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九功微微点了点头,轻声道:“跟您说了吧,现在咸福宫里除了皇上,布贵人,二公主之外,还有您宫里的一个丫头,秀珠!”
“秀珠?”我大吃一惊,“她昨儿个明明跟我告假回家了呀!”
“是啊!”小穗也跟梁九功证实,“秀珠说她家里人捎信儿来说她娘病重,昨儿向主子告假回去了!她跟主子告假的时候,奴婢也在场,听得清清楚楚的!”
“是吗?”梁九功显然也是吃惊不小。“可那秀珠却在咸福宫假装三公主,被布贵人发现了,而且,方才那秀珠已经在皇上面前亲口招认,说她是照着您的吩咐才这么做的!”
“什么?!”听到这话,我差点儿没气得晕过去!我怎么也想不到,秀珠这丫头会在背后捅我这么一刀啊!这小丫头模样俊俏,人又机灵,平日里我待她很亲厚,本有意培养她作为小穗的接班人,却没想到她居然是只“白眼狼”!
“大公主,”梁九功道,“老奴已经知道了。您也不要太伤心了。老奴知道您心肠好,可是,老奴得说您一句,下回您再看人,可得擦亮了眼睛啊。”
我默默地点了点头,问道:“梁公公,皇阿玛是不是已经信了秀珠的话?”
“依老奴看也未必,不然皇上也不会传您过去对质。不过……”梁九功想了想提醒我道,“皇上这会儿正在气头上,您一会儿见了皇上可千万别顶嘴……能哭就哭,皇上素来心疼您,只要您一哭,应该就不会为难您了。”
我感激地道:“梁公公,多谢您提点!”
再长的路也有走完的时候,咸福宫转眼也出现在了眼前,当跨过宫门的那一刹那,曾经在咸福宫帮端静整蓉玥的一幕幕往事瞬间出现在脑海,当初是何等的人心大快啊,可如今呢?唉,想不到,同情弱小居然能将自己同情到今日这个地步,难道,在这世间真的唯有冷血,冷漠,才能活得潇洒自在吗?
正当我想得快五内俱焚的时候,梁九功忽然顿了步子,低声嘱咐了一句:“大公主,刚刚的话您可要记住咯!”
我回过神抬头一看,只见端静的寝宫门已只有几尺之遥了。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朝梁九功点了点头。
☆、233寝殿变故
入得殿内;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低头跪在中间,身上还仍套着端静常穿的那件浅粉色旗袍的秀珠,康师傅拉长个脸坐在上首正中,布贵人立在他左侧,手里拿着块帕子正不停地抹泪;蓉玥这会儿子倒是一副很善解人意的样子;扶着布贵人正温言相慰。
我才刚刚跟康师傅见完礼;正要向布贵人点头问好之际;布贵人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先一步抢上前来;紧抓着我的双臂,略带神经质地晃着我道:“大公主;我的静儿呢?静儿呢?我的静儿在哪里,你快告诉我,快告诉我,啊?!”
没料到布贵人会突然给我来这么一招,我完全被吓懵了,一时间不知所措。
“住手!”康师傅大喝了一声,迅速上前将布贵人拉开,将我护在身后,怒视着布贵人呵斥,“你这是干什么,事情都还没问清楚,要是孩子被你吓出个好歹来,朕饶不了你!”
布贵人被康师傅这么一骂,似乎清醒了过来,“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哭诉道:“皇上,臣妾……臣妾就只有静儿这么一个女儿,她是臣妾的命根子啊,她要是在外面有个什么好歹……臣妾……臣妾可怎么活啊!”
康师傅似乎没听见布贵人的哭诉,却转过身来见我从头到脚检视了一遍,询问道:“禧儿,你怎么样?”
