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爹无奈的摇了摇头,转头对着朱卫呵斥道,“你,去看着他。省的这小崽子再给我半路逃了,让我这老脸往哪搁。”
赵普无奈的摇了摇头,赵老爹这次是真想多了,就算现在赵普有心想逃,估计这肌无力的样子,也让他只能老老实实的在这儿待着,连走路都费劲,难不成还能翻墙么?
这尿,纯属是吓出来的。
赵普解决完私人问题,都来不及洗手,就被朱卫给拉了出来,只见此时的赵普,目光有些呆滞,一边惊慌的看着周围,一边口中念念有词道,“水龙头呢?水龙头”
朱卫看见赵普这疯魔模样,只能低声嘱咐道,“大公子,万事开头难,你只要记得待会儿上台等冯推官下令拔了死囚脖子上的木牌,喝酒喷刀,不要与那死囚说话,不要看那死囚目光,双眼一闭,一刀下去,也就一了百了了。”
赵普虽然这话听在耳朵里,目光却是有些空洞,几乎是被朱卫扛着,给拖到台上的,脚下即便想走路,也根本就使不上力气。
有些不知道的民众,还得寻思,今天要被砍头的是赵普呢。
上了台之后,赵普双手握着大刀,打眼看着对面另一个刽子手,只见他身宽体肥,身前一簇胸毛,俨然长得跟西游里面的猪刚鬣一样,面对他人的生死如同家常便饭般的喝着酒,再看看自己这小身板,这颤颤巍巍的小腿,两者相较,引来台下一阵哄笑。
朱卫脸上有些挂不住,只得在人群中气愤的甩着袖子。赵老爹却只是意味深长的看着赵普的身影。
不一会儿,四个兵卒提着两个死囚,便放置在了面前的木台上,刚才赵普还没敢看,这稍一低头,就能看见木台上的黑紫色的血渍和肉碎,两团苍蝇来回飞来飞去,环境极为恶劣。
还没等赵普回过神来,一个十分瘦弱的死囚,便毕竟被按跪在了赵普身前。
冯推官对着台下围观的百姓说道,“各位乡里乡亲,这两人乃是本次行刺的刺客,今日问斩!”
说着一枚枣红色的令牌往地上一扔,那边的刽子手猪刚鬣已然开始采取了行动,大手握住对方的脖子上的木牌,随手一拽,往地上一扔。
赵普见状,也急忙有样学样的扯起木牌,却发现了一个大事儿这木牌绑的好紧,竟然一只手拔不动
苍白的脸色顿时一阵通红,台下登时又是一阵哄笑。
“想不到今日看行刑,竟然比看戏还要有趣。”
“这是谁家的小子,竟然如此细弱,莫不是清风楼里的娈童不成?”
听着百姓的哄笑声,赵老爹的脸色也是极为难看,不过,到底是当过官的人,并未急于在人群中辩解什么。
赵普听见哄笑声有些发慌,正在手足无措之时,身前那被砍头的死囚却是转过头来,对着赵普说道,“你得先把那木板往下压一下,才好拔出来啊,笨蛋!”
听到这话,赵普就像在黑暗中抓住了一丝光亮一样,“谢谢啊。”
说完赵普这才想起来,之前朱卫嘱咐过,不能与死囚交谈,可是如今自己竟然被一个死囚教导,这杀人的还不如被杀的淡定,赵普擦了擦鬓角的冷汗,按照死囚所说,果然能将那木牌拔出来。
稍一侧目,便看见了一双扭头看着自己的那张笑颜,“你看,我说的对吧?”
赵普顿时一愣,只见那死囚鬓边的元宝耳朵上,有一个小小的耳眼,一双美眸格外灵动,甜笑着看着赵普。
“女的?”赵普顿时瞪大了双眼,低声惊呼道。
第四章 十日之约()
“怎么了?小相公,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这女囚犯抬起头,一双含波灵动的眼睛中,大有几分玩味的笑意,伸出舌头舔了舔干瘪的嘴唇,对着赵普继续说道,“我是不是特别厉害啊?你看我什么都知道,小相公,我也不怕告诉你,姑奶奶我这趟,根本死不了,你信不信?”
