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情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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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情箭-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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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他二人交出,家门恩怨,自应私下了结!”

全寿堂依旧笑着道:“原来你是指的这档子事,范老弟,我先不问你们之间有些什么纠葛,我只请教,你凭什么肯定令师弟与尊夫人是住在我这里?”

范苦竹闭闭眼睛,道:“在下自有所本,且确知不误,否则,怎敢无端闯来打扰老爷子?”

全寿堂摸着下巴道:“你如此相信某人传言?”

范苦竹道:“不是传言,而是事实;老爷子,没有活人会欺骗一个将死亡的人,这并非怜悯,只是那个活人认为不必要对一个临死的人,有所顾虑而已,在这种情况下听到的话,应该都是真的,老爷子久经世故,当能体悟一二。”

笑得不大愉快了,全寿堂道:“如果我告诉你,人不在我这里,你怎么说?”

范苦竹平静的道:“在下会说决不相信。”

全寿堂尚未及开口,站在他身后的那个粗矮人物已断叱一声,霹雳般大吼:“何物范苦竹,竟敢在老爷子面前这等放肆!”

范苦竹连眼皮也不撩一下,只淡淡的道:“我知道你是‘三才帮’的二把头‘铁虎’上官彪,你不必在此时叫嚣呼喝,假设你有兴趣,任何时间地点,任何方式,我皆可奉陪!”

那上官彪满脸的横肉绷紧,吐字有若爆栗:“范苦竹,你唬得了别人却唬不住我,就在这里,就是现在,我便要好生给你一番教训!”

范苦竹目光平视,冷漠的道:“你是找死,上官彪!”

师爷型的朋友不愠不怒的一笑道:“果然狂妄,范苦竹,不过你撞错了码头,在‘大鹏楼’,岂有你卖狠使蛮的余地?”

范苦竹唇角微撇:“‘三才帮’的总管事恐怕亦管不着我这一段,韩既昌,如若你想管,我包你少不了难堪!”

这位总管家声声冷笑:“众叛亲离,已如丧家之犬,却竟有脸在此姿意跋扈,大言不惭,范苦竹,且看你还有几步活路可走!”

范苦竹古井不波的道:“我之所以蒙以不幸,遭此冤屈,也多承各位的赐予,没有推波助澜,别具用心的帮凶,也不会有今天的恶果,各位恩德,岂能不报?”

全寿堂面如凝霜,细目暴睁:“范苦竹,你要言语谨慎,不可造次,须知我的忍耐并非无限!”

范苦竹沉缓的道:“我并不愿意开罪老爷子,只希望老爷子能给我一个交代,老爷子一定明白,此事若无结果,我是绝对不会罢休的!”

默然片歇,全寿堂道:“坦白说,前几天他们是住在我这里,目下却已离此他去……”

范苦竹道:“去到何处?”

全寿堂怒道:“两个活绷乱跳的人,我又未曾拿绳子将他们拴住,去往何处我怎会知晓?”

范苦竹冷硬的道:“老爷子是江湖前辈,更是道上年高德劭的先进,随口诳言又心存欺瞒,只怕有损老爷子的清誉吧?”

猛的一拍身旁长几,几上茶杯“哗啷”一声坠地碎裂;全寿堂勃然色变:“好个大胆东西,你以为你是什么人,又以为是在冲着哪一个说话?范苦竹,你休要不识抬举,自寻烦恼!”

范苦竹无动于衷,声音凛烈:“老爷子,你当我来到‘大鹏楼’是打着什么主意来的?假如我求的是忍气吞声,默而以息,假如我只为了看你的颜色,听你几句胡诌,我早就找个不见天日的地方一头撞死了,又何须如此大费周折?老爷子,我既然来此,便不曾想过全身而退!”

全寿堂满脸涨得通红,双层下巴不住颤动,他“呼”的一声站起,粗厉的大叫:“给你台阶你不下,范苦竹,是你逼得我不能容忍!”

范苦竹也缓缓起身,形色就在这起身的过程中转为无比的肃杀,他逼视着盛怒之下的全寿堂,冷森的道:“全老爷子,我不明白你为了什么要包庇一个像童立这样泯灭天良、背义无行的败类,更不明白你为了什么要袒护一个似白凤这般有亏妇道、丧伦失德的女人?他们的阴狠手段、卑鄙作为,老爷子定然清楚,老爷了却执意偏颇,置公理是非于不顾,老爷子恁般独断专行,除了大大影响老爷子声誉之外,还将累及老爷子赔上身家性命,如此代价,老爷子是否付出得太重了些?”

