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穆兄也懂音律?”周瑜眼中虽是有着疑惑,然而还是从怀中掏出一张古老泛黄的羊皮卷:“这是我好不容易才弄来的。不瞒穆兄,据家师推测,这首曲子应该是一首招魂往生之曲。”
“人的三魂七魄,天魂和地魂常在外,循环于三界六道之中,人死之后,命魂和七魄会进入地府轮回,而其中一些魂魄因为遭到外力因素,可能会导致飞散,从此不得超生。传说此曲可将游离的魂魄凝聚召回,超度飞升。”
“招魂往生之曲……”穆山双眼紧紧的盯着羊皮卷上的字符,那些扭扭曲曲,不明含义的符号,此刻却是给穆山一种异样的熟悉感,似是曾在什么地方见过。
“天色尚早,我到外面打几只猎物回来,给大家打打牙祭。”孙策拿起地上的虎头湛金枪,起身大步朝着门口走去:“公瑾,穆山,还有两位姑娘,你们权且在这里歇着,我去去就来。”
“我也去。”穆山将手中的羊皮卷卷好,还给周瑜,道:“打猎我可是一把好手。而且,说来也怪,这座村子,我总是觉得有点熟悉,似是有什么东西在等着我回来,我想到处转转,说不定能发现什么。”
“穆山,孙大哥,外面风雪大,出了这门,连一点指引的路标都没有,容易迷失了方向,不如还是等到明天,咱们再一起上路吧,彼此也能有个照应。”
“不妨事。”孙策爽朗一笑,大步朝着门外走去:“我可是江东猛虎孙坚的儿子,要是连认个路都不会,以后还怎么带兵跟人厮杀。穆山,我先走啦,看看咱们谁先把猎物带回来。”
“可别忘了是我最先发现这里的。既然我能够从茫茫风雪里发现它,证明了我跟它有缘,再怎么走也不会走丢的。”穆山拍了拍胸脯,自信满满的说道:“也不知道这附近有没有山鸡,烤山鸡可是我最拿手的。秀娘,雨尘,公瑾,你们要有口福了。”
“我……”
“你在这儿呆着,哪儿也别去,我可不想在冰天雪地里四处找你。”穆山一见司马雨尘开口,赶紧将她接下来的话给堵住,大步流星的朝着门外跑出:“你们就在这儿,等着我凯旋而归吧!”
风雪茫茫,无边无际,两旁的房屋已被雪花所包裹,模糊了轮廓。
“咦……,又是这首曲子……”走出了村子,耳边的呼呼风声逐渐沉寂,取而代之的是一曲之前听过的笛声,涓涓如积雪消融,暖暖似冬阳凌空,从遥远的前方,穿过风雪的阻挡,清晰传来。
“女子的歌声……”穆山只觉一阵模糊的吟唱,夹杂在那曲笛声里,渐渐的由高到低,似是有个淡淡忧愁的女子,深情款款的倚栏眺望,脉脉的倾诉着满腔的哀怨和喜悦。
“这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穆山双眼逐渐变得浑浊起来,双脚如同受人操控一般,一步一步,坚定的朝着前方迈出,留下一个个深刻的脚印,逐渐消失在弥天的风雪里。
“梅花,又开了吗?”轻轻的呢喃着,穆山只觉身边像是站着一个人,虽是看不见,然而他却十分肯定那人就在身旁,默默无言的凝望着他。
前方,一棵雪梅,迎风怒放,皑皑白雪,堆满枝梢,然而却难以掩饰那丝丝鲜艳的红,仿若那隐藏在肌肤下的血液,仿若曾经对着她许下的诺言,无论在多么遥远的彼岸,多么寒冷的黑夜,依旧炽热着。
“你怎么不说话?”穆山侧头看去,却觉得像是失去了什么,身边空空如也,唯有风雪依旧。
“……这里,我曾经来过……”穆山的视线从那棵梅树上移开,落到旁边一栋被白雪所渲染的阁楼上,脚步开始往前迈出,恍如一个出门在外的游子,终于能够落叶归根。
“雨尘,你怎么在这儿!”恍惚间,穆山仿佛看到司马雨尘站在那棵梅树下,痴痴的凝望着他:“不,你不是雨尘……,你,你是……阎霞……”
“我……”霎时,似悲伤、似欢喜、似迷惘,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狂乱的涌上心头,令穆山手足无措,进退维谷。
“我怎么会有你这种不要脸的女儿,真是把我们阎家的脸都给丢尽了!”
