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俗事录》 第77节
张彦走出宾馆大堂,走进上海繁华的夜色,数不清的恋人在这个时刻还牵手走在灯下,他们神情明朗,笑容如花。张彦抬头望了望上海的星空,安静地拿出手机,找到通讯录里那个还没有来得及把seven这个名字改成许静的号码,按下删除。
春去秋来,花开花谢。时间在不经意间静静地流淌。带走了欢笑也带走了悲伤。张彦的生活不再有波澜,曾经的背叛,让他很难再回到原先的行业从头做起。这一年的时间,张彦做过保险,做过房产中介,始终找不到原先的激情和感觉。09年6月,张彦接到了子若的电话。这么久的时间以来,子若并没有和张彦变成陌路。在她的坚持下,张彦慢慢地已经可以用朋友的身份轻松的面对子若,甚至有时候子若和刘洋有了些问题,她还会电话和张彦聊聊。子若的声音一点也没变,细细的,柔柔的,子若说,张彦,我想邀请你参加我的婚礼。不管你怎么想,我始终还把你当成好朋友,曾经很亲切的人。所以,我觉得这样的时刻,我还是希望你会在。我不知道会不会对你来说…张彦说,不会。
事隔一年,张彦再次回到了北京。他忽然觉得北京也那么熟悉那么亲切,就像他曾经在北京出差时候回到上海感觉的亲切一样。子若和刘洋的婚礼在工体的茉莉餐厅举行,张彦在非诚勿扰里看到过这个餐厅,没想到现实中的餐厅绿树成荫,碧波荡漾,和电影里艺术化的内景比起来,显得更加优雅。
张彦到得早了,一个人坐在餐厅的角落抽烟。餐厅里不停地有人来来往往,大家都在忙碌。张彦谁也不认识,偌大的北京,除了现在肯定无法露面的新郎新娘,张彦好像只认识李楚和韩东鸣。韩东鸣不说了,张彦很奇怪为什么在现场没有看见李楚,按照她和子若的关系,就算不是伴娘,起码也该在现场帮忙。这个时候张彦忽然有点怀念那个总是坏笑着叫自己张公子的李楚了,起码她在这儿的话,自己还不至于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子若穿着婚纱和刘洋牵手从透明的电梯里降落的时候,张彦觉得她美丽得像个天使。婚礼进行曲响起来了,所有人站起来站在地毯的两边,为一对新人鼓掌。张彦站在人群中,默默地看着子若面带笑容,白衣飘飘,牵着刘洋一步步走向前方,一对小孩穿着小天使的衣服跟在后面一脸严肃地向他们头上撒着花瓣。
司仪是个漂亮的女孩,口才也很好,一切按部就班,和各自的父母拥抱的环节,张彦看到子若和刘洋眼中都闪着泪光。最后司仪让新郎新娘面向大家,宣誓般的提问,徐子若小姐,你愿意嫁给刘洋先生为妻,无论是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都将毫无保留的爱他,一起面对人生的一切,作为平等的忠实伴侣,度过今后的一生吗?
这一瞬间,张彦看到,穿过纷繁的人群,子若的目光终于和自己交汇。子若给了自己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甚至有一瞬间的忧伤滑过她美丽脸庞,然后,她把目光转向刘洋,对着话筒回答,我愿意。
全场掌声雷动,张彦转过身走到人群的背后,泪水终于静静地滑落。张彦知道,这是子若跟自己最后的告别。告别那曾经一尘不染的爱情,告别那些纯真的年代。张彦再次回头,大家已经排着队和新郎新娘照相了。张彦静静地看着人群中挂笑容的子若,默默祝福,子若,祝福你永远幸福,虽然,已经不是我给你。只是,他忽然觉得子若的笑容有点陌生,不是往日熟悉的那个翘起嘴角的笑容。
婚宴的时候,张彦被安排在一桌还算年轻的人里。大多数人好像相互熟悉,聊得很是热闹。张彦谁也不认识,低着头喝酒吃饭。这一桌还有个女孩好像也和其他人不熟悉,和张彦一样,默默地吃饭。过了一会儿,过来一个可能是安排座位的亲戚,看了看桌上的名单,说坐这一桌吧,这桌有俩人不来了。她身后跟着一对带着小孩子的夫妻,跟大家道了个歉,准备坐下。张彦身边有一个空位,那个女孩身边有一个空位,两口子和孩子坐不到一起。那个女孩站起来把自己餐具挪到张彦旁边,对他们说你们坐这儿吧,坐在一起。这样,女孩就坐在了张彦的旁边。旁边有人问她,美女你是新郎朋友还是新娘朋友?我们几个都是新郎的同事。认识一下呗?女孩淡淡地笑着说我是新娘的朋友,我姓叶。又有人问张彦,哥们你呢?张彦说,哦,我也是新娘的朋友。我叫张彦。女孩抬头看了眼张彦,对他笑了笑,说,你就是张彦啊。张彦想可能这姑娘知道自己和子若以前的事情,感觉有点尴尬,没话找话地岔开话题,说你也是子若朋友啊,你认识李楚吗?李楚怎么没来?
