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在烧火暖炕。
韩老衣衫整合的端坐在火炕上,赵普急忙上前道,“韩老,赵普有事相求,打扰韩老睡眠了。”
“无妨,我在等你。”一双浑浊的眼眸却有些明亮。
伸手擦了擦鬓边的汗珠,不得不说,这夏夜虽然很是凉爽,然而屋内的火炕燃烧高温,烘得整个屋子都跟现代的汗蒸房似的,赵普心中顿时有些叫苦不迭。
韩老却像是连赵普一个微小的动作都能察觉感知一般,轻笑道,“哈哈,老人家了,这身子骨弱了,什么时候身下要是没把火啊,恐怕睡过半宿,这身子都僵了。还是早年间一个云游的医仙给我的招呢。”
赵普连忙擦汗点头,“怪不得虚掩着门,韩老您是在等我?”
“我的确是在等你不假,不过,这门,我却是夜夜虚掩着。城北之处,夜不闭户。哈哈,声名远扬,无人敢闯。”韩老稍稍收敛的神态,缓缓道,“我知道你这大晚上的来所谓何事,也不跟你说些没用的了。赵普,我把它交给你。”
说着韩老就递给赵普一个小小的破旧布包,这东西即便是给了乞丐估计都得遭嫌弃。“你只需拿着,不要乱开。若是三天过后,相安无事就作罢!若是三天之后,身有危难,拆开此包,便可做保命之用!”
“可是”赵普有些皱着眉头,“若是真的要去那青楼查探,不光是我,就连黎莼都会有危险。”
韩老微微一笑,转身打了个哈欠道,“无需担心,这点小事,老夫还是能够处理妥当的。”
说着,韩老躺下便打起了熟鼾。
赵普捏了捏手中的小小布包,有些愕然,昔有锦囊妙计,现在自己手里的破布比起锦囊似乎顿时逊色了太多。
然而,这东西真的有用么?
赵普伸手就想拆开,不知道是否故意,韩老一个翻身弄得赵普一惊,这才老老实实的将布包揣进怀里。
在这屋里待不住,赵普转身离开了城北,心中却仍是十分不解,这韩老虽然说话准的如同神仙一样,然而此时被拴在这破布包上面的,可是自己的命。
若是真的查到是自己所为,不知道符司马这次如果还像上次那般袒护自己,那岂不是真的会得罪了汪掌书记丢了官职?
那冯推官也是,这些小事不会自己去查,来找符司马做什么?
想到这里,赵普神情大为不解。
第十六章 冯狗官的下场()
“查的怎么样了?”赵普刚一靠近众多兵卒,那长得消瘦的猴五顿时翻了个跟斗,倒立起来。
“没消息。”几个兵卒也是无奈的摇头。
“不知道究竟是何等的高手所为,冯推官的手下横死在青楼中,那刺客手忙脚乱竟然没留下半点痕迹。实在是无从查起啊。”
“啊?”赵普一愣,自己当时可真是没做什么准备,这慌乱之中当然是漏洞百出,哪里像是这些兵卒说的那般周全。“你们没问过那些青楼的人?”
仗着胆子问了一句,没想到这些兵卒的脸色却更差了,“没用啊,谁都不知道,当日曾经揽客的姑娘,竟然都不在青楼中了,你说这事儿奇怪不奇怪?”
王广志无奈叹道,“恐怕是冯推官所为。此次,恐怕那冯推官不过是找个由头,来降了符司马的权罢了,如果这只是他自己的意思,还好若是,若是汪掌书记的意思,那符司马的官位恐怕就真的保不住了。”
赵普心中却是定了定,冯推官是绝对不会做这事儿的,不过这要真的是城北的韩老做的,那这效率是不是也太高了点?
