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纹莲花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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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祥纹莲花楼- 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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硕大的金砖。

说起金砖他在玉楼春家里见了不少,但玉楼春家里那些金砖和皇宫中的金砖相比,那果然还是小气许多。杨昀春手里这块金砖堪称一块“金板”,竟有一尺余长,一尺余宽,约半寸宽厚,并且如这样的“金板”在那泥巴箱里还有许多,整整齐齐地叠在箱子底下。李莲花张口结舌,瞪眼看了杨昀春半晌。杨昀春叹了口气,将手里的颇梨放回箱子,“这许多稀世罕见的珍宝,怎会藏在这里?”李莲花摇了摇头,过了片刻,又摇了摇头。杨昀春奇道:“怎么了?”

李莲花叹了口气,“我想不通,鲁方当年要是沉了下来到了此处,瞧见这许多金银珠宝,怎会不拿走?”他指指杨昀春手里那块“金板”,“即使黄金太大太沉,那玛瑙却不大,即使不认得颇梨,也至少认得珍珠吧……”

箱里不只有一串珍珠,是有许多串珍珠,甚至还有未曾穿孔的原珠。串成珠链的颗颗圆润饱满,大小一致,光泽明亮;那些散落的原珠也至少有拇指大小,或紫光,或红光,均非凡品,即使让傻子来看也知价值连城。

鲁方却一样也没带走。

为什么?

“说不定他胆子太小,这都是皇上的东西,他又不是你这等小贼。”杨昀春笑道,“何况这箱子原封未动,说不定他进入此地之时紧张慌乱,根本不曾看过。”

李莲花摇了摇头,“这泥箱子根本就是鲁方捏的,他怎会没有看过?”

杨昀春吃了一惊,失声道:“鲁方捏的?怎会是鲁方捏的?”

李莲花指着水道旁他方才踩空的地方,那儿有个刨开的泥坑,显然捏箱子的泥土就是从那里来的,“这些东西的主人自是万万不会捏个泥箱来藏,你看这地上的印记……”李莲花指着地上坑坑洼洼的痕迹,“还有那床上的尸骨。”

杨昀春瞪眼看了泥地和那堆尸骨好一阵子,“那尸骨怎么了?”

李莲花一本正经地道:“那尸骨如此凌乱,自不会是他自己将自己整成这般七零八落的模样……那就是他变成一把骨头之后,有人把他彻底地翻了一遍,说不定还剥了他的衣服。”

杨昀春点了点头,指着地上的印记,“有道理,这又如何了?”

“你要记得,方才我们在水里的时候,是什么也看不见的。”李莲花越发正色,“如杨大人这般武功绝世的第一高手都看不见,那鲁方自然更是看不见的。”

杨昀春又点头,“那是自然。”

李莲花咳嗽一声,“既然这里如此黑,鲁方显而易见也不会什么‘薪火相传’的绝世武功,那他是如何知道要游到这里,又如何知道这里有个密室,又如何知道这里有金银珠宝的呢?”

杨昀春也觉得奇了,李莲花只怕是早就猜到底下有密室,但鲁方当年沉下来的时候却不可能事先知道这里有密室,底下漆黑一片,他又是如何进入密室的?却听李莲花慢吞吞地道:“但这其实很简单……”

杨昀春皱眉,“很简单?莫非鲁方早就知道这里有密室?”

李莲花叹道:“连皇上都不知道的事,鲁方怎会知道?他能摸到这里来,不是因为他有少林寺的绝世武功,而是因为他看到光。”

杨昀春奇道:“光?”

李莲花指着箱里发光的那些夜明珠,十分有耐心地看着杨昀春微笑,“他来的时候这些东西都滚在地上,他沉下井的时候看到有光,就顺着光摸了过来,于是找到了密室。”

杨昀春一怔,这答案如此简单,他却不曾想到,委实让他有些没有面子,“光……”

李莲花颔首,“这地上还有挖起东西的印记,因为鲁方来的时候,这些金银珠宝不是藏在箱子里的,而是放在外面的,珠宝之中恰有数颗夜明珠,所以救了他一命,让他找到这里。”

杨昀春恍然,“所以你说是鲁方将这些东西挖了出来,然后捏了个泥箱子藏了起来。”

李莲花连连点头,“杨大人英明,不过按地上的痕迹,地上的珠宝也许比箱子里的多很多。”

杨昀春摸了摸脸颊,李莲花这句“杨大人英明”让他没啥面子,“如此说来,鲁方就是本有预谋,要将这些珍宝盗走了?”

