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马的速度可不慢,一旦松开摔下马,即便不死,也得半残。
低头看去,脚下却是已经变成了一片绿茵。
赵普顿时一愣,看来,这地方离契丹人的居所想必也已经不远了。
远远望去,一片辽阔的草原出现在眼前。
远处几个突兀的黑点也渐渐的清晰。
那是一个个契丹人的帐篷,和现代的蒙古包差不多,游牧民族习性相近,相比这各方面的习惯也都差不多。
回头看着赵普,耶律向庆对着前方一指,”那边就是我们契丹人驻扎的地方,草原上的帐篷在我们这里称之为‘穹庐’,看来,不出两个时辰,咱们就能到了。”
强忍着胃酸,赵普连忙说道,“耶律向庆,你救我的原因是什么?难道只为了报恩?“
即便面如土灰,一双黑眸却仍是犀利,赵普看向耶律向庆的面孔中,大有一种超越了这个年龄的深沉与稳重,“我猜天下探子,就没有这样的人。”
从马背上长大的耶律向庆,自然没有赵普那般狼狈,轻笑着点头,“和汉人买卖一样,天下的确没有这等便宜事,我能救你自然是因为,你有用处!”
一旁的几个契丹人也纷纷开口。
“白虎之主,契丹之敌。”
“你杀了很多契丹人,也杀了几个跟我们契丹人私下买卖的官。”
赵普的瞳孔一颤,旋即开口道,“你们明知道我是谁,何必救我?”
若是真回去受到更加严酷的刑罚,赵普还真不如跟着原先那帮憨傻蛮力的契丹人队伍的好。
耶律向庆却是一笑,“赵普,你是个不错的敌人,可是一旦受了威胁的敌人成为了朋友,那很多事情,或许比杀了你要容易的多!”
“你倒是挺会利用人的。”嘴边一阵轻蔑,赵普的神情看起来很是不屑。
那耶律向庆却是往前探头张望。
一列马车驶过,在草原上压出两道冗长的痕迹。
赵普也昂了昂头张望,“你们草原上的汉子不纵马驰骋,竟然还有坐马车的?”
几个契丹人的脸色各自沉闷。
为首的耶律向庆却是低声道,“他不配做我们契丹人!!”
双眼狠狠地眯缝着,看着那些华贵的马车轿撵,赵普竟然莫名的感觉似乎从哪见过一般。
还不等他们几人的马匹停下,不远处的马车却是先停了下来。
轿帘中,传来一口十分娴熟的开封腔。
“纵马之人也需下马行礼才是。”
耶律向庆脸色铁青,抿着嘴怒着宽大的鼻子,朗声道,“纵马之人长在马背,不便轻易下马。倒是长在汉人堆里的家伙,想不到在契丹说话,竟然也用起了汉人的言语!!”
轿帘一掀,那马车周遭的众多侍卫顿时也纷纷保卫似的,内里出来的一个中年男子却是一摆手。
一身的汉人打扮,周身绫罗绸缎足以显赫身价。
“不过是萨满身边人,有何可嚣张的?”
从内里走出来的那个中年男子,赵普不光见过,还有过交集,这人正是
萧元康!
双手在脸上肆意的抓了两下,发髻本就蓬乱,随意一抓更是凌乱上几分,低垂着头,很怕被对方认出来似的。
那日在常州城中,虽然逼着萧元康杀了他身边的两个亲信,可是赵普却不是个傻子,心中知道,这萧元康即便没对自己怎么样,也得是个记恨自己的家伙。
此时自己虽然已经不再是个阶下囚,可是对于萧元康这样的家伙,自己还是避着点的好。
那萧元康的目光凶狠,从这些契丹人的脸上扫视一遍,终究还是停留在了赵普身上。
“这是谁?”
“我们带回来的人还需要萧大人过目?”耶律向庆冷哼道,“什么时候萧大人除了当起两国桥梁之外,还当上了大汗的贴身侍从?”
