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随口应了一声,心中却还在思忖有关这个策旺阿拉布坦的事。直觉这人的行踪有些诡秘,若是没记错的话,月前我从钱塘回来时,班第还跟康师傅报告说在钱塘的蒙古商队中也见到过他。这个策旺阿拉布坦东西南北地到处跑,甚至远赴江南,真的只是经商吗?
就在我愣神的当口,家属答谢已经结束,三方“冤家对头”都吊唁完,先后离开了灵堂,只是那土谢图汗的女儿迈出灵堂的门槛时,忽又停下来特地回头望了一眼,貌似是在看班第,那双细长的丹凤眼中蕴着担心,还有一些……心疼?他哥哥多尔济厄尔德尼阿海催了她一下,她才回过神来,快步跟了上去。
“主子,这蒙古格格是不是看上咱大额附了呀?”小穗的口气中明显含着敌意。
“瞎扯啥啊?”我瞥了一眼小穗,转身朝侧门外走去。
“奴婢才没瞎扯!”小穗快步跟了上来,很是不服气地道,“您看她刚刚看大额驸的眼神,跟二公主看大额附的眼神一模一样……”
“得得得,打住!”我转头瞪了一眼小穗,嗔道,“你当大额附是香饽饽,人见人爱?”
小穗咧着嘴“嘿嘿”了两声,道:“奴婢知道大额附的心里眼里就只有主子您一个,可大额附人那么好,难免会有别的女人惦记,甚至投怀送抱的嘛!您不能不防啊!”
我一戳小穗的额头,笑骂道:“死丫头,哪儿学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小穗摸着额头,很无辜地望着我道:“主子,不都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嘛,您真得上点心。”
“呵呵,你呀,甭瞎操心,好好看着你的塞图哥哥就成!”调侃了一句小穗,我继续前行,往右拐了个弯,绕过一进院子,到了花园门口,一抬头,却见从园子里出来两个人,其中一个穿着黄色御前侍卫的服色,另一个则是年约三十左右,身穿五品补服的文官。
“奴才一等侍卫纳尔泰叩见大公主!”那侍卫率先磕头行礼。
因这次来吊唁端靖的人很多,康师傅往这里加派了人手,这个侍卫未曾跟过我,若是他不自报姓名,我还真不知道他是哪一个。
“奴才户部员外郎蔡琳叩见大公主!”那五品文官见状也跟着行礼。
“起来吧。”我朝他们做了一个起身的手势,随即问道,“你们这是打哪儿来啊?”
“呃,奴才……”这纳尔泰似乎有些语塞。
那蔡琳瞟了一眼纳尔泰,满脸堆笑地躬身道:“回大公主,方才奴才忽然内急,不得已请纳大人带着奴才去了趟茅厕。”
“茅厕不是在那边?”我说着往右看了看,疑惑地道,“你们怎么去了花园?”
“是……是奴才愚笨,刚刚记……记错了路!奴才这就带,带蔡大人去茅厕,奴才告退!” 纳尔泰磕磕巴巴地说完,就领着蔡琳出了花园门往右去了,走了几步,还见他迅速地用手抹了抹额头,那样子似乎在擦细细密密的汗珠。
小穗看着这两人的背影呵呵笑道:“主子,这个叫纳尔泰的侍卫胆子可真小,答个话都紧张成这个样子,真不知道他平日是怎么伺候皇上的。”
“是啊,真奇怪!”我随口答了一句,将视线收回来,抬脚入园,去往“烟波亭”。走着到假山附近时,忽然觉得脚底下踩到了什么东西,一低头,一抬脚,却是一张叠得四四方方很整齐的纸,小穗捡了起来交给我,我打开一瞧——天呐,一张银票,整整五百两啊,发财了!
小穗看到这张银票,也张大嘴巴惊讶了半天,吞了一口唾沫,才道:“主子,奴婢还是头一次见到五百两的银票呢。”
我拿着银票仔细查看了一下,发现银票上的印戳是“昌隆号”的,这就说明这张银票并非来出自长公主府。“昌隆号”是京城仅次于“天会号”的第二大钱庄,朝中的许多大臣都与这个票号有往来,看来这银票应该是前来吊唁的人带进来的。可是前来吊唁的人一般不会到这花园里来啊,再说来吊唁也不用送礼,谁又会在身上带那么一大笔银子呢?
