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几个民妇一片和乐的看着不远处的赵普,其中一个却是显得格外刻薄。
“符司马虽然是好官,不过,我看着赵普也就嘴皮子上这么点能耐。”昔日与自己亲娘林氏争辩的王夫人此时仍然是一副冷言冷语的态势,愤愤的看着赵普,似乎还难掩满脸的不悦似的。
“王夫人这话可就难听了,赵家大公子若是没有能耐,你儿子会认他做了亲兵头目?”几个妇人反问。
那王夫人却是一愣,“什么?我儿子会拜他做老大?这怎么可能?我家王广志从来都是心高气傲,没见过他服过谁”
“你还不信。”其中一个妇人站出来,“当时州衙门外我亲眼所见,众多兵卒跪在赵普面前拜做亲兵头目,那还是王广志带的头呢!!”
“这”看着几个妇人越发肯定,王夫人的脸上也是一阵青一阵紫,有些难以置信的掩面归家去了。
街上众人笑作一团。
赵普却是无奈摇头,离开了这地方。
王广志虽然鲁莽却是一个忠肝义胆的汉子,赵普敬他,自然也就不愿再为难他,不过,王广志这老娘可就真是咎由自取了。那日说话嘴下不积口德,自然他日打脸的响动也是格外的大。
往前走了半条街,一个乞丐正在四处讨钱。
“张老哥。”赵普上前叫到。
那乞丐张老哥先是一愣,而后有些惊讶的打量着赵普,不断的摇头道,“嘿,你这公子哥还真是奇了怪了。旁人见到我,一阵逃离,你却不顾身份地位上前打招呼,赵大公子,你厉害啊。”
赵普轻摇头,“昔日,我危难之时张老哥赠饼,便已经结下了交情。是否肚子饿了?走,我带你吃汤饼去。”
说着,赵普从怀中掏出几文钱,那张老哥也是一笑,两人找了个小摊,便坐了下来。
不一会儿两碗热乎乎的牛肉汤饼便已经端了上来,其实这两碗牛肉面做得的确是香味儿四溢,可惜这时候还没有辣椒,否则加点辣椒大口吃上两碗,出了一身的汗,在这炎炎夏日才算是痛快!!
张老哥抽出两根筷子,一边笑嘻嘻的大口吃面,一边说道,“赵普,你这小子还真够意思啊。”
“张老哥哪里的话,待会儿吃完了不够再叫两碗。”赵普也是抽了两根筷子出来,不过到底没有乞丐那般饥饿,吃相自然斯文许多。
张老哥吃到一半,含着满嘴的面条强行咽了咽,对着赵普说道,“赵大公子,看你好心,我还真得告诉你一声。”
张老哥拿着粗陶大碗喝了口茶水,这才缓缓道,“冯推官虽然死了,不过他背后的势力却仍旧在活动。赵大公子,小心树大招风!”
“这话怎么说?”赵普停下手中的筷子,急忙问道。
张老哥看了看四周,缓缓说道,“你能看破冯推官的把戏,想必自然也知道冯推官背后的来头,赵大公子,我还真得提点你一句,虽然冯狗官是被官家斩首的,不过,毕竟势力不散,他家的各方势力都会前来吊唁,其中最为厉害的,便是他的幼妹,汪掌书记的小妾!若是碰到那娘子,你可是要闪远点才好。”
有些紧张的吞了吞口水,张老哥欲言又止,缓缓道,“我也就只能提点你到这儿了,城里虽然明面上没说出来,不过,今日新进城的两个乞丐却是说了,冯推官的幼妹,可是已经往常州城这边赶了,估计不出两日,便会归家你,可要小心点啊。”
谨慎的点了点头,赵普自然知道,冯推官的妹妹是汪掌书记的小妾,可是听原先那探子说的,倒像是个哭哭啼啼的女流之辈,厉害又能厉害到哪去?
