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也发现了它主人的异样,“嗷嗷”地咬着泼猴的衣角使劲拉扯着。
泼猴沉思了一会,忽然如梦初醒道:“不对,刚刚那老者指的并不是远处的某个地方,而是指在他自己身上,看他手指的朝向好像指的是……”
他走到刚刚那老者身体旁,猛然蹲下身去,然后把那老者的一双鞋子脱了下来。
“我猜的果然没错!”
他把鞋子口朝下抖了抖,立时有一样东西掉了出来,拾起一看,居然是一封白色的信。
这封信的样式跟平常的信并没什么出入,只是材质上有些特别,很像纸却又比一般的纸张显得华贵和亮堂些,显然是一种特殊的材料制成,尤其是信的封口处,还结了一个火红的印,泼猴并不认识这种图案的印记,只是觉得这印看上去煞是美观和威严。
信封上写着五个遒劲郁勃的大字“慕容川亲启”,看来这封信是准备要交到一个叫慕容川的人手上了。
那么慕容川到底是谁?
“这老人家刚刚硬撑最后一口气,回光返照一瞬,莫非就是要我帮他把这封信送到?”
泼猴抬眼又看了看旁边的其他三位老者,若有所思道:“这三个人跟这老人家又是什么关系?莫非他们的死亡都是因为这封信?这封信里莫非藏着个惊天的大秘密?这下情况变得更复杂了,我的麻烦更多了,不再是埋几个死人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世界上本就有一些事情,本来跟你没半毛钱关系,但是让你碰到了,让你看到了,你就无法置若罔闻,无法袖手旁观;泼猴现在碰到的无非就是这种事情,他其实也可以完全不管,但是他明白,这是死人的遗愿,自己若是充耳不闻会连觉都睡不安稳的。
他把信收入怀中,又将其他三人的鞋子也脱了,完了又将四人的全身都搜了一遍,并没有发现其他的信件,只是搜出来两张币票和一包巴掌大小,用干荷叶包裹着的类似膏药的东西,他尽数收入怀中。
泼猴尽管长期生活在深山老林,与山虫蛮兽为伍,但是偶尔也会花两个月的时间走出大山,去山外的小镇游荡玩耍,所以对世间的人事还是有一些了解。
他也知道,这所谓的币票其实就是这块大陆上流通的货币,属于纸质的,是由大陆统一发行,是可以在大陆上各个国家通用的,票面上会标有不同的数字来表示币值,票面大小也会根据币值大小设置成大小不一。
譬如,大陆上币票最高面值是10000,这种面值的币票足有一本书那么大,再往下就是5000的币票,5000的币票只有半本书那么大,然后是1000币的、500币的、100币的……依次下去,币值越小币票越小。
泼猴虽然识得币票,但是对于钱财这些东西他向来就不怎么在意,所以搜出来的币票也没多看两眼,直接就塞进了怀里;而那包类似膏药的东西他是不认得的,但是他也没有扔掉,他想着,这四位老者看似不凡,身上的东西肯定也差不到哪里去。
收好东西后他又将四人的鞋子穿好,然后开口道:“老人家们,今天让我泼猴碰到你们,那也算是有缘,我必将你们好好埋葬了,死后也能留个全尸;这封信我自然也会想办法送到那名叫慕容川的人手中;俗话说死了死了一了百了,这荒山野岭的,你们身上的这些钱财物品留着也是浪费,所以我就暂且收下它们……好了,你们安息吧。”
说完这席话,泼猴就动手将四人的尸体依次推到了四个坑里,填上黄土,堆起来四个土堆,然后才略带感伤地回到了石屋内;他已下定决心要出山一趟,找到那名叫慕容川的人,将信亲手交到他手里,完成那老者未了的遗愿。
晚上也并没有再下雨,天上甚至开始有星星在闪烁,看来明天也是个好天气。
第二天。
泼猴早早起来收拾好了自己仅有的几件破旧衣物,环视四周,看着自己熟悉的一切,发现再没其他的东西可收拾的了。
想着这次出去,就算运气再好,没个半年也回不来,倘若运气不好,一时半会找不到那慕容川,耗时十年八年也不一定,又或者道路坎坷,世间的人心险恶,自己遭遇不测,这辈子能不能回来都还是个问题;不由得生出一份伤感来。