“你要是这么有本事,还会被抓?”赵普撇着嘴。
“我看你这瘦不拉几的样子,想必也是第一次当差吧?哼,我不跟没见识的人说话,咱们走着瞧。”女囚犯一脸轻蔑的瞥了一眼赵普,显得格外的傲然。
赵普的脸色一沉,登时觉得,这女囚犯就是西游记里面的妖精,自己就是那需要保护的唐僧,一旁的刽子手猪刚鬣却根本不护驾。
台下的赵老爹虽然没说什么,这一双眉头却是已经皱成了一个‘川’字,目光朝着一旁的朱卫一瞥,只见朱卫的神色也与赵老爹差不多,都是如此的凝重。
从人群中站出来,朱卫对着赵普朗声喊道,“大公子,别再跟死囚说话了!”
赵普这才回过神来,抬眼看着那边娴熟的刽子手已然开始喝酒喷刀了。
慌忙拿出放在一旁的酒坛子,赵普单手拿刀,刚把酒喝到嘴里,持刀的手上顿时传来一种力不从心之感,大刀就开始往下沉了。
“喂,这还没下令行刑呢?你你这砍得有点快啊!!”刀下的女囚犯再没了之前的神气,登时对着赵普一阵鬼吼鬼叫,“你再不提住刀,我可就不客气了你怎么不按套路来啊,小相公,我错了,我的小命在你手里,刚才不该轻视你的,还希望你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你,你就是我祖宗!”
“噗”的一口,这酒一点没浪费,登时喷了这女囚犯一脸。
一听到祖宗两个字,赵普登时就忍不住一阵嗤笑,心中暗道,“我可不是你祖宗,我是我自己的祖宗啊”
“呸!!”女囚犯顿时瞪圆了双眼,“士可杀不可辱,你要杀就杀,干嘛喷我一脸口水!”
可惜她捆着双手,并没有半点办法擦脸,只能瞪着眼睛,气势汹汹的看着赵普。
赵普刚想解释些什么,却发现手中的刀越发的不受控制,开始掉落下来了。
此时不光是赵普和女囚犯神色惊慌,就连后方正坐的冯推官也是面色慌张的看着赵普。
冯推官低声叫过一个亲信,急得直跺脚道,“这小子看来这是要坏事儿啊,给信号,提前动手吧!”
那亲信似乎对着人群中使了个手势,密密匝匝的人群中,一个戴着斗笠的男子,对冯推官的亲信缓缓地点了点头。
“你快闪开,我拿不住了。”赵普吃力的说道。
“我手脚都被捆着,怎么闪啊?”女囚犯的脸上也是十分的急切。
赵普只得撇下手上的酒坛子,急忙双手持刀,然而就在一个呼吸的瞬间,一个石子不知道从何处横空而出,直接打在了自己的刀背上。
“嘭”
一声清脆的响声,这远处飞来的石子竟然能够将手上的大刀段成两截,这种强悍的冲劲儿直接把赵普给逼得朝后面横飞了出去。
这大刀一断,登时四周一片慌乱,那刽子手猪刚鬣却是极为娴熟,胸毛一抖,也不管什么命令,大刀一挥,直接人头落地。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另一个囚犯已然染了一滩殷红。
赵普直接撞在了冯推官的文案上,才算是缓了这道强悍的力气,在回过神来的时候,那女囚犯却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几个兵卒团团将冯推官护在中央,眼看着没事儿了,冯推官这才缓缓地探出头来,眯缝着眼睛,打量着情况。
朱卫急忙上前扶住赵普,“大公子,你没事吧?”
赵普连喘了几口气,这才摆手,“没事。”
“大公子,此地不宜久留,走咱们回家吧。”朱卫上前刚要拉着赵普离开,他们二人却被几个兵卒团团围住。
朱卫脸色一变,马上挡在赵普面前,回头冷声问道,“冯推官这是什么意思?”
