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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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风流- 第9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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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勇烈不忌柔肠,说的便是玉门关将士们的铁血浪漫。

    今日,戒备森严关闭数日的玉门关大门,突然洞开,从中奔出一彪骑兵,朝西北疾驰而去。

    苏定方快马当先,心如火焚。离秦慕白给出的“一月之期”只剩最后三天,秦叔宝那边仍是没有半点消息——难道,真要放弃了救援与接应主帅秦叔宝,让薛万彻所部撤走蒲昌海退守玉门关吗?

    对于秦慕白下达这份军令时的心情,苏定方感同身受;此刻,他甚至忤逆不孝的希望远在高昌的不是秦叔宝,而是自己的父亲!

    因为,秦叔宝真的不能死!

    他若死,不仅仅是兰州少帅失去父亲,关西大军痛失主帅,更是一场天地浩劫的开端!

    这世,能预见到这个局面的人并不太多;苏定方,肯定是其中一个——如果秦叔宝败死于高昌,那就意味着大唐与西突厥及西域各国的正式全面开战!现在,与吐蕃人大战在即,北方宁定了没多少年的草原之,日渐势大野心勃勃的薛延陀汗国早已蠢蠢欲动,高丽半岛的捉对厮杀自相吞并方才停歇没多久若非摄于大唐的天威,他们早就坐不住了!

    可是,如果此时大唐与吐蕃、西突厥以及西域诸国同时全面开战,那么,大量兵力必定投入关西。如此,便是漠北薛延陀脱离大唐一统草原、高句丽吞并新罗百济制霸半岛自立称霸的大好时机来了!

    这样的话,除了南方孱弱无力的诸部胡野,大唐周边国家几乎全部陷入战乱之中,这势必将对大唐造成无法估量的冲击与灾害那不是一场天地浩劫,是什么?

    身为李靖的嫡传门生,苏定方所学到的,不仅仅是武艺胆识与兵法韬略,还有高人一等的战略眼光与大局观。

    “老帅,绝对不能死!”紧咬牙关,苏定方快马加鞭直奔蒲昌海,“这一次,哪怕是违抗少帅军令,我也要让薛万彻多等几天!若无确切消息,坚决不放弃老帅及其麾下将士!”

    蒲昌海到了。眼前之景,却让苏定方几乎陷入了绝望之中!

    魂幡林立,十里挂孝;遍营下,痛哭不绝!

    苏定方,愕然呆立“完了!”

    中军帐处,头盔与右臂之披挂白孝的薛万彻,脸色铁青双眼通红,在对一群将士们咆哮——“再敢乱言出战报仇者,斩!!传我将令,拔寨起营,退守玉门关!”

    “我等不服!!”全体将士不约而同的跪倒下来,嘶吼道,“突厥人与高昌人杀我大帅,此仇不共戴天!大帅待我亲如生父,父仇不报羞生为人!”

    帐外,宇文洪泰披麻戴孝神色木然的跪在秦叔宝的灵位前,机械的往火盆里扔着纸钱,如同得了失心疯一般,喃喃的念叨:“恩帅,你走好,俺会给你报仇的,来世俺一定要给你做亲儿子;姓薛的,他是畜生”

    苏定方走到他身边,蹲下;宇文洪泰仍无半点反应,眼神发直的瞪着火盆,依旧念念叨叨。

    “宇文将军”

    没有反应。

    “跟我回去见少帅见你秦三哥。”

    宇文洪泰全身一震猛然回头,突然歇斯底里的大叫起来:“不去,我不去!”

    军帐里的人都被惊吓到了,薛万彻与众将走出来,看到宇文洪泰如同见鬼了一样在手舞足蹈的大叫,苏定方在一旁目瞪口呆。

    “苏将军切不可跟他提起大帅父子!”薛万彻急忙前,对苏定方低声道,“这铁打般的汉子,受了很大刺激怕是已经失心疯了!”

