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曦随口抱了个地方,敷衍了过去,桃枝惦记着后院的事情,也没多想,起身回了内院,留下锦曦一人坐在坛子边发呆。
这块布帛是她从柳树林子里捡回来的,看这帕子外围撕裂的痕迹,显然应该是被荆棘勾破。
林子里很安静,帕子撕裂一块的清脆声响,不可能听不见,除非,她当时急着赶路,心思不在那,可是,那是柳树林子哎,她跑去柳树林子做什么?
锦曦想不透,只觉得这趟回来,梁愈梅的举动有些异常。
想不透的事情,锦曦素来不会强钻牛角尖,不管梁愈梅如何举动异常,只要不妨碍到锦曦以及锦曦一家人的正常生活,锦曦就不会多加干涉。
晌午饭上,锦曦意外的在餐桌上看到了双红椒溜猪腰,醋里脊肉,不禁食指大动,这可是她最爱的下饭菜啊!
简氏又用紫砂罐端来浓香四溢的汤,倒在大海碗里,竟然是猪蹄炖黄豆!
猪蹄肥而不腻,松软有嚼头,黄豆盛在碗中,都能如纳豆般拉丝牵藤了。
孙老太给孙氏面前的碗里舀了满满一碗,催促她吃完再喝碗汤。说这是催奶圣品,孙氏看着面前碗里冒尖儿的猪蹄黄豆,笑得一脸无奈。
“娘,今个什么好日子啊,早上你还跟我们说今个晌午吃全素呢!”锦曦笑吟吟问道,虽然他们家如今再不为吃穿发愁,但是孙氏他们一方面讲究节俭惯了的,另一方面也讲究养生,从不大鱼大肉,都是荤素搭配。
在春秋季节。更喜清新淡雅的素菜为主导,配以豆腐之类的豆制品,或者就是用新鲜的河鱼炖汤。像今日晌午这样大肉的吃。还真是少见,锦曦不得不有此一问。
“哪里呀,一对猪前蹄,半斤里脊,还有一对猪腰子。都是上昼你不在家那会子,张大妈给送过来的。说是张屠户前段时日许了咱的,白送给咱打牙祭,我要给钱,死活不要呢!”孙氏笑着道。
锦曦惊诧,随即想起她和梁愈忠前段时日从县城回来。在出城的地方遇到了进城的张屠户,没想到当时随口两句玩笑话,张屠户还当真了!
“如今肉价长到了六十文一斤。这么些肉,算来少说也得二百文,张大伯这回若不是日头打西边出来了,必然就是遇到啥喜庆事儿了,回头下昼我得过去他家瞧瞧!”锦曦顽笑道。张屠户是出了名的铁公鸡,这样的大手笔。肯定不寻常。
孙氏笑着点头,道:“他们一家子就靠着那猪肉摊子谋生,也不容易,这样一笔大人情,咱也不能白受。回头下昼你若过去他家那边,把咱家攒的那一箩筐鸡蛋给带上。前段时日闹鸡瘟,他家的鸡也死的没剩两只,两个孙子都吃不上鸡蛋!”
“娘,老三老四如今到了添辅食的月份,那些鸡蛋我看还是留下给他们俩吃,咱家库房里还有几坛子过年时候剩下的米酒,还没拔上面的封口红泥呢,回头我给张大伯拎两坛子过去。再拿几包上回在县城带回来的零嘴,这边镇上没有的,给张家的两个孙子打牙祭,准保更稀罕!”
