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啥敲,你能你自个下来走过去?”张家的没好气的低喝孔氏,抹了把汗,嘟囔道:“你儿子弄出来的破事,我们做大伯大妈的跟着折腾,你还有啥讲究的?”
孔氏虽不敢再敲。可还在不停的催,路面又很是崎岖,张屠户折腾出了一脑门子的汗。幸好他婆娘在一旁帮着使力,才勉勉强强没有翻车。
好不容易拐到了老梁家所在的那一条青石巷子,张家的松了一口气,对孔氏道:“等会进了老梁家,该咋样咋样。你自己跟梁愈梅她爹娘说去,你是强子的娘,打一巴掌隔一层,我们再亲,在人老梁家眼里,也不能越过你去做强子的主。”
孔氏如菩萨般盘踞在车上。听到张家的在一旁叮嘱,鼻孔朝天,不以为意的哼哼两声。
张屠户比弟弟年长五六岁。弟弟出生后没半年爹娘全死光了,兄弟俩都成了孤儿。张屠户的弟弟,可以说是张屠户给抚养着长大的,有张屠户一口吃的,就不会饿着弟弟。后来还给弟弟娶了孔氏,生了张大强。可以说。张屠户的抠门也是生活和形势所逼迫。
弟弟对孔氏言听计从,也就纵容了孔氏如今的性格。张屠户对弟弟,那也是如兄如父,舍不得让他弟弟吃苦头,弟弟死后,照拂弟弟遗孀,张屠户更是毫无怨言,才越发的造就了孔氏如今的蛮不讲理。
“弟妹,你这脾气也要收敛些,莫跟在家里那般,来了别人家说话要客气些,尤其是咱是男方那边的,更要低下姿态。你别三两句不合,就吵骂起来,不像样!”张屠户也忍不住提醒两句。
孔氏瞟了眼累得脸如猪肝色的大哥,撇了撇嘴,点点头算是应下了。张家的点点头,又整整衣裳,拢拢头发,这才上前去叩响老梁家大房的正门
今日,多日不曾去镇上的锦曦,也在早饭后随同梁愈忠一道,去了趟镇上。
在孙记杂货铺子里,锦曦找到孙二虎,跟他把张屠户的事情给大概说了一遍,孙二虎听罢,也是又怒又惊。锦曦叮嘱孙二虎稍安勿躁,让他先火速赶去一趟县城,办两件事。
一是叮嘱孙玉宝和孙大虎他们早作提防,尤其是在吃食和肉类的采购方面,必定要十二分的小心,以防被毛十七那一伙人给趁机下了圈套。
二是去找趟梁礼辉,把这情况知会给他,并请梁礼辉务必打听清楚毛十七如今的情况,可否还在监牢里,并把毛十七的家人亲友的情况,访查清楚。
孙记杂货铺和千里香早点铺子,因为有张掌柜和崔喜雀他们的精心打理,一切都按照正轨运行,锦曦两边察看了一番,都很放心。
千里香铺子里,崔喜雀在后院灶房忙着给顾客炒饭炒面,前面铺子里,秀兰姐和宝红哥,一个跑堂,一个给人下饺子面条,琴丫便空出来拉着锦曦到一旁说话。
“昨夜你四叔,怕是在你四婶床前跪了大半宿的搓衣板呢!”琴丫劈头就是这么一句,锦曦哑然失笑,想起昨日那两口子在她家吵架了,晌午饭都没吃,就一前一后的回了镇上,敢情这回来后,梁愈洲少不得迎接一番暴风骤雨啊。
锦曦忍住笑,问琴丫:“你咋晓得的?莫不成你也学了那癖好去偷听人墙角来着?”
琴丫嗔着推了锦曦一把,道:“啥呀,我才没那怪癖好呢,是昨儿下昼你四叔四婶一回来,我就察觉他们面色不对。白日里铺子有顾客不方便吵,夜里打烊后,我就听到他们俩在吵,吵了一会也就停了,后来我睡得渴醒了去灶房那水,瞧见你四叔鬼鬼祟祟从杂物房那抱着一只搓衣板回屋去了。”
大半夜的不睡觉,拿只搓衣板回屋,又不是洗衣裳,那就必定是罚跪了。锦曦脑补着梁愈洲跪在崔喜雀床前的样子,就忍不住嘴角一翘再翘。
“曦丫头,以前我咋没瞧出来,你这心眼还蛮黑的嘛,你四叔被你四婶罚,你不心疼?还笑得出来?”琴丫杏眼圆瞪,像是才认识锦曦似的。
锦曦止住笑,轻咳一声,道:“那是他们的夫妻相处之道,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做侄女的,没必要掺和进去!”
