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你娘说你是个小管家婆,耳朵也尖。”梁愈忠笑着无奈摇头,接着道:“刚我跟你娘是在说毛十八的事情来着。”
毛十八?锦曦惊讶了下,这个名字以前是困扰自家的一个黑暗的名字,自打毛十八在那个下雨天被锦曦以身做诱饵给逮住进了牢狱,罩在锦曦家头上的那朵黑云就烟消云散了,也好久没人提他的名字了。
“爹,娘,好好的你们怎么提到了那个穷凶极恶的人?莫非,他又从牢狱里给偷跑出来了?”锦曦惊问。
梁愈忠连连摆手。道:“莫慌莫慌,才不是呢,那人这辈子都甭指望能出来了,因为他已经死了。”
“啊?”锦曦再次诧异,毛十八罪恶滔天,犯下的罪状一条条一筐筐,打劫偷盗,杀人放火,后还跟云州那边的不良猪贩勾搭,将有异常的黑猪高价引入望海县城
当时确实是被县太爷给判处了死刑。但是却不是现在。而是秋后问斩。这个时代的官老爷判案,除非是有些特殊情况下,才会斩立决,或是推辞几日。大多数情况下对于那些判处死刑的罪犯。都喜欢缓到秋后问斩。锦曦起初不甚明了。后来是那回去城隍庙街探望郭家母子时。无意中闲聊至此,郭海为她解了惑。
此处是典型的农耕社会,以农为本。官府断案对于那些穷凶极恶理当问斩之人。之所以搁到秋后问斩,还一般都会将地点选在菜市口,正是为了方便秋收农忙过后的百姓们,前来观看。
“毛十八等不到秋后问斩,就死在监牢里面?病死的还是自杀?”锦曦问。
“都不是,是被人给残害致死的。”孙氏接过话茬道,本来这件事情她是没打算告诉锦曦,但是既然被她撞听到了,依着自家闺女的性格,那必定是要打破沙锅问到底。所以,不待锦曦发问,孙氏一边往热油滚滚的锅里下土豆丸子,一边接着往下说。
“是礼辉他媳妇周氏,那日跟我闲聊时无意中说起的。这事说也奇怪,看守监牢的狱卒都没瞧见有人进去,可毛十八隔夜却被发现死在里面。死状我就不说了,说起来骇人,只晓得当时他的嘴里,耳朵里,鼻孔里,全都塞满了猪粪,肚皮撑得圆滚滚的,看着都骇人”孙氏已经是在尽量挑拣些她认为勉强能说的,告诉锦曦。还有些细节,她连梁愈忠那都没说。譬如,毛十八被发现的时候,身上是被人给扒光了的,反手捆绑在后背,跪在地上。不仅被人喂了猪粪,下面男人的命根子,也被割了。
“那事如今都已过去了,因为死的太过诡异,县太爷命人将这消息给封锁住了,周氏也是从她爹那里得知的。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那些听到些苗头的人,都私下里猜测,指不定是这毛十八做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遭到了猪妖的报复呢”孙氏道。
后面关于猪妖的那些街头小巷的传闻,锦曦没有在意的听,满心眼和脑子里,都是在勾勒毛十八当时的情景,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猪妖一说,那是铁定站不住脚的,显然,这是人为。锦曦暗想,虽然不知是何人有这样神出鬼没的身手,以及如此阴暗邪恶的整人手段,但不得不说,那人确实是为民除害,做了一件大快人心的好事啊!