    “哎!”苏定方情无以堪的闭了眼睛,摇头。

    “看来,你应该也知道了。”薛万彻重叹了一声,说道,“非是我等不敬大帅,有少帅军令在此,我等还是以大局为重!我听沿路护送宇文洪泰突围而来的兄弟们说,薛仁贵不守大帅遗命,贸然率军北了,也不知所为如何。一路突围而来的时候,几个精细的兄弟发现沿途似有埋伏,也许是怕打草惊蛇,因此设伏的敌军并没对宇文洪泰他们这一小撮人马动手——这可真是把我惊出了一声冷汗啊!如果薛仁贵率军南下前往蒲昌海,到时定会落入埋伏之中!说不得,到时我肯定还得前去救援。到时蒲昌海要丢那是肯定的,我与薛仁贵所部会一同陷入埋伏之中,生死难料;你也只能孤军奋战独守二关了”

    “先别说这么多了。”苏定方深吸一口气强镇心神,说道,“时不我待,你马拔寨起营迁入阳关,与我合兵一处死守两处关隘。老帅已去,若是玉阳二关再有闪失你我,就真的无颜无头再回去面见少帅了!众将士但有不服的,就说这是老帅遗命、少帅军令便可,让他们以大局为重。报仇,也不急于一时。”

    “好!”

    “宇文洪泰这汉子,派几个人,送他去兰州!解铃还须系铃人,或许,只有少帅才拿他有办法了。”

    “嗯,也好”

    两日以后。

    劲烈的边塞风沙,依旧肆虐。空空如也的蒲昌海唐军大营里,只剩下一些破旧的寨栅与挖下的大批行军灶,风沙掠过一片啸响,破蔽萧瑟之相。

    蓦然,大批的铁骑从西北方向滚滚而来。漫山遍野,人数不可估量。

    清一色的弯刀胡骑——果然是吐蕃军队!

    眼见空空如也的唐军大营,吐蕃人无不恨得咬牙切齿。

    将旗之下,两名相貌颇有八分相似的将领对视一眼,各自目如喷火。

    “二哥,汉人实在太过狡诈!你我兄弟受了大哥的妙计,迂回数百里绕到蒲昌海与高昌之间设伏,苦等秦叔宝败军回来对其歼灭。没想到埋伏了近一个多月,仅仅只看到数十骑逃过!现在,蒲昌海这里的唐军也全部逃走了,估计都退向了玉门关与阳关死守!”

    “看来情况与大哥此前预料的,大相径庭。悉多于,我们要尽快将消息报知大哥知道!”二哥气恼的道,“大哥向来神机妙算从不落空,没想到这次,竟然失算了!汉人的确是狡猾!——现在,除了尽快给大哥报信,我们兄弟俩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悉多于,即是噶尔?钦陵的亲弟弟,家中排行老三的噶尔?悉多余;被他称为二哥的,则是吐蕃王朝仅次于噶尔?钦陵的大将,噶尔?赞婆。噶尔家族颇出将才煊赫一时,并非只有噶尔?钦陵一枝独秀。钦陵、赞婆、悉多于,这三个亲兄弟都是高原之鼎鼎大名的将帅之才。

    “对!此前大哥说过了,无论怎样用计,目的无非是为了攻破玉阳二关,杀向兰州腹地!只有如此,大哥那边才能一举击溃秦慕白,马踏河陇剑指中原!——巧计虽然未成成功,但我们手下仍有劲兵五万,足以攻坚!”赞婆怒道,“传令三军,准备正面攻打玉门关!不管付出多大代价,一定要拿下关隘!”

    “是!”

    “呜——呜呜——”吐蕃人的牦牛号角冲天吹起,响彻百里群鸟惊绝,黄沙奔腾流云飞走!

    不久后。

    玉门关关楼之,苏定方仗剑而立,眯着眼睛看着前方滚滚而来黑压压一片的吐蕃骑兵,手指关节寸寸发白。

    “果然不出少帅所料!这真是噶尔钦陵的连番毒计!”苏定方深吸一口气重得吐出,沉吟道,“诱使老帅孤军深入奔袭高昌,拉长我兰州战线分薄我军主力精锐,然后突施毒手以众凌寡各个击破噶尔钦陵,的确是个战略高手!少帅与他,当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如今,老帅战死,那一旅人马被薛仁贵不知带往何方,高昌一线算是败了。所幸少帅即时派我前来玉门关增兵备守,薛万彻也即时退守阳关,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咚——咚、咚!”玉门关的唐军战鼓,隆隆震响。

    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苏定方猛然拔剑出鞘——“关在人在,关失人亡!众将士,随我斩尽敌头,为老帅报仇!”