全寿堂大喝一声,秃头透光,面孔的肥肉抽搐:“范苦竹,你不用给我来这一套仁义道德,我想怎么做,该怎么做,自有我的主张,谁也无权干涉,谁也不敢干涉,你算老几,配向我讲经说道?

你要不服气,尽管使出你的本事,随你怎么办,我全某人好歹接着,童立和白凤两个,我断不会交给你,便说绝了吧,范苦竹,这两个人我不但包庇,而且包庇定了!“

范苦竹低沉的道:“话可是你说的,全老爷子!”

全寿堂声音高昂:“不错,话是我说的。”

范苦竹又道:“流血残命,老爷子亦不足惜?”

狂笑如雷,全寿堂暴烈的道:“我今年七十有一,范苦竹,你以为我是在娇生惯养,锦衣玉食的环境里长大?这大半生来,我过的就是流血残命的日子,玩狠玩了几十年,又何惜再加一遭?”范苦竹道:“很好,全老爷子,我就替你添上这一遭,这一遭之后,我看你还有没有机会再往下玩!”

就在全寿堂身后,“铁虎”上官彪猝然弹起,凌空一个斤斗倒翻而下,人尚未至,一道匹练也似的寒光已斩向范苦竹头顶,来势强悍,犀利无比!

话已说到了绝处,事情决计难以善罢,是而范苦竹亦杀机盈溢,再不存一丁一点忍让委屈的打算,上官彪身形才动,他已一飞冲天,当那道寒光稍差半寸的擦过他的鼻尖,他人已直抵大厅顶上的金红木雕承尘,刹那间他弓背旋身,双脚倒踹承尘板隔,灰沙纷洒中,人已返射,速度之快,好像要追回多少年前流逝的时光!

这时,一刀斩空的上官彪才在抽身换式。

韩既昌便在此刻乘隙而动,他一个侧回移出三步,不知何时握在手上锃亮鸳鸯双环挥展出团团弧刃,又急又快的打横拦截倒射而下的范苦竹!

范苦竹的泻落劲道却毫不改变,未及人们一瞬的间歇,环光正翩旋掠削,寒彩炫目,眼看着撞向刃圈中的范苦竹却突然折斜——完全违反力道惯性的突然折斜,将那串弧芒抛往身后,金箭刺破空气,只听得一声尖锐的泣啸,韩既昌已丢掉双环,手捂胸前,跌跌撞撞坐落一张太师椅上,又和那张太师椅一起仰翻!

上官彪长号果似虎吟,他的缅刀抖得笔直,对准范苦竹的背心插去,而范苦竹依然不躲不让,只在左手微扬之下,黑色的弦索骤然反弹,索头点击如电,“嘭”的一声撞歪了缅刀来势,金箭划过一抹光尾,上官彪闷哼着踉跄倒退,胁下业已鲜血津津!

范苦竹若有所悟的凝视着胁下冒血的上官彪,现在,他知道对方为什么号称“铁搏”了,原来上官彪竟具有一身铁布衫的横练功夫,而且火候颇深,否则,刚才他那一箭刺出,必然透胁对穿,岂仅津津沁血而已!

正检视完韩既昌的情形,全寿堂直腰回身,一张本来肥胖的红脸,却泛现出骇人的酱紫色,他的嗓音也在微微颤抖:“范苦竹,我曾见过若干心狠手辣之徒,却没见过似你这般恶毒残酷的超级屠夫,你所做的,你必须承当‘三才帮’誓言,以你的人头来为牺牲的弟兄祭祀!”

范苦竹冷淡的道:“韩既昌是个该死的帮凶,死有余辜,罪无可逭;至于我的项上人头,只要你们抓得去,我自不惜割舍!”

全寿堂牛鸣似的号叫起来,手指范苦竹,一双眼珠子宛欲凸出眶外:“我们不会放过你!任是‘三才帮’土崩瓦碎,死尽杀绝,也要将你生剜活剥,凌迟寸磔,你妄想与‘三才帮’为敌,你是晕了头,迷了心啊……”

微微摇头,范苦竹不屑的道:“全老爷子,你的威仪,你的气度,你的修养,都到哪里去了?到底是一帮赶驴驱马的下九流出身,登不得大雅,上不了台盘,称你一声老爷子,真个抬举了你,这许多年!”

