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昀奕端端的看着我,似乎看穿了我的心事,沉吟了片刻,说道:“如果你妈妈不愿意去我那里住也没关系,我就搬过来和你们一起住。”
这样当然是最好,遂了妈妈的意,她自然就高兴了。
“可是太委屈你了。”寄人篱下的感觉,我是深有体会,不过我会护着季昀奕,妈妈应该不会给他脸色看,而且时间再长一些,相处久一些,等妈妈会发现了季昀奕的好,她也就不会再说什么了。
我对季昀奕有信心,他一定能收服那一老一小,真正和我们成为一家人。
“没事,这有什么委屈的。”他把我推到妈妈的房间门口,敲了敲:“阿姨,吃饭了,我做了你最爱吃的清蒸三文鱼,来尝尝我的手艺,看合不合胃口。”
房间里没有动静儿,我又敲了几下:“妈妈,吃饭了。”
小宇听到我的声音,从卧室里探出头来:“妈妈,吃饭了吗,我都饿了。”
“马上吃饭了!”我连忙招呼小宇:“快过来,叫外婆吃饭,季叔叔做了很多好吃的,还有外婆最喜欢吃的三文鱼。”
“哦!”小宇听话的走过来,敲妈妈房间的门,然后扯着嗓子喊:“外婆,吃饭了!”
还是小宇的声音有作用,房间的门开了,妈妈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出现在门后。
“外婆,吃饭了。”小宇乖巧的走上前去,推妈妈的轮椅。
“阿姨!”季昀奕冲妈妈笑了笑,专门回了厨房。
“妈,我刚刚和季昀奕商量好了,他过来住。”我压低声音对妈妈说:“你不要再生气了。”
妈妈依然板着脸,斜睨着我:“哼,姓季的到底给你吃了什么***,你这么向着他,他现在要过来住,我还不乐意了,让他自己住好房子去,我这里庙小又破,供不起他这么大的一尊佛,还有,你也不许搬过去跟他住,听到没有?”
“妈……”我郁闷了,彻彻底底的郁闷了。
真正的是里外不是人啊不是人!
“你要和小宇搬出去住也可以……”我还没来得及高兴,妈妈又接着说:“以后就别认我这个妈,我也当没生你这个女儿。”
“妈……”
平时周末弟弟都要回来,这周却迟迟不见影子,我的希望全部寄托到他的身上了,一定得把他叫回来,帮我劝劝妈妈。
电话打过去,弟弟还在睡觉,听到他那有气无力的慵懒声音,我就来气,噼里啪啦的骂了他几句,让他马上回来,十万火急等他救!
还好弟弟已经没在学校上课了,在旁边的市里实习,回来也就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他自己开车,很快就能到。
“什么事啊?”弟弟懒懒的问。
“回来再说,没睡醒就坐公车,路上继续睡。”
“你不说我就不回去。”
真是讨厌的小鬼!
我忍着火气,把妈妈和季昀奕的矛盾简单的说了一遍,弟弟居然说:“关我什么事?”
“炜昱,算姐求你了,快回来吧,妈现在根本不听我的话,你的话她肯定会听的,你想想,姐那么疼你,你就忍心看着姐难过吗,我都哭了,呜呜呜……”我假装哭了几声,这是我的杀手锏,弟弟根本扛不住。
“好了好了,我马上回去,别哭哭啼啼的,烦!”
“真是乖孩子,谢了!”
弟弟在电话那头发出了一声类似于呕吐的声音:“哇……”
然后挂断了电话。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弟弟给盼了回来,他一进门我就给他打眼色,他好像看不懂似的,和妈妈说了几句无关紧要话,就带着小宇在房间里玩儿电脑。
“炜昱,快去,劝劝妈!”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走上前去推了推弟弟,把声音压到最低。
“别急嘛,我知道了!”弟弟不耐烦的推开我:“去,一边去,别打扰我和小宇玩儿。”
“炜昱……”我气得一跺脚,大步走出房间,拉着坐在客厅看电视的季昀奕出门。
“去哪里?”季昀奕纳闷的看着我:“我待会儿要带小宇去游泳了。”
一直把季昀奕拽进了电梯,我才平静下来,抱紧他:“季昀奕……”
季昀奕也抱紧我,柔声问道:“怎么了?”