不由得笑着摇摇头,想来也是这张老哥夸大其词了。
又叫了两碗牛肉汤饼,看着这张老哥吃得欢,赵普也跟着多吃了一碗。
两人吃完,便也散了。
天黑之前,赵普终于回到了家中。
“哥?”赵固站在赵家大门口,正拿着扫帚,满怀怨气的扫地,一看见赵普回来,急忙迎了上来。“哥你回来啦?”
赵普点点头,“家中不是有丫鬟,你扫地干什么?”
赵固撇着嘴,“哼,我要是不扫地,爹娘就得把我扫地出门了。”
想想赵固这往常之中的憨傻样子,这事儿,爹娘还真是能干得出来的,“说吧,这些天你又干什么坏事儿了?”
“也没干什么,不过就是今天娘在数铜钱的时候,我在旁边带着燕歌玩儿,唱了支歌儿。”满腹委屈的挠着头,弟弟赵固的样子看起来十分的无辜。
“唱歌?就因为这个?”赵普一愣,还是耐着性子问道,“那你唱了什么啊?”
“就是娘口中念念有词道,‘一百二十八,一百二十九’然后燕歌哭闹。”赵固委屈道,“我就哄她唱,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快来快来数一数,二四六七八娘顿时气得推翻了铜钱,抄起了纳鞋底子,朝着我头上砸来,哥,你说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啊?”
“噗”赵普顿时捧腹大笑。“娘数数的时候,你都敢在旁边捣乱,弟,你真有勇气!!”
赵普竖起了大拇指,拉着赵固进门,“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你也先进来歇会儿吧。”
跟在赵普身后,赵固显得格外小心翼翼。
刚一看见赵固,林氏便气愤道,“你个捣蛋的孩子,还敢进来!!”
“娘,您先消消气。”赵普安慰道,“弟也不是故意的。”
一听到赵普的说话声,赵老爹也从柴房走了出来,看着赵固那副没囊没气的样子,无奈的摇头,而后面向赵普道,“先不说旁的,普儿,我正找你呢,你过来。”
“找我?”赵普跟在赵老爹身后进了赵家祠堂。
隔着窗子,赵普仍旧能够听见门外老娘林氏骂赵固的声响。
不由得暗下嗤笑,身前的赵老爹却是面色凝重的回头看着赵普。
“消息从哪来的?”
沧桑的声音之中,充满了斥责和担忧,赵老爹的眉头顿时又皱出了个‘川’字型。
赵老爹上来就问这话,赵普只能装傻充愣,“爹,你说什么啊?“
“我是你爹,你骗得过别人,还骗得了我?”赵老爹愤愤的坐在一张枣木玫瑰椅上,愤愤的锤着桌子,“糊涂啊!你今天虽然救了符司马,可是杀了冯推官,这账终究还是有人要来算的!!到时候就是那些冯推官的手下,也一定饶不了你!!”
赵普撇着嘴嘟囔道,“你不是说什么,我应该出人头地,我应该找到个营生么?我这大头兵当成了个兵头子,不也挺好么?”
“爹希望你好,更希望你能活下去。”赵老爹的嘴角顿时颤了颤,“我这戎马半生,形形色色的人也算是见了个差不多,但,我从来不跟两种人多说话,一是将死之人,因为他们可怜,可惜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二就是探子,凭借一双顺风耳暗中操纵,做尽了见不得人的勾当!!普儿,你跟爹说实话,你手上这消息,是不是跟什么探子换来的?”
“没有。”赵普斩钉截铁道。
“哼,别骗我!”赵老爹也是愤愤道,“就你这点小伎俩,还想耍你老爹?这两天城中必将大乱,符司马身边也不安全,你给我好好跪在这里,等过两天再出去!!”
“喂,爹,这可不行啊!!”赵普急忙上前阻拦。
这些天别说符司马身边不安全,就是韩老让自己找的探子也得尽快着手准备去了,否则半个月期限稍纵即逝,若是没找到常州城中玄字辈观风的,他到时候那什么去见韩老?
