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刺史办事还算稳妥,对案发地点的排查结果,进行了严密的消息封锁,以至殷扬与他属下的官吏都不知情。他向褚遂良汇报说,凶手行刺后在森林中放了一场大火毁尸灭迹。后来州府全力扑灭大火,在火灾现场的余烬之中,发现了四十三具男性尸体!
“四十三具?!”殷扬当场就吃了一惊,“我等随同护卫吴王的侍卫,加上末将不过十七人,连同吴王一共十八骑。现场怎么会有这么多具尸体?”
“还有更加惊人的!”徐刺史紧张得直咽唾沫,面色惊惶的颤声道,“四十三具尸体当中,有二十七具是没有人头的!”
“啊?”褚遂良与殷扬,同时惊叫了一声。
“怎么会这样?”殷扬惊道,“杀了人,还要将头胪割去,用意何在?”
“并在割去头胪之后,再行放火毁尸灭迹。”褚遂良倒是冷静许多,眉宇深沉的道,“很显然,下手之人是不想让这二十七人的身份暴露!”
“那另外十六人,为何又没有被割去头胪?”殷扬再次惊问道。
徐刺史浑身都在发抖了,颤颤的道:“卑、卑职亲自带领仵作检验了所有的尸体。发、发现,这十六具没有被割去头胪的尸首,全、全是吴王府的侍卫!因为在他们的身上,有王府出入令牌!”
“可是这种?!”说罢殷扬从腰下解下了自己的铁令牌。
“没、没错!正是此物!”徐刺史辨认之后肯定的说道。
褚遂良眉头紧锁的接过令牌看了一看,说道:“镔铁打造,大火难以烧融。这恰是证明了那十六位死者的身份。如此说来,除殷将军外,其他的十六名侍卫已经全部阵亡。徐刺史我来问你,那另外二十七具尸首的身上,可有证明身份的物什?”
“没有。”徐刺史回答得相当肯定,“尸体已经全部烧得如同焦炭一般,根本无从辨认。”
褚遂良点了点头,“想来也是。凶手既然都将头胪割去了,想必不会再留下别的任何证明身份的线索。照此分析,当日树林之中除了吴王一行之外,至少还有两股人马!”
“没错,卑职也是这样认为!”徐刺史说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殷扬一时愣了,思忖了许久,疑惑道:“那就是说,当时除了行刺吴王的一伙人,还有另一伙人同时出现?那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目前还不得而知。”褚遂良的眼中隐隐闪过一道精光,淡淡道:“徐刺史你且先下去休息,本官明日再找你问话。”
徐刺史应诺而退,房中仅剩下褚遂良与殷扬二人。
“殷将军,本官问你,为何随行的十六名侍卫都阵亡了,唯独你却生还?”褚遂良单刀直入的道。
殷扬的火气顿时冒了上来,双眼圆瞪怒道:“褚相公可是怀疑末将是凶手?!”
“并非此意,你别误会。”褚遂良的脾气倒是好,一扬手示意殷扬按捺脾气,说道:“本官也听徐刺史汇报了,说你是被凶手打晕扔在了道边,因而存活。本官只是好奇,凶手为何留你不杀?难道,另有阴谋?”
“这!”殷扬一时也愣了,摇了摇头,“末将,还真没仔细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末将最后与两位兄弟护卫吴王突围后,曾遇到一名神秘的高手截杀。末将就是被那人打晕的!”
“哦?详细说来!”褚遂良精神一振。
殷扬便将那晚的情形详细说与褚遂良知晓。褚遂良听完后十分震惊,问道:“你是说,吴王当时与那凶徒还有交谈,并猜测那凶徒曾是吴王在襄州为官时的旧识?”
“没错!”殷扬肯定的说道,“但吴王也没猜出那人具体是谁。话不投机说了两句,那人便要行凶。末将急于护卫拔刀与之搏斗,没想到那人手段非常刁钻狠辣,只一招,就将末将放倒了。末将以为必死无疑,醒来后才发现,是脑后被刀背狠磕了一记导致晕厥,至今仍是血肿未消,褚相公请看!”