李莲花又连连点头,“这许多稀世珍宝聚在一起,想要盗走也是人之常情……”

杨昀春呸了一声,“如你这般小贼才会见了珍宝就想盗走。”

李莲花连连称是,也不知听清楚了没有,又道:“我想不通的是,既然鲁方早已准备好要将宝物盗走,为何最后却没有盗走,甚至如今莫名其妙地被什么东西吓得发了疯?”

杨昀春淡淡一笑,指着那床上的尸骨,“那自然是他招惹了些不该招惹的东西。”

李莲花也微笑了,“杨大人也信这世上有鬼吗?”

杨昀春摇头,“鬼我不曾见过,难说有还是没有。不过我想这密室里最大的秘密只怕不是那些金银珠宝,而是床上这个人吧?”他从箱里抓起一颗夜明珠,对着那死人细细地照了好一会儿,奈何一具七零八落的骨骸,委实看不出什么来,“这人是谁?”

“鲁方当年若是有杨大人一半聪明,或许就不会惹来杀身之祸。”李莲花叹气,“后宫禁忌之地、井下隐秘之所,居然藏得有人,若非此人半点也见不得光,又何苦如此?我想‘这个人是谁’就是鲁方疯,李菲、王公公、尚兴行死的答案。”

杨昀春静默了一会儿,缓缓放下那颗珠子,李莲花言下之意他听懂了。又过了一会儿,他突然道:“但这个人已经死了很久了。”

李莲花静静地道:“杨大人,你很清楚,此地的金银珠宝都是佛门圣物。《佛说阿弥陀经》有云‘舍利弗,彼土何故名为极乐?其国众生,无有众苦,但受诸乐,故名极乐。又舍利弗,极乐国土,七重栏楯,七重罗网,七重行树,皆是四宝,周匝围绕,是故彼国名为极乐。又舍利弗,极乐国土有七宝池,八功德水充满其中。池底纯以金沙布地。四边阶道,金、银、琉璃、颇梨合成。上有楼阁,亦以金、银、琉璃、颇梨、砗磲、赤珠、玛瑙而严饰之。池中莲花,大如车轮,青色青光,黄色黄光,赤色赤光,白色白光,微妙香洁’。这里的珍珠、黄金、玛瑙、颇梨、砗磲等等,都是佛门七宝之一,这些东西,都是当年极乐塔里的珍品。”

杨昀春又静默良久,长长吐出一口气,“不错。”

李莲花指着那堆骨骸,“极乐塔突然消失,塔中珍宝却到了此处,这个人是不是毁塔盗宝之人?如若是,他是如何做到的,又为何死在此处?如若不是,极乐塔又是如何消失,塔中珍宝又是如何到了此处?盗宝之人是谁?毁塔之人是谁?他又是谁?”

杨昀春苦笑,“我承认你问的都是问题。”他叹了口气,“此地必然牵涉百年之前一段隐秘……一段绝大的隐秘……”话说到此,他心中竟隐约泛起一阵不安。以他如此武功、如此心性都难以镇定,这隐秘终将引起怎样的后果?可——会——掀起惊涛骇浪?

李莲花看他脸色苍白,又叹了口气,“那个……我也不爱探听别人家的私事,何况是死人的私事……不过……不过……直到如今,还有人在为了这个杀人。”

杨昀春点头,“不错,不论如何,不能再让人为此而死。当年极乐塔之事无论真相如何,终该有个结束。”

李莲花微微一笑,然后又叹了口气,他走向那张床左侧,提起烧得差不多的中衣对墙上照了照,“这里有风。”

杨昀春凑了过去,两人对着那有风的墙细看了一阵,李莲花伸手按在那有风的缝隙上,略略用力一推,只觉泥墙微微一晃,似乎藏有一扇门。杨昀春内力到处,那门闩咯啦一声断开,泥墙上无声无息地开了一扇泥门。