“你说的,好像也是那么回事啊,我瞧见今早你四叔还跟在你四婶后面,笑呵呵的讨好她,献殷勤,唉,还真是愿打愿挨,比吃蜜还甜呢!”琴丫砸吧着嘴巴道。
过了一会,梁愈忠过来找锦曦,打算回村子里去,后面还跟着梁愈洲。
老梁头下了铁命令,二房如今照料谭氏期间,其他三个房的人,每日都必须过来探望,至少一回。于是,梁愈洲今日便搭乘梁愈忠的牛车回村子里去。
锦曦目光落在梁愈洲的膝盖上,不晓得是不是眼睛的错觉,还是琴丫的话先入为主,锦曦怎么瞧着梁愈洲走路的姿势,怎么都觉着有些不太利索?为了不让自己再笑出来,锦曦赶紧撇开了视线。
梁愈忠把牛车赶到巷子口,三人赶在晌午饭前随梁愈忠回了金鸡山村的家中,梁愈洲在官道边下了牛车,步行径直进了村子去了老梁家那块。
“娘,昨夜你跟表姨私下说了没?表姨怎么讲?愿不愿意让你把生辰八字给我二堂哥?”趁着桃枝和简氏去了灶房准备筷子碗,饭堂里锦曦把孙氏拉到一旁低声问。
孙氏一脸难色,吞吐道:“我把当说的都说了,无非就是劝她趁着年轻,有好人家就再走一家,别跟自己过不去。可她一晚上统共没说三句话,就嗯、啊、我晓得我问她能不能把生辰八字跟胜小子说,她又沉默了,怎么都不开口,唉,我都被弄迷糊了,不晓得她心底到底是个啥意思!”
锦曦听得也是一头雾水,道:“那,回头要不我也去问问?”
孙氏摇摇头,道:“昨夜刚问的,你这会子就别再催她了,她是个慢性子,让她自个好好琢磨下吧!”
锦曦点头,道:“那也成,上昼在市集逛了一会,瞧见有大个头的鲫鱼,就给卖了两对。一对回头给老三老四炖鲫鱼汤喝,还有一对鲫鱼,爹的意思是,让我给奶那送去,娘你怎看?”
“我也听人说吃鱼对眼睛有益处,那等会饭后你就给你奶那送去好了。”孙氏毫无异议,贤惠大度啊,锦曦暗想。
“娘,杂货铺里张掌柜新近去县城上了货,有一种紫薯蜜饯,甜而不腻,忒好吃了,我就拿了几包回来,在我屋里的床上搁着,回头你跟嘎婆,柔儿,芸儿她们几个分了啊!”
孙氏温和一笑,道:“诶,她们保准喜欢。”
说话间,简氏和桃枝已经端了饭菜过来摆桌,孙氏拉着锦曦过去坐,锦曦瞟了眼桃枝,看见她跟往常无异,微微垂着眼脸,麻利的摆放着勺子和菜盘,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饭后,梁愈忠照例带着蔡管家,去了侧院跟长工那合计庄稼事宜去了,简氏在收拾碗筷,蔡庆阳去伺候牛喝水吃草。
孙氏被锦柔文芸文安她们簇拥着去了锦曦屋里分紫薯蜜饯,董妈和孙老太抱着老三老四也跟在后面笑眯眯的,这边,桃枝把那两条还活着的鲫鱼,用小木桶装着,里面放点水交到锦曦手里。
第二百六十三章 送鱼()
锦曦提着小木桶往门口走了两步,还是忍不住顿下,扭头对身后正用围裙擦手的桃枝道:“表姨,我过去我爷奶那边了,你、有啥话要我捎带的么?”