女孩说,她去西藏了。说完这句话就低下头不再说话。新郎新娘过来敬酒的时候,同桌的男人们让子若点烟,哈哈的笑声中,一次次把子若擦着的火柴吹灭。子若笑着一次次又换一根点燃。刘洋站在旁边说哥几个差不多得了啊,还好几桌没敬呢。男人们哄笑着说没你啥事啊。刘洋苦笑着站在一边,这时候他有机会和张彦对视,张彦对他微笑,对他说恭喜你们,祝你们白头到老。刘洋也微笑,说谢谢你这么远赶来。这时候子若终于给男人们点完了烟。刘洋说,给张彦也点一根。旁边伴郎伴娘递过了喜烟,子若双手递给张彦,张彦笑着把烟放在嘴里,他没有捣乱,安静地等待子若一下子把烟点燃。霎那间,多少次子若趴在自己胸前,甜蜜地给自己点上一根烟的样子全部浮现在眼前。这时候新郎新娘端起酒杯给大家敬酒,张彦跟着大家一起举杯,一口喝完。默默坐下。新郎新娘走向下一桌,忽然间,有人拍自己的肩膀,张彦回头,看到新郎在旁边一桌背对着自己跟别人谈笑,子若站在自己身后,一脸气急败坏地对自己说,快,给老子抽一口,可憋死我了。张彦笑了,把手里的烟递给子若,子若也笑了,翘起着嘴角,吐了吐舌头,背过身猛吸两口,还给张彦,又追着刘洋给下一桌敬酒去了。
没有人注意这一个片段。张彦只看到那个姓叶的女孩抬起头,对自己浅浅地笑笑。
张彦走出工体,初夏的北京阳光灿烂。大街上有数不清的可爱女孩,和形色匆匆不知为什么忙碌的人。张彦回去的机票是晚上,他不知道该怎么渡过这个漫长的下午。路过工体北门对面的一个叫水印的咖啡厅,忽然觉得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张彦转头,看见门口的露天座位上,坐着一个戴着棒球帽的女孩,女孩一脸没心没肺地笑容,指着张彦说,你丫什么时候来北京的?也不告我一声,忒没义气啊!
张彦笑了,这个笑容在阳光下显得那么灿烂。女孩也笑了,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大声说,不管怎么样,北京欢迎你,为你开天辟地!
《北京俗事录》 第78节
78。丁渐
漫长的春节假期丁渐一直在甜蜜和思念中度过。和李楚认识以来的一切点点滴滴在这段终于安静下来的日子里,一幕一幕在他眼前浮现,曾经深藏的一切细节,在这个时候想起来都那么的清晰。李楚的感情和她的人一样,你要说她是安静的,偏偏有的时候比谁都贫,你要说她是炙热的,她却又缩回沙发的角落,全身没有骨头一样懒懒散散。丁渐和高娓结婚的时候约好,过年的时候轮流,今年去你家,明年就去我家。按照顺序,今年该是高娓跟着丁渐回家过年。丁渐孤身一人回到了家,父母都觉得有些奇怪。丁渐跳出圈子以后,好像整个的心态都不一样了,他坦然地跟父母说了自己的想法。父母沉默了很久,最后母亲把他叫到一边,轻声地说,丁渐,高娓是个好孩子,你第一次把她带回家,我就能看出来。但是,她确实还是个孩子,不知道心疼人,一辈子需要你宠着照顾着。我有时候会想,等我跟你爸不在了,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心疼你…
话说到这儿丁渐眼圈有点红,丁渐说妈你别胡说,什么在不在的。母亲叹了口气,说当妈的总是心疼自己儿子,希望能找个能真心心疼你的。可是高娓这孩子,唉…我也心疼她啊。
丁渐也有点心酸,虽然他终于明白那个曾经孩子般爱他崇拜他的高娓,已经变了。但心中那个寒风中举着香肠的柔弱影子,真的可以轻易抹去?