头被晃得有点晕,心脏突突地狂跳,布贵人这样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抓着我要人,说实话,我心中很是恼她,但想到她如此失态是因为女儿的失踪,想到她的那颗慈母心,我的心便又软了下来,强自定了定神,挤出个微笑,轻摇了摇头道:“我没事。”
康师傅这才放心了,坐回到位子上,对布贵人道:“你起来吧。”
布贵人并没有立即起身,仍跪在地上向康师傅哭求:“皇上,静儿她也是您的女儿啊,您就让大公主快说出静儿的下落,咱们好赶快把静儿接回来呀,皇上……”
布贵人的没完没了惹得康师傅的脸色有些阴沉,蓉玥快步上前扶起了布贵人,道:“您先起来吧,大姐,三妹,还有我的都是皇阿玛的女儿,皇阿玛都一样心疼的。您别急,大姐不是来了吗?一会儿就能知道三妹在哪儿了。”
才几天不见,蓉玥这丫头说话的水平又见涨啊。她这话明里好像是在给布贵人打圆场,并且维护了康师傅的慈父形象,可实际上却在埋怨康师傅处事不公,对我,对她,对端静,没有一碗水端平,太阴险了。
果然,她话才说完,康师傅就换上了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问我道:“禧儿,朕现在问你,你要据实回答。” 我老老实实地答了一句“嗻”,康师傅又继续道:“你究竟知不知道你三妹的下落?”
我理直气壮地道:“回皇阿玛,儿臣不知道。”
“果真不知道?”康师傅又问了一句,看来他果然对我是有怀疑的。
我抬头对上康师傅的眼睛,好不容易让心底冒上来的火压了下去,用还算柔顺的语气道:“儿臣真不知道!”
“好。”康师傅指了指跪在地上的秀珠,道,“这个人你认识吗?”
我看也不看秀珠,直接道:“认识,她是儿臣的侍女,名叫秀珠。”
康师傅又问:“知道她为何在此吗?”
“知道。” 我点头道,“刚刚听梁公公说,她假扮三妹,帮三妹混出宫去了。”
“她刚刚招认说这些都是你指使她做的,且端静的下落只有你一人知晓,可有此事?” 康师傅逼视着我,眼神犀利。
我承接着康师傅审视的目光,斩钉截铁道:“绝无此事,儿臣不知三妹的下落,更未曾指使秀珠做任何事……”我话未说完,秀珠忽然可怜兮兮地喊起冤枉来,“主子,您可别抛下了奴婢不管呐,奴婢所做的一切可都是为了主子您和三公主啊,主子——”
真看不出来,这小蹄子的演技居然这么好!她如此动情地演绎,不知情的人还真的会以为我是个过河拆桥,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主呢!气愤,鄙夷,悲凉交织在我心间,我怕我一开口会忍不住骂人,暗地里攥紧了拳头,好不容易才将这一口气压下去。我没搭理秀珠,她倒一路膝行爬到了我的面前,拉着我的裤腿,痛哭流涕道,“主子,您千万不要不管奴婢,奴婢不要那五十两赏银了……”
“住口!”我一脚踹开了这死蹄子,终于忍不住脱口骂道,“你竟敢诬陷我,谁给你的胆子?”
“大姐,你这是恼羞成怒啊?”蓉玥这死丫头可终于逮着落井下石的机会了。“五十两啊,大公主果然是大公主,出手就是阔绰啊!”
“你……”我刚想骂回去,却发现康师傅眉头紧锁,一脸阴沉地观察着我和秀珠,只好先强咽下这口气,向康师傅表明清白,“皇阿玛,秀珠在诬陷儿臣,根本就不存在什么五十两……”
“主子,”秀珠这死丫头又重新扑了过来,紧紧地抱着我的腿不撒手,嚎啕大哭道,“看在奴婢一直对您忠心耿耿的份上,您不能不救奴婢啊,主子——”
丫的,这死丫头,敢情是“影后”转世啊,看来先前我是大大地低估了她的能耐了。如此声情并茂的表演,倘若此刻我不是苦主,我都要被她感染地潸然泪下了!看来她今天是横下一条心,不把我拖下水是誓不罢休了!可惜了我平日对她的爱护和栽培,我真是后悔,后悔我的一双眼睛识人不明!想到此,我终于忍不住爆喝一声:“秀珠!”
秀珠闻言一愣,反射性地一抬头与我与我的目光触碰了一下,立刻又垂下头小声抽泣起来。好,总算还是有点心虚的。好啊,你不是要演戏吗?那我也配合你演一出!