双手死死地扣住门锁,赵老爹顿时一瞪眼睛,直接一脚将赵普踹进屋去。
愤懑的看着赵老爹亲手将房门锁上,赵普只得盘腿坐在蒲垫上,一脸的愁苦。
赵普自然也明白,赵老爹此时必然是听见了冯推官的妹妹要回到常州城吊唁的消息,将自己困在这地方,也不失为是一种保护的办法。
可惜赵老爹并不知道,此时的赵普虽然仍旧是没有什么功夫傍身,脑子却是活的。
凭这一张嘴,也能辗转忽悠数人。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窗子是紧闭的,祠堂的大门是紧锁的。
这屋子当中能喘气的,除了赵普自己以外,别无他人。
横躺在地上,一脸郁闷的睡觉,香炉焚香,入梦极快。
梦中一阵云雾缭绕,隐约间赵普却是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第五十四代嫡孙,我们又见面了?”
第二十章 冯漪娘()
“你是”赵普浅浅的法令纹稍稍勾起,狠狠道,“我祖宗赵普?”
梦里的老者却始终是保持着一种似笑非笑的面孔,缓缓道,“你在骂我。”
“我又没出声。”赵普的脸上流露出一抹不悦。
“哼哼,别忘了,现在你也是另一个我,你骂我就相当于在骂你自己!!”
脸色一沉,赵普看着面前的这个不染尘俗的老者,不由得有些撇嘴,“喂,老头,我现在被困在这祠堂之中,你说,我怎么出去?”
面前的老者手指发颤,愤然的指着赵普,“你你竟敢这么跟我说话,我”
赵普咧嘴痞笑道,“行了,老头你也别气了,反正我现在就是你,你要是杀我,你这次历劫肯定也是完蛋,咱俩现在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有这功夫在乎这个没什么卵用的称谓,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让我出去。”
松弛的眼皮无奈的眨了眨,老者这才缓缓道,“好吧,其实我这次来也就是为了助你出去。”
“你有什么仙术法术,穿墙术?”赵普顿时双眼乐开了花。
“咳咳。”老者伸手捂着嘴巴咳了咳,“那个我现在身上功力还没恢复,不足以帮你脱离困境,不过我修为不弱,倒是可以提点你一二,这出去的办法总归是有的。”
随着老者嘴巴的一开一合,赵普瞬间从梦中惊醒。
脑海之中却不断重复着老者的话,“五十四代嫡孙,你可知道,这祠堂威严,角落之处都是学问咳咳,简单来说,就是西南墙角有一狗洞。”
虽然算不上神仙,不过能够随随便便让自己穿越过来,这老祖宗也是个有些仙缘的家伙,没穿墙之术就算了,还让自己钻狗洞这实在是太跌份了!!
擦了擦鬓角惊起的冷汗,赵普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无奈。
匆匆来到西南角,果然,角落里有一处破洞,看起来虽然窄了点,但要是使劲儿硬撑着,说不定还能出的去。
咬了咬牙,赵普用脑袋拱着土,就往外爬。
虽然跟老祖宗在梦里对话不过十分钟的时间,然而,赵普却已经睡了一天半。
绕到外面的时候,已经是正午了。
拍了拍身上的土,却并不弄掉脸上的。
这一来,是为了防止赵老爹发现,把自己拎着耳朵重新揪回到祠堂之中面壁思过去。
二来,是为了保命。
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到了此时,想杀赵普的人,恐怕已经不少了。
本就一副潦倒的样子,灰头土脸的走在街上,自然也就少有人乐意看自己。
赵普蹲在街角竖起耳朵却听到众人议论纷纷。
“可惜啊”一个胖妇人叹道,“冯推官死有余辜,不过那冯推官的小儿子才不过八岁,他又有什么过错?竟然竟然被杀了?”
听到这话的时候,赵普脸色顿时一变。他认识的符司马,绝对是一个高风亮节的人,即便是戎马生涯,也绝对是是非分明之人,杀害冯推官的幼子,这种事,符司马绝对做不出来!也不可能让手下人做出来,那会是谁?