不管怎样,母亲的话,算是一种委婉的认同。丁渐在电话里告诉李楚的时候,仿佛能感受到电话那端李楚的微笑。李楚说,你还记得你在平措康桑的墙上画的两个圆吗?丁渐记得,他还记得自己当时感觉自己站在了圈子的边缘,一半在圈内,一半在圈外。而聪明的李楚一眼看穿了他想表达的意思。此时此刻,终于站在圈外的丁渐,一下子没理解李楚又提起他画的圆是什么意思。
李楚轻轻地说,你知道我看那两个圆,是什么感觉吗?丁渐说不知道。李楚说,我就觉得,那是两张贴在一起的脸,笑脸。一个胖子的大脸,一个美女的小脸。
丁渐笑了,骂道你大爷的你别臭美,你那脸真不小,切下来能炒三盘回锅肉。
李楚说你大妈的,我大爷都70了你敢不老念叨他吗?
丁渐轻声说,还有5天,我就回北京了,你等我。
李楚也安静下来,轻声说,嗯。
丁渐和G公司约定的报到时间比正常的春节假期结束,要晚上一周。加上父亲过年期间有点劳累身体不好,丁渐在家过完了元宵节,才返回北京。飞机在首都机场降落的那一刻,丁渐的心已经飞到了李楚身边。他迫不及待地打开手机,告诉李楚我到了。李楚笑着说,在家做好饭等你啦。丁渐说,切,说得就跟是你做的似的。李楚笑了,李楚说,子若做的还不就是我做的,不看我面子你丫一辈子也吃不上子若美女做的饭。
丁渐快步走出航站楼,打车去地安门。时间是下午5点,下班高峰刚刚开始,机场高速还算顺畅,但丁渐知道如果走旧鼓楼大街一定会堵死,丁渐跟司机说,师傅咱们从东直门出机场高速一路扎到十条,走平安大道过去啊。司机说这么走绕道啊哥们。丁渐说不怕绕,快就行,平安大道不堵车,走鼓楼能堵死谁,就鼓楼到地安门那一段,没半小时都过不去。司机说得,听您的。
丁渐看着窗外闪过的高楼大厦和车水马龙,心里却全是李楚懒洋洋的笑脸。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车已经转向小街桥,丁渐急了,说师傅我不是跟您说走平安大道吗?怎么又奔着鼓楼去了?您这路走的不对啊?
司机一拍脑门说哎呀真对不住哥们,我这什么脑子啊,给弄叉了。对不住对不住,您看怎么办要不我到地儿少收您几块钱?