说罢殷扬就脱下了缨盔解散了头发,果然看到他脑后仍有若大的一个疱肿如鸡蛋。
“也就是说晕倒之后,所有的事情你都不知道了?醒来却发现自己被扔在道边,树林中已是大火弥漫?”褚遂良问道。
“正是。”
褚遂良点了点头,起身背剪双手而踱步,沉吟道:“如此说来,以那凶徒的手段要杀你只是易如反掌,可他为什么没有杀你呢?他是否有意留你活口好让你到官府报案?”
“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殷扬也迷惑不解了。
褚遂良的心砰砰的跳了起来,脸上的神色越发紧张而焦虑,低声道:“你想想,吴王遇刺,这天大的事情岂不是要令朝野动荡天下不宁?现在我猜测,那名凶徒很有可能并没有杀吴王,而是将他绑架了!他的背后,有一个比杀死吴王本身,更大的一个阴谋!”
“啊?那就是说吴王殿下尚在人间?!”殷扬顿时欣喜万分,当场就给褚遂良跪了下来,“褚相公,你一定要搭救吴王殿下啊!”
“殷将军请起。”褚遂良将殷扬扶起来,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叹出,说道,“现在这些只是本官的一点猜测。究竟实情如何,还有待查证。殷将军,这所有的事情你对外人要一概守口如瓶,切不可泄露半句,切记、切记!”
“末将谨记!”
此时,徐刺史居然又去而复返,在外求见。褚遂良便让门外侍卫准他入内。进门后徐刺史急道:“相公恕罪,卑职方才一时慌急紧张,竟忘了一件重要的线索。”
“快说!”
徐刺史忙道:“那日案发后卑职带人排查现场,徐发现多具尸体外,还在不远处发现了几匹奔亡逃逸的马匹!”
“对!”殷扬急道,“末将醒后四处寻找同僚与马匹,却一无所获。想来是激战之时马匹受惊四下逃散了,或者是拴在树上不及逃逸被烧死了!”
“没错!”徐刺史说道,“我等在现场发现了十八匹被烧焦的马尸,想来应该是吴王一行人的坐骑。这些马是被拴牢在了树上无法逃脱被烧死的。但另外在远处发现了另外两匹马,却是活的!这两匹马有鞍有辔制式非凡而且品种优良,可以肯定不是民间用马,而像是”
“朝前领路,引本官亲去查看!”褚遂良果断下令。
稍后,三人便到了刺史府后宅,看到了这两匹马。褚遂良亲自上前查验,也让熟识军旅的殷扬一同查看。片刻后,殷扬肯定的说,应该不会是军中战马,因为这两匹马都是没阉割的公马。而军中的公马除了种马外,一律都是要阉割的。但这两匹马品种优良价格不菲,鞍辔等物都不是寻常百姓人家用得起的。据此推断,应该是富户大宦人家所有的私马。
“卑职在想,这会不会是凶手们仓皇之际遗留下来的马匹?”徐刺史小心的问道。
“有这种可能”褚遂良随口应了一声,依旧在细心的查验马匹周身。终于,在其中一匹马的脖子上,发现了一处并不十分明显的特殊印记!
看到这个印迹,褚遂良当场呆立!
“怎么了?”徐刺史与殷扬同时问道。
“你们看”褚遂良指着马脖子上的印记。
“是烙印吗?但凡富户人家的私马,为了防盗给马打烙印的不少,军马与官马则必须统一上烙。”殷扬一边问一边上前看,仔细看那烙印,当场惊道:“是个‘韦’字!!”
“没错,是韦字!”褚遂良双眼一眯脸色低沉,一转头问殷扬,“殷将军,你想到了什么?!”
“末将一看到这韦字,当场就想起——韦嚣尘!”殷扬惊道,“当年吴王在襄州为官担任刺史之时,韦嚣尘曾是他麾下的佐官,担任襄州司马。但此人与襄州军府果颜都尉杜成元一道勾结河漕水鬼为祸一方,当时就被吴王与秦少帅联手剿灭了!——褚相公,这两人当时被押解到长安,均已被问斩!难、难道还能是阴魂索命不成?!”