孙氏见锦曦安排的如此妥当,没啥异议,但还是坚持要锦曦给捎带二十只鸡蛋过去,锦曦无法,只得点头应允。
晌午饭后,简氏把东西都收拢在一只篾竹篮子里,锦曦动身去张家肉棚的时候,就把那篾竹篮子给挎着带上。
通常走亲访友和探望,都会选在上昼,因为锦曦去张家不是在这行列内,只是稀松平常的村里人走动,所以也就没有上周下昼的忌讳。
张家夫妇兵分两路,张屠户起早贪黑,在长桥镇的市集里占了一个摊位,扎在那卖肉。他婆娘就在村西口的大路边上,搭了个草棚子买肉。
家里两个儿子一个闺女,大儿子成了家生了两个孙子,带着老二在家务农,媳妇和幺女在家里做家务,照看孙子。
锦曦出了门,望了望天,估摸着这会子张屠户的老婆,应该在村口西侧的草棚下面看摊位,便挎着篮子直往草棚那块去了。
已经是农历的三月底,晌午饭后,日头怪烈的。有道是春眠不觉晓,村人们吃过晌午饭,都会在家里歇个午觉,不过官道两边的田地里,还是有勤劳,坐不住的村人,扛着农具来下地了。
路边的草棚子里,张家的坐在肉摊后面,正跟前面路上偶尔经过的村人高声打招呼。锦曦走近,瞧见草棚子里,还坐着一个穿蓝色碎春袄的年轻小媳妇,正陪着张家的说说笑笑。
瞧见锦曦挎着一只篾竹篮子过来,她们打住说笑,张家的迎出草棚朝锦曦这边接来,口里高声道:“曦丫头,这大晌午的不在家歇觉,咋跑到这边来了?”
身后那年轻媳妇也站起身,坐在那里倒不十分明显,这一站起来,小腹处就隆突了起来,她也朝锦曦这边看来,清瘦的脸上带着腼腆的笑意。
“张大妈,春妮嫂子。”锦曦朝张家的,和那年轻小媳妇打过招呼,便把手中篮子交到张家的手里,并道明来意。
张家的看见篮子里面的东西,又是惊又是喜,跟锦曦退让了一番,耐不过锦曦,只好笑着收下,连着篮子放到肉摊桌下面,并用一块布给盖住。
春妮儿托着肚子让出自己的凳子给锦曦坐,锦曦可不敢坐她的凳子,张家的放好竹篮子笑着过来,把自己的板凳送到锦曦面前,道:“春妮儿,你坐你的吧,大着个肚子别瞎折腾!来曦丫头,你坐大妈我的凳子,我坐地上!”
“姑,地上有潮气,你好歹也垫下呀!”春妮儿笑道,张家的一摆手,道:“我屁股肉厚皮实,不怕潮!来来来,咱都坐吧!”
春妮儿无奈摇头,朝锦曦点头笑了下,托着肚子又笨拙的坐了下来,锦曦也不客气,坐了下来。
“曦丫头,晌午你娘给你溜猪腰子了么?”张家的坐在地上笑眯眯问。
锦曦点头:“溜了,可好吃了!”
“好吃就对了!我告儿你啊,那可是纯黑毛猪,从南方的云州那边贩运过来的,你伯头回去趟县城的猪市,可算是没有白去!”张家的兴奋道。
锦曦坐正了身姿,专注的听张家的说话。
“赶巧那天有云州过来的猪贩子,手里头有好猪,好多人都抢着想做跟他们做买卖。你张伯也不晓得是积了啥福,别人都入不了云州猪贩的眼,就他能!”
“跟人家商谈好了价钱,约定好拉猪的日子,人家还请他去县城有名的酒楼茗山阁喝酒。这不,前日他家来取了钱,带了伙计和车,去县城一口气拉了三头大黑猪家来。昨儿半夜就宰了一头,送去你家的那些,就是出自那猪身上的,你们家跟我们家亲厚,又是咱家的老主顾,送去些新样货给你们尝尝鲜儿!”
锦曦笑着再次谢过,颇为讶异道:“我听人说起过云州,据说离咱们这望海县不下几百里吧?那猪从那大老远运过来,这一路的成本,可不少,张大伯收购那些黑毛猪回来宰杀,这价钱可比收本地猪要高的多吧?”
张家的一拍掌,道:“价格是比本地猪要高出一些,不过,那猪也是咱本地猪没法比的。一头黑毛猪破开,就跟那薄皮红瓤的大西瓜似的,差不多一半朝上都是精肉。市集上如今五肉是六十文一斤,你张伯那猪肉卖到七十文,嘿嘿,先前晌午我家老二去镇上给他爹送饭,回来说,不出半日,那黑猪就卖出去大半边,比往常那些肥的流油的本地猪好卖多了!”
肥少瘦多?锦曦暗自诧异,难不成是瘦肉精?可是不对呀,这可是古代呢!
“还有这么好的事儿,那还真是不错。”锦曦沉吟了下,又问:“就是不晓得云州那边的人,是咋样喂养这猪的?”