萧元康身边的几个侍从纷纷不满,这萧元康却是一脸淡然,笑着摆手道,“退下,无妨。”
两旁纷纷屏退,萧元康却是快步上前,双眼一眯缝,朗声道,“这人我看起来怎么有些眼熟?前些日子我丢了个偷我金块的侍从,莫不是被你们缉拿归案了?”
赵普一皱眉头,头低得更低。
“越发无赖了!”一旁的一个契丹人气不过,连忙呵斥道,“萧大人再怎么奔波,身边始终都是契丹侍从!你看清楚,这家伙是个汉人!”
“哦。这样啊。”得意的捏着胡须,萧元康玩味的看着赵普。
那神态像极了个花花公子,死盯着人家大姑娘似的。
耶律向庆却是直接拔出弯刀道,“不得无礼!大汗有令,萨满要的人可以不经过身份审问,谁给你这样的权利盯着我们的贵客看?”
“你这贵客一身衣衫穿着倒很是‘奢靡’嘛。”萧元康奸笑着,脸上的多了一抹肆意和放纵。
“我们走。”马匹不断往前行去。
赵普被几个契丹人围在中央,跟着前行。
“赵普。”萧元康的口中漫不经心的吐出这么两个字。
下意识的一回头,赵普的脸色便是一变。
中计了,还是条件反射的原因,没想到已经和这个名字融合太久,自己居然真的会回头!
看清了赵普的面孔,萧元康的嘴角顿时微微上扬,“这贵客也是我的贵客啊,耶律向庆,替我好生照顾着,我现在还有要事在身,等我回来,再好好和赵普小友叙一叙旧!!”
双眼如鹰,顿觉犀利,赵普的脸上多了一抹沉寂。
到底是稚嫩,竟然如此轻易被人虚晃了一招,发现了自己的行踪和真实身份。
如此一来,倒是不难想象之前梦中老祖宗所说的危险之处了。
若是混在行进的俘虏之中,被这萧元康发现,只怕不时,就会身首异处!
第六十六章 俘虏的非典型打开方式()
“你不该回头!”双眼眯缝得鼻梁上都起了皱纹,耶律向庆一脸惋惜的样子,看着赵普,“你可知道萧元康是个多么记仇的人?”
赵普一愣,“怎么常州城中的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儿,你居然都知道?”
“小事儿?”耶律向庆冷哼一声,扶了扶头上的毡帽,“若真是个寻常的契丹贵族也就罢了,偏偏萧元康还是你们皇帝身边的近人,敢以一个小兵头的位置去砍了萧元康的左膀右臂,赵普,这天下恐怕也只有你一人了。”
无奈叹着摇头,周围的那些契丹人也纷纷叹道,“真不知道这人是聪明还是傻!”
一时间,赵普也是揉着头没了想法,“如果我落到萧元康手里,他会杀了我么?”
轻轻闭上眼,耶律向庆只道,“我不敢想赵普,你以为一个能够让你们大晋皇帝信服的探子,该有什么样的手段?”
瞳眸抖了抖,迎面而来的,便是耶律向庆不断抽搐的眼睑,“萧元康的刑罚,远比你想象中的还得毒辣的多,只有你没见过的,没有他没做过的!”
嘴角没来由的扯了扯,赵普急忙道,“他还能吃了我?”
“他不吃你。”耶律向庆缓缓道,“我有生之年曾经见过被他上刑的犯人。
那是个宁可将自己舌头咬掉的硬汉,却生生写了血书将他所知道的所有消息全都和盘托出。你知道他是怎么做的吗?“
此时,耶律向庆坐下的马匹倒是慢了许多,回着头看着赵普。
缓缓摇头,赵普一脸懵懂。
耶律向庆的嘴角一咧,俨然一种苦笑滋味,“我们契丹这地方有种蜂叫杀人蜂,被这东西蛰中的人,伤口会不断溃烂化脓,不出三个时辰,整个人便会化为一滩脓水,死相极为难看。”
“能够勉强留一条命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涂上满身的泥浆。”目光沉寂些许,耶律向庆缓缓道,“我曾见过萧元康将那硬汉关到密室中,屋里放上杀人蜂,逼他写出消息。”
赵普似乎也提起了兴致,急忙凑上前去,“那人写了?”