穆山蓦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苍老的怒喝,回首望去,却见十几个面容模糊的人,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气势汹汹。
“霞儿,立刻跟我回去,把肚子里的孽种打掉,我还能当成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不,爹,我不能这么做。这是我的骨血,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抛弃他的。”阎霞轻轻的抚摸着肚子,语气坚定道:“爹,您应该能够理解我的感受,就像无论到了什么情况,你都不会抛弃我一般。”
孩子……,谁的孩子……
穆山身体轻轻的颤抖起来,忽然之间,心里竟是涌起了一股无法遏制的恐惧,想要高声呐喊,然而所有的话,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的堵在喉咙里,只能发出低沉怪异的“赫赫”声。
第二百七十一章 湖中鬼船
“你喜欢谁,爹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你做主,但是你唯一不该的就是喜欢马家的人。你任性妄为,可曾想过后果,你将祖宗家法至于何地!你让爹如何跟族里的长老交代!……打掉孩子,从此与他断绝来往,这是爹最后的底线!”
只见那人大手往前一挥,身旁的人即刻一拥而上,朝着阎霞大步逼近。他们想要做什么,穆山俨然已经心知肚明。
“不……,不可以……”穆山嘴唇轻轻的抖动着,心如刀绞,快步的冲了上去,想要将那几人拦下,然而那几人的身影却是轻而易举的从他身体里穿过,毫无阻碍。
“怎么回事?”穆山低头抚摸着自己的身体,毫发无损:“难道是幻术?”
“不要过来!”
穆山循声望去,却见阎霞拔出随身的佩剑,抵在她的咽喉处,冰冷的剑刃在那细腻的肌肤上,割开了一道细细的伤口,丝丝鲜血,染红了穆山的视线。
一种疯狂,一种悲哀,莫名的,在穆山心头,油然而生,疯狂蔓延!
“傻孩子,傻孩子……,你还要傻到什么时候,他不会来了!马家的人,骨子里流动的都是腌臜的血液,自私、冷酷、残忍……!爹在来这里以前,早就派人通知过他,若他还有一点良知,早就过来带你走了……”
那人的声调越来越高,歇斯底里的话语,如同诅咒一般,层层叠叠的在穆山心间回荡着:“你什么时候才肯面对现实,你再这样任性,爹就只能动用家法了!”
“家法……,什么样的家法……”穆山低低的呢喃着,身体不由自主的抽动了一下,似有一股冻彻骨髓的寒意,如同这满天的雪花,飞洒在血液里。
“……爹,他不会不来的,女儿相信,他一定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
“别傻了,还有什么事情,能比你,比你腹中的骨肉,更加的重要!”
阎霞身形一颤,仿佛波光微漾的眸子,遥遥的凝视着身后的远方,久久的,望穿了秋水,望断了天涯,最终只能化为一句决绝而又冰冷的话语:“爹……,用家法吧!”
“你……,你说什么……,你是认真的!……孩子,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不仅是那人,就连穆山都被阎霞的话吓了一跳,瞬息之间,心脏似是停止了跳动!
“我相信他,女儿无悔!”
沉默,凝聚在彼此的目光之中。言语,此刻显得多么的苍白无力,那人终是长叹一声,转身蹒跚离去。
其他的人,纷纷解下随身的酒袋,走到阎霞身旁,将袋里的酒淋到她身上,将她浑身淋湿淋透,而后抛下酒袋,转身离去。最后一人,则是从怀中探出两块火石,在穆山诧异惊愕的目光下,对撞擦出了火花,将阎霞身上的酒水全部点燃。
瞬间,火焰在阎霞身上窜起,丝丝缕缕,越烧越烈,逐渐将她的身影完全吞没!
