他一起玩埋木棍。
大师兄朝琉璃使了一个眼色,后者无限委屈磨叽地拉着我回避。然后我就看到大师兄和海豚席地而坐,开始漫长的聊天过程。
对于他们聊了什么,大师兄和海豚都没有说。甚至是在日后,琉璃偶尔携家眷(注:每一次都木有海豚,据说是被高家叔叔慧眼识珠拉着在山里各个角落修炼去了)去长安串我门子,或者是大师兄时不时去和李治弟弟混混跟我偶尔碰见时,我都没法弄清楚当天一开始还无比严肃到最后交谈甚欢甚至开始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的二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不知道也没什么,反正我一直觉得像海豚这样的老实孩子当得起这般福气。套用句不恰当的话来形容——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傻人有傻福?
所以,直到最后的最后,我唯一知道的是——
大师兄:(朝我们招招手)“过来。”
我和琉璃赶紧屁颠屁颠跑过去,三师兄也拉着不情不愿的二师兄屁颠屁颠跑过来。
大师兄:“嗯,刚刚我和海豚谈了一下,对于他的为人我是十分赞赏的,也丝毫不怀疑他对琉璃的真心,更不怀疑他能完全胜任照顾琉璃的工作……”
琉璃:“欧也!”
大师兄:(抬手制止琉璃)“可是……”
不好!仍面有豫色!
“可是我总觉得就这么让他们成亲不太好。”他看向二、三师弟。
不等他们开口,看到二师兄点头我立马跳起来朝他吼:“什么好不好!神马叫好神马叫不好你不知道有没有!‘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姻’有没有!!拆人家姻缘死后是要下地狱的,下完地域再投胎还是要变成猪猪猪牛牛牛猫猫猫狗狗狗的有没有!!!就算不为自己这辈子着想也要为下辈子着想,做人不能这么不负责任有没有!!!!像琉璃和海豚这样的孩子你们伤不起有没有!!!!!”
“……”
可怜的二师兄,本来就没从心灵打击中缓过来,被我的惊叹号和“有没有”一压,干脆彻底趴下了。三师兄扶着陡然压到他肩上的二师兄,表示压力很大——按身形算,他们二人可算是奥尼尔压艾弗森级别的差距——二师兄属于阳光健壮型男,嗯,三师兄是文弱纤细公子,嗯,就是这样。
看到他投向我的半分哀怨半分可怜九分咬牙切齿的目光,我神态自然地转过脸去,看天上云自在来去、看庭前树悠然风摆、看溪边花恬然开谢、看梁间燕去了又回——呃,YY远了——“啪!”再打死一只蚊子。
“……既然这样,海豚,你是否愿意随我们回玉眠山,请师父作证为你们举行婚礼?”
“大师兄!”琉璃忍不住欢呼。
这时大师兄毫无征兆地后退一步,扎稳马步。下一秒,琉璃整个人朝他扑了上去,挂在他身上活蹦乱跳、大声欢呼。
我打量了一下海豚的小身板,他发现后挺直腰杆、豪气地拍拍胸脯:“放心吧,看着瘦,挂她一个还是没问题的!”
“那以后再出来一个呢?”
“……那就以后再说吧。”
好了,事情至此也算有了个圆满的结局。有大师兄的保驾护航,我不担心到了玉眠山高家叔叔会怎么为难这对可爱的小情侣。果然世间还是有情人那啥那啥啊!
不过,这样一来,我和琉璃终于要分别了。收拾完包袱离开李家,我们一路同行到山脚,在不得不说再见时,她依依不舍地拉着我的手,嘴巴扁得老高:“方易,要不你跟我们回玉眠山吧,反正你一开始也要去的不是吗?”
“不行!”
特别说明一下,这句整齐划一的拒绝是有四个人同时完成的:我、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
“为什么?”琉璃不高兴地问他们。
三师兄看二师兄,二师兄看大师兄。大师兄毛了:“看我作甚!”
“你是大师兄,你懂的。”
“……方娘子应该还有自己的事吧,你已经打扰了人家这么久,万一耽误了人家的事怎么办?”
琉璃听了放下心来:“没关系的,就凭我对她的了解,她什么事也没有!”
“呃……”听了这句,我表示压力很大。
她紧张地看向我:“你真的有什么事吗?”
我看向她,愧疚地点点头。但随即又提起精神说道:“没关系,等我办完事,有空我回去找你的。如果你方便,也可以来长安找我啊。我住在安仁坊的韦府,你一问就能问到。”
“韦府?你已经嫁人了么?”海豚奇怪地问。
我吐了下舌头:“这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有空再说吧。天色不早了,你们快走吧。”
“那你打算去哪?”