当天夜里,锦曦回到自己的屋子里,洗漱过后便吹熄了灯火上了床,却是毫无睡意,侧耳聆听着屋外的动静。
上半夜过去了,屋外夜风习习,竹叶沙沙作响,蛙鸣虫吟此起彼伏。锦曦翻了个身,倒希望是自己多想了,希望灵宝最好不要闹出不必要的事情来。
然而,往往事与愿违,很快,窗户外面传来一声异动,虽然极轻微,但是在这寂静的深夜,很容易就被听力佳的锦曦给捕捉到了。她赶紧一个翻身,将早就准备好的两只穿着自己衣裳的枕头,摆在床里面。自己则下了床直接钻到床底下。床上的被单自然垂落下来,跟地面间留着一根中指宽的缝隙。
外面的人很难察觉到床底下有人,但又不妨碍锦曦观察床外面的人。
很快,锦曦听到后面对着竹子的那口窗户处,传来一声细微的动静,接着是脚步轻轻落地的声音。很显然,有人从那洞开的窗户外面,进了锦曦的屋子。
锦曦躲在床底下,屏住呼吸。
今夜没有月光,屋里也没有点燃火烛,光线一片昏暗朦胧。
但是,来人似乎跟阿财那样,有夜视的能力,没有碰撞到桌角椅子,蹑足径直到了锦曦的床前。锦曦躲在床底下,一手捂住口鼻,不让自己的气息让来者察觉。目光顺着床单跟地面之间的空隙看向外面。
眼前,出现了一双男人的鞋子,锦曦能感觉的出,来人的一双眼睛,必定是隔着帐子打量里面,她开始听到帐子被挑动的声音。
锦曦眼睛眯了眯,时机已到,她不再犹豫,将早就拽在手里的一把剪刀,猛地一下扎进面前那个人的脚背。
头顶传来一声冷嘶,那人跳着脚退开几步,就在这个时候,窗户口突然又跳进两个人来,屋子里的光线陡然亮起来。床前的打斗不过片刻便打住了,锦曦听到阿财的声音传来:“小姐,妥当了。”
锦曦这才从床底下钻出来,床前的桌子上,阿财将一个穿黑色夜行衣的人按在桌上,那人双手反捆绑在身后,脸被阿财死死按在桌上,脸上一片淤青,嘴角都裂开了,脸在桌上挤压的都快变了形状,但是锦曦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他就是灵宝!
灵宝瞧见锦曦从床底下出来,也是震惊了,随即就是更多的懊恼。
阿贵和阿福也过来了,一脸肃色的蹲守在窗户边上,显然,这是阿财连夜去镇上把他们俩给召唤回来帮手了。
锦曦朝一旁举着烛火的阿旺使了个眼色,阿旺挑了下眉,脱下灵宝的一只鞋子,塞进灵宝的嘴里。灵宝的另一只鞋背上,还稳稳插着一把剪刀,剪刀四周的鞋面上,明显湿了一片。因为鞋面布料颜色的缘故,看不出来是血。
锦曦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正准备开口,隔壁东厢房的屋门突然吱嘎一声开了,紧接着梁愈忠的声音便在锦曦屋门口响起。
“曦儿,我听到你屋里有闹动,咋回事啊?”梁愈忠隔着一扇门,关切的问。
阿旺赶紧吹熄了烛火,锦曦捏了下喉咙,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带着午夜梦回的沙哑,朝屋门那边回道:“爹,没事,是我起夜不小心碰翻了椅子,这会子已经回床上了,你也回屋歇着去吧!”
“是这样啊,那成,你下床当心点啊!”梁愈忠说完,脚步声走了,很快东厢房那边的屋门又嘎吱一声关上。
这边,锦曦轻吁了口气,跟阿财道:“在这里不方便审他,阿旺,你和阿贵连夜将灵宝押回镇上,等明儿我们到了镇上再汇合。”
阿旺和阿贵闻言,直接敲晕了灵宝,用麻布袋子一套,阿贵把人扛在身上就出了屋,直接翻墙出的院子。阿福去了前院的西厢房那边,监视沧云的一举一动,阿财则继续留在内院,保护锦曦一家人的安危。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夜,很快,阿福便折了回来,告诉锦曦,等到他过去的时候,西厢房早已是人去屋空,显然,沧云也不见了。
