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王媳妇则鼓励地拍了拍她的手,然后招呼我们先去厨房吃早饭。
鸡王的主人早已将饭做好,正在摆碗筷。我们依次坐下后,全部看向了怀玉娘子。
她先是盯着面前的碗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像是回过神来般,抬起头看着我们,坚定地说:“我决定了,回娘家。”鸡王露出诧异的神色看向自己的媳妇,在得到后者肯定的回应后沉重地叹息一声,没有说话。琉璃似乎不太能理解这句话背后的含义,但因为现场凝重的气氛,也没有敢出声。虽然料到过这种结局,我的声音还是被哽在喉咙里,好半天才吐出来:“怀玉娘子,你是因为昨天……”
她摇摇头:“不,我只是心死了,梳翠(鸡王媳妇)说得对,如果大虎为了杜鹃连那样的事都能做得出来,我还有什么好留恋的呢?”
鸡王的主人闻言有点责怪地看向自家媳妇,却被后者一眼瞪了回来。怀玉娘子看到这一幕,转而对鸡王的主人说:“肖潇,你别怪梳翠,她也是为我好,要怪就怪我自己不争气,留不住自家男人。”
肖潇赶紧安慰道:“怀玉你可别这么说。唉,肖虎这次做得实在是太过分了。这次是这么对你,万一再有下次……算了,你要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平安就好。”
听了这半晌,琉璃总算听出点味道来:“怀玉娘子,你是打算从此不回来了吗?”
怀玉娘子点点头。
琉璃又问:“那……你是休夫?”
怀玉娘子听到这个词,一愣,随即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
我把脸别过去,悲伤蔓延。
至此大家都不再说话,默默把饭吃完。
早饭后,梳翠和肖潇陪着怀玉娘子去了肖家,我们则留在屋里。
天黑下来的时候,他们回来了。怀玉娘子哭得眼睛红肿,几乎站不稳。梳翠在旁扶着她,手里还拎了一些东西。肖潇则沉默地跟在后面,拎着扛着大件行李。
看到我们询问的目光,梳翠叹息了一声,说:“明天她就走了。肖潇送她回去,就这样吧。”
怀玉娘子这时也终于找回一点力气,虚弱地问我们道:“两位娘子,你们的大恩怀玉可能要来日才能回报。请二位再等我些时候。”
听了这话,我简直无地自容,琉璃也红了眼眶,使劲抿着自己的嘴唇。
梳翠又问:“二位娘子,你们是什么打算?”
我们对视了一眼,琉璃开口答说:“我们明天也随你们一起走吧。”
“不知二位要去哪?”
“天地之大,四海为家。”
梳翠听了流露出不赞同的神色,但也没说什么。肖潇这时从房里出来,听到我们的话,便问:“那要不要我去把你们的行李从肖家拿过来?”还没等我们说话,梳翠就直接回他:“还用你问,早收拾好带过来了。”肖潇听了不好意思地笑起来:“这样,那还是我的媳妇想得周到。”
我和琉璃在梳翠的指点下找到自己的东西,又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便上榻睡了。
。
第二天天没亮,我们就起身准备上路。
正吃早饭的时候,屋门响了。梳翠出去开门,肖潇大声问是谁,外头却没有回应。正奇怪间,梳翠和一个人进来了——是怀玉娘子的婆婆。
怀玉娘子很惊讶,赶紧站起来过去搀扶。婆婆也不卖关子,开门见山对怀玉说:“媳妇,你要走了,我拦不住你,也不怪你。你也知道,阿虎他本不是这样的孩子,都怪杜鹃她……”
“娘,你别说了,我都明白的。”
“唉,我这做娘的心里清楚,虎子确实对不住你!但我是他娘,儿子是娘的心头肉啊!你让我怎么说他……”婆婆有些哽咽,停了一会儿才继续,“现在你要回娘家了,以后恐怕你也很难再回头。回去后你尽管改嫁,我们绝不多说一句话。但小弟弟(指怀玉娘子的儿子)不能跟你走,这个你得清楚。”