几个兵卒正纷纷议论着,猴五却是眼前一亮,即便是在倒立的情况下,一双眼珠子仍旧滴流滴流的转悠着。
“嘿嘿。”一声干笑,猴五拍着手上的土,露出了一副丑恶的嘴脸。
“猴五,你怎么起来了?赵大公子这还没走呢。”几个兵卒嘲笑道。
那猴五却是一乐,“哼,赵大公子不过就是拿着鸡毛当令箭罢了,昔日符司马还威风,自然什么都好说,就是要我耍猴,我也依着他。现在?哼,我还是趁早投靠了冯推官去才好,省得到时候连碗汤饼都没得吃!!”
“猴五你!!”王广志顿时气得拿刀就要扎向猴五,几个兵卒急忙拦住王广志。
猴五却是站在大门处,不痛不痒道,“我劝哥几个也都各自寻了好处出去吧,树倒胡狲散,我们不比他王兵头年轻有为,吃口饭最重要。”
说完猴五转身就离开了这州衙大院,三五个兵卒一见王广志没阻拦,也是小跑着追了那猴五去。
王广志收敛脾气,无奈的坐在一旁的石凳上,“你们还有谁要走?”
“我们愿意誓死效忠符司马!”众多兵卒列队高呼,声音嘹亮而又磅礴。
赵普站在一旁不由得一愣,伸手摸了摸怀中的小布包,这才稍显安心。
符司马若是不在了,这常州城便是要完了!
手掌越发紧握,看着众多拥护符司马的兵卒,赵普心中也是一阵宽慰。
一晃三天时间过去,这天一大早,天空中就有些乌云密布。
赵普匆匆赶到州衙,没想到这地界却已经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一口棺材已经横在州衙门口,想也知道,这是那被杀的探子的。恐怕此时冯推官已经在州衙里了。
“凭什么?”
远远就听见一声粗狂的叫喊,王广志站在人群中像是红了眼一样,提刀便要扑向冯推官。
“这家伙竟然想跟我动手!来人,给我拿下!!”虽然脸上大有一副惊慌的神色,不过,冯推官仍旧是个极为老谋深算的家伙,往后一退,左右两排兵卒便已经围上前来,众多刀剑纷纷指向王广志。
赵普一愣,想不到那王广志也真是条汉子,竟然直接横在众人面前道,“今天你们谁敢动符司马,先问问我答不答应!”
刀剑一亮出来,这局势便有些难以扭转了。
没想到那冯推官看到这种架势仍旧是没有半点的畏惧,反而奸笑道,“小子,汪掌书记这官牒都已经下来了,哪里还有你说话的份儿?是符大人失职,不过你们不用担心!你们这些属下,我自然还都会照单全收的。”
看着冯推官那股奸猾的样子,王广志手中的刀剑都有些发颤,“符司马不能被降职!!我们不答应,城中百姓也绝不会答应!!”
王广志这一声带头,周围布衣百姓也开始纷纷朗声道,“符司马不应该被降职!”
“就是符司马有错,上任的也不该是冯狗官!!”
“冯狗官不配做司马!!”
民众纷纷乱作一团,即便是困窘,这烂菜叶子和石头也不少,纷纷的砸向了冯推官。
“哎你们,你们反了!!”
冯推官闪躲不及,脑袋竟然被一块拳头大的石头生生的砸出来一个大包。
周围的兵卒纷纷用刀剑比划着,这些百姓这才消停下来。
州衙内里,符司马缓缓的摇着头,“既然是汪掌书记的命令,老夫自然也没什么可说了的了。”
不过时值中年,符司马的脸庞竟然多填了一抹沧桑,这地方当差之难,竟然不在于要抵抗契丹人的外来压力,而是输在了上下打点。
一双老眼没来由的黯淡了许多。
“符司马”王广志上前扶住符司马。
那冯推官却是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转身对着城中百姓昭告道,“我下属的官员被人刺杀,符司马身为常州司马竟然找不出凶手。可怜我亲信下属今日在天之灵佑我常州,今有汪掌书记亲笔信函,冯某人不才,接任司马一职,定会秉公处理此时。至于原先的符司马嘛哈哈,记得走城郊小径的时候,一定要格外万分小心啊!”