原来墙上有门,却是一扇泥门,那扇门竟然是从外面闩上,若非杨昀春这等能隔墙碎物的高手,密室里的人是不能打开的。两人面面相觑,提着燃烧的中衣往前便走。前面是一条密道,却修筑得十分宽敞,四壁整齐,还嵌着油灯。密道并不长,道路笔直,两人没走多远,就看到了另一扇门。

那也是一扇黄泥夯实的泥门,古怪而坚固,两人用力敲打,那扇门却是被封死的,完全推不开。李莲花奇道:“这里既然是封死的,怎会有风?”他举高火焰,但见火焰直往后飘动,抬起头来,在那被封死的泥门之上,有一排极小的通风口,不过龙眼大小,并且似乎年久失修,已经堵死了不少。

两人一起跃起,攀在泥墙上凑目向外看去。

外头月明星稀,花草葱葱,红墙碧瓦,十分眼熟。

竟是长生宫的后花园。

李莲花和杨昀春面面相觑,杨昀春大惑不解,“那井下的密室怎会通向长生宫?”

李莲花喃喃地道:“糟糕,糟糕,不妙至极,不妙至极……”

杨昀春颇觉奇怪,皱眉问:“怎么了?”

李莲花叹道:“既然今夜你我又到了此地,少不得出去之后,也要和鲁方、李菲等人一般命运了。”

杨昀春哈哈大笑,“若是有人向我动手,我生擒之后,必会让你多看两眼。”

李莲花欣然道:“甚好,甚好。”

既然那泥门封死,两人只得再回密室,又在密室内照了一阵,李莲花从泥箱里选了一颗最大的夜明珠,与杨昀春一起通过水道潜回井底。

夜明珠朦胧的光晕之下,两人一起往井壁看去,只见井壁上依稀曾经刻有什么花纹,时日过久早已模糊不清。李莲花伸手触摸,那井壁果然不是石砌,而是腐烂的木质,用力一划便深入其中,露出白色的木芯。

两人在井壁照了一阵,未曾发现什么,夜明珠的光晕一转,两人突地看见,在那清澈的井底有一块依稀是布匹之类的东西在随水而动。杨昀春再次沉了下去,轻轻扯了扯那布匹,一阵泥沙扬起,珠光之下,只见另一具骷髅赫然在目。

李莲花和杨昀春面面相觑,不想这井下竟是两条人命,却不知究竟是谁和谁死在这井中,他们是一起死去,或者只是偶然。

围着那意外出现的第二具骷髅转了两圈。这骷髅留有须发,年纪已大,死时姿态扭曲,他身上残留少许衣裳,衣上挂得有物,闪闪发光。李莲花从骷髅胯骨上拾起一只铜龟,对杨昀春挥了挥手,两人一起浮上。

浮上水面,外边星月交辉,悄无声息。(文*冇*人-冇…书-屋-W-Γ-S-H-U)

李莲花那件中衣已经烧了,爬上岸来光裸着上身,方才在密室里光线暗淡,杨昀春也没留心,此时月光之下,只见李莲花身上肤色白皙,却有不少伤痕。杨昀春本来不欲多看,却是看了一眼,紧接着又看了第二眼。李莲花见他对着自己看个不停,吓得抱起外衣,急急忙忙要套在身上。杨昀春一把抓住他的手,“且慢!”李莲花被他看得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做什么?”

杨昀春看着他身上的伤痕,喃喃地道:“好招……此招之下,你……你却为何未死……”李莲花手忙脚乱地系好衣带,东张西望了一阵确定全身上下再无半点伤痕可让杨昀春看见,方才松了口气。杨昀春突地唰的一声拔出剑来,在月下比画了几个招式,一剑又一剑比向李莲花身上方才的几道伤痕,显在冥思苦想那绝妙剑招。李莲花见他想得入神,那长剑比画来比画去,招招向自己招呼,若是杨大人一个不留神学会了,这一剑下来自己还不立毙当场?到时他说不定吸取教训,为防“你却为何未死”,一剑过后,再补一剑,便是有两个李莲花也死了。

越想越是不妙,再待下去,说不定杨大人要剥了他的衣服,将他当成一本“剑谱”。李莲花足下微点,飘若飞尘,趁着杨昀春醉心剑招之时,没入树林,三晃两闪,半点声息未露,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九、井下之秘】