“你伯跟那边打听了,可云州那边过来的人说这是人家祖上传下来的土法子,谋生的手段,不能外传的。”张家的惋惜道。
锦曦点点头,晓得在这里再探听不出有用的信息,云州过来的猪贩子,对张屠户青睐有加这事,锦曦总觉着哪里有点不太对劲儿,但也说不上来,就是一种莫名的感觉。
锦曦和张家的说话的时候,春妮儿就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春妮儿娘家在枫林镇,是张大妈的亲侄女,经张屠户两口子做媒,嫁到了长桥镇的金鸡山村,男人叫张大强,是张屠户的侄子,可以说,这门亲事是亲上加亲。
第二百四十六章 诡异的消失()
虽是同一个村子里的,但春妮儿嫁过来的日子浅,去年中秋才嫁过来的新媳妇。而锦曦又时常在镇上和县城几边的奔波,算上这回,锦曦应该是第二回见到春妮儿,彼此很陌生。
至于张大强,锦曦对他的印象相比较春妮儿,就要深刻许多,他和村里其他几个年轻人,跟梁愈洲关系不错。
梁愈洲娶崔喜雀,闹洞房的那晚,张大强就在其中,出的点子最多!
回想起梁愈洲闹洞房那晚的事情,锦曦心里嘎登一下,突然就想起当时梁愈梅站在人群中,大半个晚上,那目光娇羞炽热的,只追着其中一个男人的身。
而那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春妮儿的丈夫张大强!
锦曦目光偶尔从春妮儿的脸上扫过,春妮儿安静乖巧的坐在那,侧着头听她们说话,脸上带着初为人妇的腼腆笑意。
模样长得也很清秀,身形应该是属于娇小玲珑那一型的,不多言不多语,锦曦对这样性情的女子,还是很欣赏的。
这样的女子,应该是很能牵动男人心的那种吧?
梁愈梅即便对张大强生出那意思来,想必有春妮儿这样的妻子在,张大强也定然不可能被梁愈梅吸引的,一只巴掌拍不响,如今,梁愈梅也就兴不起啥妖风了不是?
“张大妈,时候不早了,我该家去了,回头等张大伯家来,劳烦你再待我转达声谢意。”锦曦站起身微笑着道。
张大妈口里说着客气话,身后,春妮儿也跟着站起身,拉了拉衣裳下摆,柔声道:“姑,我这出来也小半日了。也该家去了,回头强子家来见不着我,又当着急。”
“咋,你这都六个多月的身子,强子他不在家陪着你,还往外跑?”张家的讶异问春妮儿,言语中下意识带着一丝暗恼。
“姑,你别急,强子他对我好着呢。”春妮儿拉住张家的手,柔声道。似乎觉着当着别人的面夸自家男人,很不好意思,春妮儿的脸红了。又纠正道:“这不前段时日害喜闹口么,净想着些这会子没有的东西来吃。强子听我提过山楂,偏生山楂又是那秋天里才有的,强子说,今日要进山去。看看能不能寻些山里的野果子回来,让我嚼嚼那酸甜滋味,也算是压一压闹口!”
锦曦站在草棚门口,正跟那张望路那边的田地里,油菜的长势很好,有些上面已经开出了一些淡黄色的蕊。空气中,已经有淡淡的油菜的香气,在流动。掐算着日子。再过十天半月的,这些油菜便要完全盛开,到那时,入眼定会是一片璀璨的金黄色。
“哎呦,强子那小子。还真是个能疼媳妇的,你随口那么一提。他还当真就钻山里去给你寻野味去了,啧啧,你姑父就不如他!”张家的很开心的大声道,她的声音惊动了草棚口正望着油菜地出神的锦曦。
什么?张大强今日进山去了?
锦曦只捕捉到这一条信息,但仅仅就这一条信息,足以让她震惊,因为,她袖子底下还藏着在柳树林子里,拾回来的那块布帛,绣着杜鹃的,属于梁愈梅的布帛!
锦曦跟张家的招呼了一声,抬脚急匆匆朝村子的方向走去。
身后,张家的切了巴掌大一块肉,在那跟春妮儿推来让去,非要春妮儿带回去炒菜
锦曦从草棚出来往村子这边回走,一路上心里都在犹豫着要不要去老梁家那边瞧下,看看梁愈梅有没有在!
