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的连连点头,没有要走开的意思,锦曦笑了下,道:“大妈,还有啥事么?”
张家的拉住锦曦的手。瞟了眼四下,除了锦曦身后不远处的阿财和阿旺,周围暂时没别人经过,张家的这才压低声跟锦曦道:“曦丫头,我私下问你件事,你莫声张。”
锦曦点点头。张家的问道:“你姑姑手里头,是不是攥着一笔嫁妆银子啊?”
锦曦微愣了下:“大妈你这话什么意思?”
张家的连连摆手,道:“曦丫头别误会。我才没那厚脸皮去打侄媳妇嫁妆的主意,是孔氏,强子他娘,昨儿去我家显摆来着!”
“这话怎么说?”锦曦诧异问道。
张家的便将昨日孔氏上门显摆的事情,给锦曦一五一十道来。
“我仔细看过了。那耳朵上的耳钉,手上的戒指。都是纯银的。还说,回头等割了麦子,强子要请人过来,在东,西两侧再扩建一座三间的厢房,上屋修缮下留给孔氏住,东厢房给春妮儿和孩子住,西厢房用作强子跟梁愈梅的成亲的屋子呢!”
“你张大伯原本是跟强子说的好好的,由我们出钱,给他将上屋那几间土基房好好修缮一番,再布置一间梁愈梅的屋子出来,他们那一家人住得下就成。家里欠了那么多债,就甭折腾别的了!这趟孔氏说了,强子如今出息了,要添人盖屋子了!”
“张大妈,或许,是张大强在外面弄到钱了?”锦曦道,心里觉得不可能,张大强要有那本事早有了,还用等到现在?
“我呸,强子有几斤几两我们做大伯大妈的还不晓得?他有个屁钱。我跟你张大伯就寻思着,该不会是梁愈梅私下里给了强子钱,让他去置办屋子吧?不晓得你爷奶那,知晓不知晓?”
锦曦眯起眼,道:“我也不清楚他们的事情,不过,我倒觉着你的猜测或许是对的,如此一来,两边的面子里子都全了,我爷奶不管知晓不知晓,冲着这面子和里子,也会装作不知晓。”
“哎,如今他们才是一家,我们都成了外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不管了,也管不了。不耽搁你了,你赶紧进村子去吧,我这就跟你娘那送粽子去!”
“嗯,那回见。”锦曦说完,跟张家的擦肩而过,抬步朝村子里去了。
一路上,锦曦都在思忖着张家的话,虽然这些对她和她家,构不成什么影响。但是,锦曦越发的觉着这件事情,老梁头和谭氏那里,应该是不知情的。
也正因为这件事,愈发的肯定了锦曦对张大强接近并迎娶梁愈梅的真实目的的猜测,钱,张大强真正相中的,是梁愈梅的嫁妆钱!
端午过后,锦曦带着阿财阿旺兄弟,坐着马车启程去了望海县城。阿福和阿贵两人一直在县城小北门的千里香铺子里做事,等到了县城,再见他们召唤过来,横竖张掌柜这里找伙计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
原本说好梁愈忠也一道去,谁晓得随着这几日的雨停和气温回升,天气陡然就炎热起来,似乎一下子就进入了伏天。
孙氏的那些消夏,防蚊虫叮咬的精油和露,都被抛售一空。梁愈忠这两日每日都要来回跑镇上跑两趟,就是将家里一间大库房里面的存货,一趟趟送去镇上的孙记补仓,于是,便抽不出功夫来陪同。
孙氏和孙老太将锦曦一直送上了官道,叮嘱再叮嘱,还对爱财他们逐一的拜托,弄得阿财他们一个个很是惶恐,显然她们担忧的紧啊。
“娘,嘎婆,你们别惦记,我这趟过去看一眼,认个门摸个路,跟酒楼里的人熟识下就家来,两三日的功夫,不碍事!”锦曦坐在马车上,探出半截身子来跟下面红着眼眶的孙老太和孙氏笑着说道。
孙老太点点头,扶着孙氏让到一旁,让马车过去,两人一直到马车消失在官道的尽头,再也看不见了,这才转身,虽然嘴上都说着安抚彼此的话,但各自的心里,一颗心都是悬着的。
此去县城,一路走得都是官道。
这个时候的官道,也只是相对于其他那些偏僻且七弯八拐崎岖不平的小路而言的对比。在这柏油和沥青都没有的古时代,即便是官道,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锦曦一行出了长桥镇北口,沿着官道去往县城。阿旺赶车,阿财抱臂坐在阿旺并排,后面的车厢里坐着锦曦。
越是临近晌午,头顶的日头越发的毒辣,锦曦坐在车厢里,日光穿过窗纱照进来,落在手臂上,隔着一层单薄的春衫,手臂上的皮肤没过一会儿,便出现灼热的感觉。更何况坐在前面顶着头连草帽都没有戴的阿财阿旺?