“没事。”头埋在他的胸口,闷闷的说:“就想抱抱你。”
“哦,只是抱抱?”季昀奕捧着我的脸,让我起抬头,他在我的唇上轻啄了一下,笑着问:“想不想吃棒棒糖?”
永远不放手
脸不争气的红了。
大白天的,季昀奕竟然这么不要脸。
“我……我才不吃……”真是受不了季昀奕,那东西怎么吃嘛,老是想着让我吃,混蛋!
季昀奕淡淡的一笑:“我突然挺想吃。”
他自己吃自己的……怎么吃?
也太重口味了吧?
下意识的咽了咽,结果,我被口水呛到了,咳嗽了起来。
“咳……咳……”
季昀奕连忙给我拍背,关切的问:“感冒了?”
这个时候,电梯门开了,我拉着他走出去,又咳了几声,才顺了气,摆手道:“没感冒,被口水呛了。”
“呵,你可真笨!”季昀奕宠溺的揉了揉我的头发,牵着我的手,走出大厦的门厅。
上了街,直奔附近的超市,季昀奕拿起挂在货架上的棒棒糖问我:“真的不吃?”
“吃棒棒糖?”我诧异的问,羞愧不已,我真是思想太邪恶了,季昀奕说这种棒棒糖,我想到的竟然是那种棒棒糖,羞得无地自容,红晕未消的脸颊更加的红了。
季昀奕笑得很暧昧:“是啊,吃不吃?”
“那就……吃吧,给我拿个巧克力味道的,再给小宇拿给草莓味的。”
真是丢脸死了!
我快步走出超市,站在门外面等他。
春日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我微眯着眼睛,享受这暖阳的沐浴,季昀奕稍后就走了出来,把巧克力味儿的棒棒糖撕去包装递到我的面前。
我接过来,呐呐的问:“怎么突然想吃棒棒糖?”
思来想去,也不能怪我思想邪恶,谁想得到,季昀奕一个四十岁的男人,竟然会真的想吃棒棒糖,若不是小宇偶尔不想吃了,把剩下的塞给我吃,我自己根本不会吃。
棒棒糖,小孩子吃的东西。
季昀奕的嘴里塞着棒棒糖,含含糊糊的回答:“突然很想尝尝现在的棒棒糖是什么味道。”
“哦,原来是这样。”把棒棒糖放嘴里,抿了一口:“我觉得还没我小时候吃的棒棒糖好吃,不知道你有没有吃过,扁圆形的,上面包一层纸,只有一种口味,很甜。”
“呵,记得。”季昀奕眉开眼笑,连连点头:“味道很不错。”
我和季昀奕一人嘴里叼着一支棒棒糖,相视而笑,手牵着手,走在阳光灿烂的大街上,天真烂漫得就像重返青春年华。
吃了棒棒糖再吃冰激凌,还是最贵最好吃的冰激凌。
以前从来不知道,冰激凌竟然这么好吃。
我吃了一口之后就停不下来,不多时,一个巨型华夫蛋卷杏仁冰激凌就进了我的肚子。
舔了舔嘴角:“真好吃啊!”