险些乎就气炸了心肺,爆烈了血管,全寿堂凄厉的吼道:

“秋风起,血刀扬——”

这显然是他们早就约定的行动切口,只闻全寿堂的呼喊甫传,整座大厅四周的八扇明暗门扉骤而启开,一十六名身着黄色劲装,手执各式兵器的大汉蜂拥而入,一看这种情况,范苦竹惊觉“三才帮”的十八名把头几乎到齐了!

那“铁虎”上官彪狂叫一声,缅刀盘顶翻飞不要命的冲上前来,口中一边叫号:“兄弟们,为韩总管事报仇啊……”

范苦竹不退暴上,缅刀的寒光刚刚将他身形卷裹,黑色的弦索已霍然布成一面交织的罗网——这面以单弦布成的罗网,形同瞬间的罩笼,于是,刀芒立刻弹跳滑斜,上官彪也被反震出五步之外!

一个黄衣大汉贴地滚进,双手互握一柄砍山刀,奋力劈斩范苦竹下盘,同一时间,另三名黄衣汉子也自三个迥异的角度猝闪而入!

上官彪单足旋转,又朝上扑,缅刀带起的波芒冷焰,宛如冰球碎溅,流虹纵横,敢情真是豁上啦!

范苦竹陡然间躯体横腾,弦索有如活蛇般‘嘘嗦’一声卷住了贴地滚翻的砍山刀,横起的身子虚空回转,砍山刀“呛”的一记插上了大厅顶的承尘,刀飞的须臾,金箭,炫映似魔鬼的诅咒,兜胸刺翻了犹在地下腾扑的那位仁兄!

三件家伙便在此际聚集而至,刃气破空,森森如削;范苦竹的金箭费起一溜猩赤血滴,颤晃吞吐中,三点金星倏然炫射,三次金铁交击声合为一响,三个攻袭者就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无形巨掌挥掴到一样,分跌向三个不同的地方!

缅刀的冷电闪泻如雨,范苦竹的黑色弦索再次交织为一面护身的罗网—

—那朵红樱已若恶灵的冷笑,如此突兀的出现,又以如此不可思议的快速从背后掠到。

那是一杆梨花木精制的红缠长枪,枪头尖锐蓝亮,锋端所挺,足可透肌裂骨,使这杆红樱长枪的主儿,正是“三才帮”的总瓢把子全寿堂!

这一枪来得太快太急,时间的拿捏得准确又无懈可击,当范苦竹发现危机,危机业已临头;他在枪尖触肉的眨眼里吸气冲前,同时弦索贴胁折射,肩胛处血光溅起,红樱长枪也骤弹老高!

一名黄衣把头以为有机可趁,急跨半步,一柄大铡镰齐头斩落,俯身前冲的范苦竹连看都未看一眼,倏然侧飘两尺,大铡镰斩空的俄顷,他金箭亦穿进了这名把头的颈项。

手中长枪一抖,全寿堂气涌如山,声若破锣:“圈牢他,给我狠杀!”

当上官彪悍虎般再次上扑,范苦竹已似一只冲天的巨鹰,挟着无可比拟的劲势,“哗啦啦”撞破花窗,掠身而出!

全寿堂却尾随急追,一边大叫:“姓范的身受重伤,跑不多远,儿郎们,还不赶紧追撵!”

十余名“三才帮”的各级把头,争先恐后的族拥着他们的老爷子奔出大厅门外,却是赫然发觉范苦竹正孤伶伶的卓立楼宇之前——便像全寿堂适才所言,他的确没有跑出多远!

范苦竹的左肩一片殷红,他却恍如不觉,只是默默挺立在那里,一手紧执弦索,一手攒握金箭,形色冷硬冰寒,仿佛是一尊石雕的人像。

十几个“三才帮”的把头叱喝连连,立时分散包抄,而各个楼门通道间更涌出来上百名劲装汉子,形成了第二个包围圈。

圈中只有一个人,一个焦点,范苦竹。

全寿堂长枪斜竖,意气飞扬,像是已经忘记了最后胜负未分晓:“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范苦竹,留一条生路给你,你偏要用脚踹断,现在就算你跪地求饶,这条命也拾不回去了,姓范的,你以为凭你一己之力能擎得了天?早着呢!”

范苦竹微微将手中金箭晃动着,他目光上扬,生涩的道:“全寿堂,全老爷子,用唇舌是取不了我项上人头的,你们还在等待什么?”