丁渐无奈地说不是钱的问题,我着急赶时间。想了想二环没法掉头,丁渐说得了师傅您就给我搁二环边上吧,我自个儿过一马路到对面再打一车吧。
司机一个劲地道歉说真对不住。丁渐说算了没事儿,您就跟这儿停吧。司机把车靠边,前面不远就是一个过街天桥。丁渐付了钱。把包背在背上,下了车。去过街天桥要穿过辅路到人行道上才能上去,辅路车挺多,呼啸而过,丁渐站在原地焦急地等待。一分钟对他都是漫长的。终于车流少了,可能远处的红灯阻挡了车流。丁渐跳下马路向对面跑去。
就在这个时候,一辆银色的马六像箭一般冲刺过来,丁渐只听见一声巨响,忽然发现自己的身体腾空而起。
人们都说人在死亡之前短短几秒会看到自己的一生。丁渐在那一瞬间好像进入了一个梦境,并不是一生,他只看见在大学校园凌乱地林荫道上,一头长发的高娓,穿着白T恤浅蓝的牛仔裤,面前放着好几个大包。她好像一只刚出生的小兔子,睁大了惊慌失措地眼睛,打量着这陌生的世界。那一刻她清纯如水,娇小如花,眼神中流露的惊恐,像个孩子般纯洁无暇。
丁渐感觉到自己眼中有泪水滴下,这时候他才感觉到突然袭来的剧烈的疼痛,接下来是一片无尽的黑暗,所有的意识在这一刻终于消失。
人群渐渐地围拢,堵在后面的车辆滴滴地按着喇叭。有人打了电话报警,不一会儿,交警来了,救护车也来了。交警看了看,就挥手跟救护车示意没戏了。马六的司机站在一边惊慌失措地跟交警解释着什么,交警在本上记录着些什么。丁渐安静地躺在地上,紧闭双眼,满脸是血,但表情居然并没有狰狞,只是仿佛带着一点疲倦。鲜血沿着马路蔓延开来。周围的人群和停住的自行车伸头观望,议论纷纷。所有这一切像一部无声的黑白默片,只有画面,没有色彩,没有声音。
交警从丁渐衣服兜里翻出了手机,查看着通讯录,看到老婆的字样,就拨打了过去。那边一个女声不等交警说话,飞速地说,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就两个字,离婚!你听见了吗?我什么都不想说!
交警说,对不起,我是北京公安交管局东城支队交通警察,现在在雍和宫附近发生一起车祸,一名行人已经死亡,我想通知家属确认一下死者身份……
高娓在医院的停尸房看到了丁渐,尸体已经经过简单的处理,起码白布上露出的头部不再血肉模糊。而是安静得好像一个睡着的孩子。高娓从接到电话到现在并没有哭泣,巨大的恐慌让她觉得头脑一片空白。她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丁渐,这熟悉的面孔曾无数次温柔地叫她兔兔,告诉她我会一辈子在你身边,疼爱你,保护你。现在这张脸如此苍白,神情疲倦而落寞,失去了应有的颜色。高娓终于哭了出来,眼泪大滴大滴地飞快地向下滑落,但却哭不出一点声音,只是无声地泪如雨下。到这一刻她终于意识到,这个世界上最疼爱自己的那个人,已经离开了。再不能从身后温暖地抱着自己说我爱你,不能在自己发脾气的时候宽厚的甚至有点傻傻的陪着笑容,不能在下雨的夜里跑出家门给感冒的自己买一盒白加黑,不能在每个节日从家里那双红色圣诞袜里变出礼物,不能在清晨揉着惺忪的双眼在衣柜里替自己翻找今天要穿的衣服,不能在飘雪的夜里举着伞在跺着脚公司门口等待自己下班,不能在自己生日时候走进漆黑的家看到忽然亮起的蜡烛和那张略胖的笑脸…
高娓觉得心像撕裂一般疼痛,年迈的父亲在一边扶着她,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发出一声声压抑的叹息。
太阳一点点消失,黑暗慢慢升起,李楚缩在沙发里,懒得爬起来打开屋里的灯。她稍显有点棱角的面孔,一点点在黑暗中模糊。桌上放着还没有彻底冷却的饭菜,冷了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子若会热。饭菜的旁边是李楚的笔记本,等待的时间甜蜜而又焦急,李楚不得不放一点音乐让自己安静下来。这个时候,电脑的外接音箱里飘出北京女孩王菲的老歌。
还没为你把红豆
熬成缠绵的伤口
然后一起分享
会更明白相思的哀愁
还没好好的感受
醒著亲吻的温柔
可能在我左右
你才追求孤独的自由
有时候有时候
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
相聚离开都有时候
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可是我有时候
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
等到风景都看透
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
《北京俗事录》 第79节
79。韩东鸣
韩东鸣最近心情很不好,因为和新认识的小女朋友在家里偷欢的时候,那个本应该身在重庆的女朋友李楚,忽然鬼一样的出现在门口。一切无可辩白,李楚决然的离去。说实话,韩东鸣数不清的女人里,李楚还是很让他迷恋的一个。虽然和老婆周瞳离婚有很多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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