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林父胸有成竹:“我当然知道你家的房子不是白住的,这次我带来数千名奴隶,特地给你留下一百名壮年男子,一百名识字的家仆。这此都是那些公族留下的,久经训练啊!”
赵武郑重行礼:“我新占领了中山国一大块土地,正需要识字的人手帮助管理,你可解决了我的大问题。多谢!多谢!”
孙林父倒也不客气;他说得很直白:“赵氏兴盛;则我孙氏也能兴盛。我们分处两国;并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而帮助赵氏就是帮助我们自己;你无须跟我客气。”孙林父说的是大实话。他是卫国执政,跟赵武之间确实不存在争权夺利的事情。如今孙林父已经走上了弑君的道路,他的家族要想在卫国安稳的生存下去,唯有更紧密的拉拢晋国。而这时候一名晋国上军将的支持,对孙林父来说至关重要。
孙林父都袒露心怀了,赵武不再虚伪,他哈哈大笑着命令人摆上乐队,好酒好肉尽管上,隆重招待孙林父。随着赵武的吩咐,歌舞乐队鱼贯走上堂来。师偃领着这此人来见赵武,他乘个空子低声汇报:“秦国的宗正赢颂又来了,他还与赵胜拉上了关系,主上招待客人,是否顺便见一下赢颂。”
这位赵胜不是战国时代的平原君赵胜,他是赵穿之孙,赵旃之子,属于晋国赵氏的旁支,在真实的历史上他就是邯郸氏,封地是邯郸。在下宫之乱中,赵旃因为已经从赵氏宗姓别出,逃过了那场灾难,从此他也不把自己当赵氏。与真实的历史相同的是这支赵氏旁支听到了赵武即将就任上军将的消息,在秦国赢氏宗正的撮合下,重新与赵氏合流。与真实的历史不同的是,这一支赵氏旁支现在还没有获得邯郸封地,他们的封地依日是厉公赏赐的“贾”地,因此也被称之为“贾胜”。
“请上来……”赵武一边招呼师偃,一边向孙林父解释:“我秦国的亲戚来了,执政是否有兴趣见一下。”
谁都知道晋国人现在磨刀霍霍,就是想收拾秦国人。但赵武这位赢氏后人却可以公开接见秦国亲戚,这符合封建规则。
孙林父假装没听见,指着赵武的乐队打岔说:“你的乐队实在不成器。以前我想赠送你一些乐人,但礼乐是神圣的,没有国君的许可,我不敢私自赠送。况且,即使我赠送给你乐队,你也不敢私自享受。如今好了,你家已经有乐队了,就不存在违制问题,回头我送你几个礼乐班子,补上你家乐队的空白,你觉得怎么样?”
春秋时代送人礼乐班子那是一种极为隆重的大礼,跟现代送人名车豪宅都不同,因为宝马豪宅有钱你就可以享受到,而在春秋时代,享受音乐那需要行政级别,不够级别,再有钱你都买不到,还没人敢卖给你。
赵武大喜,他摆了摆手让师偃退下。满口感谢孙林父:“太好了!我原本对音乐有一些想法,可惜我的级别享受不到。如今有了国君的半套班子,加上你送的一些乐人,我就可以实现我的想法了。”
师偃慢慢退下,孙林父瞪大眼睛问:“伯君(伯国君主,相当于称呼霸主)只送给你半套班子啊!那么金石乐器你不能再添加。你看魏绛拿到了半套音乐班子他敢添加什么东西了吗?既然国君只赏赐你半套乐队,那么今后你家乐队的规格就是半套礼器(金石乐器),绝不可私自添加啊!算了,我多送你一点歌姬,再加一点丝竹之声,金器就不送你了。”
俩人正闲扯着,师偃领着赢颂等人走进来。赢颂一路走一路跟身边的人轻声谈笑着,他身边两人一位较年长,一位十多岁。赢颂依日是那副人见人熟的模样,彼此相互介绍完毕,他拉着赵武个绍自己的身边人:“赢武,这位也是赢氏族人,他是赵穿之孙赵旃之子。你们两人都在晋国,但这还是第一次见面吧!旁边这位年幼者是你的侄子赵获。”
赵武惊愕的张大嘴巴:“他叫赵获?我这个赵地领主怎么不知道?”