“嗯?”桃枝愣了下,怔怔看着锦曦,没反应过来锦曦话里的意思。
锦曦笑了下,道:“算了,那我先过去了。”说完就走,快走到前面拐角的地方回头扫了眼,见桃枝还保持着方才那站姿立在那,眼脸垂着,一副心思重重的样子。
锦曦抿嘴一笑,收回目光步伐轻快的走出了内院。
锦曦来到老梁家门前的青石巷子里,径直从西面的夹巷走了进去。
如今天气越来越暖和,老梁头他们东厢房的门窗都大开着通风,门口的院子里,摆着一张八仙桌和几把椅子,那是从饭堂端出来的。
锦曦进到院子里的时候,老梁头和梁愈洲父子俩坐在院子里的八仙桌旁,喝茶说话。老梁头的神情看起来,比昨日稍好一些,但眼角眉梢的郁色依旧没有消散,反倒多出一抹难色。梁愈洲微垂着眉眼,也是一副苦大仇深的苦水相。
锦曦听到三两句他们谈论的话题,隐约听见‘张大强’‘枫林镇’之类的字眼,心中猜测,必定是上昼张屠户那边来过人登门拜访商谈张大强和梁愈梅的善后事宜了。
这父子两怎么这副为难之色呢?难道跟张家那边没有合计出满意的善后事宜?锦曦心中怀着猜测,走近八仙桌。
见到锦曦拎着一只小木桶过来,老梁头打住话题,诧异的问锦曦:“曦丫头,这会子怎过来了?”
“我过来瞧瞧奶,顺便带两条鲫鱼过来给奶炖汤补补身子。”锦曦说道,把小木桶轻轻晃了下。
梁愈洲是跟锦曦一块回村的。自然早见过那鱼,不稀奇。只对锦曦道:“我刚瞧完出来,你奶才吃过晌午饭,喝过药睡下了,回头等她傍晚醒了再进去瞧吧,这会子过来坐一会!”
锦曦点点头,挨着梁愈洲身边的凳子坐了。
老梁头把头探过来瞟了眼木桶的清水里,正游来摆尾的黑鲫,郁色堆积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点点头道:“这黑鲫好。给你奶补眼睛正好用的上,你们有心了。这鱼先搁在这,回头让你二妈过来取走再把桶匀给你。”
老梁头跟梁愈洲说的事。应该尚未说完,而那事,显然老梁头是不打算当着锦曦的面露说的。
锦曦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存在,让老梁头有些隐隐的急躁,恐怕是因为她是过来送鱼。老梁头抹不开脸撵人。
“爷,四叔,那你们先聊着,回头等奶醒了,我再过来看她。”锦曦站起身,淡淡道。
老梁头撩起眼皮子略带诧异的看了一眼锦曦。只叹这孙女这份聪颖的心性和眼力,还真不是同龄的姑娘能有的,怪不得老三一家在这孙女的手里。如今越发的殷实。
老梁头压下眼底的欣赏之色,只点了下头,道:“那也成,回头等你二妈家来匀出了这木桶,再给你送家去。”
“不必如此劳动二妈。回头我们再过来瞧奶,顺手带回去就成。”锦曦道。又朝梁愈洲那笑了下,转身朝着侧门处走去,迎面过来一人,走的很快,低垂着头,若不是锦曦避让的及时,差点就撞到了一块。
“胜小子,你咋走路不用心呢?仔细撞到你妹子!”老梁头略有不满的叱责梁礼胜,梁礼胜猛然一个抬头,目光有点凝滞,明显的心不在焉,还真被老梁头给说中了。
锦曦则被眼前梁礼胜的样子给唬了一下,老天,不过一夜不见,眼前这个顶着一对大熊猫眼圈,嘴角起了一圈火泡的年轻人,当真是那个精神干练又帅气的胜小子?
“曦儿,抱歉,二哥没留意”梁礼胜对锦曦嗫嚅道,面有愧色。抓了抓脑袋,如此,头发就显得更蓬乱了。
锦曦摇摇头,道:“不碍事的。”说完,微微一笑,跟他错身而过,梁礼胜看着锦曦的背影,嘴角张了张,欲喊住她,却最终没有这么做。
锦曦快走到侧门处时,听到身后传来轰一声闷响,扭头一看,梁礼胜竟然坐凳子坐了个空,跌坐在地。
梁愈洲在一旁拉起他,老梁头少不得又在那训斥了梁礼胜几句。
锦曦径直回到家中,去灶房后面洗手的时候,桃枝正在压井水给后院的菜园子浇灌。锦曦就跟她说了木桶的事,其他的故意半字不提。看着桃枝在一旁分明是很着急,却又几次欲言又止的模样,锦曦在心里哀叹一声,这两人怎么都一样的德性啊?原本决定离开的步伐,无奈的顿住。
“表姨,你有啥话就直说了吧,我这半日都快被你和我二堂哥给煎熬死了!”锦曦垮着肩看着桃枝,无奈道。
桃枝涨红了脸,四下瞄了眼确定没人过来,移步过来轻声问道:“你可瞧见你二哥了?”
