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纹如同涟漪一般渐渐收敛起来,大当家起身便要往前走,“得,我这就去跟外面斗鸡场里,斗上几局。”
彘奴点点头,看着大当家瘦高的身影直接朝着外面走去,这精神头的确不错。
彘奴是在七岁的时候被这两个当家捡来的,当时这个帮也尚未形成,大当家和二当家是拜把子兄弟,过的也都是苦日子。
当时的大当家还捡了其他孩子,毕竟快要饿死的年代,别说是仍孩子,就是换了别人家的孩子去煮着吃,也是有的事情。
彘奴被捡过来的时候,身旁还有五个同样丢了的孩子,最大的九岁,最小的三岁,在一片兵荒马乱的被攻陷的村落里,这六个孩子正抱着各自的大人,不知所措的哭着。
大当家和二当家来的时候,彘奴正在扯下一只野兔的肉,往自己的嘴里塞。
“大哥,你看。”二当家对着大当家说道,“这些孩子当中,或许会有不错的苗子。”
大当家看着这些孩子,登时点了点头。
“不错,六个人当中,若是能有一两个做探子的,若是能细心栽培,再把他们卖到枢风阁去,到时候就又能大赚一笔了。”
彘奴隐约记得,大当家是从枢风阁出身的,当年最开始坐的营生,便是再将外面的孩子一个个的卖回到枢风阁去,这样一来,这中间的价钱就足够他们过活。
当初他们收留彘奴等人的原因,便是这般。
经历过一个月并没有什么劳作的日子,这六个孩子,还有其他搜罗来的孩子都已经渐渐的中规中矩,没有过多的举动。
有几个白天不听话的,听说夜里就会被逐出去。
当初大当家住的地方是山头,四处都是野狼的嚎叫,因此这屋子外面,即便是睡着也会点亮火堆,离开了大当家和二当家的保护,这些被逐出去的孩子虽然没被他们亲手杀死,却也无异于送死。
“既然你们都已经观察完了,我们就来做些游戏。”二当家不似大当家,他经常笑,笑起来的时候还显得有些奸猾,“我手中有几个小球,若是谁能猜中我手中有几个,便可以晚上晚餐加肉。”
肉食对于这些孩子来说,无疑是一个最好的考量。
其中大多数贫苦家的孩子听到这话,只是流口水,并未有什么过多的反应,毕竟肉食对于他们而言,是可望而不可及的。
而其中还有一个爹妈是地主的,则是显得要更加的震惊一些,双手不断的挥舞着,“我要吃肉,我要吃肉。”
毕竟尝过肉的人,才会知道肉的可贵。
彘奴原先家中是个普通的猎户,父亲和母亲都不是汉人,因此在这地方来说,彘奴以前也是吃过肉的第二人。
其余的小孩儿一看见有人如此欢呼,顿时也跟着起哄,“我也要吃肉,我也要吃肉。”
这些孩子哄叫的时候,彘奴脸上表现出了一种笃定。
漫不经心的扣着地上的泥土,肥嘟嘟的小脸上流露出一抹憨傻。
“大哥。”二当家看到彘奴的时候,有些不屑,“这孩子像是个傻子,我观察他好多天了,他平常不说话,也很少跟别人玩,只是一味的自己摆弄那些东西,没哭过也没笑过,依我看咱们还是将他扔出去吧。”
大当家似乎也注意到了彘奴,只是淡淡说道,“这先留着吧,等到过了今天再说。”
两人耳语声音细弱,彘奴自然不知道。
过了一会儿,二当家手背后去,这才将手掌握成拳头,将里面的小球卷了起来。
“你们猜,我手中有几个小球。”
别的小孩儿都紧盯着二当家的手掌,眼珠不转的说道,“两个。”
唯独彘奴台也没抬眼说道,“五个。”
二当家摊开手,将手中的小球,几个圆润的珠子中,只有两个握在手中。
别人都朝着彘奴偷来鄙视的目光,彘奴却是一脸淡然继续玩弄自己手中的东西。
“再猜。”二当家将手中的小球儿继续玩下去。
“四个。”其余的小孩子都惊呼道。
唯独彘奴继续,“两个。”
其余的小孩子都笑话彘奴傻,却没想到这次的小球跟上一次的不一样大小,小球分为两种规格,让众人都有些失望。
那二当家却感受到了这个蹲在角落里不声不响的小孩儿,感觉到他虽然在漫不经心的扣土,那种敏锐和洞察却是旁人所不记得。
“现在再猜。”
这次是大当家也来了兴致。
“三个大的,五个小的。”
就在别的小孩子都支支吾吾说不出来话的时候,彘奴却是自顾自的小声嘀咕道。
再来了好几轮,别的小朋友或许会说错,但彘奴却从无差错。
甚至在二当家故意空着手掌握空心拳的时候,彘奴也是紧抿着嘴,一副诚恳的样子说道,”这次没有。”
二当家和大当家两人登时如获至宝。
“孩子,你这是从哪来的?”
