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等人,我忙对康师傅道:“皇阿玛,我去看胤禛了,顺便把苏培盛叫出来。”
“好。”康师傅点点头,又吩咐梁九功,“你跟着大公主进去,先替苏培盛伺候四阿哥。”
梁九功“嗻”了一声,跟着我进了内堂,到了胤禛卧室门口时,我让小穗守在门口,又对梁九功道:“梁公公,麻烦您先在这儿等会儿,四阿哥平日最中意苏培盛的伺候,这会儿要把他叫出去问话,也许还要受皮肉之苦,我担心四阿哥一时会想不通,我先进去劝两句,苏培盛出来了,我再叫您进来。”
“大公主顾虑的是,奴才就先在门口等着。”梁九功说完就恭敬地立在门口等着了。
我一进屋,发现胤禛坐在床上如临大敌地盯着门口,苏培盛在一旁紧张地都快颤抖了,见是我进来了,这主仆俩才舒了一口气,胤禛道:“是你啊皇姐,我还以为是他们要进来抓‘芝麻苏’呢!”
我坐到胤禛身旁,搭着他的肩膀开始做工作:“看皇阿玛多疼你,知道你病着,就让我来把苏培盛请出去,还派了梁九功来替苏培盛暂时伺候你!”
“大公主,您快救救奴才吧!”‘芝麻苏’膝行到我面前苦苦恳求,“这一出去,落到太子爷和索中堂手里,奴才就是不死也得去了半条命!”
“‘芝麻苏’说的没错,胤礽素来下手狠辣,‘芝麻苏’要是去了多半儿没命。事儿是我做的,腰牌也是我弄丢的,倒不如我去向……咳咳咳咳……”胤禛一阵咳嗽,连话都说不下去了,我忙拍着他的背,“芝麻苏”则急忙端了痰盂放在胤禛的面前,胤禛“嗯”了半天才吐了一口唾沫出来,喝了一口水后,平静了下来。
“你怎么真咳嗽了?我还以为佟额娘是瞎诌的呐,快躺着歇会儿。”我忙扶着胤禛躺好,再一摸他的额头,还好,没热度。
“我没事儿,就是喉咙有点儿呛。”胤禛推开我的手,又坐直了身子,一本正经地道,“皇姐,要不干脆我出去……”
“说什么胡话!”我一把捂住胤禛的嘴,小声道,“你现在说了,非但是你,你额娘,我,还有班第,都跑不了,‘芝麻苏’一定会变残废,知道吗?”
胤禛愣愣地看了我半晌,颓然道:“那……那怎么办?”
“别着急。”我安慰了下胤禛,转而问“芝麻苏”道,“那天你去跟王七七借腰牌,还有旁人看见吗?”
“没有,没有!”“芝麻苏”连连摇头道,“这事儿要是泄露出去,奴才跟七七都得挨罚,所以小心着呢!”
“那就好!”我暗暗舒了一口气,叮嘱“芝麻苏”,“你听着,现在外面还有皇上,皇贵妃在,料想太子和索中堂多少也会顾忌些,现在他们手里也就是抓着那个腰牌,至于到底是谁丢在街上的,他们其实也不确定,一会儿问你话的时候,先前你怎么说的还是得怎么说,明白吗?”
“芝麻苏”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后,一副恍然地样子,对我道:“奴才知道了,奴才的确没拿那个腰牌!大公主,四阿哥,奴才先出去了!”
“去吧!”我微笑着点点头道,“顺便把梁公公叫进来。”
“芝麻苏”大义凛然地出去了,我,胤禛,梁九功三人在室内都没说话,全都咧着耳朵听着外头的动静,但毕竟有些儿距离,还隔着两堵墙两道帘子,听得不是很真切,时段时续地听见什么“二两银子”, “撒谎”,“奴才冤枉”等等,如此“嗡嗡”了一阵,忽然安静了片刻,还以为问话结束了呢,我跟胤禛皆松了一口气,却听见“芝麻苏”惨呼:“哎哟,哎哟——皇上,太子爷,索中堂,奴才确实没拿腰牌啊——哎哟——王七七,你为什么要陷害我?哎呦……哎哟……”
“听,他们正对‘芝麻苏’严刑逼供呢!”胤禛一掀被子就要跳下床,我忙死死拽住他,“干什么,快躺下!”