“阿财,在前面找处有树荫处停下,大家伙喝口水吃些干粮歇息片刻,顺带给马儿给喂点水再走。”锦曦挑起车厢帘子第前面二人的背影道。
阿财微微侧首,道了声“好。”
很快,前面出现了一片树林子,树不多,稀稀疏疏绕篱竹的,官道从树林子中间穿过。
阿旺将马车驶进树林子,挨着官道一侧缓缓停靠了下来,锦曦跳下马车,走到路边一棵大树底下,站在那摇晃着袖子扇风。
因为动身的晚,在镇上又磨蹭了一会,这会子临近晌午饭点,路上基本没人经过。树林子很安静,偶尔有几丝微风从林间穿过,头顶茂密的枝叶里,知了和不知名的虫子在此起彼伏的嘶鸣。
阿旺在那边给马儿喂了点水,又给它添了一把草料,阿财紧随锦曦身后,奉上干粮和装水的袋子。
锦曦拧开水袋子的栓,正要仰头喝水,忽然,从林子外面,也是先前他们过来的那头,传来深浅不一的脚步声,伴随着脚步声的,还有人惊喜的喊声。
“少爷,你再坚持一下,千万别睡着,你要睡着了就麻烦大了”
“少爷,你快看哪,前面有人,还有马车,咱们得救了”说话的声音和脚步声越来越接近了,始终只听到同一道声音在喊。
阿旺阿财瞬间警惕起来,阿财朝阿旺打了个手势,阿旺朝着声音传来的那边走去。
锦曦抿了口水,心里想道,毛十八该不会为了报复,去找一堆的群众演员来配合他演戏吧?那也太折腾了,不过,冲着上回云州黑猪的事情来看,毛十八似乎跟他哥哥毛十七不同,是个有心计和谋算的,还是得精神些为妙!
于是,锦曦站在原地未动,目光越过护在她身前的阿财的肩膀,朝这声音和脚步声越来越毕竟的那边望去
官道那头,闯入视线的,是一个穿青色衣衫的小厮模样的人,他的背上还驮着一个穿白衣衫的人,深一脚浅一脚的朝这边过来。白衣衫的人脑袋垂着,好像一副失去知觉的样子。
锦曦目光在那两人身上扫过,旋即便认出这二人便是前几日,坐华丽马车去茗山阁,却点菜寒酸的那一对主仆,而且,那白衣人还是个毁了容的瞎子。
第二百九十六章 彼此都有目的()
眼见来人的目标是锦曦他们停靠在路边的马车,阿旺从一旁的树后站出来,伸手拦住他们二人,冷声道:“做什么的?止步!”
青衣小厮抬眼,看到这边大树下面站着的锦曦,点了下头,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哀求道:“这位不是茗山阁的东家姑娘吗?我们前两日见过的。”
锦曦微微皱眉,看了眼青衣小厮背上驮着的那个白衣男人,皱眉问道:“他这是怎么了?”