“主子,这银票会不会是长公主府的长史不小心弄丢的?”小穗这丫头似乎也看出来我正在思考这银票的来路。
“不会,长公主府拿的银票应该是‘天会号’的,这银票来自‘昌隆号’,我猜应该是哪个大人不小心丢在这里的。”
“大人?”小穗拿眼四处瞧了瞧,不可置信地道,“这儿是长公主府的后花园,哪有什么大人会到这里来啊?”
“嗯……”我将银票暂时收了起来,思忖了片刻,道,“按道理是像你说的那样,不过,凡事总会有一两个例外,比如,刚才咱们在花园门口碰到的那个侍卫纳尔泰和户部员外郎蔡琳,可不就是‘大人’吗?”
“您是说……这银票是他们丢的?” 小穗睁大了眼,一副打死都不敢相信的表情。她如此惊讶,是有原因的。一等侍卫一年的俸禄才一百多两,那五品京官一年俸禄才区区八十两,这五百两银子,搁在那两人谁身上都是一笔相当大的数目。
“这银子的来路很奇妙啊!”我笑了笑道,“不过,我要是把它交给皇阿玛的话,估计过几天就能知道它的来路了。”
“哦……您的意思是……”小穗的话刚开了个头,却听见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朝我们这个方向奔过来。
我和小穗不约而同地回头一瞧,只见留守的秦义气喘吁吁地跑到我的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地禀报道:“大……大公主,不,不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唉~~~瓦连轴转了两周,累啊,不知亲们都过的如何涅?接下来我还要忙一阵,每周六更一章~~~
非常时期,请亲们谅解~~~谢谢~~么么~~
☆、163玉坠乍现
“怎么了?”我紧问道。秦义的惊慌失措;很让人觉得“天就快要塌下来似的”,惹得我心里的那根弦也有些紧绷。
大概是跑得太急,秦义上气不接下气,再加上有些惊慌过度,说话非但不利索;还含糊:“晕……晕……”
“唉呀;谁晕了;你倒是说清楚啊!”小穗不耐地催促道。
我心头蓦然一沉;盯着秦义;脱口道:“是班第?”
秦义大口喘着气;连连点头!我拔腿奔出了园子,赶往灵堂。
进了里屋;就见科尔沁达尔汉亲王,科尔沁郡王毕里克图,长公主府长史沙进等一堆人围在床前,神情紧张。一见我进屋,一堆人呼啦啦地跟我见礼,而此刻我心中只惦念着班第,便顾不上这些繁文缛节,三两步跑到床前查看:往日英武健硕的班第,这会儿是了无生气地躺在床上,面庞削瘦,面色发白,紧闭着双眼,嘴唇还有些发紫。
“大公主,您别急,已派人去请太医了。” 达尔汉亲王和毕里克图都安慰我。
“嗯……”我咬着下唇点点头,定了定神,转头吩咐小穗和秦义,“你们马上去厨房把糖,盐,还有开水拿到这儿来。”
看班第的样子,是脱水了。太医院的太医赶到这里,还得有一段时间,我得采取急救措施,调制一碗盐糖水给班第喝下去,以防止他的病情加重。
对我的吩咐,秦义和小穗肯定是茫茫然不知其所以然,但答应着,不多会儿就麻利地将所需材料都拿了过来。我立马将盐和糖以一比一的的比例放入碗内,再将开水倒入碗中,用调羹调匀,尝了一口,感觉不烫口了,便让毕里克图帮忙将班第扶起来,一勺一勺地将盐糖水喂给班第。一碗盐糖水喝完,班第的情况有所好转,唇边的青紫渐渐消退,双眼虽还是闭着,但意识似乎回来了,紧抓着我的手,喃喃不清地喊着“额涅……额涅……”。
我稍稍舒了一口气,对毕里克图和达尔汉亲王道:“大哥,王爷,你们去忙吧,这儿有我看着。”外头前来吊唁的客人还有一大堆被晾那儿多时了,得让他们俩出去还礼。
毕里克图和达尔汉亲王对望了一眼,朝我一拱手道:“那就有劳大公主。”
我朝两位王爷微微一笑,道:“一家人,甭多礼。”
达尔汉亲王和毕里克图都返回灵堂去了,小穗,秦义还有长公主府的长史沙进留在里屋听候我差遣。
“额涅……额涅……别走……”神志不清的班第用蒙语喃喃地嘟囔着,好像在做梦,同时,抓着我的手也越钳越紧,生怕我会跑了似的。“……额涅……额涅……别走……”
“不走,不走,陪着你!”我顺着班第的话,答应了一声,没想到还真有效果,班第的喃喃声竟然暂停,,唇边似乎还因为得到了保证绽放出淡淡的笑来。
我轻叹了一声,心内忍不住一阵发紧,伸手抚了抚班第胡子拉碴的脸,感觉有些烫手,又急忙探了探班第的额头,一阵灼热从传到手心——糟了,发烧了!这小子,昨晚上怎么劝他都不听,这下好,又是脱水,又是发烧的,他这是“不听我之言,吃亏在眼前”!