吃完棒棒糖和冰激凌之后我的心情好了很多,压在心头的大石稍稍有了松动。
我眉开眼笑的看着季昀奕,他也笑嘻嘻的看着我,那眼神温柔如水,流入了我的心田,倍感滋润。
“你看着我干什么?”我羞涩的低下头,被他这么盯着看,还真有些不好意思。
他那灼烫的视线,好似扒光了我身上所有的衣服,我就那么一。丝。不。挂的坐在他面前。
冰激凌店里的人可以大致分为两类,一类是年轻的情侣,一类是父母带着小孩,而我和季昀奕不属于这两类人,坐在其中,自觉有些突兀。
洗了手我就拉着季昀奕走,再坐下去,我就有返老还童的感觉了。
如果带了小宇还能自在些,就我和季昀奕,多多少少有些怪异。
和季昀奕漫步在德川的街头,没有目的地没有方向,只是一直往前走。
走着走着,很想带季昀奕去看看我爸爸,还有我小时候住的地方。
我一说他就欣然应允,让我马上带他去。
爸爸去世的时候,公墓还没有建起来,他被安葬在农村舅公家的地里。
先要坐一个小时的公车,再走半个小时的山路,我几乎每年都去看爸爸,路还算熟。
去乡下的公车又脏又挤,季昀奕穿着黑色西裤白色衬衫,挺体面的样子,让他去挤公车,我还真有些于心不忍。
招了出租车,把价格谈在了我可以接受的范围以内。
一开始没想到要去看爸爸,脚上还穿着高跟鞋,下了出租车走山路,季昀奕扶着我,走得特别慢。
季昀奕多次提出要背我,都被我拒绝,路还很远,而且大都是爬坡上坎,他背着我实在太累了。
刚上山,我就捡了根比较长的树枝,用来赶狗。
我小时候被狗咬过,长大了就怕狗,住山上的人又很喜欢养狗,每次去拜祭爸爸,都会碰上几条出来遛弯儿的大土狗,虽然没再被咬,但看到还是很害怕。
走了十分钟,可还没走到总路程的五分之一,我的脚就痛死了。
真想把鞋脱了,打赤脚走,一看满是石子泥土的山路,又迅速打消了这个念头。
望着远处连绵的青山,我幽幽的说:“只要没有特殊情况,我每年都会回来看我爸爸!”
“每年?”季昀奕微微蹙了眉:“你怎么没带我来过?”
是啊,为什么我没有带季昀奕来过?
当他老婆的那两年,我都是一个人回来看爸爸。
细细的回想,我终于想了起来,不是我不带他来,而是他太忙了,第一年的清明节,他好像去什么地方出差,没在家,第二年的清明节,他依然没在家。
我苦笑了一下,说:“不是我不想带你来,而是清明节你都不在家,我就只能一个人来看爸爸。”
“抱歉!”季昀奕在我的脸上揉了一把,揉去了我嘴角的苦笑,他解释道:“清明节我回老家去看我妈了。”
我恍然大悟,呐呐的问:“你怎么不告诉我,我也没去看过你妈妈。”
“我以为你不想去,太远了,你说过你不喜欢坐车,特别是坐长途车。”季昀奕专注的看着我,认真的问:“你以后愿不愿意跟我回去看我妈?”
“嗯,愿意!”我使劲的点头:“以后清明,提前几天来看我爸爸,然后我们再去看你妈妈,好不好?”
“好!”季昀奕微微一笑:“这样安排最好。”
“嘿嘿。”我看着季昀奕温和的脸傻傻的笑了起来。
有的时候,觉得季昀奕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
突然间,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曾经我和他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小心翼翼的维护着看似稳定的婚姻,没想过更深层次的交流,心与心的交流。
如果当初,我们能更坦白一些,说出心里的话,或许就不会离婚,更不会分开那么多年。
我实在走不动了,也顾不得许多,一屁。股坐在山路边的草丛里,脱下了高跟鞋,又红又肿的水泡赫然映入我的眼底。
难怪那么痛,原来是脚被鞋子磨出了水泡。
“嗤……嗤……”我痛得倒抽冷气,可怜的脚啊,说它们遭受了满清十大酷刑也不为过。
“休息一下吧,待会儿我背你。”季昀奕也不顾他的光辉形象,坐在了我的旁边。
春天的草还算柔软,像坐在软垫上面。
脚踩在青草上,顿时有种解脱的舒适感。
“不用背了,可以走在草上,挺舒服。”我弹跳起来,在草上试着走了几步,只是草根有些扎脚,但怎么也比穿高跟鞋强。
季昀奕直摇头,站了起来,半蹲在我的面前:“快上来,我背你。”
看着他宽阔的后背,我忍不住笑了:“猪八戒背媳妇。”
“坏丫头,我哪里像猪八戒?”季昀奕哭笑不得:“见过我这么帅的猪八戒吗?”
“以前没见过,但今天见了!”
季昀奕的背实在太有诱。惑力了,我终究没能抵抗得了,俯身趴上去。
“走咯!”