“皇姐!”胤禛一脸的愤懑加忧心,“你听听,‘芝麻苏’就快被胤礽打死啦!”
“想让‘芝麻苏’速死你就出去!”我说了这一句,胤禛立马没声儿了,紧抿着小嘴,握着小拳头使劲儿朝被面上砸了一拳。
我轻叹了一声,对梁九功吩咐道:“梁公公,你看着四阿哥,千万别让他下床,我出去瞧瞧。”
梁九功躬身道:“大公主放心,老奴一定会看好四阿哥的。”
我带着小穗离开卧房,才到前堂的门帘处,“芝麻苏”那略带夸张的惨叫声就透过厚厚的棉帘子一声声撞击着我的耳膜,“哎哟,太子爷……索中堂……饶命啊,……哎哟……饶命啊……皇上……娘娘……奴才……奴才说的都是实话啊……唉哟……”
一旁的小穗瑟缩了一把,在我耳畔颤声儿道:“主子,‘芝麻苏’犯了什么滔天大罪,太子爷这么打他?” “
“你少多嘴,听着就行。” 我盯了一眼小穗,又定了定神,才掀开帘子进了外堂,一抬眼,只见康师傅坐在堂上的御座上正拿起茶碗儿喝茶,佟妃坐在一旁望着门外一脸的忧心,索额图坐在右手侧的末坐上,一脸的漠然,胤礽则扯着脖子对着院子里的几个执刑太监气急败坏地吼道:“这个死奴才,当着皇阿玛的面还敢撒谎,给我使劲儿打!打!”
太子这么一吩咐,那几个执刑太监立刻加大了下手的力度,“芝麻苏”的哀嚎声更大了:“哎哟……太子爷饶命啊……哎哟……奴才吃了豹子胆儿也不敢欺骗皇上啊……哎哟……”
我实在听不下去了,便对康师傅道:“皇阿玛,这么打下去要出人命啦!您快让他们停了吧,听着怪糁人的!胤禛还病着呢,万一惊吓到了可不加重病情了吗?”
“不行!”康师傅没表态,胤礽先反对上了,“这苏培盛就是仗着有胤禛在背后撑腰所以硬的很,今儿我就不信撬不开他的嘴!打!”
我没搭理胤礽,接着游说康师傅:“皇阿玛,谁受了这么重的刑还能不说实话啊?您想啊,我算死硬分子了吧,可是,您的戒尺那么一晃,哪次我不是乖乖地招认?我估摸着,苏培盛这会儿肯定都屁股开花了,可他仍然坚持没拿过腰牌,那肯定是真的了,再打下去问不出什么不说,好好的人都就废了!”
“是啊,”佟妃也帮着敲起了边鼓,“当初臣妾就是看苏培盛人很老实,干活儿又麻利,才将他调到禛儿身边伺候的。依臣妾看,他的话是可信的,况且禛儿这两天生病他一直在跟前伺候,怎么可能出宫去打格尔芬呢?”
康师傅从袖子里掏出一块铜制的腰牌,看了片刻,抬头吩咐道:“把苏培盛带过来,朕再问问他。”康师傅都这么说了,胤礽再不满也只得停了杖责,让几个侍卫将苏培盛拖到了门槛儿外,跟王七七一道跪了。
“苏培盛,抬起头来,看着朕!”康师傅的音量不大,但那种威严却能压迫得人透不过气来。
可怜兮兮的“芝麻苏”两手扒着着门槛儿,慢慢撑起了身子,缓缓地抬头,但才刚一碰到康师傅的视线就像烫着了一样,一下子跳开,求救似地移到了我的脸上,我一惊,狠瞪了他一眼,他才小心翼翼地把视线挪回到康师傅脸上。
“苏培盛,” 康师傅举起腰牌道,“朕最后问你一次,你当真没拿这个腰牌?”
“芝麻苏”作势辨了两眼,带着哭腔道,“回皇上,奴才确实没拿,王七七他死活不肯借呀!”
“大胆奴才,还敢撒谎!”胤礽立马一声怒吼。
“胤礽!”康师傅挥手制止了,胤礽才悻悻然坐回到座位上。
康师傅冷着脸,凝视了片刻垂着头的王七七和“芝麻苏”后,开口道:“格尔芬被打恐怕另有其人,索额图……”
“奴才在!”索额图起身躬立。
“现在给格尔芬治伤要紧,朕立刻派宫里最好的外科大夫随你回府!