我转头往门口望了一眼,太医还没来!这会儿觉得长公主府离紫禁城太远也不是啥好事了!
“你们赶紧去打几盆清水,再多备几条毛巾来!” 手头没什么退烧药,我只好这样吩咐让小穗,秦义和长史沙进他们,用土法退烧。
我试图抽出被班第紧紧抓住的左手,好帮他解开衣领的扣子散热,可这小子虽然生着病,那手劲儿却没见一点削弱,我稍稍一动,他就死命抓着,扣上来的力量让我觉得骨头都有些隐隐生疼,没办法,只好让小穗帮着解扣子。
“咦,主子,您快看,大额驸这块坠子跟您的那块一模一样啊!”小穗望着从班第领子里跌出来的玉坠,一脸的讶异。
我的惊讶程度丝毫不亚于小穗,迅速解开自己的领子,掏出脖子上挂着的玉坠,将它和班第的那块做了对比——几乎是一模一样!菱形的金镶玉玉坠,四周金灿灿的边框雕着精美的祥云和龙凤,中间的镶玉恰是一个霞红太阳和一个月牙儿相依相伴,背面刻着一句话“日月相依,永生不离”。唯一不同的是,我的这一块要比班第的那块大些。
我的耳畔响起当初那位萨满大师曾经说过的话:相传这玉坠原是本门第一代教主法师的法器所制,一次作法之时震裂成一大一小两块玉,便做成了一对玉坠子,后来教主遇上一对有缘人,便将它们赠送了,如果两块玉坠相依,有情人便可生生世世相守!
我望了望这两块玉坠,又望了望躺在床上的班第,心内受到的震动无法用言语表达!没想到,另一块玉坠竟然在班第身上,难道说,我跟班第之间的缘分是早就注定的么?
“主子,您怎么了?”小穗许是见我有些痴傻,用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啊,没什么?”我回过神来,暂时压下心内的思绪,继续吩咐道,“你还愣着干嘛,班第发烧了,赶紧地把毛巾敷在他额头上!秦义,多拧几块毛巾,缠绕在班第的小腿上。沙进,你去把塞图叫进来。”
“主子,有何吩咐?”不一会儿,塞图就出现在屋内。
“塞图,你立刻去趟恭王府,用快马速将蒋大夫带到这里替班第看病,快去。”蒋燮一直在恭王府照顾康复中的永绶,不知道太医院的太医什么时候能到,我实在担心班第的病情,情急下只好让塞图先把蒋燮借过来应应急。
到底是恭王府离这长公主府近些,再加上塞图快马加鞭,不一会儿,蒋燮就被带到了。看得出来,他已然被颠得七荤八素,但一见班第的情形,他还是立刻对班第展开了治疗。
一番望闻问切后,蒋燮宽慰我道:“班大人这是哀伤过度,再加上连日劳累又滴水未进,导致虚火攻心,又受了风寒,以至于发烧。不过,幸好大公主您措施得当,班大人的病情已有所缓解,继续用毛巾敷额头,擦拭身体,烧就会退的。奴才再开一剂汤药,给班大人调养,以大人的体质,只要好好休息,过三五日即可痊愈了。”
蒋燮的一番话相当于一剂安神药,让我焦躁不安的心稳了下来。他开完了药方,我又让他留了一会儿,直到太医院派来的大夫气喘吁吁地赶来,做好了交接,才让塞图将他送回去。
毛巾换了一条又一条,水也换了一盆又一盆,天色渐晚之时,班第的烧终于退了,将蒋燮开的汤剂给他喂了一碗下去,他终于不再说胡话,沉沉地睡去,我那一直被他紧抓着的左手也得到了解放。
“禧儿,班第怎么样了?”我还在做手部放松动作时,康师傅的身影竟然出现在里屋,达尔汉亲王和科尔沁郡王毕里克图跟在他身后。
“皇阿玛!”我几步走上前去,挽住康师傅的臂弯,搀着他到班第床头旁的椅子上坐下,宽慰道,“他刚刚吃过药,睡了。大夫说他休息几天就没事了,您甭担心。”
“嗯!”康师傅细细查看了班第的情形,缓缓点头,又转过头看了看我,抚了抚我的脸,“看你都瘦了一圈,这几天累坏了吧?”