锦曦看着眼前同样眼圈发黑的女人,点点头,把梁礼胜的状态跟她说了一遍,没有添油加醋。桃枝听完,目光垂下来,牙齿紧紧咬住唇瓣,等她再次抬眼的时候,眼眶已经红了。许是不想让锦曦瞧见她的这一面,她忙地背过身去,一手紧捂住唇,肩膀在微微发抖。
锦曦没吭声,静静看着桃枝,过了一会儿,桃枝转过身来,目光湿漉漉的看着锦曦,低声道:“曦丫头,我想明日若是不落雨,跟你一道去镇上。”
锦曦还以为桃枝是想通了,打算勇敢踏出那一步,让锦曦去给梁礼胜那送生辰八字呢,没想到她是要去镇上?
“表姨,你该不会这会子要离开村子吧?那我二哥他”若是桃枝这节骨眼上选择逃离,心悬找不着底儿的梁礼胜,又当如何?
“不不不,我不是要离开,我是想,是想去”桃枝目光闪烁着,重整旗鼓了好几次,才下定决心道:“我想去看大夫!”
“看大夫?”锦曦惊诧,随即恍然,她莫不是要去看妇科?
桃枝脸上又羞又窘迫,道:“你清楚我的过去,我也不跟你瞒着,你虽年级下,可也心性稳重,我不妨跟你实话说了吧!”
“我走的第三家,那男人起初待我还算不赖,可我肚子一直没动静,他急了,正巧那会子有个从山外过来的铃医,他便请到家中为我把脉。自打那铃医诊断说我此生不能生娃,那男人就变了脸,对我非打即骂,没出半月,就把我休回了娘家。”桃枝拉着锦曦,坐到菜园边的地埂上,哀伤的回忆着她的过往。
“难怪表姨如此意志消沉,敢情是被那铃医的诊断给灰了心。”锦曦蹙眉道:“表姨,且不说那铃医的医术,是不是那三脚猫之流,即便是镇上医馆的老大夫,那也有看走眼下错诊断的时候!”
锦曦说着,便把自己所知晓的,前世今生的那些庸医误诊的事情,全给换到了这个时空的场景下讲述,桃枝听得一愣一愣的,她还是头一回听说过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心里不禁升腾起一丝侥幸和希望来,枯木般自由迷茫的眼底,也一点点焕发起一丝星火。
“曦丫头,表姨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表姨的心早就是死了的,那是在没遇着你二哥之前”桃枝顿了下,想到梁礼胜,眼底的笑意也柔和了几分,想到锦曦正眨巴着一双清澈的眸子看着自己,桃枝回过神,尴尬的抿了下嘴,接着说了起来。
“甭管我和你二哥来日是啥样的因果,能不能在一块,冲着他对我的这份心,我才更不能轻易就应了他,那是糊弄他!怎么着我也要先去把我这身上的毛病,给诊断清楚咯,才好给他个态度,眼下,我实在不晓得如何张口回应!”桃枝摇头道,满脸为难的纠结之色,心里铁定也不比梁礼胜好到哪里去!
锦曦垂下眼思忖了下,道:“表姨,你能这般为我二哥着想,我很感激,也很赞同你的做法。明儿我先带你去镇上,多找几位大夫诊断下,看是否跟那铃医所言一致。”
桃枝紧张的看着锦曦,锦曦接着道:“若是那铃医诊断错了,那便千好万好,若是表姨的身上当真存在一点问题,咱也不怕,咱就趁热打铁的去治!我会陪着你去问医的!”
桃枝点头,感激道:“曦儿,好在有你陪着我去。”
“咱们如今已是一家人,等表姨你嫁给我二哥,咱就更是亲上加亲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跟我客气做啥?”锦曦打趣道,试图缓和桃枝的紧张情绪,桃枝果真脸唰的一下又红了。
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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