全寿堂猛然断喝:“杀!”

又是上官彪充做急先锋,身形一偏,缅刀飞斩,范苦竹整个人却骤而随着刀势飘起,金箭倏指,硬是将上官彪生生逼退。

于是,十多名各级把头又合攻连扑,纷纷冲杀上来。

范苦竹猝然腾升,悬虚掠舞,在电掣般的闪旋绕回中金箭弹射刺戮,出手间串接成幻异的金蛇,矫飞的龙影,成星芒的虹光,或卷或套,霎时里又有三名把头血淋淋的栽倒;过程中,范苦竹竟未沾地一次!

上官彪连连截击狙杀,却连连落空,就在他的亲自参与里,眼见又有三个弟兄殒命当场,情势演变至此,休说颜面无光,便这口怨气亦难以下咽,这一阵折腾,他是越来越怒,越来越恨,胸隔间宛如胀塞着什么,憋得他就快炸开!

范苦竹一个漂亮之极的翻滚,扯住一对人的脖颈,就这么扯抛上半空,当骨骼的断裂清晰传来,上官彪蓦地转动如风,刀随身走,有如一团光珠,猛然撞向范苦竹。

双眸中杀气凝聚,血彩漓漓,范苦竹往后急退,抬臂间金箭斜掷右侧五步,但是,他并非以箭头着地,却是反过来用箭尾着地,正当目睹的每一个人迷惑的瞬间,金箭已猝弹倒射,宛似石火闪炫般重击向上官彪带动的那团光球刃圈。

剧烈的铿锵碰击声响成一片,金箭被反震上天,上官彪也脚步不稳的东倒西歪,四名“三才帮”把头急急冲来欲待加以护卫,范苦竹的弦索已卷住金箭箭翎,就那么快得不可言喻,箭身翻转折射,一溜璀璨的光华彷似还印在人们的眼瞳,金箭已透入上官彪的天灵盖,将他活活钉死在地!

场中顿时一片寂静,空气都像冻结了,就在这样的僵窒里,一声乾嚎蓦然出自全寿堂的嘴里,他肥大的身躯往前腾掠,红樱长枪在急速的颤动下抖出千百朵赤花,不要命的冲着范苦竹挺刺。

弦索从人脑中带回金箭,范苦竹飞旋丈外。

再转身右脚踩着弦索的一端,左手扯满弦索,箭已上弦——

没有人看到金箭的射出,甚至没有人查觉一丝光影的端倪。

锐风的呼啸,只见金箭搭弦索,正在往前扑击的全寿堂已大喊一声,长枪脱手,人亦跌坐下去。

金箭穿过全寿堂枣红锦袍的下摆,透经两腿中间,戳破臀后袍衣,又深深钉进了麻石板铺成的地面里;全寿堂没有伤到一点皮肉,却像只巨大的苍蝇一样被定在当场。

上百名“三才帮”的人马到了这时已是个个破胆,人人丧魂,大伙屏息如寂,状如呆鸟,谁也不敢有任何动作,谁也禁窒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生命到底是很现实的问题,尤其是每个人只有一条命的话……

范苦竹神态空茫,形色凄黯,毫无胜利者的那种喜悦之情。

他只喃喃自语:“大悲箭,唉,箭伤情……”

全寿堂钉坐在地,好一阵之后才算还过魂来。

这位“三才帮”的大龙头,一面用力摇晃着穿胯入石的金箭,一边声嘶力竭的咆哮:“你们这些不中用的酒囊饭袋,光会吃冤枉的废物,还不赶快来帮我一把?你们都傻站在那里做甚?强仇当前,给我朝上圈,下狠杀呀……”

“三才帮”的朋友们你看看我,我瞧瞧你,个个做声不得,心里想要从命,却偏生拉不动手脚。

一群人正在迟疑为难,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全寿堂又在那儿上气不接下气的叫骂:“人说养兵千日,用在一时,我却养了些什么鸡零狗碎?平日里管你们吃住,供你们花销,到头来竟是这样一干乌合之众,真正气死我了……兔崽子们,你们要争一口气啊,别忘了送命的兄弟,帮口的威严,不杀掉姓范的,将来大家还有得混么?”

上百条汉子刚刚被激起几分士气,才在犹豫着该不该再次冒险一搏,“大鹏楼”的正门之前,已有一条人影飞也似的急掠而来。

于是,一阵兴奋的欢呼声突然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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