“休得胡言,何来阴魂!”褚遂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条线索相当重要。二位切记不可对外泄露半句!——好了,你们且都下去。本官也累了,需得歇息。”
二人只得告退。
褚遂良就站在那匹马的旁边,目光湛湛的盯着那处烙印,自忖道:韦嚣尘与杜成元是死了,但长安韦杜两家却是依旧人丁兴旺家门昌盛!襄州水鬼一案,使得吴王与秦慕白名声大噪。但从此,长安韦杜两家也就肯定恨死了吴王。尤其是韦家树大根深势力庞大,后宫有四妃之首韦贵妃,朝堂之上有御史大夫韦挺
“韦挺!!”褚遂良惶然一惊,“他兼魏王府用事,与魏王过从甚密!而且,他不是有个女儿嫁给了齐王李佑吗?当年李佑谋反被诛,他的女儿也因此被贬废岭南。因此韦挺也受到些许牵累,由尚书左丞一朝被贬为检校官,后来在魏王的活动撮合之下才重被启用,官拜御史大夫负责监督百官,并司掌重大案件的问讼与刑狱!李佑谋反,不也正是被吴王与秦慕白扑灭的吗?!”
想到此处,褚遂良不禁打了个寒颤!
“如果此案真与韦挺有关,那事情的真相可能就更加吓人了!”褚遂良吸了一口凉气,暗道,“他既是魏王的心腹,又是吴王的仇人。在这种时候行刺吴王,的确是有理由有动机。但他同时也是韦贵妃的兄弟;韦贵妃,也是有皇子的啊!既然杨妃所生的庶出吴王能够争储,韦贵妃之子,又岂是不能?!”
“吴王返京,事关立储。在这非常敏感的时期,我猜测魏王反而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的顶风作案。因为只要吴王稍有闪失,他的嫌疑就最大!魏王虽然腹黑阴鸷,但他并不傻!”褚遂良暗自思忖道,“但如果是韦挺的话!表面上是帮魏王争储消灭劲敌,实则是有意嫁祸魏王,真乃一箭双雕!若是魏王与吴王都因此而一并陨落,韦家不仅是报了当年的血仇,而且韦妃之子,年仅十余岁的纪王李慎岂不是渔翁得利,有了后来者居上的机会?——若如此,他韦挺将来岂不是有机会权倾朝野,甚至压过长孙无忌?!”
“险!!”褚遂良的脑海之中,突然如同有一道惊雷掠过!
“要是这样——那晋王也有危险了!”
第535章 则天女王()
萨末建城,今日张灯结彩,数万百姓出郭庆迎,好不热闹。
因为,昭武九国的联军已从萨姆河撤还,将于今日抵达萨末建。
虽然仗没有打起来也谈不上是凯旋而归,但是在大唐的帮助之下,康国已经和大食签了友好盟约,从此将两国盟好关河宁定,康国再无战事之忧,即将恢复往日的宁静与祥和。
不经历战乱,不知道和平的可贵。康国的百姓们还只是被大食人惊吓了一场,就深有此感。分崩离析各自为战已逾数百年的昭武九姓,这次统一行动联合抗外取得了“成功”,让九国君长王公贵戚与寻常百姓们,都明白到“合则强,分则弱”的道理——如此,九国一统的呼声再度高涨,已是人心所向。
挂帅出征的女元帅、康国首辅军机大臣武媚娘,更加名声雀起威望日隆。
二十万九国联军,已经抵达萨末建城外。欢呼雷动,彩旗飘舞。
秦慕白也率领一支人马,与百姓一道亲自前来相迎。
一则以示大唐友好,二则他实在太想念武媚娘了!
二十万人马,茫茫无涯。出征归来的将士重见亲人,从来都是最兴奋最激动的。此时他们与百姓遥相响应,欢呼声震动山河,惊云百里。
秦慕白与随行的唐军将士,列于百姓人群之前,兼顾维护治安。此时九国兵马已经停住,准备屯兵扎营。为了回应百姓,大军中走出一队仪仗兵马约近五百人,清一色的汗血马、黄金甲。鲜衣亮甲彩旗幡盖的簇拥之下,有一辆紫金伞盖的四乘战车,上面站着一名戎装女子正对百姓们挥手致意。
秦慕白看清那车上之人,顿时就笑了。
可不是武媚娘!