“我家少爷前两日淋雨着凉,今日还没痊愈就着急赶路,怕是又累又热中了暑气”
“既然中了暑气,你还驮着他站在日头底下做什么?挪到阴凉的地方来。”锦曦道。
青衣小厮连连点头,绕开那马车,驮着白衣男子往一边的树下面挪去,锦曦示意,阿旺过去帮着他一块将那没有知觉的白衣男子扶着,靠坐在大树下。
白衣男子耷拉着脑袋,一边脸上狰狞恐怖,另一边完好的脸上,惨白无血,嘴角隐隐有点发青,这样炎热的天气,锦曦他们每个人都是在擦汗扇风,他的额头上却是一滴汗都没有。
看样子,还真是中了暑气。
“少爷,你醒醒啊,我们遇到茗山阁的东家姑娘了,她还有马车呢,少爷,你赶紧醒一醒”青衣小厮蹲在白衣男子的身前,焦急的唤道。锦曦没有过去,站在不远处的那棵大树下,淡定的看着这边。
阵阵微风从林间拂过,过了片刻,那白衣男子终于有了点知觉,呢喃着:“水,我要喝水”
青衣小厮赶紧解下腰上的水袋子,干瘪瘪的。里面一滴水都没有。他不禁哭丧着脸求助的望向锦曦这边。
“东家姑娘,你行行好,给我家少爷一口水喝吧?”
锦曦手里拽着的水袋子里,还有大半袋子的水,但都是她喝剩下的。
阿旺道:“我的水袋子还没开口,都给了你们,拿去吧。”
青衣小厮接过水袋子,满怀感激的朝锦曦和阿旺道谢,然后扶住白衣男子的下颚,将水小心翼翼的灌进他的口中
东家姑娘。敢问你是不是去县城?求求你高抬贵手,让我家少爷搭乘一段路吧?我不上车,我跟在后面跑就成。求求你了!
过了没多久,白衣男子的额头开始往外冒汗,他呼出一口浊气,眼睛缓缓睁开了。空洞,茫然。没有焦点,跟谭氏前段时日两眼一抹黑时的那种状态,简直就是如出一辙。
锦曦将目光从那白衣男子的瞎眼上收回,心下暗叹口气,看来果真是个瞎子,心灵的窗户都没了。也是个可怜人。这样的一个连衣食住行都不能自理的可怜人,怎么着也不可能跟文鼎的强敌挂钩吧?
锦曦休息的也差不多,招呼着阿财阿旺。正要再次动身,后面,那青衣小厮上前几步,朝锦曦这边躬身哀求道:“东家姑娘,冒昧的问一句。你们是不是去县城啊?”
“你要做啥?”锦曦没回答他,反问道。
“是这样的。我家少爷也是要赶回县城去,东家姑娘,你们能不能顺路捎带一程啊?我不上车,我跟在后面跑就成,求求你了!”
锦曦扫了眼那边大树底下,正扭着脖子循着声音这边‘张望’的白衣男子,诧异问道:“你们要去哪里?还有,你们不是辆华丽的马车么?”
“那马车是租来的,用完就当了。我们是要去前面十五里地的胡村,我家少爷有门远亲在胡村。”青衣小厮道。
胡村?锦曦对长桥镇这一面的村子不太熟悉,正思忖要不要让他们搭乘一段顺风车的当际,那边大树底下的白衣男子扶着树干挣扎着站起身,从袖子里掏出十多个铜板来,朝锦曦他们说话声音的这边神来。
温润平和的声音带着一抹焦急道:“是茗山阁的东家姑娘吗?恳请你行个方便,这个时辰口,我们一路难拦车,我给你车资钱,成吗?”
这个时辰口确实不好拦车,锦曦看见那瞎子走路脚步虚浮,脸色发白的样子,也有些于心不忍。看了眼阿财和阿旺,他们也没有反对的意思,看来,大家都还很同情这样一个可怜人。
锦曦几步走到那白衣男子跟前,仰起脸看着他茫然空洞的眼睛,道:“举手之劳而已,让你的小厮起身别磕头了。”说完,从白衣男子宽大的掌心里,将那十几枚铜板毫不客气的接下来。
“成了,让你的小厮扶你上车吧,坐前面。”锦曦道,转身率先钻进了车厢。阿旺和阿财一个去牵马,一个紧随锦曦身后。
这边,灵宝屁颠着起身,跑过去扶住白衣男子往马车这边走来,安顿他坐在阿旺并排,阿财和灵宝则是跟在马车两侧,马车四平八稳的缓缓启动,以灵宝小跑的脚力能追赶的速度朝着前面驶去。
此去胡村十五里地的样子,一路上白衣男子都很安静规矩的坐在前面,锦曦坐在后面的车厢里,帘子放下来阻隔开。
阿旺得锦曦授意,一边赶车,一边有意无意的跟那白衣男子拉家常套话,锦曦坐在后面眯眼假寐,耳朵里分析着帘子前面传来的对话。
“听兄台的口音,不像是我们望海这一带的人?请问兄台家在何处啊?”阿旺的声音。
“兄台好耳力,我确实不是本地人氏,我从京城过来的。”白衣男子的声音。
大月国的京城,是在丽京,距离这里可是几千里的路程,远着呢!