    “杀——!!!”

    数日之后,兰州城外唐军大营之中。

    秦慕白骑着火云马,与李道宗一同立于高坡将旗之下,以手搭沿观摩兰州四万野战军演练战阵。

    军马奔腾,黄沙滚滚;刀甲霎血,喊杀震天!

    “不错,侯君集练兵果然有一手。”秦慕白对李道宗说道,“王爷,都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但凭现在手中的人马,我可与噶尔钦陵一战么?”

    李道宗笑了一笑,说道:“怎么,你害怕了?”

    “说不怕,那是假话。但我没有退缩的余地与害怕的理由。”秦慕白微然一笑,说道,“大非川驻兵五万,兰州四万野战军加我麾下亲勋一万越骑,一共十万大军。这其中有四成是新兵,精锐仅是过半。兰州一半以的主力精锐之师,皆不在此。噶尔钦陵的手中,却是握有吐蕃全国三分之一的兵力,不下于二十万精锐铁骑。按以往的战例,是两万唐军难以撼动一万吐蕃铁骑这一算来,我岂不是要四十万大军方能与噶尔钦陵一战?”

    “慕白,你是在故意跟本王说笑?”李道宗笑道,“倘若战争都以兵力多寡论胜负,那是不是不用打了?双方只管凑人数就可比出个输赢——别说没用的废话来敷衍本王了,说说,你有何对敌之策?”

    秦慕白笑而不语,李道宗恼火的指着他:“我就知道你小子心里早就有了主意。怎么,对本王还要隐瞒你的军事机密?那好,本王不问便是!”

    秦慕白正待说话,前方跑来一骑快马来报,说大都督府别驾肖亮,差人来请少帅回府,说有要事。

    “好,今日就先到这里,先行回府!”

    方才走进大都督府,秦慕白与李道宗不约而同的感觉到一股悲痛、愤怒与压抑的气息。所有人的神色都不对劲,十分诡异。

    秦慕白心里紧了一紧,快步走进都督府正厅。远远就看到,许多人在厅中围作了一圈,还有人在歇斯底里的放声大哭。

    “发生何事!”秦慕白一脚踏进去,大声喝问。

    围作一圈的都是都督府里的将官,这时静默无语的散开立于两旁,中间露出一个汉子来。

    那汉子,身躯极大,此时披头散发衣衫零乱的坐在地失声痛哭,怀里还抱着一副灵位

    秦慕白的心,顿时如落冰窑

    “洪泰!”

    “少帅”肖亮与众官将走前来,秦慕白一挥手止住他们,自己走到了痛哭欲绝的宇文洪泰身前。

    “洪泰兄弟”秦慕白轻声的唤,“说,你怎么来这里了?”

    宇文洪泰仍是痛哭不止,似乎都没有听到秦慕白看他。

    “叭!”

    重重的一记耳光甩到了宇文洪泰的脸,秦慕白大声怒喝:“堂堂的将军,大庭广众之下作小儿之态失声痛哭,成何体统!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否则给我滚!”

    众皆悚然!

    宇文洪泰也斗然停止了哭泣,瞪大一对通红的铜铃眼睛,直直的看着秦慕白

    “三哥!三哥啊!!!”宇文洪泰仿佛突然认出了秦慕白,对着双膝而跪以头撞地砰砰大响,嘶声道,“你杀了我!你杀了我!”

    秦慕白手中的马鞭,落到了地。

    他用力从宇文洪泰手中拔出那副灵牌,揭去白纱,真切的看到灵牌面写着——“大唐翼国郡公秦公叔宝之灵位”!

    “三哥,你杀了我!你把我切成碎片喂狗!我没用,我没能保护好大帅!呜,你杀了我、你现在就赶快杀了我!我活着比死还难受啊!!!”

    秦慕白已经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了,僵直的站在那里,脑中,一片空白。

    这算是爆发,还是废材雄起呢?好,其实我是想求几张红票

第398章 莫失莫望,一如初见() 
千军痛哭,八百营刀枪夜夜龙吟,杀气冲天!