怀玉娘子听了这话,难受地别过头,不言语。
婆婆顿了一下,又说道:“你是个女人,虽说是我们肖家对你不住,可回到去不知道的人可能也会为难你。我今天把你的嫁妆都带来了,拿不走的也折成了钱。你收妥当,万一娘家人对你不好,拿着这些钱你还能寻个活计。”
怀玉娘子听了泣不成声,拉着自己婆婆的手始终不肯放下。
婆婆也架不住地泪眼婆娑,喃喃地说道:“怀玉啊,你是个好孩子娘知道。肖家没福分,留不住你。以后的路,你自己要好好走。”
怀玉娘子点点头,婆媳俩抱头痛哭。
青曦在天边吐露,苏醒的林鸟相唱相和,又是一度清晓来临。桌上的面条本来热气袅袅,到最后终于失去了温度,变成一碗难以下咽的面疙瘩。
在驿道上,我们和怀玉娘子二人分了手,朝着大路的两个方向各自前行。
昨日同归,从此殊途。
第十二章 长安的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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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自从程子语溜号后,韦家就成了血雨腥风的海洋。一股名叫韦子言的狂怒席卷过家里每一个角落,生生地把一个素雅沉静的宅子变成了一座人人自危的修罗地狱。
衣子缄秉承着一贯“不好就溜”的原则当天就跑路了,花想容也早早收拾包袱不知去了哪里。剩下走不掉的人只好每天苦着脸承受男主人永不熄灭的怒火以及接连不断的发泄,直至某天他终于释放完所有疯狂,开始用阴郁的脸色把韦府渲染成幽冥而不见阳光的魔鬼之宅。
宽宽云绮:各位读者大家好,想必大家此时都十分关心李药的生存状况,我现在就请到了韦子言先生的秘书兼贴身仆人——李药同志,请他来给我们说说这些天他的悲惨生活。李药同志你好!
李药:邪恶的作者,读者朋友们,大家好!
宽宽云绮:你怎么说话,我哪里邪恶了!
李药:你哪里不邪恶?你邪恶,全身上下都邪恶,全家都邪恶!如果不是你的白痴,二娘会这么八卦?如果不是你的狗血,严郎会有那么个未婚妻?如果不是你
的小白,梁娘子会干出那种事?还黑色曼陀罗,你咋不找个人弹首《黑色星期天》呢?还有,如果不是你的后妈,那大郎和二娘早结婚了,犯得着弄成现在这样?凡
此种种,你不邪恶你写得出这种狗屁情节?
宽宽云绮:咳咳,我们先来说正题吧——李药同志,你能简单给我们描述一下这几天你的生活吗?
李药:惨!
宽宽云绮:你能详细点吗?
李药:(鄙视地)你不是要简单点么?
宽宽云绮:……
李药:(抢过话筒)各位读者,我很惨,真的很惨!你们知道吗?从那天早上小李给二娘送早餐发现二娘离家出走时开始,我们就再也没有过过好日子。发觉二
娘离家出走后,管家第一时间差人通知了大郎和三郎。你们都了解,大郎在工作上一直严格地要求着自己,绝对不迟到不早退不旷工不怠慢,可是听到这个消息,他
居然当着兵部尚书的面就跑了!大郎踏着那个什么“凌波微步”瞬间回到家——唉,其实我觉得还不如不回呢。回到家看到空落落的房间还不是更生气更伤心!接下
来的日子,他动用自己所有的关系和力量满世界找二娘子。可奇了怪了,二娘子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怎么找都找不到。哎哟,这下可苦了我们。还记得当初三郎娶
不上李娘子时只是借酒消愁整日醉得不省人事,虽然烦心但省事。如今大郎却时刻迫使自己保持清醒,去衙门请过病假后就躲在房间里埋头梳理各地传回来的情报,
从中搜寻二娘子的蛛丝马迹。如果有进展,他就沉着一张脸;如果没头绪,他就砸东西。但话说回来,平日看他和二娘子感情这么好,他那天后居然没有再进二娘房
间一步,也一滴眼泪都没流!
宽宽云绮:因为他是行动派,从来不干没有收益的事情。听起来他没有为难你们啊?