春秋时代名字前加上封地的称号,那可不是随便的事。赢颂随便领上两个人来就称呼他们姓赵,即使赵武允许他们认祖归宗,也不可能允许他们姓赵啊!
赵胜面色尴尬他咳嗽一声,回答:“我贾氏赢姓,先祖赵旃也曾做过八正卿之位。下宫之乱的时候,先祖赵旃恰好病重,没能阻止那场阴谋。赵氏重新复兴后,我也恰好年幼,又没有赵氏那样的好家臣,所以,没来得及来赵氏认祖归宗,请宗主原谅。前段时间,秦国赢氏宗正来告诉我,他们已经承认赵氏为晋国赢氏宗主。我也是赢姓,怎么敢游离于家族之外,请宗主允许我们认祖归宗。”
赢颂笑着帮腔:“赵氏孤儿形单影孤,赢氏宗姓能够在晋国枝繁茂密,也是一件好事。我听说赵氏最近正在大收附庸,没理由赵氏肯接纳外姓,却连本宗都拒之门外,那样的话恐怕外姓都要笑话我们吧!”
孙林父端了酒杯,注意力全放在乐队上,好像没听到这里谈论。师偃低着头,面无表情,一副听任赵武做主的架势。赵武眼睛转了一圈,找不到一个出主意的人,恰好这时田苏洗浴完毕,跟着齐策联袂而来,后者作为韩氏留守,留在国都替韩起处理一些公务。
新客人来了,彼此打招呼又耽误了一段时间,等大家重新坐好,齐策马上点头,接过话题:“我赵氏宗族力量薄弱,贾氏能够重归赵氏,这是赵氏的幸运。只是不知道贾氏还有多少领主武装?”
齐策这句话一问,赵胜苦着脸不想回答。赢颂马上解围:“你刚才说“我赵氏”,我记得你齐策已经交换到了韩氏。”
田苏接话:“我两彼此交换,已经接近期限,明年主上就任上军将之后,我两就各回各家。”
赢颂马上回答:“好啊!在晋国卿大夫这种政治环境中,韩氏与赵氏亲密的如同一家人,也算是一个特例啊!赵韩两族的友谊真让我钦佩啊!”
齐策微笑着解释,他的话实际上是一种威胁:“先元帅韩厥由先祖抚养,赵韩友谊维持了七十年,我们还打算把这份友谊继续维持七十年。”
说完齐策转向赵武不咸不淡的说:“副元帅(范匄)最近提出了新的整军计划,他接纳了主上的建议,打算成立一支有六百辆军车组成的常备军队。与此同时,他打算清点各地的领主武装,把历年不符合出兵数量的小领主清查出来,或者减封或者干脆收回封地……”
范匄动手了。在真实的历史上,范匄也是这时候动手的,他的策略使春秋时代出现了第一支常备军队,使得春秋末期战争的规模无限扩大。而范匄本人临终前认为自己这项功劳可以使自己成为“不朽”的政治家,“不朽”这个词也出自于范匄。现在有了赵武,范匄动手的欲望更迫切,因为惩罚中小领主,可以顺手实施兼并,扩大自己的附庸队伍,此举也导致晋国从此没有小领主。
赵武明白了,贾胜或者称为赵胜是因为即将面临失去领地的局面,不得不重新投入赵氏。在真实的历史上,赵胜后来对赵氏立了大功,从而被赵武的后代赏赐了邯郸城。从此,成为“邯郸氏”。
“贾氏回归当然不成问题,我正愁赵氏宗姓单薄,局面铺得太大,手下管理人才缺乏。赵氏能够回归,你我毕竟血脉相连,我就暂且在中山国给你划一块地,请贾氏暂时移居中山,协助我管理中山国。”
赵胜眼光里露出一丝失望的神情。田苏察觉到了,他慢悠悠的解释:“范匄插手的事情我们不好再横加干涉。况且,贾氏刚刚归宗,我主还没有就任上军将,这时候也不方便开口,所以这次我们没法帮上贾氏。不过既然贾氏归宗了,我主又替贾氏划了新领地,那么,一旦贾氏被剥夺旧有封地,也不是无处居住。正好可以借此扔掉那此盆盆罐罐,放心去中山国定居。”
赢颂插嘴:“不错!贾氏重新归于赵氏后,有了这颗大树,崛起是早晚的事情。如果贾氏诚心认祖归宗,何必在意过去的旧封地。”
赢颂的开口意味着这件事尘埃落地。赵武举起了酒杯:“来来,奏乐饮酒,我赵武今天首次享受到金石之乐,高兴得不知道说什么?”