耶律向庆摇了摇头,“开始并没有,那硬汉硬是挨了三刻钟,才求饶用血书消息换泥浆,萧元康也如约倒了一桶泥浆进去。”
赵普撇着嘴,“那也是那杀人蜂厉害,跟萧元康有什么关系?”
看着赵普的轻蔑样子,耶律向庆的脸上多了一抹恶寒,“可是,那硬汉不知道,萧元康倒进去的,是一桶蜂蜜!!”
张大了嘴巴,赵普此时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
“原本已经停止攻击的杀人蜂,顿时如同嗜血的狂魔一般。”耶律向庆看着远处,叹道,“据说不过半个时辰,这整个人便和那桶蜂蜜融合在一起,血浆混合着粘稠的蜜,卧倒一滩,不成人形。”
“这”原本骑马已经让赵普有些筋疲力竭的架势,如今听了这么段故事,竟然险些一个倾身栽下马!
耶律向庆看着赵普,神情略显无奈,“这样,你还觉得这萧元康没什么了不起么?”
赵普死命的摇着头,一脸郑重。
“虽然不知道萧元康这家伙到底忌惮你个小兵头些什么事情,不过赵普,这人是个记仇的猎狗,他会趁着你任何不注意的时候,叼住你的腿,给你致命一击!”耶律向庆说着,反手用弯刀在马匹股上打了一下,“你若是现在还想往汉人的方向跑,我也不拦你,不过,你得记住,被谁抓住,也千万不能落在萧元康手里。即便是死也不能!!”
看着耶律向庆往前跑去的背影,赵普嘴边一阵抽搐。
低声嘀咕道,“大爷的,这不是跟我闹呢?刚才还拼死拼活的拦着我不让我跑,现在倒是装洒脱了。”
赵普也不是傻子,那萧元康更不是,赵普若是现在往回跑,还不被萧元康逮了个正着?
“等等我!”往前倾身架马,赵普急匆匆的追了上去。
“歇会吧。”
耶律向庆倚着一株大树,缓缓的靠了下来。
几个契丹人纷纷下马靠着耶律向庆坐了下来。
赵普却是一皱眉,好不容易将马匹停下,却跟半摔下来似的,踉踉跄跄的走上前来。
夏日炎炎,这参天大树的叶片却略显泛黄,看来契丹这地方的确是久未降雨。
靠着大树坐了下来,耶律向庆将手中的布袋子挨个递了一遍,最后才交到了赵普的手里。
看着那些契丹人吃的尽兴,赵普也低头一看,只见那一条条黑黢黢的东西,正是黑的发红的肉干,另一个小布袋中,装得是炒米。
肉干香而不腻,炒米比起寻常的香甜米饭却是略显干瘪。
这些寻常的汉人家是不曾见过的,想必也是这个地方的特产。
张大嘴巴塞了一块肉干进去,仔细咀嚼,赵普微微一笑,若是以后还能回去,这好东西,一定得给自己爹娘弟妹都来上一大块。
对了,还有自己那没进门的千金娇妻。
看着赵普有些愣神,耶律向庆也是笑道,“怎么?你还有什么想法?”
赵普缓缓摇头,低声道,“想有什么用?我又回不去。”
“赵普,你知道我们契丹人对待归属此地的汉人,向来不错。你若是能归属我们契丹,我自然会帮你跟萨满求情,让你成为萨满手下。”
“萨满?”
对于这个称谓,赵普的认识还紧紧停留在游戏形象,忙摆摆手道,“你们萨满需要我这种不能文不能武,只会浪费粮食的做什么?”
“文武对于契丹来说,根本不算是正途。”耶律向庆道,“你虽然不会那些东西,可是你却极为精明,而我们恰巧需要精明的人。”
“额”赵普一时语塞,只得缓缓道,“萨满不是需要有灵气的家伙,还是你们萨满喜欢玩血祭?”