方多病夜闯尚兴行的房间被困火海,卜承海很快赶来,对方大少那番说辞不置可否。他既然不否认,那就是默认。皇上也听闻方多病协助卜承海办案,却遭遇埋伏,险些送命,顿时大为赞赏,第二日一早就召见方多病。

方多病一夜未睡,一直坐在昨日起火的那行馆中,昨日傍晚方则仕闻讯赶来,对他这等冒险之事一顿疾言厉色的教训,又啰唆了一晚上见到皇上要如何遵规守纪、如何恭谦和顺、如何察言观色如此等等。偏生他这儿子坑蒙拐骗杀人放火什么都会,就是不会遵规守纪,两人大吵一夜,不欢而散。

李莲花自皇宫归来,背着好几本书,揣着一颗硕大的夜明珠,本想给方大少炫耀炫耀他昨夜居然见识到了大内第一高手杨昀春,无奈方多病和方则仕吵架正急,他在屋顶上听方大少昨夜的英雄侠义听到一不小心睡去,醒来之时天已大亮,日上三竿。

醒来的时候正巧看见方多病换了一身衣裳,花团锦簇地被拥上一辆轿子,抬往宫中而去。李莲花坐起又躺下,阳光映在身上,暖洋洋的,甚是舒服。又过一会儿,只听下边又有动静,有人搬动着什么东西,咔啦咔啦作响。他爬起来一看,却是赵尺在打包行李,准备要回淮州。

赵尺搬了一个颇大的箱子,那箱子看似十分沉重。李莲花心中微微一动,揭起一片屋瓦,啪的一声击中那箱子。赵尺正吆喝着两个伙计帮他抬行李,瓦片飞来,撞正箱角,砰的一声巨响,那箱子仰天翻倒,里面的东西顿时滚落出来。

赵尺大吃一惊,只见身旁的屋顶探出一个头来,那人灰衣卓然,趴在屋顶上对他挥了挥手,正是六一法师。

这……这人不是那逃出大牢的重犯吗?禁卫军追捕了他一日一夜毫无消息,怎生会躲在自家屋上?

只见那六一法师指了指他木箱里掉出的东西,露齿一笑,阳光下那口白牙熠熠生辉。赵尺面如土色,手忙脚乱地将那些东西匆匆塞回木箱。那木箱已然摔坏,他却顾不得了,指挥伙计立刻抬走。

李莲花眯着眼睛,那从箱子里掉出来的东西是数个布包,有个布包当场散开,里头依稀有几串珠子,一串是红色的珊瑚珠子,一串是黄金的莲花莲蓬。

原来如此。

他懒洋洋地躺在屋顶上,仰天摊开四肢,数日以来,从未有如此惬意。

方多病被他老子逼着换了身花团锦簇的衣裳,被塞进轿里抬进了皇宫。也不知在宫中转了多少个圈,方多病终于听到外边太监尖细的嗓门吆喝了一声,“下轿。”他精神一振,立刻从轿子里蹿了出来。方则仕一旁怒目而视,嫌弃他毫无君子风度,方多病却不在乎,东张西望地四处打量这所谓的皇宫。

下了轿子,进了个院落,又跟着太监转了不知多少走廊,才进了一个屋子。只见这是间有些年月的屋子,里头光线暗淡,虽然木头的雕刻十分精美,但方多病对木雕全无兴趣,自是视而不见。墙上挂着一幅字画,自也是什么名人所留,价值连城,偏生方多病少年时不爱读书,虽然认得是某幅字帖,却也不知究竟好在何处。正张望得无趣,只听身侧扑哧一声,有人笑了出来,那声音却是好听。

那人道:“你看他这样子,就像土包子。”

方多病转过身来,顷刻摆出一副彬彬有礼温文尔雅的模样,对说话的人行了一礼,微笑道:“不知公主觉得在下如何像土包子?”

此言一出,方则仕气得七窍生烟,脸色铁青。面前坐着的人斜举起衣袖掩住半边面颊,嫣然一笑,“就你问的这句,分外地像。”方多病却不生气,两人对看两眼,都笑了起来。

只见那坐在房中的公主一身藕色长裙,发髻斜绾,插着一支珍珠簪,肤色莹润,便如那发上的珍珠一般,眉目婉转,风华无限。她身后站着两个年纪甚小的丫鬟,也是美人坯子。方多病瞧了两眼便赞道:“美人啊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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