音乐声响起,赵武趁着乐声喧闹,凑近孙林父嬉皮笑脸:“执政,你刚才说送我一些歌姬,我手中存有一批各国舞姬,可是家中有一头猛虎,不敢带回家来,能不能把这此舞姬并入你送的人中,如果有人问起你,只管说都是你送的。”孙林父举起酒杯:“一件小事,我答应了。”
赵武的话被身侧的赵胜听到了,一曲终了,赵胜举杯恳求宗主:“既然赵氏允许我们归宗,请允许我拜见夫人。”
赵武轻轻点头,赢颂在一边马上补充:“即然这样,就趁着我在这,一日后开宗庙祠堂,正式举行归宗仪式。”
赵胜站起来,大礼拜谢。稍后,师偃上前引领着赵胜与赵获退了下去。
后院,智姬正领着姐妹们与赵巧人一起做手工。孩子们就在屋中桌子上读书写字。春秋时代本来没有什么手工,娱乐手段单调。但因为赵氏开始发展毛纺业,打毛衣成了贵族妇女唯一的消遣。而这当中,数赵氏的女人对毛衣的创新最多,在国中享有盛誉。
屋里学习的除了赵武的两个孩子一个女儿,还有智氏唯一的后代智盈。此时虽然是初冬,但屋里在几个大炭炉的烘烤下,显得暖洋洋的。智家三个女人边打毛衣,边叽叽喳喳。赵巧人在后面伺候,她最忙碌,不停的要照顾乱跑的蓝儿。春秋时代对女人的教育不重视,蓝虽然跟哥哥们坐在一起,但学习不专心,在座的几个女人也不加约束。所以蓝写几笔字就扔下笔乱跑,不久,被赵巧人哄回桌子边,但这种状况持续不了多久她又跑了。
师偃领着赵胜走近后院,先向嫡长子赵成介绍了情况,赵胜上前拜见赵成,然后又向智姬行礼。冬日寂寞,几位女人闲得无事,赶紧招呼赵胜坐下。智姬打招呼:“我虽然在国都新田长大,却与贾氏很少见面,你这孩子都长这么大了,真是可爱……自从贾氏不再担任大夫,你们也很少去国都了吧?”
赵胜拱手:“我父亲去世后,我们连个大夫都没有当上。当然,我那时还小,就退回了封地。可惜我的家臣没有弟弟出色,他们不善经营,贾氏这几年越来越穷困。”
智姬好奇地问:“我夫主担任正卿有十多年了吧!贾氏既然与我们血脉相连,有困难为什么不去找我家男人。”
第一百四十六章 恐怖的绵上阅兵
赵胜拱手,态度越发恭敬:“昔日弟弟赵武担任新军佐的时候,贾氏的领主武装分配在下军栾黡名下,栾黡跟弟弟不和,我们一直不敢给弟弟带去麻烦,所以没敢打扰弟弟。”
此时,一阵音乐声渺渺的飘来,智姬抬起头来倾听,赵胜陪着心解释:“弟弟这是招待卫国执政孙林父,以及秦国宗正赢颂……刚才听到一件趣事,听孙林父要赠送给弟弟一批歌姬,以充实弟弟的乐队。弟弟听说后,说他手上藏有一批舞姬,一直不敢带回家来,请求孙林父帮忙,以歌姬的身份挟裹那批人进入赵府……”
智姬的脸色阴沉下来,其余几个女人也停下了手上的活,瞪着赵胜。赵胜一声轻笑,补充:“弟弟说得好笑,那批人真是舞姬,随便用什么理由都可以带入府中,何必要孙林父帮忙。我看那批舞姬啊!没准什么舞都不会跳,只会献媚而已。”
智姬摆了摆手,脸色铁青:“赵胜,我的男人只能我说,别人没资格说他。你赵胜或贾胜不过是来我家寻求庇护的一条狗,能不能成为“赵胜”还需要我男人点头,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指责我家男人,滚!”