“原来是从京城下来的贵人啊!”阿旺笑了下,接着道:“那你怎么只身带着一个小厮,跑到长桥镇那种小地方去了呢?探亲访友?总不会是做买卖吧?”
白衣男子谦虚的轻声了声,平和道:“实不相瞒,我这趟是瞒着家里人,出来寻医问药的,我这眼睛和脸,哎”
“你家在京城,京城那是天子脚下,医术高的能人那不一抓一大把么?”阿旺问道。
“兄台这话就偏颇了。”白衣男子道,“正因为是天子脚下,能人辈出,可京城那地,富人贵人也是如那山上的松毛,一拢一大把。能人早已被那些富贵人用钱,用权,给捧得双目长在头顶上!剩下那些,不乏鱼目混珠之辈,病是诊不好,反倒误事!我这眼睛,从前还能看到一丝丝光亮,被先后几位说是杏林圣手的大夫轮番诊治后,如今是两眼一抹黑!哎呀,心烦啊!”
阿旺沉默了下,后面车厢里的锦曦也颇感诧异,白衣男子说话,颇为实在,京城那是达官显贵的云集地,像锦曦家这种家境的,在乡下那是活的逍遥快活又滋润,搁到京城去,那只比天桥底下卖艺乞讨的稍好一点点罢了。
何况,有钱没权,那钱也难护,还是待在乡下好啊,锦曦暗想。
“兄台这话谦虚了吧?我瞧你那日坐着的华丽马车,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少爷的做派啊!”阿旺接着问道。
“哎,像我家那种家境殷实,有铺子有田地的,搁在这下面县城小镇,那是惹人眼红,可搁在京城,那就什么都算不上!何况,我爹可不止生了我一个儿子!这趟我出门,就是溜出来的,因为我实在受不了那些庸医为了银子,日日拿我的眼睛开涮,我得靠自个!”
“怎样个靠法?”
“我在家的时候,就常听人说,好多民间的土偏方,指不定胜过那些昂贵的药草,我就寻思着出来找找看,若是运气好,指不定还真就被我寻到了。”
“可惜我游历经验不够,头一趟出来,方方面面没有盘算好,被一些铃医给忽悠了不少银子去。我原是打算要去南方的云州那块的,这才走到望海这一带,身上盘缠就不多了。无奈,只好把那辆马车给当了,先家去,等下回准备充裕了,我还要再出来!”
白衣男子跟阿旺两人并肩坐在一排,一路的拉家常,锦曦坐在后面眯着眼睛听,这才发现这个白衣男子,要么不说,这话匣子一打开,那也是个话唠子,口音带着京城的腔调。
锦曦的意识里比较倾向男人寡言少语一些,那样显得稳重,譬如孙二虎,譬如文鼎,尤其更不喜欢带着京腔的说话声;许是因为自己是偏南方人的缘故吧!
所以,这十五里地的路程中,锦曦是一言不发,一句也不插腔,就像后面车厢里没有人似的。到后来,干脆眯打起了瞌睡。前面,白衣男子还在跟阿旺有一搭没一搭的,天南地北的海聊
终于,一旁的小跑的灵宝指着官道左侧不远处,那一片寥寥几户人家组成的晓春专柜,兴奋的跟白衣男子道:“少爷,胡村到了。”
阿旺缓缓将马车往官道边停靠下来,锦曦也睁开了眼,伸了个懒腰。
“我以前有个乳娘,把我奶到三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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