他立在屋中间伤感了一会,走到那祭拜用的案几前,对着那本破书拜了三拜,叹息道:“老头子,你以前说的没错,等我长大了总有一天是要到山外面去闯荡的,所以你趁早教会了我识字,还不定时叫我去山外的小镇历练和学习人类的物事;今次我出去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你在天有灵可得保佑我啊……”
说到动情处喉头一堵,他勉强一笑,硬压住要破喉而出的哽咽,继续道:“你也太不负责了,把我带大到五岁就撒手人寰,死翘翘了;还好我命硬,这么多年来一个人勉强能够活到现在,以前听你说外面的世界是个讲究实力的世界,我现在什么也不会,身无半技防身,这样走出去岂不任人宰割……算了,听天由命吧,答应别人的事是必须要做到的……”
说完这些,泼猴背起包袱,转过身去将一条绳子拴狗一样拴在白虎的脖子上,往前一拉,说道:“小白,咱们走吧。”
那白虎像是极不愿意,探着头死死盯着案几上那破书,四肢立若木桩,不挪半步,嘴里低低地发出几声低沉的嗷叫。
“怎么了,小白,你不愿意跟着我出去啊?”泼猴不明就里,看看白虎,又看看那案几上的破书道,“你想留在家里陪着老头子?”
白虎还是一个劲地嗷嗷低叫着。
泼猴望着它寻思半响,恍然大悟道:“噢噢噢,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要将老头子也带走是吧;也对,这次出去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让老头子一个人呆着确实也挺孤单的;老头子死后连个尸体都没留下,唯一留下来的就是这本破书,虽然它只是一本乱七八糟的草稿纸……确实是应该带上的,是我疏忽了。”
白虎像是欢欣鼓舞地在原地蹦了几蹦,然后伸出舌头在泼猴身上来回舔着。
泼猴走过去收起了那本破书,然后和那封信一起放在了贴身的位置,确定放妥帖后这才出了门。
他关好了石门,走出一段距离后又回头看了几眼,然后毅然决然地拉着白虎,头也不回地往出山的方向走去。
第3章 带虎的少年
暮光镇,魔岩国的边陲小镇;占地三十万亩,人口十二万。
从地理位置上来说,暮光镇应该位于魔岩国东南方位,是靠近国界线的小镇;因为过了暮光镇,再跨过化龙山脉,那边的领土就不再属于魔岩国了;那边的领土属于大陆上的另外一个强大国家——铁日国。
初冬的日头刚刚升起,暮光镇就已经开始沸腾了。
今天正逢赶集,镇上的主干道两旁,早已摆开了各式各样的摊子;吃的、用的、玩的应有尽有,花式多样,琳琅满目,令人眼花缭乱;摊主们扯开嗓子拼命叫卖着,顾客们穿梭在人群里,裹着棉袄,呵气成雾。
小孩子们互相嬉戏追打,一些被抱在手里的幼婴没法走步,只能趴在大人肩膀上“吧嗒吧嗒”津津有味地吸食着自己流下来的鼻涕,聊以自慰。
茶楼里,一堆老者一边喝着茶,嗑着瓜子,一边听说书人讲着离奇的故事,不时也交头接耳谈论几句;旁边的胭脂铺里,一群青涩少女正争先恐后试用着免费的唇脂,一个个嘴上涂得仿佛吸血的妖精,互相对视一番后咯咯地大笑,声音脆得如黄莺出谷。
一片安定祥和。
但这片祥和之气并没有维持多久,很快就被一声尖锐的惊叫声打破,这叫声刺人耳膜,非常虐心,仿佛一把钢刀在花岗石上切割般。
街上的人都循声望去,只见街角入口处,一体态臃肿的中年妇人软瘫在地,一张脸因惊恐而变得五官扭曲,双手撑在地上不停地哆嗦着。
再看她面前,一名身材瘦小的金发少年,一脸的无辜;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下显得有点胆怯,又有点手足无措。这少年虽然身材纤瘦矮小,但这么冷的天他却只着了件无袖的破烂单衣,下半身一条满是补丁的半截裤,脚上甚至连鞋都没有穿。