赵胜神态狼狈,陪在一边的师偃脸色也不好,他领着赵胜出门,不咸不淡的提醒:“我赵氏能够以一名赵氏孤儿崛起,全在于上下团结一心。外人都以为我主是畏惧夫人的凶悍,但其实,两夫妻间的事情没人能说得清,尤其容不得我们这些下臣插嘴。我看主上让你去中山国那是做对了,你最好老老实实待在中山,没有召唤禁止来我们府邸。去了中山,地方上的政务不要插嘴,只管协助当地官吏稳定局势就好,等你们真正学会了如何经营家族,或许赵氏有你们说话的权利。”
赵胜愕然的问:“你是什么人?我是赵氏宗亲,赵氏的事情你一个家臣怎么敢随意做决定?”
师偃淡淡的回答:“你忘了,我就是师偃,赵氏家族武装由我负责训练和管理。”
赵胜拱手,态度恭敬:“原来是弟弟的两位老师之一,失态了。”
赵胜的儿子赵获一直没资格开口,这时他轻轻拉一拉赵胜衣袖,赵胜醒悟,马上说:“我已经见过夫人了,请师偃领我返回大堂,我一方面要与宗主商量仪式的问题,另一方面要向宗主告辞。”
师偃哼了一声:“你无须返回大堂了,只管回去在家等着,到时候我们通知你。”说完,师偃返身就走。在他身后,几名赵氏武士围了上来,请赵胜父子出去。
赵胜父子几乎是被轰出赵武的府邸。站在大门口,赵胜跺脚咒骂:“我们好歹是血脉亲人,弟弟不让我们参与家族管理,如今我却要受一个下臣的侮辱,等着,我毕竟还是赵氏,我不信姓赵的人管不了赵氏的事情,等我掌了权,一定好好收拾他。”
赵获在一旁提醒:“父亲,我们还在叔叔门上,有什么话回家说吧!”
赵胜叹息:“你叔叔不肯帮忙找范匄,看来我们这次要失去封地啊!”
赵获眼睛闪亮:“我们是赵氏,赵氏还是贵族,重归赵氏后,父亲难道还得不到一个大夫位子?我觉的父亲不要提过高的要求,叔叔统领上军,那可是三万多名士兵,不可能全交给下臣管理,父亲不妨先向叔叔讨要一个军尉的职位。叔叔刚才不是说了吗,他手上缺乏管理人才,我们好歹是贵族,识文断字,这样的人不用,他用谁?更何况我们终究是赵氏……我听说叔叔就是从军尉的职位上开始崛起的!”
赵胜马上点头:“刚才我看了叔叔的孩子,一个个举止拘谨,哪有我的儿子聪明,我赵胜家因为有你,一定会崛起的,我对此深信不疑。”
赵胜父子收拾了心情,爬上战车回家。与此同时,师偃返回大堂,见到主母智娇娇,劈头就问:“主母知道楚王之妻樊氏的故事吗?”
智娇娇诧异地问:“楚王之妻樊氏?不曾听说。”
师偃叩头回答:“楚庄王之妻樊氏,素有贤惠的名声。某日楚庄王有一次上朝议事,散朝很晚,回宫时樊姬下殿迎接,问庄王:“今天散朝这么晚,大王一定饥饿疲倦了吧?”楚庄王笑着回答说:“跟贤人在一起谈天说地,就不知道饥饿疲倦了。”樊姬反问:“大王所说的贤人是谁啊?”楚庄王答:“是虞丘子。”樊姬听了,浅笑不语,显得不以为然。楚庄王奇怪,反问道:“你笑什么呢?”樊姬说:“虞丘子可以算是贤臣,但忠臣还说不上。”楚庄王问:“樊姬何出此言呢?”
樊姬说:“我伺候大王也有十一年了,曾经派人到郑国、卫国寻求贤女入宫服侍大王,现在后宫里比我贤良的有两人,跟我并列的有七人。难道我不想独占大王的爱宠吗?但是我听说堂上女子多,就可以用来观察她们的才能,我不能因为自己的私情蒙蔽国事,才想让大王多见到一些人,多多了解别人的才能。
可是虞丘子担任楚国丞相也有十余年,推荐给大王的不外乎自己的子弟和同族兄弟,却从没有听说他推荐贤人斥退不贤的人,这样做无疑会蒙蔽国君,堵塞贤人进身的机会。知道贤人而不推荐,可说不忠;不知道哪些人是贤人,可说是不智,这些还不够可笑的么。”
第二天,楚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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