李药:听起来没有,看起来也没有,但实际上——大大地有!我举个简单例子,平时二娘在的时候,大郎对吃什么完全无所谓,你就是捧盘生排骨只要二娘在他
也照啃不误。可是现在,不是送什么砸什么,就是边吃边砸。最好的情况是,当我们把菜上齐后,他拿眼睛扫了一眼,再哼一声,然后盯着你,把你盯到根本不知道
该怎么办好。我脆弱的小心肝啊~~
宽宽云绮:可听起来不怎么悲惨噶。
李药:你不悲惨,你全家都不悲惨!那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大郎已经发现“云衣”和《君子》的秘密了!
宽宽云绮:啥?!
李药(满意地):吓到了吧?其实二娘被关禁闭的时候大郎就已经查出一点端倪,尤其是《君子》——《美人的战争》那一期太奇怪了,本来只写男人的,怎么
突然写起女人来,倾向性还那么明显?这么一顺藤一摸瓜,答案可不就出来了嘛!沿着《君子》这条线,随后大郎很容易就查出了“云衣”和二娘的关系。
宽宽云绮:他是不是很生气?
李药:非也非也。真相出来的那天晚上,是这么多天来大郎第一次喝醉。他不生气,他伤心。二娘在他眼皮子底下做了那么多事他竟然都不知道。除了责怪自己
无能,他更觉得被二娘背叛了。以前他们之间没有秘密可言,可现在二娘的秘密高星雨知道,陆胥知道,连花想容都知道,只有大郎自己不知道!这是不是代表在二
娘心目中他还不如那些人重要!至少二娘已经不再绝对信任他,不再只有他一个。也是在那天晚上,大郎砸碎了亲自给二娘做的新娘头饰,也砸了书房里二娘最喜欢
的那个坐床,然后自己在书房门口抱头痛哭了一整夜。
宽宽云绮:然后呢然后呢?
李药:然后,然后第二天大郎就去兵部上班了……
宽宽云绮:……
李药:但所有搜寻骤然加紧,大郎不再摔东西、也不再挑我们的刺。只要一踏出韦府的大门,所有事情都恢复到平时的摸样——在兵部和别人有说有笑,参加各
种诗会酒会,对各家娘子的示爱来者不拒。可一进家门,那气氛,岂是“恐怖”二字可以形容。大郎对待我们礼数足得像下一刻他就要把我们扔到无间地狱所以这一
刻他要微笑地向我们送行,毕竟主仆一场不是。我现在最怕听到他说“李药啊,年纪不小了,该成亲了”,一听就打冷颤,怕他会直接提溜一个妓院里扫地的老妈子
过来强按我的头成亲。该怎么形容他现在的状态呢……邪!对,就是邪!
宽宽云绮:那你刚刚还骂我邪恶!
李药:他是只邪不恶,你是又邪又恶。不过说实话,我其实情愿二娘真别被他抓到。
宽宽云绮:你的胳膊肘没拐对地方吧。
李药:我当然知道总有一天二娘会被抓回来,可是以大郎现在的状态,什么事他都干得出来的:把二娘绑起来拜堂然后关在房里一辈子。除了自己挑选过的,不让她见任何人,除非自己能掌控,不让她做任何事。
宽宽云绮:《君子》和“云衣”现在如何?
李药:这个倒是很好。《君子》的那个高星雨不是省油的灯,当然也不可能是大郎的对手。只是现在大郎不会动他们罢了。
宽宽云绮:为毛?难道是珍惜程子语的心血?
李药:为了……毛?什么毛?当然不会是珍惜二娘的心血。二娘瞒着他干这种事,越是用功大郎只会越恨!但大郎心里也清楚,二娘这次离家出走只是怕被关着
而已,心里对大郎肯定还十分留恋。如果贸贸然把这两个东西都灭了,二娘说不定会一气之下跟大郎恩断义绝,到时候事情就难办了!
宽宽云绮:可是韦子言把程子语弄回来后会做的事不就是逼得程子语跟他恩断义绝么!