    万民哀掉,三千里关陇尽披缟素,山河失色!

    秦慕白,独自一人跪在灵堂的火盆前,一页一页的往火盆里扔纸钱,脸色平静得就像摆在他头顶的父亲灵位…

    三天了,他几乎保持这个样子没有改变。

    不食不休,无泪无声。

    李道宗带着一帮人在前宅大灵堂里主持吊唁,三军将佐与诸州县官吏一一到场。武媚娘一家和高阳公主等人,则是披麻戴孝守在后堂,陪秦慕白一起给秦叔宝的衣冠灵位香烧纸。

    此刻,秦慕白将所有人都撵走,就只一个人在灵位前侍奉。武媚娘与高阳公主虽然深深担忧不肯离去,但此时此刻,她们也不敢造次了。

    “父亲”

    秦慕白往火盆中轻轻放下一页纸钱,如同以往品铭闲聊时和秦叔宝说话一样,轻吟道:“三郎盼你归来,望穿秋水。可是此刻,你在哪里?”

    “鹰笛做得很漂亮,我想将来,鹰儿或者笛儿一定会喜欢。”

    “你的老寒腿这下不会再疼了。三郎这一生,终究也无法在马,用虎头錾金枪战胜你。”

    “父亲,你知道吗?在三郎的心中,你是一座山,我踩着你的肩膀攀至峰峦,仰望星宿伸手摸天;你是一匹雄健的千里宝马,三郎骑在你的身,驰骋千里意气风发;你是一尊无所不能的神砥,每当三郎失魂落魄无依无靠之时,只要想起你,总能焕发无穷无尽的力量与勇气。”

    “可是现在,你不在了”

    “我好后悔!我不该医好你的腿,就让你在家赋闲养老多好。那样,至少你还在!我是个懦弱不孝又轻浮浪荡志大才疏的儿子,我想要光耀秦家门楣干出一番自以为风光的事业,却害得自己年老多病的父亲呕心沥血,自己却仰仗您的鼻息,蝇营狗苟不务正业,还以此为荣”

    “父亲,我宁愿用我现在拥有的一切,包括我的生命,来交换你仍旧在世你听到了吗?三郎什么都看穿了,想透了。什么霸业、成就、名利,皆是过眼云烟。没有什么比骨肉亲情更值得珍惜父亲大人,三郎此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让你看到我的孩子,没能让他们在你膝前承欢。我知道,这其实才是你最想要的如果时光能够倒流,我宁愿不逞意气不入仕途,在家中成亲生子好好孝敬您,为您养老送终”

    沉沉的低语,没有第二个听众。秦叔宝的灵位摆在弇,烟雾袅绕。

    临间的耳房里,窗户被轻轻的拉开一条缝,两眼通红的高阳公主偷偷的朝秦慕白那一方窥视,紧紧咬着嘴唇。

    “回来,别看了。”武媚娘拉她回来,掩窗。

    “媚娘,我好担心幕白”高阳公主一双眼睛哭成了桃子,此刻又泪珠儿滚滚而下,轻声道,“认识他这么多年了,我从来没见过他这样。不哭不笑,不言不语,不眠不休,就像是患了失心”

    “不得胡言!”武媚娘轻斥一声将她后面的话堵住,说道,“你没有经历过这种伤痛,不会理解。当年我父亲去世的时候我还小,那种感觉就如同是天都塌了。更何况,翼国公还是死于仇人之手如今尸骨都未尝归来公主,伤至极深反而无泪。慕白一反常态,这可以理解。”

    “我现在就担心他会不会走极端你看他,都三天了,除了坐在那里烧纸一个人说话,对外界所有人所有事情一概不管不问。”

    “相信慕白,不是那种不堪一击的脆弱男人,能够承受得住这样的打击。给他一点时间!记得慕白以前曾经说过,一个女孩要变成女人,总是容易;一个男孩要变成男人,则要经历许多的磨励与苦难。翼国公之死,对他来说就是一场锥心刻骨的惨变与苦难。现在,他就如同是一条蛇在褪皮,至伤至痛,但过后会更加的坚韧与成熟。”

    “媚娘,为何你总能说得这么入情入理,把一切都想得这么清楚”高阳公主叹息了一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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