彘奴答道,“村子里,爹娘都死了。”
大当家和二当家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些天去那些地方打探过这些人的身世。
彘奴的父亲是个沙陀人,母亲也并非是汉人,至于哪里的,总归是不清楚了。
不过可以很清楚一点,这一对夫妇,怕是探子,这么一来,彘奴能够表现出如此超出常人的探子本领,也就不足为奇了。
彘奴看着两人,低声的问道,“二位大哥我可以吃肉了吗?”
如果不是有肉勾着,想必彘奴也未必会表现出自己的与众不同,大抵是因为小孩子的性子,本来嘴就馋,所以才表露了出来。
“那你第一次为什么猜错啊?”大当家笑着问道。
“试探。”彘奴年纪尚浅,一见到肉的时候,便什么实话都说出来了,这要是换做现在,无论多少肉,也未必能够换的他一句实话的。
两个当家顿时一阵笑声,看着彘奴的时候,目光有些热烈。
“大哥,这苗子好,送到枢风阁,肯定是要有个好价钱的。”二当家热切的说道。
“不,”大当家摆摆手,“这苗子我们要自己留着,自己培养,等到来日成了一株参天大树,咱们也会有点和枢风阁抗争的本钱了。”
大当家说话的时候,眼中充满了希冀,却并不知道,多年以后,杀死了大当家本人的,正是彘奴。
只见大当家哈哈大笑道,“我不管你从前叫什么,今天起,你叫彘奴,你是我的奴仆,也是我的兄弟,你必须忠于我,必须听命于我,否则等到来日,我也绝对会毫不客气的杀了你!”
彘奴手里拿着整整一只肥美的猪腿,啃起来的时候,嘴边都是油滋滋的,在旁人的鲜艳神情中,舔着嘴边的油花。(。)
第二百五十一章 往事(一)()
彘奴受训练,转眼就到了二十多岁的年纪,彘奴也成了真真正正的三当家。
当然,彘奴从来都没让大当家和二当家失望,这帮会中的诸多事情,基本上彘奴这个三当家扛在肩上一半。
这些年里,大当家和二当家刚开始还是只靠着送孩子进枢风阁过日子,换些钱花。
可是渐渐的,彘奴却现了一条商机。
——这去枢风阁卖人换钱,那些小童受到了帮会中的初期培养,对于帮会还是具有一定感情的。
所以即便他们人在枢风阁的时候,也总会回来帮会中见见彘奴。
所幸彘奴人品不错,一来二去和这些人都成了兄弟,眨眼间,枢风阁中的探子虽然被安排到了各个部分,各有分工,却因为是大当家和二当家当年栽培的原因,都愿意没事的时候回来看看,这一来二去,言谈欢笑间,无数情报便从此而来了。
刚开始的时候,枢风阁还是不会在意这些小事情的。
毕竟大家只是言谈欢笑,把酒问青天,总归也都是说些家常的体己话,毕竟,这些探子也是人,打交道的也是人,上司还是人,总会有些抱怨。
可是这些却逃不过有心人的法眼。
在他们这些人精似的探子当中,有一个有心人,不显山不露水,唯独一双眼睛能够盯着人的心里去。
这个人不是一个职业的探子,这人就是彘奴。
彘奴在谈笑间,将无数的事情记在脑子中,从此过上了卖情报为生的日子。
一来二去,外面有人需要买情报,而彘奴有地方卖情报也有地方收情报。
有些不重要的小任务就在言谈间顷刻崩塌。
时间一长,冯道手下的十五个天字辈的就开始四处调查。
而当时的帮中也因为彘奴的聪明而有了一定的江湖地位。
这才有了大当家二当家和三当家这三个赫赫有名的人。
十五个天字辈的则是各自对付收好自己手下的门人弟子,却难以招架彘奴的灵活。