“怎么会这样?”锦曦很不解,沧云的晚饭,她明明在他饭菜里下了能让他腹泻的巴豆粉。因为有以前对梁愈梅下巴豆粉的丰富经验,锦曦将针对沧云的份量,和生效的时间,以及后劲会持续到多久,都掐算了个大概。
若是照着她安排的来,沧云应该是在夜里临睡前,有想要腹泻的感觉,然后会一直持续到上半夜,将近起来个三回多。等到折腾到这后半夜,他腹中的存货会被消耗殆尽,人也会消停,但因脱水和伤神,他这会子应该处于沉睡状态才对。
“去茅厕看了没?”锦曦又问阿福,阿福点头,道:“能查看的地方都看过了,不见人影。”
阿财从窗户外面进来,问清楚了情况,也是微微皱眉。
“我是亲眼瞧着沧云吃下了夜饭,若是不出差池,他想必是察觉了灵宝出了岔子,去搬救兵去了。”阿财沉声道。
“也不尽然,指不定他们主仆情深,他赶去救灵宝了不好,阿旺他们怕是有麻烦,阿财,你赶紧去援救阿旺他们。”锦曦道。(。。)
第三百四十章 卑贱的乡下丫头()
阿财面色一沉,道:“阿福,你赶紧追上去,我必须要留下,以防这不是他们的调虎离山之计。以你们三人之力,只要对方不是派出五倍于你们的人手,即便不能扣下灵宝,你们全身而退也是行的。”
阿福走了,直到天明,都不见回来。这一夜,锦曦不曾合眼,阿财也是寸步不离的守在内院。
等到天完全大亮了,村里的鸡,还有锦曦家侧院里的公鸡们,此起彼伏的打鸣,简氏和孙氏她们都起床开始作弄早饭,阿福还是没有回来。
很快,蔡庆阳便从外院匆匆进来禀告,说是西厢房沧云主仆的屋子里,人去屋空。这一消息,无疑像一块从天而落的大石块,猛地一下子砸下来,可把梁愈忠和孙氏他们给砸迷糊了。
夜里院子里都是蔡家父子轮流守夜,父子二人努力回想昨夜的事情,都找不出丝毫可疑之处,院子大门落的锁也是完好无损。
“咱家尚未养狗,也没有狗洞钻啊,这俩大活人咋的一夜功夫就不见了呢?稀奇,实在是稀奇!”梁愈忠将两边的院子,前前后后全都翻了个遍儿,甚至还去茅厕里检查瞎了眼的沧云是不是给掉进粪坑里了,都未果。
锦曦暗暗郁闷,幸好昨夜她做了防备,沧云和灵宝果真都不是省油的灯。试问,一个瞎子在吃了巴豆粉后,还能任何人都不惊动的离开,这还是一般人吗?那眼能是真瞎吗?
锦曦心里还记挂着阿福阿旺他们。也没功夫跟梁愈忠和孙氏他们编借口,更不可能跟他们坦白真相,那还不得把他们给活活吓死啊?只得也装茫然。
桃枝昨夜应该是睡得很好,今早精神很充沛。但是见到家里突然两个大活人凭空不见了,也跟着一起担心起来。
“爹,娘,表姨,你们别一个个耷拉着脸了,放心吧,天没有塌下来!”锦曦安抚众人道:“昨夜咱谁都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吧?这就说明沧云主仆铁定是自个爬墙溜走的。至于为啥不跟咱打招呼。那必定是有他们自己不能说的苦衷!咱改干嘛干嘛。别再跟这继续纠缠了,啊!”
“大小姐说的对,屋子里一切如常,并无打斗迹象。而且。我收拾屋子的时候发现。屋子里啥都没带走。唯独夫人给沧云小哥纳的那双新鞋子,不见了。”董妈道。
“怎么着,我就说嘛。人必定是自个偷偷走的。咱别再纠结了,赶紧吃早饭吧,等会我和表姨还得去县城办要紧事呢!”锦曦颇有点不耐烦的催促。
梁愈忠和孙氏对视了一眼,两人想着,也只能如此了。孙氏随即想起今日是锦曦和桃枝去县城的大日子,那陈医正只在望海县城逗留三日,今日已经是第二日了,不能耽搁!于是,孙氏忙地招呼着简氏去了灶房忙活开来。
“那就暂且这样吧,咱也不再找了,希望菩萨保佑他们平平安安的,兴许沧小哥啥时候想回来,就回了呢!”梁愈忠道。
锦曦皱了下眉,希望沧云和路过的漫天神佛,千万别把梁愈忠这句话给当真!