那耶律向庆道,“我们契丹人供天地向来用青牛白马,供神灵也用黑白羊,你几时见过什么血祭的?”
赵普撇撇嘴,“那你们要我做什么?”
“做探子!”耶律向庆极为得意道。
第六十七章 不带这么玩的()
“哈?”头一歪,赵普顿时一愣,低声嘀咕道,“换个地方还是老营生。”
“你说什么?”耶律向庆皱着眉头问道。
赵普却是连忙摇着头,“没什么,不过你们真的没人了?竟然让我做探子?”
那几个契丹人纷纷露出一种别有深意的笑容,为首的耶律向庆只道,“你就说一句,俘虏和探子你选哪个?”
一旁的契丹人也煽风点火道,“你若说做探子辛苦不肯,我们几个也不嫌麻烦,现在就把你送回到俘虏堆去,让你做了个奴隶!”
赵普一皱眉头,在这堆契丹人中,好歹把自己当个人对待,更何况,要是有机会,说不定还能平平安安的回家去!
“我做!”
稍事歇息,一队马匹便朝着前方驶去。
辽阔的草原,远远地也能看见几块稻田,四处望去,类似于蒙古包的毡帐矗立在这地方,看起来也是极为壮观。
“到了。”
学着那些契丹人下马的样子,赵普也是纵身一跃,想不到,这短短的时间内,竟然也会了些骑马的本领。
跟在耶律向庆身后,赵普急忙问道,“我们这是去哪?”
“见萨满。”
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跟了上去。
两旁围观的那些人群众多,其中不光是头上束起三点式的契丹汉子,还有好些身穿粗制布衣的汉人。
赵普打量着四处的人群,契丹人身上同样穿着粗布衣,穿起来却是左开襟,而汉人多为右开襟。汉家女子穿着和常州城中大抵相同,而契丹女子相比之下,头上发髻变成了一堆细小辫子,开襟长裙下面仍是裤装,似乎女子也要时不时的马上驰骋一般。
相比汉女腼腆,契丹的女子却是倒要大胆一些,指着赵普狼狈的样子,敞开笑个不止。
跟在耶律向庆身后,赵普也没多说什么,只道紧紧跟在身后。
驻足毡帐面前,耶律向庆先是毕恭毕敬的在外施了个礼,而后缓缓用契丹语说些不知道什么。
回头对着赵普道,“你在这等着,我待会就出来。”
赵普漫不经心的点着头,四处张望了起来。
这地方看起来很是辽阔,似乎这衣食住行中,除了住其余的都会在不同程度上受到了汉家的影响。
几个提着木质独轮车的契丹人在不断的运送着东西,两个无忧无虑的小孩儿倒是手中拿着肉干,一边往嘴里塞一边不断嬉闹。
赵普蹲在帐前,无聊的看着四周。
“嘭”一声巨喝,人群迅速就围了起来。
周围人群越聚越多,赵普也是一个好奇,凑了上去。
只见此时正是两个人扭成一团,撕扯了起来。
其中的契丹人手劲儿更大些,似乎要将那汉人的肩膀卸下来一般。
那汉人也不含糊,双手死死的掐着那契丹人的脖颈。
“他们在干什么啊?”赵普拍了拍身旁的一个汉人,问道。
那汉人见赵普这副模样,又看了看赵普刚才待着的位置,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又顿了一下,只道,“你待会儿就知道了。”
满头雾水的盯着面前的两个人,一旁却突然窜出来个身影。
“停手!都给我停手!”耶律向庆急忙将这两个人分离开。“此次任务是柳三郎胜了,你出局!”
伸手一指那契丹人,那家伙顿时也是气得往地上唾了一口血水,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了。
“多谢向庆大人。”那个被称为柳三郎的汉人毕恭毕敬的拱手,而后缓缓退下。
赵普却是不知道从哪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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