我深呼吸了一下,控制了下自己的情绪,蹲□子,扶住秀珠的肩头,作无比真挚状道:“秀珠,你看着我,看着我呀!”秀珠自是不敢看我,反而将头垂得更低,我开始“痛心地”的控诉,“秀珠,你扪心自问,我这个做主子的平日待你如何?”
秀珠顿了一顿,总算抽泣着说了一句“人话”: “主子待奴婢……恩重如山!”
“那你今日却为何一再地陷害与我,这不是恩将仇报吗?”说到这一句,我倒真的是触到了痛处,眼前真的升起了雾气。
“主子,奴婢……”秀珠抬头望着我,泪眼中似乎真的有那么一丝愧疚,我还以为她被我感动到要良心发现了,岂料她怔了一怔,目光往右面瞟了一瞟后,恭恭敬敬地跪了,“咚咚咚”地对我一连磕了几个响头后,口气又变了,“主子,奴婢对不起您,奴婢没用,奴婢没把事情办妥,可是您看在三公主已经出宫的分上,救救奴婢这回吧!奴婢不要那五十……”
“啪!”,我抬手给了秀珠一耳光,心内冰凉,浑身颤抖着咬牙骂道,“良心被狗吃了?”
秀珠也并未去捂脸,稍稍一愣,又抱住我的腿,声泪俱下地演上了:“主子,主子……您救救奴婢,您不能不管奴婢啊,奴婢保证,下回,下回一定会把事情办好的,主子……”
“放肆。”看了大半天戏的康师傅终于出声喝斥,秀珠这死丫头被吓得一哆嗦,噤了声,也放开了我的腿。康师傅扫了一眼秀珠,问梁九功,道:“宫人在宫内大声喧哗,该如何处置?”
梁九功马上接道:“按照宫规,初次犯禁杖责二十。”
“拖出去!”康师傅的命令才发布,秀珠的都来不及告饶,两个太监就上来将秀珠给架了出去,很快外面就传来了“烤肉”声和报数声。以往,听到这种声音,我都会觉得不忍心,可是这会儿却听上去却觉得爽快,憋在心里的一口恶气总算舒了出来。
秀珠这死丫头自从到了我手底下做事儿,我非但从没处罚过她,还时常给她些小赏赐,可她居然这么陷害我!都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她在我那儿也算是好吃好喝伺候着,她应该感觉满足了才对,为什么要这么对付我呢?她背后的指使者给她许了什么“厚利”?想到这儿,我抬眼观察了一下蓉玥,只见她正跟布贵人说着什么悄悄话,对外面的事情似乎一点儿感觉也没有。 难道我的判断有误?
我正分析着,忽听康师傅对我道:“禧儿,你说秀珠在诬陷你,现在,你来说说整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嗻!”还好,看来康师傅还是选择相信我的。我暗暗地松了一口气,望着康师傅,朗声道:“皇阿玛,三妹失踪的事儿臣根本不知情,也从未策划过。没错,秀珠的确是儿臣宫里的侍女,但,昨日,她向儿臣告假,说是她母亲病重要见她最后一面,儿臣念她孝心一片,又正好今儿是中秋佳节,所以就准了她的假。儿臣根本就没有指使她做过任何事,更没有许诺过什么五十两赏银,这完全是她诬陷儿臣!请皇阿玛明察!”
“好端端的,你宫里的侍女干嘛要诬陷你”蓉玥不失时机地说起了风凉话。康师傅瞪了她一眼,她才讪讪地住了口。康师傅回过头来,继续问我道:“告假之事可有证据?”
“有!”我答道,“秀珠告假之时,小穗就在我身旁,她可以作证。”
“传小穗。”康师傅一声吩咐,门外的小穗立刻被叫了进来,行过大礼后,康师傅道,“小穗,朕问你。昨日秀珠是否曾向你主子告假回家?”
小穗清清楚楚地道:“回皇上,秀珠确曾向主子告假回家,说她娘病重。咱们主子素来体恤下人,说她有孝心,就准了她的假,好让她在中秋佳节母女团聚。” 小穗话音刚落,蓉玥就向我抛了个尖锐的问题:“大姐,除了小穗,你可还有别的人证么?”
我望着蓉玥道:“怎么?有小穗当人证难道还不够么?”
“这个嘛……”蓉玥皮笑肉不笑道,“小穗是你的贴身大丫头,对你自然是言听计从,你说什么她敢不听么?”