说着,冯推官的眼中便是一亮,大有一副得意神色。
符司马闻言却是一愣,手掌颤抖的指着冯推官,“是你?”
冯推官反笑,并不说话,那样子看起来不置可否。
当日,符司马从汪掌书记那里吃了闭门羹,回来烧伤险些在城郊火海丧命,竟然都是因为冯推官这个家伙!!
手掌狠狠一握,赵普此时只恨自己没有王广志那般强悍的力气,恨不得双手掐死了这家伙才好!!
“不对。”稍稍压下去怒气,赵普忽然眼中一亮,“比起一双拳头,我好像有更为厉害的东西!!”
伸手探入怀中,急忙掏出一个破旧的布包,如果这东西不是韩老所给,赵普还真不会把这种玩意当成一根救命稻草。
双手快速将布包撕开,赵普取出一张黄麻纸条,上面只写了四个大字,“开棺验尸”!
“开棺验尸?”赵普顿时一愣,那探子是黎莼亲手杀得,难不成还能借尸还魂?
稍稍咋舌,如果不是韩老之前神机妙算,赵普此时还真的很难相信这棺材之中还会有什么蹊跷。
不过,眼下,即便是不相信韩老的话,也得试上一试!
一旦符司马出了城郊,此番恐怕必定是一场死劫!
总归是赵老爹的生死之交,对自己又有救命之恩,赵普岂是那种有恩不报的人?
“试试吧!”
“冯推官今日所说的所有条件,无非在于你下属的一条人命而已!既然如此,城中百姓都得亲眼看看这下属官员到底是如何惨死的!”迅速钻进人群中间,赵普对着不远处的王广志朗声喊道,“王兵头,开棺验尸!!”
这一嗓子喊了出去,王广志先是有些迟疑,虽然赵普他老爹有些本事,赵普前些日子也因此耍了不少小聪明,不过,眼下这形势到底是折腾什么啊?
回头一看冯推官面色阴晴不定,王广志顿时眼前一亮,虽然不知道赵普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看来这棺材之中的确有蹊跷!
王广志一个跃步直接绕到了棺材前面。
那冯推官却是吓得脸色惨白,朗声呵斥道,“且慢,这人死不能复生,你你开他做什么?”
冯推官说这话的时候,一双手脚都是抖得极为厉害的,城中这么多双眼睛,都聚集在那棺材上,还不是要了他的老命了?
赵普却笑道,“冯大人,这事情既然都已经涉及如此广,还是让我们看个真切才好吧?”
赵普一人自然没有什么说服力,王广志带头跟着起哄,城中百姓本来就心系符司马,自然也乐得起哄。
还不等冯推官答应,王广志手起刀落,也不起开棺材板上面的钉子,直接一刀劈下去。
“轰”一声巨响。
那棺材之中却并没有什么尸体,反而是一堆零零散散的刀剑长矛等兵器从中散落出来。
赵普顿时一皱眉头,这算什么事儿?尸体不在里面,难道是韩老的妙计不准了么?
还未等赵普反应,城中的百姓先是炸开了锅。
“兵器!!是兵器!”
“这棺材是要送到城郊去这冯推官是要把上好的兵器送到契丹人的手里嘞!”
“这等好铁要是落在人身上,一定是一刀毙命。冯推官好狠的心啊!!”
一时间众说纷纭,原本聚集在此处的百姓还只有百余人,转眼间便越聚越多,一时之间密不透风,似乎人嘴一颗钉都足以将冯推官戳的千疮百孔!
“冯推官你”符司马也是神情一怔,而后伸手指了指不远处停着运棺材的几辆板车。
一个兵卒撕开麻袋,朗声喊道,“符司马,袋子里是盐!是盐!”
“好啊,私贩盐铁运往契丹”
“杀了他!杀了他!”