正了正头上的乌纱帽,冯推官冷哼道,“今日的逃犯由赵大公子行刑,这犯人脱逃了,我不能没有交代不是?本官有理由怀疑,赵大公子这是刻意为之!”
赵普顿时脸色一黑,这下好了,这武将当不成,难不成还得搭了一条小命?
“放肆!”一声怒吼如同平地一惊雷,赵老爹不慌不忙的走了过来,脸上的威严十足,拨弄开一旁的几个兵卒,直接横在了赵普和冯推官之间。眉宇之间没有半点畏惧,反而流露出一种彪悍,“冯推官,今日之事,但凡是个明眼人都能明白,这是有人劫走了囚犯,是守备不严。况且你还尚未下令砍头,关我儿什么事儿?”
“尊称你一声赵司马,还真拿着鸡毛当令箭?”冯推官冷哼一声,“若不是赵大公子如此推三阻四的不下刀,那犯人能跑?”
“这年头本来劫狱的就大有人在,今日之事,换成任何一个刽子手,这犯人一样是会逃走。我看你冯推官这是心疼自己的粮饷,不愿意担这个责任,竟然想拿我儿子的性命填坑!姓冯的,你别太过分了。”
冯推官冷笑一声,“呦呵,赵司马这话说得对,今天我还非得拿下你儿子不可了!动手!”
冯推官漫不经心的拨弄着手指,抬眼看了面前的赵老爹和赵普,冷哼一声。
周围的兵卒便纷纷的围了上来。
“今日,我赵迥还真就不信了,我还真就告诉你,今日有我一口气在,你们就别想动我儿半根汗毛,否则,别怪我手中的刀不答应!”
赵迥说着,眼中便多了一抹戾气,脚尖轻轻一荡,那柄断刀便已经被他捏在手里。
几个兵卒看见赵老爹这虎狼之势,却是没有一个人胆敢上前,反而是各个都往后却步。他们畏惧的并非是赵迥手上的断刀,而是赵迥这个人。
在这常州城落户的,谁没听过赵迥的凶名?契丹来犯的时候,这位赵老爹可是凭一己之力就杀了十来个契丹人。更何况这几个小杂兵?
身旁有朱卫护着,赵普虽然被困住,却并不危险,抬头看着赵老爹苍劲的背脊,赵普登时鼻子一酸,在家中只道林氏舐犊情深,没想到赵老爹竟然也这样护着自己。
两方僵持,虽然有赵老爹的保护,那些人并不能奈何赵普。然而,这兵卒越来越多,赵老爹却也是出不去。
约摸过了半盏茶的功夫,一队兵马便已经行到了众人面前,一队并做两排,一个身穿寻常人家灰布袍子的中年男子笑着从人群中走出来。
“赵兄这是做什么?什么事儿不能回我府中再议?”说着,那人也是走了过来。
冯推官先是一愣,而后上前作揖道,“还请符司马不要掺和此事,以免引火烧身啊!”
符司马微微一笑,“冯推官,赵兄原本是你的上司,你不敬他提拔之恩就罢了,如今还刀剑相向,这是什么意思?”
冯推官一摆手,“为官之道,在于公私分明,符司马,如今赵大公子惹下大祸,我身为推官如果对这事儿都放纵,还要这顶乌纱帽做什么?”
“今日之事,我也有所耳闻,赵公子是我找来的,若按照你那个意思,难不成是我也勾结了刺客?”
“下官不敢乱说。”说着,便是一鞠躬,冯推官的脸上多了一抹奸笑。
“不干符司马的事,今日若是冯推官非得讨个说法那也好办,拿了我这条老命去就是了,只是别碰我儿子!”眼见冯推官要拉符司马下水,赵老爹急忙说道。
“那带走。”嘴角一抿,冯推官冷声道。
四周一片沉寂,几个兵卒碍于赵老爹和符司马两人的威仪之下并不敢动。
正在这时,一个声音却显得格外洪亮,“我赵普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少动我爹。”
一双黑眸顿时一亮,赵普虽然不懂武学,可身上的血气却也是十足。
冯推官轻蔑道,“大公子,你说我拿你这条小命做什么?你要是抓着刺客,我还用得着费这么多事儿吗?”