他像是并不惧怕寒冷,神情比穿了棉袄的人还轻松。
此刻,他背上背着个包袱,右手牵着根绳子,绳子另一头拴在了一头老虎脖子上;这老虎全身毛发皆白,双眼黑溜溜的,血盆大口正一张一合,不时露出一对利刃般的獠牙。
金发少年望着趴坐在地上的妇人,一脸愧疚地道:“大婶你别怕,别怕,我只是要向你打听个人,你何必吓成这幅模样;小白只是我的宠物,它决计不会伤害到你的……”
那妇人想必已被吓得神志不清,完全忘记了言语,只是一个劲地倒退和尖叫。
金发少年又走向旁边另一名摆摊的中年汉子,开口道:“大叔,我想打听个人,你知不知道……”
“你别过来,你别过来!”一句话还没说话就直接被那汉子打断,那汉子连摊子也不要了,撒腿就往后面逃。
“老奶奶,打听一下……”金发少年又转向另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
那老人也不等他说完,直接掉头就走:“小孩,快把老虎牵走吧,你这样要吓到很多人了,我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还从来没听说过有人养老虎当宠物的呢……老虎看见人不扑上去咬,打死我也不信啊……”
那少年一脸无奈,摊开双手对着众人道:“各位,真的不用怕,小白绝不会伤害各位的,你们尽管放心,真的……”
街上的人见到少年还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一见到少年身后的老虎立时就乱了,一些胆小的早就吓得有多远逃多远,胆子稍微大点的也是惟恐避之而不及,纷纷退到更远处,或者躲到街两边店铺的楼上去了;
现在大伙见少年松开了牵在右手的绳子,摊开双手来对着他们说话,立时吓得面如土色;
“有人要放老虎伤人啦!快逃啊!”突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声嘶喊。
所有的人立马开始撒腿狂奔,四处逃窜,慌不择路,一时间尖叫声、哭喊声、碰撞声、痛骂声响彻小镇,街上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金发少年莫名其妙地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他从没想过世间的人会这么惧怕老虎;他以为带个老虎出来也像其他人带个猫啊狗啊之类的,都只是动物,都只是宠物,人们不怕猫狗,自然也是不会怕老虎的;根本没想到会有这番景象。
他一脸索然地看向白虎,自语道:“小白虽然有虎的威猛,但是平常时候也挺可爱的啊,如何会吓到他们了……”
此时那白虎也正盯着金发少年看,眼神里也是一串串的问号冒出来。
这金发少年自然就是泼猴了。他当日带着白虎下了化龙峰后,一直沿着化龙山脉走,风餐露宿,渴了喝泉水,饿了摘野果吃,偶尔捕获几只小野兽烤了来改善改善伙食。
这化龙山脉本为魔岩国与铁日国分界岭,山势雄险,山路陡峭,山上荆棘都已长得与人齐高,山上古树更是几欲参天;其纵向长度自不必多说,横向宽度都已逾千里;泼猴赶了一个月的路才出得山来。
到这暮光镇,他本想向旁人打听打听慕容川这个人,不料人没打听到,却生出这等事端来。
他重新拾起绳子,拉着白虎正准备往荒郊方向去,想着先躲开人群,断了骚乱,再做计议。
还没走出十步远,就听到后面一堆声音道:“太好了,太好了,暮光镇兵部的人来了,这下得有好戏看了……”
“这小子,不知死活,竟然带着一头老虎来街上闹事,看来定是有人将此事报给兵部,兵部派人出来处理了……”
“这小子要受罪了,看他那瘦不拉几的身板,不知道会不会被打死?”