还没等到她拿定主意,前面池塘边,一人口里唤着‘曦儿!’正迎面跑了过来,锦曦熟悉那声音,抬头瞧去,果真见着孙氏沿着池塘边朝西口这边小跑而来。
“娘,我不说了一会儿就家去嘛,你咋找出来了呢?”锦曦跑步过去迎住孙氏,瞧见孙氏满脸焦忧的样子,惊诧问道。
“曦儿,方才你爷来过,说你小姑好端端的就不见了,过来瞧瞧在不在咱家!”
“你小姑这几日都没过来咱家呢,你爷急坏了,让蔡管家带着家里的几个长工,都帮忙分头去寻你小姑去了!你二伯,还有胜小子他们全都出去寻了”孙氏接到锦曦,双手紧握住锦曦的手,迭声急道。
老梁头带着蔡管家和几个长工前脚出门,后脚孙氏就跟着出门了。
她想到锦曦出门也有一会子了,咋还不见回来?
要是搁在平常,孙氏也不会往坏处去多想,但是老梁头刚说了梁愈梅的事,说是早饭后她说头晕要回屋躺会,谭氏就去了前面看金氏。
晌午饭时谭氏过去喊梁愈梅起床,前屋后院包括茅房都不见人影,床上被褥都没动,屋里箱笼柜子都没动,单单人不见了,谭氏觉着怪异的很。
谭氏便让梁愈林去地里催促老梁头他们赶紧回家,大家伙又把前屋后院给翻了个遍,还是不见梁愈梅,谭氏急疯了,说是有妖怪把梁愈梅给掳去了,要不咋半点痕迹都没呢!
孙氏当即就担惊害怕,顾不得旁的,抬脚就出来寻锦曦了,怕锦曦也被妖怪给掳去了
锦曦的手被孙氏紧紧抓着,朝着家的方向走去,心里暖呼呼的,有娘就是好,哪怕一百岁,哪怕你在别人眼中在如何的能干,强势,在娘的眼底,你永远是那个需要呵护的孩子!
锦曦本来还想去老梁家那边看看梁愈梅的无故失踪情况,但见孙氏还没从担惊中回过神来,锦曦打消了念头,任由孙氏牵着,一径回了家。
这一回到家,孙氏一面让蔡庆阳进村去老梁家那打听梁愈梅的消息,另一面将锦柔以及文芸和文安拢到内院,让她们就在内院的石桌边玩耍,不准她们去外院那,并让桃枝和简氏在一旁看着。
自己更是守在老三和老四的摇篮前,不离半步。简氏她们也都是一脸的紧张,看来梁愈梅在屋内无故失踪一事,给她们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锦曦看着她们一个个紧张兮兮的样子,不免有些无奈,青天白日的,哪来的妖怪掳人?
锦曦来到东厢房,把藏在袖子底下的那块布帛拿出来,并将上昼在柳树林子那拾到这块布帛的经过,跟孙老太和孙氏说了,孙老太和孙氏都惊骇不已。
“我让桃枝表姨认过了,这块布帛正是小姑的,错不了!”锦曦道。
“这么说来,你小姑该不会是被妖怪,或是坏人,给掳到柳树林子那块去了吧?”孙氏惊道,霍地站起来:“不成,这会子你爷他们正发了疯的找你小姑呢,我得过去说一声!”
锦曦拽住孙氏,急道:“娘,你先别急,听我把话说完。”
孙氏疑惑的坐下,看着锦曦,锦曦蹙了下眉,道:“这块布帛,虽是我今日上昼捡的,可也不能证明小姑今日上昼去了柳树林子那,指不定是前几日去过落下的呢?你如此跑过去一说,爷到时候带着人上山去找,若是小姑没去山上,回头耽误了寻找,爷奶那边铁定将这罪过怪到你身上,说你故意引错道,不想他们好!”
孙氏一想,确实也是这个理儿啊,老梁头和谭氏这样推怪,也不少!
“再说了,若是这块布帛是小姑今日落下的,证明小姑今日确实是去了柳树林子那块。可是,娘你仔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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