“皇上,”小穗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奴婢说的全是实话,奴婢绝对不敢欺瞒皇上!请皇上明鉴!”
康师傅若是有所思地看了我和小穗一眼,对小穗的表态没有发表任何意见。我心底又立马警铃大作,赶紧澄清道:“皇阿玛,小穗是儿臣的贴身丫鬟,对儿臣是忠心耿耿,但儿臣此次绝没有事先交代过她任何事,从慈宁宫来的路上,梁公公是全程陪着的,他可以为我们作证!”
梁九功很配合,马上躬身证实:“皇上,大公主所言属实,一路上她都在担心三公主的安危,责怪自己没有多关心三公主,根本就没跟小穗说过话。”
“果真如此,那就是秀珠在说谎了!”康师傅恨恨地看了一眼门外,外头数数的已经喊到了“十五”。
“皇阿玛……”蓉玥刚想张嘴,康师傅却抢白道,“梁九功自小服侍朕,他的品性朕深知,断不会胡言乱语的。”说着话,康师傅还拿眼瞧着蓉玥,蓉玥只好乖乖地闭上了嘴巴。康师傅朝小穗抬了抬手:“你起来吧。”
“谢皇上!”小穗刚谢过恩起身恭立,执行太监架着秀珠进来禀报说执刑完毕,康师傅瞟了一眼发丝散乱,满脸痛楚的秀珠指示道,“秀珠居然敢诬陷大公主,实不可恕,着交慎刑司重责六十,枷号三日,发往辛者库。”
原本已经蔫儿得像一条死鱼的秀珠,一听到这个判决,挣扎着连连磕头,居然不是求饶,反而坚持道:“皇上,秀珠冤枉,秀珠没有诬陷,秀珠冤枉啊!”
到这个时候了,没想到这丫头嘴还这么硬!难道,她背后的指使人真值得她豁出命去吗?
“冤枉?”康师傅冷哼了一声道,“事实俱在,你有什么冤枉的,拖下去!”
“还不快拖下去!” 梁九功朝一催促,那两个太监立刻像老鹰捉小鸡一样架走了秀珠。
没有了秀珠的哭喊声,世界安静了许多,就在这时候蓉玥忽然又开口道: “皇阿玛,秀珠连连喊冤,是不是……”
“是什么?”康师傅瞪了她一眼。
“没什么,没什么。”蓉玥将后面的话吞了回去,低头不语。
“好了!”康师傅一脸肃然道,“这件事到此为止!”
一直都很安静的布贵人突然插嘴道:“皇上,静儿的下落还不明啊,怎么能……”
“普天之下莫非皇土,静儿能跑到哪里去啊?”康师傅看了布贵人一眼,布贵人闭上了嘴巴,但仍是一副忧心忡忡的神情。康师傅顿了一顿,缓了口气道,“你放心,静儿也是朕的女儿,朕一定会将她平安地找回来的。”
“谢皇上。”布贵人拿着帕子行了个蹲礼,彻底地偃旗息鼓。
康师傅起身,扫了一眼在场的众人,以异常严肃的口吻吩咐梁九功:“传朕旨意,三公主端静忽染疫病,急需静养,非朕特许,任何人不得探望,宫内宫女内侍等要尽心伺候,不得随意走动,更不许乱传谣言,违者杖毙。”梁九功道了声“领旨”,便出门去传达最高指示了。 康师傅回过头来,对布贵人道:“你先回去吧。有了静儿的消息朕自会派人通知你。”
康师傅下了逐客令,布贵人不得不遵从,蓉玥倒像转了性子一般,忽然变得特别的善良体贴,居然主动提出送布贵人回去。
一场预想的“灾难”居然就这么消弭了,速度也快了点儿,跟做梦一样,我事先预备的“护身符”也没用上,恐怕这会儿子孝庄老太太和苏麻喇姑正往这边赶呢。不行,我也得赶紧告辞,截住这“护身符”,要不然她们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这里,再莫名其妙地说点什么,这“护身符”得变成“倒霉符”!
想到这儿,我也赶快向康师傅请辞,康师傅笑呵呵道:“一道走吧,我这阵子忙,也没空去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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