泼猴转过身去,只见刚刚躲起来的人们,现在又纷纷冒出头来,都目不转睛地望向那边的街口;那边的街口此时正气势汹汹地涌过来了一群人。
这群人大概有二三十个的样子,一个个龙精虎猛、身板硬朗、杀气腾腾;身上穿着俱是清一色的红袍,红袍胸口的位置不知道用什么材料绣着个类似山石的图案,这图案通体白色,散发着微微的荧光;红袍外面罩着清一色的护胸藤甲;腰上挂着的是清一色的狭长佩刀,一眼看过去英姿飒爽,威武严明。
这群人龙行虎步,步履稳健,所过之处立时掀起一股尘浪,转眼间就已到了泼猴眼前。
这群人里领头的是一位头发胡须乌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中年人,一双眼睛透露出少有的睿智;这中年人旁边是一个光头大汉,一颗脑袋油光铮亮,仿佛刚从油桶里捞出来的葫芦。
那光头大汉立定后一马当先,伸手一指,正要作势暴喝;
领头那中年人手捋胡须,轻哼一声阻止道:“不要轻举妄动,先打听清楚对方的身份再说,这小鬼能把老虎当成宠物养,看来也不是一般人。”
那光头大汉退回一步,不屑道:“这小子瘦得像只猴,衣衫褴褛,明明就是个山里小野孩子,哪里会有什么背景可言……”
那领头中年人轻蔑一笑,洋洋自得道:“雷光啊,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你真以为我能坐到现在这个位置,只是靠着一身武术和一张溜须拍马的嘴吗?你记住了,在道上混,尤其是做我们这行的;最重要的是谋定而后动,在你做出一个行动前,必须要将对方身份了解清楚了;否则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不但饭碗要丢,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那被叫作雷光的汉子像是被教育惯了,点头哈腰道:“是是是,老大说的极是,领教领教,是我一时疏忽了。”
领头中年人很是受用,一脸自傲之色,道:“你想想,万一这小子要是某个宗门的佛术师,到时不单是你我,就连咱们暮光镇兵部的统领,都得吃不了兜着走啊……”
听到“佛术师”这三个字,雷光那葫芦般的脑袋上立时冒出来一堆冷汗。
“你也不想一直做个最低级的一级兵士吧,想要做到像我现在这样的三级兵士,手底下统领二三十号人,除了要刻苦修炼武术,还必须要动脑子……好了,你现在看看我是怎么处理的,学着点。”那领头中年人一边说教着一边往前走了两步。
他两手一并,冲着泼猴抱拳道:“这位小兄弟,在下韩冲,是魔岩国兵部驻暮光镇分部的一名三级兵士;平常负责暮光镇的治安维稳,敢问小兄弟是哪一宗门的佛术师?”
泼猴常年深居深山,虽然对人世间的物事也识得一二,但也仅限于最基本最初略的一些皮毛;如此阵仗他可从来没见过,对于江湖和官府的一些打交道的方式他自然完全不知。他见那领头对他抱拳,也依葫芦画瓢地对那领头抱了抱拳。
领头中年人见他只是抱了抱拳,却不说话,并且抱拳的姿势显得很是生涩,心里面已是明白七八分,眉头皱了皱,继续追问道:“小兄弟是哪一宗门的佛术师?”
“我并不是你口中说的什么佛术师……”泼猴如实答道,佛术师这个名称还是他第一次听到。
领头中年人眉头又一皱,道:“小兄弟不是佛术师,莫非是哪个世家的武术师?毕竟空手带头老虎做宠物这种事,平常人是办不到的。”
泼猴不知道这人是在套他的底细,呵呵一笑傻乎乎地道:“我也不是什么武术师,我从没练过武术,只是天生身手比较敏捷,捕猎的功夫勉强还算过的去,呵呵……”
中年人眉头已经皱得像是刀刻般,语气也变得更重了:“那你是来自哪里,要去哪里?为何在暮光镇出现?”
“我住在化龙峰顶,这次出山是要去找一个人,对了,这位大叔可认识慕容川这个人?”
现在一切都了解清楚了,这小孩不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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