“你们怎么可以……如此残忍……”这是第一次,穆山觉得火焰是如此的可怕,身上的每块肌肤,像是已被烤成了焦炭,痛得穆山浑身抽搐,双手交叉,指甲在手臂皮肤上抓出两道长长的血痕。
而她,仅仅只是转过身去,面向着遥远的远方,不言不语,等着一个永远都不可能出现的身影!
可曾后悔?可曾怨恨?
火焰熊熊燃烧着,雪梅上的积雪,在高温灼烤下,纷纷融化,冰冷的雪水,点点滴滴,此刻望去,如同最为绝望的眼泪!
“啊……”穆山无法承受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双手抱头,蹲在地上高声的咆哮着,似是要将那种本不该属于他,不该由他来承担的情感,统统吼出胸膛。
风,朝着四面八方狂卷而去。
穆山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慢慢的直起腰来,脸上依稀有着冰冷的泪痕。
前方,雪梅依旧散发着淡淡的暗香,阁楼安静如故,像是一个沉默的看客,无声的凝视着一切。
日近黄昏,残阳斜照,雪梅和阁楼的后方,湖面微起波澜,映照着天边晚霞,层层涌动,红艳耀眼,仿佛不久之前的那炬烈火,在穆山的心头眼中,无声的燃烧着。
穆山站在梅树下,凝望着远方,心境如同湖面,久久不能平静。
耳边,开始低低的回响起阁楼檐角的风铃声,清脆悦耳,如同曾经停留在这里的欢声笑语。
不知过了多久,残阳收起最后的一丝光和热,天空逐渐被黑暗所笼罩。
穆山正打算折返回去,眼角却看到一抹黑色的轮廓,在湖泊中央处,缓缓的朝着岸边驶来。
“湖里怎么会有船?”穆山一脸疑惑的望着视线里逐渐清晰的船只,心中忽然升起了一股久违的熟悉感:“难道是渔船?不,不是……”
“……我到底是怎么了!”穆山运起内力,身形蹁跹如风,滑行而过,如同蜻蜓飞掠点水,朝着远处的船只疾驰过去:“难道真是撞邪了?明知不会有好事,可就是偏偏忍不住!”
登上船只,鼻间闻到一股浓郁的腐朽味道,也不知这船被人遗弃了多久。
四周黑漆漆,不见半点光亮,颇有几分幽深诡异。
穆山谨慎的往前迈出一步,眼前的景象顷刻变幻流转。灯火如同夜晚的花儿,无声的绽放着,勾勒出整艘船的轮廓。镂刻着各种精致图纹的窗户,高贵典雅,船舱内只有一副案几,摆着一张古琴,人却不知跑到了哪里去。
“如果能够永远都这样,那该有多好。”
“这声音……,阎霞。”穆山的心弦,似是被轻轻的拨动了一下,涟漪层层,情不自禁的朝着船头走去。
“夜晚的光阴总是如此的短暂,就像天边的明月,即便光亮,却总是带着丝丝的凄凉,或许正是因为他知道属于他的时间,实在太短,太短!但愿黎明能够永远不要到来,就这样,让我们一直待下去,直到地老天荒!”
出了船舱,风雪依旧呼呼吹着,永不停歇。而在那漫天的风雪之中,只见两个身影额头相抵,嘴角带笑,含情脉脉的凝视着对方。
“你……,我……”穆山颤颤的伸出手指,指着前方的男子,而后又缓缓的摸着自己的脸颊,心中没来由的涌出一股恐惧,双脚微微往后挪移着,似是想要逃离这里,却又舍不得就这么离开。
而正在穆山踌躇之际,船下的湖水微微荡漾,无数由湖水组成,清澈透明的手臂,紧紧的扣住了船底,继而从湖中爬出一个个面目模糊的水鬼,从四面八方,无声无息的朝着船上的穆山,蜂拥而去。
其中速度最快的一个,尖长透明的利爪,已然抓到穆山的后脑勺处,而穆山依旧失魂落魄的怔在那里,浑然不知。
第二百七十二章 神秘祭坛
真的是我……,是我有负于她……
可是我……不会是这种人……,不会……
“为什么,你那天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要失约?难道你真是个表里不一的伪君子?”穆山轻轻的述说着,与其说是在质问马鹜,不如说是在抨击自己,声调愈发的高亢起来,隐隐夹杂着浓浓的恐惧和憎恨,面色涨红,歇斯底里的咒骂道:“一只披着人皮的畜生?!”