季昀奕一下撑了起来,我连忙抱紧他,双手提着鞋子,在他胸前一甩一甩的。
爸爸的坟上长了不少的野草,还有几根高高的芦苇,坟的侧面,有一棵我前几年种的柏树,已经日渐茂盛起来,种下去的时候,高度才到我的膝盖,现在已经快和我一样高了。
“爸,我带季昀奕来看你了。”点燃在路上买的香蜡纸烛,我和季昀奕跪在了坟前。
墓碑,是前年我回来请人刻的,上有爸爸的照片,因为妈妈改嫁了,我没有让工匠刻上妈妈的名字,只有我和小宇的名字,一个孝女,一个孝外孙。
看着爸爸的照片,就像看到爸爸本人,眼眶之中,氤氲了泪花。
“我爸爸是不是很帅?”我眼含泪花,笑着转头问季昀奕。
爸爸的笑容定格在了三十八岁。
三十八岁,还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爸爸却早早的被病魔夺走了生命。
“嗯!”季昀奕冲我点点头,然后看着我爸爸,表情格外的严肃:“爸,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彦婉和小宇,彦婉的妈妈我也会当自己的妈妈一样对待。”
季昀奕的话发自肺腑,让我很有些感动,眼泪唰唰的往下掉。
一把抓住他的袖子,把眼泪统统抹到他的袖子上。
擦干泪,我威胁道:“如果你敢对我和小宇还有妈妈不好,我就让我爸爸半夜去找你!”
季昀奕哑然失笑,揉了揉我的头:“你是不是很希望你爸爸来找我?”
“是啊,我好想好想爸爸,这些年时常梦到他。”我从提包里摸出湿巾,抽了几张,小心翼翼的把墓碑上的尘土擦去。
爸爸的笑容,愈发的鲜活。
人总是在失去之后才知道珍贵,爸爸是如此,季昀奕也是如此。
爸爸已经永远的离开了我,而季昀奕,我不能再失去他!
病魔夺走了爸爸的健康,我还清楚的记得,爸爸最后的日子,他已经是骨瘦如柴,根本吃不下东西,靠输液维系生命。
香蜡纸烛烧完,我和季昀奕还在爸爸的墓前坐了半个小时。
山里的空气很好,风景也优美,我趴在季昀奕的膝盖上,真不想离开。
爸爸其实也挺幸福,每天面对青山绿水,看日出日落,再也没有了烦心事,病魔也不能再伤害他。
这么一想,我心情好了很多,闭上眼,好似看到爸爸在冲我微笑,就像,他还活着,笑容让我倍感舒心。
“爸爸……”我情不自禁的喊了出来,眼泪像水龙头,哗啦啦的往外涌。
季昀奕抱着我的手紧了紧,他替我擦去脸上的泪,他的手那么的温柔,那么的轻缓,像春风,拂过我的脸。
我抱紧季昀奕的腰,头埋在他的胸口,低低的呜咽:“季昀奕,我好想爸爸……”
“嗯,我知道!”季昀奕的声音也有几分哽咽,我想我的爸爸,他一定在想他的妈妈,从未听季昀奕提起过他的爸爸,我一直很好奇,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才会让季昀奕那么恨那么厌,连提也不愿意提起。
沉默了好久,我才擦干眼泪,从季昀奕的怀中仰起脸:“你想你的爸爸吗?”
季昀奕的脸色沉了沉,连眉头都皱了起来。
“不想!”他冷冷的回答,言简意赅,似乎不愿说起那个人。
比陌生人更陌生。
“真的不想?”越是装出不在意的样子,就越是说明他在意。
在季昀奕的身边待得越久,我越能理解他。
他一定是在意的。
看着季昀奕凝视着远处的眼眸,他此时的眼中,没有我的位置,心口一阵阵的抽痛,悠悠的说:“我很难过!”
“为什么?”他缓缓收回目光,专注的凝视我,这一刻,我才在他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那么的忧伤,那么的惆怅。
“在我的面前……你也要说谎吗?”
明明很在意,了他却要说不在意。
在别人面前伪装,我可以理解,但在我的面前,他依然不忘伪装,藏起自己的真实情绪。
季昀奕,你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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