一时之间,城中人声鼎沸。
赵普之前还有所怀疑,这下可是完全相信了韩老的妙计。古代盐铁是何等的重要和难得。
盐铁之私,其罪当诛!
更何况,还是运往契丹的?
城中百姓叫喊声越发一致,“杀冯狗官!为民除害!”
“还我常州,一片安泰!”
第十七章 城北十恶()
“杀了冯狗官!!”
在周围一片呼声之中,护在冯推官周围的那些兵卒,也是慌了神。
周围的百姓则是越发剧烈,州衙府明明位于城中,可众人的呼声竟然能够到了城郊去。
只见符司马脸色一沉,一双紧抿着的干瘪嘴唇,只张开一次,蹦出一个让众人为之颤栗的声音。
“杀!!”
兵头王广志对着符司马一点头,双眼如鹰,手掌如蛇,眨眼的功夫就已经穿过人群,手起刀落。
“咚”
等赵普在缓过神来,冯推官已经化作了一滩黑红色的血液。
围在州衙门口的众人顿时发出一阵欢呼,这响动即便是大年夜的爆竹也不急万分之一。
不知是谁从人群中带头喊道,“我等身为常州城百姓,愿意以项上人头求符司马留职!!”
“常州城百姓请愿,符司马继任!”
符司马苍老的双眼有些激动的点点头,双手缓缓地一压,周围顿时一片肃静,“诸位,虽然我想要在城中留任,不过这事情并非我一人能够决定”
“常州城百姓愿意户户留名,我等愿为符司马呈上联名状!”人群中不知道何时出现的赵老爹率先说道。
众人也纷纷点头,“对,把联名状呈上去,给汪掌书记!”
符司马的老眼之中竟然闪烁着斑驳的泪光,“这”
小小的常州城顿时一片沸腾。
赵普站在人群中刚要找自己老爹去,却被一只手掌搭在肩膀上。
一回头,正是王广志。
“有事儿?”赵普一愣,这家伙素来对自己没有什么好脸色,被他叫住,难不成还想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让自己刷饭桶?
王广志低垂的头猛地抬起,明明是七尺男儿,黝黑的脸上竟然哭得梨花带雨。
“赵大公子,今日若不是你只怕符司马就要没命了!!”说着,这比赵普还要大上几岁的王广志,竟然双腿一软,跪在了自己的面前,“我王广志这辈子没佩服过谁,但是,赵普,今天我佩服你!!”
王广志说着时不时地用手背和衣袖擦着眼睛,“从今往后,符司马手下的兵当中,属你最大!若有人不服,我王广志第一个不答应!!”
赵普一愣,还没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却见一旁符司马的兵卒纷纷跪倒在赵普面前。
“符司马如我等父母,今日赵大公子双眼如炬,又冒死救了符司马,日后,我等定以赵大公子马首是瞻!”
符司马在不远处看着这架势,也是轻点着头缕着胡须,早已历尽沧桑的双眼却闪现出一抹赞许。
赵普只得挠着头,别人不知道,他还不清楚么?
今日虽然能站出来是他的胆识,不过,这主要的功劳,还是那枚小小的布包。
韩老!
稳居于城北小院之中,竟然能够凭借一人之言断定城中灭顶之事!
隐世于茅庐乡野之间,居然能够仅用四字指示扭转众人生死存亡!
果然如同刚见到韩老的时候,韩老所说的那句话。
他,或许本就是天下一个下棋的人,这世间便是他的棋盘,城中所有人,全是棋子!
赵普的双眼微微发亮,而韩老也曾经说过,韩老或许能够在有生之年再培养出来一个棋手。
这个人,会是自己吗?
双眼神采奕奕,闪烁不定。
赵普暗自嘀咕,“我去,这要说话准的就跟开了外挂似的,要是我也有这本事一定先把赵匡胤那家伙给揪出来!!”
“那个”王广志擦了擦眼角的泪痕,对赵普说道,“你不让我们起来么?”
赵普一愣,刚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