“咝……”穆山神情激动之下,双脚又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后脑勺似是撞到了什么冰冷锐利的东西,瞬间便有股冷冽邪异的寒流,窜进了身体里。
“谁?”联想到如今自己的处境和位置,穆山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哆嗦,身形快速的往前窜出,腰间的辟邪猛然出鞘挥动,朝着身后斩击过去。
“哗……”穆山身后的水鬼,在辟邪的剑刃斩击下,顿时断为两截,化成一滩寒水,浸湿了船板。
“鬼……,水鬼!……怎么会有这么多!”放眼望去,只见船上的空间,已被密密麻麻的水鬼所占据,那一个个透明的身体,映射着天边的洁白月光,散发着一种诡异的光芒,尤其是他们模糊的脸部轮廓上,似是带着一种肆虐快意的笑容。
“后面也有!”穆山感到身后寒意骤起,不及多想,脚尖踮地,身形如风转动,手中辟邪接连挥舞,或挑或刺,或削或砍,不断的将近身的水鬼斩成数截。
“早就知道没好事,可我还……,真是个傻瓜!如今的情形,很难继续支撑下去,但是下面就是湖泊,万一他们在我飞度之时,从湖中伸出手来将我拉到湖底……”
一想到那种可能性,穆山顿时打消了回岸的念头,打算死守到天明,到时水鬼再多,也不足为患。
随着水鬼前仆后继的冲涌,船板早已被冰冷的湖水所浸湿。数不胜数的水鬼自杀式的倒下,在那摔落飞溅而起的蓬蓬水花掩饰下,穆山并没有发现,一股水流从四周奔涌而来,无声无息!
“刷!”就在穆山脚步挪移之际,地面上那股水流,快速的黏住穆山的脚掌,而后迅疾的蜂拥而上,沿着穆山的双脚攀升,于瞬息间将他浑身包裹住,犹如一块巨大剔透的湖泊,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哼,小小的水鬼,以为这样就能擒住我,那就大错特错。
老虎不发威,你们还真当我是病猫,给你们来点厉害的!
穆山运起体内真气,浑身顿时燃起淡淡的火焰,与身周的寒水相互抗衡着。
“嗞嗞……”水与火相互绞缠,顿时产生袅袅的薄雾,升腾而起,朦朦胧胧。
“哗……”就在穆山即将脱困之际,湖面突然掀起一股巨浪,朝着穆山当面拍下。
“雕虫小技!”穆山猛然发力,震开了周身的禁锢,正欲悍然反击,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脑海之中突兀响起:寒月几度照千山,光阴百转春秋长!天可怜见,终是把你给等来了!若是再晚一些,也许我就等不下去了。
“马鹜……”穆山心神一颤,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听到马鹜的声音,然而就在走神之际,头顶的巨浪已经幻化为一只巨大的手掌,一把握住他,猛地将他攥回了湖泊里。
“咕噜噜……”猝不及防之下,穆山的口鼻被大量阴冷的寒水灌入,胸口沉闷欲炸,有种即将窒息的感觉。
你到底想干什么?!
穆山无法开口,刚想再次挣扎,却忽然感到一股无形的力量,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将他牢牢的钳制住,体内的真气瞬间停止运转。
怎么会这样!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我的真气会被禁锢住?
骤逢变故,穆山心中一凉,望着头顶倒映在湖面上,来回晃动的月影,只觉一切都在逐渐远去,逐渐模糊。
你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茫然四顾,只见四周的湖水,竟是由无数张神情各异的脸颊组成,重重叠叠,狰狞可怖,看得穆山背脊发凉,汗毛乍立。
“咕咕……”穆山口中吐出一连串的气泡,浑身的力量开始衰减,然而握住自己的那只手臂,仿佛攥得更加的用力,拉得更加的快速!
下方,幽幽冷光之中,穆山看到了一座秩序严整,华丽绚烂的遗迹。
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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