彘奴总能通过简单的言谈,将一个大事情搞到手中。
这样的彘奴便是个能够算计探子的探子,直到引起了冯道的注意之前,事情都还是顺利的,几位天字辈不愿意,也碍于大当家的面子不好阻拦。
可有人偏偏在这时候不乐意了。
这个人叫冯吉,算不上是个天字辈的,如果勉强要算,也只能算是半个。
由于一次他急于要在自己老爹面前立功的任务告破,他算是彻底恼了彘奴。
这次任务涉及到他少阁主的地位,平日里只是作曲弄萧的他,看起来是个平淡性子,却总归是个急脾气,将彘奴这么多年所为尽数告诉了冯道。
冯道一听,只觉得有人在他背上插了一根刺,眼中一瞪,这枢风阁这么多年来与大当家交好的事情就此决裂。
反而反目成仇。
事情就是从大当家悠哉悠哉的出去斗鸡开始的。
彘奴一转身的时候,收到了一只价值连城的信鸦。
这只信鸦彘奴认识,是他之前养的血鸦,送给了自己的一个在枢风阁中的好兄弟,非但有什么性命之忧,他这位兄弟是决计不会用这上好的血鸦来传信的。
彘奴这些年的武艺也练就了一身的本领,不必打开血鸦腿上的那小小的短信柱,反而是双手握住了血鸦的头和身子,猛地一撕开,这被彘奴养育了多年的血鸦,便成了一滩毫无用处的血水。
彘奴去除血鸦肚子里的信筒,将那薄如蚕丝的信纸摊开,只见上面写着几个字。
读完,彘奴便是脸色一青。
“新任务,全力诛杀钟全山。”
彘奴的手掌有些颤,旁人不知道,彘奴总归还是知道的,钟全山,便是大当家的姓名。
想了想这些年刀口舔血的生活,彘奴不禁背脊一凉,枢风阁从来都是下达任务给不同的人,而大当家钟全山从来都是一副安生的样子,如果说有什么得罪了枢风阁的地方,那也一定是彘奴所做的营生恼了冯道。
如此一来,这边要杀的人是钟全山,不知道哪边,在自己不认识的地方会有人得了命令来杀自己了。
彘奴摇头的时候,目光凶狠,他不能死。
手中的信件是紧握着的,彘奴的心中却像是空落落的。
这些年枢风阁的手笔,他也曾经见识过,杀人如麻命如草芥,这都是常有的事情,枢风阁要杀的人,很少有杀不了的。
毕竟经过几朝几代,朝廷大换血,人员布置上,无一没有冯道的眼线,民间地域上,又少有枢风阁所不及的地方,所以冯道越来越昌盛,在朝廷当中也显得更家显赫,一路迁升。
这冯道已然成了朝堂之中一手遮天的人。
然而帮中势力虽然在江湖上已经不能算小,如果真的想跟枢风阁抗衡,还真是无异于螳臂当车。
彘奴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跟二当家的商量,刚才大当家的已经出去斗鸡,以大当家的脚力,这会子怕是已经追不上了。
唯有二当家这种细于观察的,才能将人看的一清二楚。
快步朝着二当家的房间走去,彘奴心中有些慌,这还是除了年幼时候的那次村中遇难以外,彘奴最为惊慌的一次。
“二哥。”彘奴转到了后院,看着二当家的神情显得很慌张。
“怎么了?”二当家的站在彘奴面前正在踢着一匹新买的烈马。
“你你在干什么?”彘奴有些惊慌问道。
二当家的却是揉了揉流血的额角,“这马性子太烈,竟然刚才想要摔死我,我身为他的主人,岂能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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