穿上了一身戎装,差点认不出来了,真是别有一番风情!
百姓们已是欢呼雷动,各种语言大声呼喊着——“武元帅、武元帅”。
秦慕白拍马而出,小跑上前。身后跟着一队百骑将士。
众人都知道秦慕白与武媚娘的关系,因此拭目观望二人的相会,好不期待。
武媚娘也远远看到秦慕白这一队人马,那可是熟悉的大唐军旗大唐将士,还有熟悉的黄金明光甲,麒麟杏黄袍!
“慕白!”武媚娘嘴唇微颤的低唤了一声,眼圈顿时就红了。
至从当初秦慕白挂帅出征大非川,琼玉山庄一别,二人至今已经快有两三年没有见面了。
这段时间里,武媚娘怀胎生子经营家业;远涉西域滇沛流离,身陷险境几历生死,现在又封相挂帅远征归来
一幕一幕,恍然如梦!
“媚娘”一声低唤,将武媚娘从云雾梦中唤醒过来。
眼前,他戎装披挂驻马而立,脸上挂着她熟悉的温柔疼惜的微笑,眼神之中,写尽万千离别愁绪与恩爱眷恋。
仪仗车马停住了。
武媚娘就这样怔怔的看着秦慕白,一时竟然呆住了。想说话,喉间如有鲠刺,只剩嘴唇在轻轻的颤抖。
一时间,她感觉这两三年来所有的坚强都化作了云烟飘散。现在,她不想做什么商家奇才,也不想做什么康国首辅九国统帅,心中只剩一个念头——扑进这个男人的怀里放肆的痛哭一场,还要狠狠的掐他,狠狠的抱他,狠狠的亲他。
秦慕白缓缓拍马靠近,向武媚娘伸出了一只手,“欢迎回来。”
武媚娘的眼泪再也关不住了。她伸出手与秦慕白握在一起,随着秦慕白伸手一拉揽腰一抱,也不知怎么她整个人如坠云雾一般落在了秦慕白的马背上。
百姓与将士们雷声欢呼!
武媚娘闭上了眼睛,整个人完全陷入了秦慕白的怀抱之中,如痴如醉!
夜已深。
轻风拂过銮金的窗棱,房内有红烛摇动轻影。乳白色的床闱帐幔里传出秦慕白低微的鼾声,床边的金樽香台上奉有一盏大食国赠送给武媚娘的龙脑香,此时阵阵异香四下飘溢,使得整个房间里异香扑鼻。
虽然武媚娘很讨厌那个长像鄙陋完全不可与秦慕白相提并论的大食蛮子努尔曼,但不影响她对这种异国的香料一见钟情。
“等康国局面稳定两国正式修好通商后,我要派一支商队去波斯国故地,专程采购这种异香。”武媚娘俯身趴在秦慕白的身侧,一手支颐,另一手轻轻的抚过秦慕白棱角分明的脸庞,满面含春的喃喃低语。
红烛微光映在她雪缎一般的胴|体上,浮泛起迷离诱人的光芒。酥|胸压在秦慕白**的胸膛上,隐约有一层细密的香汗浅浅溢出,肌肤之间水乳|交融。
听着秦慕白轻微而有节奏的鼾声,武媚娘不由自主的又打从内心深处泛起笑意。轻抚着他的脸庞,竟似一辈子也看不够。
“怎么还不睡,在这里调皮捣蛋?”一只手伸出来捉住了武媚娘的手掌,秦慕白眼睛都未睁开说道。
“不困。”
“才怪。”秦慕白将她的手拿到唇边轻吻了一口,“行军打仗,那是女人能消受的活儿么?再说了,刚刚你又与我大战了几百回合,你身上就不酸不痛?本将军都体衰力竭,几近阵亡了。”
“没羞!”武媚娘被逗乐了,顺手就在他鼻子上拧了一把,笑道,“我是真的一点也不困。”
“天亮后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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