“曦儿,你的眼睛咋有些浮肿呢?脸色也不是太好,怎么了,昨夜没有睡好么?”桃枝走过来,打量着锦曦的眉眼,担忧的问。
锦曦笑了笑,揉了揉酸涩的眼睛,道:“兴许是昨夜看书耽搁了,不碍事,我这就回屋用热帕子捂捂去。”
“我来帮你弄!”桃枝道,抬脚要跟进来,被锦曦拦住。
早饭很快就吃完了,期间,一直没有阿福传回来的消息,锦曦的心越发有些焦灼,但面上还是努力保持平静。因为,此刻,孙氏正站在院子门口,拉着桃枝的手,细细叮嘱。锦曦站在一旁,心不在焉的听着,眼睛直直盯着前面官道的方向。
梁愈忠和阿财,正在将这趟去县城的行礼,一趟趟往停靠在院子外面的牛车上搬。
好家伙,孙氏不仅给孙玉霞孙玉宝他们准备了各种米面杂粮茶叶菜籽油茶油,孙玉霞喜欢的辣椒酱黄豆酱生酱。还给郭家母子准备了三大包的东西。一包是捎给郭母的衣裳和布料子,其他两包全都是吃的。油炸的丸子,腌制的鱼干肉干和蔬菜干,还给抓了一只绑了双脚的小母鸡。因为周氏上回参加谭氏的丧礼,在锦曦家吃过一回早饭,夸赞了孙氏腌制的长豆和豇豆角好吃,孙氏这回也给周氏捎带了,不止周氏夸赞的那两种,还有雪里蕻和酸辣萝卜条。
锦曦惊愕,自己的娘这出手还真是大方爽气啊,换做送给别人这样东西,锦曦可不干!她不是做慈善的,也不是白莲三圣母,她是个商人。当然,因为这趟是送给这些人,锦曦啥都不说了。
从金鸡山村,一路到长桥镇,一路上都没有遇见回来传话的阿福。
梁愈忠和蔡庆阳将锦曦他们送到镇北通官道的那片车马棚铺前,阿财下了牛车,在其中一间棚铺那里租赁了一辆马车和一名马车夫,然后,告别了梁愈忠,改乘了马车上了官道朝着望海县城的方向进发。
阿财和车夫坐在外面,车厢里,桃枝对这趟去县城,虽然依旧忐忑,但终归还是激动偏多。锦曦心里压着事情,一路上话语不是太多。
终于,大家赶在晌午饭后,到了县城,径直去了县城小北门的千里香铺子。
桃枝的意思是等到明儿上昼再去拜访陈医正,今日已经过了晌午饭点,过去的话会有些不符合礼仪。孙玉霞也是这样想,但是锦曦却不这么认为。
“咱们这趟巴巴的赶过来,不是走亲戚。而是求诊。越早越好!”锦曦道。
桃枝点点头,锦曦说的对,她一切听从锦曦的。于是,孙玉霞便赶紧将晌午那些卖剩下的饭菜随便热了下,招呼锦曦他们吃了。
桃枝没敢吃,只喝了几口水,唯恐腹中有了食物回头妨碍诊断。
锦曦无奈的摇了摇头,又不是做胃镜,哪来那么多顾及的?不过,桃枝要坚持。锦曦也不强求。自己填饱了肚子然后洗了把脸,带着桃枝和阿财径直坐上马车出了铺子。照着王老大夫提供的那个地址,找寻了去。
到了王老大夫说的那条街,锦曦他们根本就不需要多打听。就轻易找到了陈医正所居住的院子。
因为。相比较这一条街上的其他住户。陈医正所在院子门前面,各种马车,轿子。挨着院墙这端到那端,排了好长一条龙。而从车马上下来的男人女人们,更是不少。
那些男人女人们,一个个的穿着,随便挑拣一个出来比较,都不比杨记布庄的杨掌柜穿的差。县城的有钱人还真是不少呢,锦曦想。再看看自己和桃枝,今日依旧穿着平日居家的衣裳,七八成新,在村子里可是羡煞了其他那些补丁叠补丁的村妇们。但是跟这些人比起来,显然就寒碜多了。
但是,锦曦一点都不觉着丢人,衣裳不奢华怎么了,她们收拾的干净利落,工整大气。
那些人都聚在紧紧院子门口处,有些人仗着带来的家丁人数众多,竟然牢牢把住那院子大门,不让其他人靠近有礼地形。
边上其他人也是围了个水泄不通,吵嚷声,指责声,相互间的打探声,议论声,以及还有些人在那一个劲儿的埋怨人多天热,顿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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