李药:嘿嘿,只要回来了,就由不得二娘了。
宽宽云绮:到底谁邪恶了?
李药:所以我不是说情愿二娘别回来嘛……
第十三章 所谓淫才
我和琉璃两个在驿道上和怀玉娘子分手后,又四处游荡了些日子,于前天来到了一个叫“梅干”的小镇。
对于这个名字,我当时是很有一点想法的,所以到的第一天就屁颠屁颠跑了半个镇子去找好吃的梅干。结果半天累得跟狗一样的我才从一个坐在门口纳凉的老人家嘴里得知:原来这里本名“梅关”,但有段时间因为战乱突然涌入了许多外地人,他们中的许多人因为发音不准,把名字念成了“梅干”,以讹传讹日久天长,好好的名字就变成了今天的样子。
所以,这里不产梅干,更跟好吃的梅干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受不了地叫道:“给我块板砖劈死我吧!”
话音刚落,一快红油油、亮灿灿、反射着太阳金色光芒的板砖就递到了我的面前。
不管来者是谁,琉璃直接先笑抽在地上。我右眼皮痉挛了半天,才鼓起勇气看向板砖那欠抽的主人——我怕我忍不住抢过板砖先把那人打一顿——呃,那张脸怎么说好呢?模样周正、气质流氓,风度翩翩、表情猥琐。第一眼过去,我脑子就形成一个念头:这哪是淫才,简直是淫才中的渣材!
淫才先生看见我盯着他,露出了个自我感觉特别良好的笑容:“这位娘子,你如此含情脉脉地看着我是为了哪般?如果要谢谢我的周到,那就不必了。我周天才向来做了好事不留名,最喜欢干的事就是体贴女子。不管老的少的、丑的美的,只要是雌的我通通献上我最诚挚的关怀,就连我家的狗,我都特别照顾那只雌的。”我动了动嘴,他立马激动地呼喊,“啊,你是想称赞我吗?不,不必了,我一向都觉得,女子是水做的骨肉,而那男子却是泥做的骨肉。女子清丽温柔,男子却浊不可耐。女子就该天生被关怀、被爱护。可惜啊,俗人不懂这些,反倒来嘲笑我娘娘腔,以后一定怕老婆。噢,你是不是已经被我感动了?你是不是觉得我说的很对?太好了,我终于找到一个知音了!”
“这位郎君!”
“嗯?”
“你能不能别再说了?”
“怎么了?”
“我朋友已经快要笑死了。”
他闻言看向我身边,果然发现倒在地上无法自抑的琉璃。
在他的盛意之下,我象征性地接过板砖,比划了几下,赶紧扔掉。周淫才满意地点点头,纸扇一合开始调查我俩的个人档案。
琉璃对帅哥天生无免疫力,但对非帅哥却没有什么好眼色。等她终于笑完了从地上起来,我就被她拉着头也不回地走了。此时天色已暗,我们便想在镇上找家人家借宿一晚。
氤氲的暮色里我们敲开一户人家大门,开门的妇人听明我们的来意后就很热情地邀我们进了屋。
屋子并不大,家具简陋但收拾得十分整洁。妇人给我们端来两碗水,很不好意思地说:“对不住,家里条件不好,请两位将就着喝点吧。”我们赶忙言谢,再次感激她能收留我们过夜。她笑笑,又进厨房忙活了一会儿,才出来坐下和我们聊天。
“二位饿了吧,稍等一下,等我丈夫和儿子回来我们就能开饭了。”
我们表示自己带了干粮,不必麻烦。她听了用责怪的眼神看着我们:“你们是客人,怎么能让你们吃干粮呢。我已经把你们的份都加进去了,你们要是不吃可就会浪费掉。”
琉璃不好意思地瞄了我一眼,我吐吐舌头。
妇人又问:“二位是要到哪去?打算是在梅干镇待多久?”一路上,类似这样的问题我们已经应付过无数遍,我连磕巴都不打地张嘴就来:“我们是表姐妹,要去江陵寻亲。”
“二位是要待多久?”
“不敢多加打扰,明天就走。”
妇人听了不知为啥面露小失望:“哦,是这样。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