眉头一皱,赵普稍稍靠近,却见另一个妇人谨慎道,“你可别乱说,冯推官的幼子是死于夭折!”
“那尸骨都已经被毒成了淤紫色谁信啊”妇人有些无奈的叹道,“不过就是那冯漪娘仗着自己有三分姿色,私下勾搭了汪掌书记大人,前脚刚嫁做妾室,后脚就来染指尸骨未寒的兄长的家产,冯漪娘这心肠,简直就是用最毒的五步蛇堆出来的!!”
“嘘,”另一个妇人谨慎的看了看一旁不怎么起眼的赵普,低声道,“你小心点,漪娘现在的身份可不比以前了,别说动辄打骂,即便是说三道四,那也是咱们这些民妇诬陷了他们官家的人,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说着,这两个妇人加快了行走的脚步。
“冯漪娘?”赵普皱了皱眉头,想必这应该就那个冯推官年幼的妹妹,虽然冯推官可恨,不过,这女子的手段实在是太狠毒了点吧?
赵普轻轻摇头,不过,既然冯漪娘恨冯推官就好,按理来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符司马的手下杀了冯推官,那么冯漪娘在汪掌书记身边就应该变成了一步死棋,这样一来,或许,还能保住符延段的常州司马的位置也说不定。
心里这样想着,赵普也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往前走了大概半柱香的时间,赵普来到了州衙门口,却发现,这事情,似乎没有赵普想象的那么简单。
“符大人身为一方父母官,小女一家多谢符大人照看,符大人不请到内堂一叙?”
声音温婉,却是柔肠百转,州衙之前,只见一个身穿白色罗裙,头戴孝带的女子正往里走去,赫然出现在了众多兵卒的面前。
一时间,众多兵卒包括王广志在内,也都是看傻了眼。赵普却是咋舌,这容貌虽然不差,媚态过多,倒不如黎莼那种清纯之姿来的可人。
符司马却是一脸肃穆,眉头皱着朗声道,“男女有别,汪夫人初丧,老夫不敢叨扰。”
自从冯漪娘从汪掌书记那边归来常州城之后,冯漪娘的小妾身份就成了众所周知的事情,符司马自然也是知道的。
赵普微微一笑,那冯漪娘脸上媚态四溢,身上罗裙单薄,虽然戴孝却不见半点悲戚,想来,似乎也有些勾搭符司马的心思在。
符司马这番言语,自然是为了撇清关系,‘你是汪掌书记的夫人,自重与否,全看你,反正,我不参与。’
听了符司马说完这话,只见有些狐媚的玉脸上,浮现出了一抹不屑的浅笑,冯漪娘似乎也收敛起了之前的那种楚楚可怜的模样,缓缓流露出一抹狠意,“百姓上报的联名状,汪掌书记已经收到了,自然,你仍旧是司马不假,不过,军事一权,皆由钟刺史参管才好。”
轻轻扬起一抹笑意,那韩漪娘也不再逗留,反而是笑着拂袖而去。
赵普扭头一看,符司马的脸色也是一沉。
“钟刺史他算是个什么东西?就他也配?”王广志粗犷的嗓子朗声骂道。
第二十一章 歪嘴钟刺史()
冯漪娘来州衙,期间,州衙的大门可都是大敞四开的。
毕竟,符司马也算是个官场老手,坦荡恐怕是符司马为数不多的自保本领了。
这过程之中,人越聚越多,虽然比不上杀冯推官那天聚集的民众之多,但好歹也事关符司马官职,附近的百姓也都纷纷围了过来。
众人听到王广志的那声叫骂,也开始各自嘀咕。
“王广志说得对,那钟刺史是个什么人?原本不过就是个傀儡罢了,让他参管军事,还不如直接将我常州城拱手让给契丹人得了!!”
赵普一愣,之前也曾在史书上读过,这刺史和司马的官位相仿,想不到竟然还能同设在一座城池之中。
想来,这个钟刺史恐怕也是个极其没用的家伙,在城中混些银两罢了。
无奈摇头,如此一个钟刺史安插在这地方,说是恢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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