“自然是要去办事啊,放心吧,我们一定还会再见的。”
在师兄们的再三催促下,琉璃才终于放开我的手,反复叮咛一定要去找她,恋恋不舍泫然欲泣地开口向我告别。等前面的人离开十几步远的时候,大师兄笠翁才走到我身边,低声说了一句:“韦郎中很生气,你最好快点回去。还有,我希望你们之间的事永远不要扯上琉璃。”
我点点头,正要说什么,忽然看见已走在前面的海豚神色怪异地回头向我冲来,一把把我拉到路边,严肃地盯着我。我被他的眼神看得发毛,又觉得眼前这个海豚似乎跟之前我认识的不太一眼,我弱弱地问:“咋啦?”
他摇摇头,欲言又止。
前面的众人开始催了,琉璃甚至要走过来看发生了什么事。
我佯装轻松地拍拍他的肩,笑着说:“走吧,希望以后还有机会再见。”
在这永远地离别的前夕,海豚突然轻轻唤了我一声:“方易。”
“嗯?”
他又停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才继续说:“如果……你能回去,告诉琉璃,一千年前,一千年后,每一个轮回,我都会努力牵起她的手。请祝福她与那时的我,好吗?”
等我终于想明白他话语里的意思,两个人,都早已泪流满面。一种巨大的荒谬和感动流遍全身。我失笑道:“你刚刚没有被雷劈啊,怎么突然就知道这些事了?我只听说过前世的记忆。怎么,现在的世界已经神奇到可以让人看清后世种种?”
他也笑了,干净的面容千年未改:“前世后世,有什么区别吗?”
一滴泪水渗进眼眶,日落黄昏中我目送他们渐渐远走。
第四十七章 林眠涧风花想容(三)
送走他们一行人,我已经没法赶在天黑城门关闭前返回江陵城。
回到大路上找了一家驿站歇过一宿,天亮时我趁着晨曦重新踏进了江陵,却得知子言已于拜访齐府的隔天离开,去向不明。
虽然在江陵城只逗留了短短一天、虽然他大部分时间只在齐府、虽然除了齐家就没有多少个人见过他的面——但这依然无妨他在江陵城里掀起莫名其妙的超高人气——据说在他走后的整整半个月里齐府有幸与他接触过的仆从们成了城市八卦圈的最受欢迎人物,他们不厌其烦地一遍遍描述有关韦子言的一切,从外貌到举止到穿衣打扮到说话走路、甚至一个打喷嚏的动作都能美轮美奂宛若仙人——所以说,事实传三遍就顶多是个故事了。
因为子言的缘故,齐府的其它花边也趁着这个机会被整个江陵城好好地八了一八。在满城的闲言碎语里,我大概地组织出了海豚在婚礼前一天从未来亲家的府里跑掉的真相——乖乖,居然是嫌过程太繁琐仪程太复杂自己觉得忍受不到最后干脆不要失礼于人前——我想说的是,海豚你真有种。据齐天赐身边的人对当天情景绘声绘色的回忆,齐天赐在被告知海豚不告而别后,一个人在房间里忍了好久好久,但终于没忍住把伺候海豚的所有人劈头盖脸狂骂了一通。唉,真是罪过。
当然了,比起海豚的事,我还是更关注韦帅哥。我真的很郁闷,你说在长安那边我好歹还能把韦子言的受欢迎归功于狗仔队的发达以至于不断有新的消息刺激人民群众的神经末梢、从而可以让他们持续不绝毫不厌倦地追着韦子言的衣角跑,这都到江陵了,烟柳繁华地的淫民们怎么也算身经百战见多识广,怎么也跟风捧他捏?
百思不得其解,所以我决定不思了——还是先填饱肚子比较重要。就在这万年不变的阳春面摊摊上,人民群众的聒噪终于还是解开了我刚刚放下的疑问。
“你们干嘛一天到晚谈论那个韦郎中,又不是三头六臂,至于这么受欢迎!”
“你看你,都半个月啦,还这么消息不通!人家那郎君,不仅BALABALA,更BALABALA,还BALABALA,最重要的是,他实在是个痴情种。据说他不远万里地从京城赶过来,就是为见那个因误会而悔婚出走的未婚妻。咱们的郎中不顾前程家庭事业责任,抛去荣华富贵锦绣衣食,千山万水就为了带心上人回家。唉,可惜,那个不长眼的女人,居然还是狠心地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