赵普往前走了一步,朗声道,“我若是能够抓到刺客,你就不再提此事?”
“那是自然。”冯推官狡诈的一笑,“不过,我总不能给你太长时间,三天!若三天之内你能抓到那女囚犯,我就当没有今天这码事。当然,你如果抓不到,问斩的,就是你,要真是节度使大人怪罪下来,到时候别说是你,就是你爹你娘,你们一家都跑不了!”
“十天!”符司马朗声道,“冯推官,那个女刺客可是来无影去无踪,连逃了四座城都没被砍死的。”
“十天就十天。”冯推官笑道,“反正赵大公子正值青年,让你多活几天也无妨”
“你”赵老爹登时咬得牙齿‘咯吱’作响。
符司马屏退左右,拉着赵老爹和赵普就往府上走去,朱卫紧随其后。
第五章 给两个瓢来捂裆()
一间宽敞的正厅中,摆设几盆文松,看起来极为雅致,紫檀桌子旁,灰色衫子的中年人刚一坐下,脸色就是一沉,“赵兄,是我害了你啊。”
赵老爹一愣,手中的青瓷杯险些滑落,“符兄这是什么话?是我赵家给你惹了不少麻烦才是。”
符司马连忙摇头,关起门来,屋中只剩下他们四人,这才开口道,“我刚允了你那边的事儿,下午就听见两个家丁提起今天要问斩的是两个刺客,这两个刺客极为善于逃脱。本想着去你那边告知一声,却只剩下了嫂夫人在家”
赵老爹的神色也是有些凝重,“那刺客是什么来头?”
“听说是接连杀了四城的要员,也曾落网几次,不过,从来都是毫发无损,无一例外,只是不知怎么的,这次竟然死了一个。”符司马连忙摆着头,“可恨那冯推官明知其中原委却仍让赵普上场行刑,可见他一早便打算让赵普做这个替死鬼啊。”
赵老爹眉头深锁,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摇头叹息道,“我总道让普儿出去历练,想不到,竟然让自己的儿子毁在自己的手中了。我这”
赵老爹虽然面色如常,并没有半分泪眼,不过声音之中却是有些哽咽。
“这冯推官从来跟我就不是一个派系,想必也是冲我来的。赵兄你放心,这十天我说什么也要捉拿那个女刺客。若是实在不行,我就算是不要这乌纱帽也得保住你儿子!!”
“符延段,你”赵老爹的手掌明显有些激动地发颤。
符司马轻轻摇了摇头,“我也一早就羡慕赵兄的清闲自在了,成天繁忙,若是真能辞官,也挺好。”
赵老爹没再说话,叹了口气,带着赵普和朱卫离开了符家。
刚一出门,迎面而来一个哭喊的妇人,“你个老不死的,非得让我儿去当个屠夫,这下好了,我儿命都要被你害惨了。”
脸上浮现出一抹沧桑,赵老爹轻轻闭着眼睛摇着头,“贤淑,是我的错。”
林氏趴在赵老爹的怀中一阵猛锤,却仍旧是不见半点缓和,问道,“我儿可怎么办啊。”
“先离开这里,咱回家说。”赵老爹轻拍着林氏的肩膀跟哄孩子似的。
祠堂的蒲垫上心事重重的昏睡了一宿,第二天天一亮,赵普抻着懒腰便推门来到了院中。
“大公子,你没事吧?”一看见赵普,朱卫急忙放下手中的活儿,跟了过来。
“我出去转转。”赵普扔下一句话转身就要走。
朱卫急忙从小屋中跟出来,“大公子,我跟你一起去。”
“不必。”
“那你也好歹带些银钱。”朱卫说着从身上掏出一个钱袋,交到了赵普的手上,“对了,还有这匕首,外面世道乱,公子自己小心。”
赵普点点头,接受了朱卫的好意。低头看着雕花精美的匕首,想来也是这朱卫极为珍视的。
独自一人来到了街上,赵普坐在墙边,百无聊赖的看着面前的车水马龙人头攒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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