“奴才……替格尔芬谢皇上恩典!”索额图下跪谢恩,但那表情却是一万个不情愿。
“皇阿玛!”胤礽指着“芝麻苏”,两眼几乎要冒出火来。“即使格尔芬被打另有其人!可一定跟这个奴才脱不了干系!”
“够了!”康师傅皱着眉颇有些不悦,胤礽一脸愤然,却也不敢再得瑟,抿着嘴坐了回去。康师傅调整了一下语气,继续道:“索额图,你放心,这件事朕会让内务府继续追查,你也在宫外继续调查,一旦抓到真凶,朕必定还格尔芬一个公道!”说着就吩咐侍卫,把王七七和苏培盛都押往内务府!”
几个侍卫手脚麻利地把王七七和苏培盛架走了。索额图跪下磕了一个头告辞: “奴才谢皇上隆恩!奴才先行告退!”
“嗯,去吧。”康师傅缓缓点头,脸上竟还带着一抹笑容。
“那……皇阿玛,儿臣也告退了!”胤礽也给康师傅行了个礼。康师傅说了声“去吧”,胤礽立刻转身快走了几步,去追赶索额图了。
看着这俩找茬的背影消失在院子门口,我终于彻底松了一口气。危机总算过去了,虽然康师傅说要继续追查,但所幸“芝麻苏”没落在索额图手里,只要他能继续咬紧牙关,估计查也查不出什么来,日子一久也就不了了之了。有多少个案子都是这么“小事化了”的呀!
“皇阿玛,天儿不早了,我也告退了。”事情都解决了,我忽然觉得好累,很想马上回宫去好好睡一觉。
康师傅盯了我两眼,并没如我所愿吐出“去吧”两个字,却幽幽道:“急什么,一会儿跟朕一块儿回去。”说完就站起身来,冷着脸吩咐道,“佟妃,禧儿,你们俩随朕进去探望四阿哥,其他人等退出殿外伺候,不经传召不得入内。”
☆、185结案
探个病而已;干嘛把人都支出去?刚刚索额图走的时候还笑脸相送,才多大会儿功夫,就换了副冷面孔,说胤禛喜怒不定,我看他自个儿倒是“翻脸比翻书快”;康师傅到底在想什么呀?这么些年了;我还是摸不透他老人家的心思;简直是“失败”;不;该说“失败得很彻底”!
就这样带着腹诽;我和佟妃跟在康师傅身后,踏进了胤禛的卧房。
胤禛和梁九功向康师傅行礼后;康师傅叫起,胤禛却跪着不起,并向康师傅求情:“皇阿玛,‘芝麻’……咳咳咳……苏培盛是无……咳咳……无辜的,求您放了他吧!”
胤禛接连的咳嗽,倒是咳得康师傅的冷脸上现了几分不忍,佟妃更是几步走到儿子身旁边搀扶边道:“傻孩子,苏培盛只是暂时被带到内务府去调查,等事情查清了自然会回来的,你快起来!”
“真的?”胤禛不起身,却追问,“真的会回来?”
“是真的!”我也帮佟妃哄着胤禛。
“皇阿玛?额娘和皇姐说的是……咳咳咳……是真的吗”胤禛好不容易讲话说完,仰着脸,望着康师傅。这孩子是越来越难哄了,他心里倍儿清,唯有康师傅金口玉牙说出来的话,才能真正决定“芝麻苏”的命运。
“真的!”康师傅的冷若冰霜似乎融化了几分,默了片刻终于开了金口,话语简洁,却掩不住关心,“起来上床去,梁九功,掌灯!”
我和佟妃七手八脚地将胤禛扶上了床安置好,梁九功也已经将灯掌上了,康师傅坐在床前拉过胤禛的手探了一会儿脉,自言自语似地嘀咕了一句:“有点儿浮紧。”随即又问胤禛,“头疼得厉害吗?”
“有点儿疼,不是很厉……咳咳……” 胤禛抚着胸口,小咳了一声把话说完,“不是很厉害。”
康师傅“嗯”了一声,让胤禛抬头,将舌头伸出来看看,才看了一眼,回头望了望我道:“禧儿,你让开些,别挡着灯光。”
我“哦”了一声,当即往旁边让了一步,待康师傅一回头要观察胤禛的舌苔时,我便又借故凑上前去,刚好又挡住了。康师傅再次回头道:“禧儿,不是让你别挡着灯光吗?你怎么又凑上来了?”