“我可一点儿都不累,累的是班第和两位王爷!”我笑着望着康师傅。
“为了长公主的丧事,辛苦你们俩了。”康师傅回头慰问了一句两位蒙古王公。
“皇上言重,这是奴才们应该的!”达尔汉亲王躬身道,“这几天多亏有大公主在这里帮衬着,不然今天班第晕倒,奴才和毕里克图可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哦?此话怎讲?”康师傅这一问,达尔汉亲王,毕里克图,还有长公主府长史沙进都抢着讲述我的“光荣事迹”。康师傅听罢,赞赏地望了我一眼笑道:“想不到你还有这两下子,倒真让朕刮目相看呐!”
“我这是‘照葫芦画瓢’,也是没办法!谁让这儿离宫里太远,巴巴地等太医院的大夫赶到,说不定班第就烧成傻子了!”我谦虚了一回。
“嗯!做得好。”康师傅破天荒地表扬了我,真是难得啊。
“皇上,大公主还未进膳,您快带她去吧,这里由我和叔叔着看就行。”毕里克图真是个称职的大哥,他这些天也住在这里,对我时有关照,生怕我累着了。达尔汉亲王对我也不错,不过,每天吊唁结束后,他便得返回他在京城的府邸——端敏公主府,因为这次端敏公主也跟着回京了。
听毕里克图的口气,这达尔汉亲王似乎有“气管炎”,被她老婆管的死死的,甚至延伸到了科尔沁的旗务上。那端敏公主这次只是在吊唁的第二天露了一下脸,此后就再没见过她。说实在的,我对这个端敏公主也没什么好感,那天当着她的面,我还叫了她一声“姑姑”,她却只是居高临下冷冷地斜睨了我一眼,“嗯”地敷衍了一声就走了,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好像我欠了她几百万似的。
“那好,这里就交给你们了。”康师傅说着拥着我的肩头,道,“禧儿,咱们走,朕给你带好吃的来啦!”
我跟着康师傅到了偏殿坐定,梁九功立刻指挥着几个提着保暖食盒的小太监,将都还热腾腾地冒着热气的菜肴一盘一盘地往上摆,不一会儿就摆了一桌子,数了数足足有十八道,其中的八宝野鸭,宫保野兔,五彩牛柳,酸辣海皇羹等等都是我爱吃的。
望着满桌的珍馐佳肴,我有点愣神,转而望着康师傅道:“这么多,我一个人可吃不了!”
“不急,慢慢来,皇阿玛陪你一起吃。”康师傅说着夹了一筷子的牛柳放在我碗里,道,“这是你爱吃的,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在康师傅的一再催促下,我开始放开肚皮大快朵颐。佳肴当前,再加上的确有些饥肠辘辘了,我吃饭的样子便不怎么优雅了,康师傅这回倒没数落我,只是笑眯眯地看着我一盘盘地消灭面前的食物,直到我消灭不动为止。
填饱了肚子,我顿时觉得心内温暖了许多,撤下了那些碗碟后,一杯香茗摆又在了眼前——是茉莉金针!一股清香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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