“我也想看看胤禛到底怎么了嘛!”我做委屈状申辩,其实我本就是存心挡着光,不让康师傅看清楚。胤禛的病可以让太医接着治,可要是让康师傅看清了胤禛脸上的瘀伤,那太医要治的恐怕就不仅是风寒了。
“光都让你挡着了,还能看见什么?”康师傅无奈摇头,随即吩咐道,“梁九功,把灯拿到朕身边儿来。”
“我来拿吧!”我自告奋勇地走桌子旁去拿灯台,却“一不小心”将灯罩碰倒了,于是乎里头的蜡烛也熄灭了。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毛手毛脚的?”康师傅责骂了一句,几步赶到我身畔,抓起我的手检视,“烫着没有?”
“没有,没有!”我习惯性否认,说完才后悔了。其实,刚刚一滴蜡烛油溅在手背上还是有点疼的,本来可以讨点同情分的。
在我跟康师傅的一问一答期间,梁九功重新点上了灯,康师傅这回勒令我安坐在一旁,让梁九功举着灯在旁边伺候。
康师傅仔仔细细地替胤禛检视了好一会儿,我则心神不宁地坐在一旁,看也不敢看,紧急盘算着辩护词,这样待会儿某人冲冠一怒时才能为自己,胤禛,以及佟妃开脱,少受甚至不受罚。岂料,过了片刻,并没等来康师傅的勃然大怒,却听他对梁九功吩咐说立刻去请今儿给胤禛看过病的姜太医过来。
没过多久,姜太医就到了,细细地给胤禛望闻问切了一番后,又开了一张方子。康师傅看过后跟他商讨了一会儿,加大了几味药的分量,才着人照方抓药,又吩咐姜太医今晚暂住胤禛院内的偏殿,以备不时之需。一切安排妥当后,康师傅对胤禛道:“好好休息,明儿朕再来看你。”
“嗻,儿臣……咳咳咳……”胤禛又是一阵咳嗽,似乎要把肺都咳出来了。
“好了,别拘礼了,快躺下吧。”康师傅轻轻地扶胤禛躺好,帮他掖好被子,站起身来,对梁九功道,“朕先回去,你就暂且留在这里伺候四阿哥。”
梁九功“嗻”了一声领旨,佟妃恳切地望着康师傅道:“胤禛病得不轻,求皇上准许臣妾今晚在此暂住照看。”
“好,朕准了!”康师傅竟答应了。
“谢皇上!”佟妃大约也没想到康师傅会答应得这么快,都有些喜出望外了。
“不过……”康师傅不放心地叮嘱,“你要注意休息,不要过于劳累忧心,只要按时吃药,胤禛的病三五天即可痊愈的。”
佟妃道:“臣妾知道,皇上请放心。”
康师傅“嗯”了一声;回头对我道:“禧儿,走,回宫,你也到时间该吃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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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今儿已是正月十五上元节了,年竟然都快过完了,明天就要开印,快乐的年假即将结束,痛苦的上书房又要开始,想到这里头就隐隐作痛,培本固元调养了一个月,身体是倍儿棒了,也很不想上学了——都是假期惹的祸!
不过,令人开心的事也还有,就在昨天,“芝麻苏”终于被放回来了,还是带着赏银回来的——据说是因检举了王七七等人在宫内聚赌有功被赏的,王七七则因这事儿被罚到瓮山锄草了,殴打格尔芬的凶手自然是没抓到。
我和胤禛都觉得这事儿很有点儿匪夷所思,我心中更是犯嘀咕:难道当时康师傅给胤禛看病时恰巧一时眼花,没看到脸上的瘀伤?没有丝毫怀疑?那进卧室之前忽然的冷若冰霜又作何解?唉……康师傅的心的确比“海底针”难捞千百倍!但是,无论如何,胤禛的出宫事件最终没有引起什么严重后果,这么一想,心中的不解又被庆幸所代替,好歹还有个年尾巴要过,好心情是必须的!
宫里每年过元宵节都是相当有气氛,今年也不例外,单单乾清宫前就安了万寿灯十六盏,乾清门,月华门,日精门,两廊檐回廊下,栏杆上,则一共安了其他形形色色,色彩艳丽的大小灯一百二十八盏!整个紫禁城都成了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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