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纹莲花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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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祥纹莲花楼- 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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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多病不知不觉点头,“这当然是有关联的,没有皇上召见他们要问十八年前的事,他们自然也不会死。”

李莲花道:“皇上只是想知道极乐塔的遗址,而他们十八年前只是被沉入了一口井,无论那口井是否干系一百多年前极乐塔的旧址,十八年前那口井下,必然有隐秘。”

方多病的思路顿时明朗,大喜道:“正是正是!所以要清楚这几个人为什么会死,还是要从那口井的井底查起。”

李莲花却摇头,“那口井在哪里,本就是一个死结。皇上要这个答案,赵尺和尚兴行却给不出来。”

方多病顿时又糊涂起来,“井不知道在哪里,鲁方又发疯,凶手没留下半点痕迹,要从哪里查起?”

“凶手不是没有留下痕迹。”李莲花叹了口气,“凶手是留下了太多痕迹,让人无从着手……”

方多病瞪眼看着李莲花,“太多痕迹?在哪里?我怎么没看见?”

李莲花极温和地看了他一眼,一本正经地道:“两件轻容,一支玉簪,挂在木桥上的绳索,倒吊的李菲,离奇而死的王公公,四张纸条,被割喉的李菲,被割喉的尚兴行……”

方多病一个头顿时变两个大,头痛之极,“够了够了,你要算这些都是痕迹,那便算凶手留下了许多痕迹,但那又如何?”

李莲花抬起食指微微按在右眼眼角,“我在想……两件轻容,一支玉簪,说明在这谜团之中,有一个干系重大的人存在……”

方多病同意,“不错,这衣服和玉簪的主人一定和凶手有莫大关系,说不定他就是凶手。”

李莲花执起方才的树枝,在地上画了那玉簪的模样,“轻容和玉簪都是难得之物,此人非富即贵。但在外衣之外穿着数件轻容,并非当朝穿着,当是百年前的风气。”

方多病吓了一跳,“你说这衣服的主人其实是个死了很多年的死鬼?”

李莲花沉吟了好一会儿,“这难以确定,虽然如今很少有人这么穿衣服,但也难说这样穿衣服的就一定不是活人。”他想了想,慢吞吞地道:“只是这种可能更大一些。”

“就算有这么个死鬼存在,那又如何?”方多病哼了一声,“那百年前喜欢轻容的死鬼多得去了,说不定你老子的老子的老子就很喜欢……”

李莲花睁大眼睛,极认真地道:“既然有个死人存在,鲁方有他一件衣服和一支发簪,李菲有他一件衣服,那鲁方和李菲多半曾见过那死人,或许见过尸体,或许见过那陪葬之物,这具尸体却是谁?”

方多病慢慢沉下心来,“既然鲁方当年摔入一口井中,甚至从井底失踪,那这具尸体多半就在那井底的什么暗道或者坑洞之中。但十八年前的皇宫是皇宫,一百多年前的皇宫也还是皇宫,却是什么人会死在里面无人收殓,难道是什么宫女太监?”

“不,不是宫女太监。”李莲花以树枝在那地上所画的玉簪上画了个叉,“此人非富即贵,绝非寻常宫女太监——这支玉簪玉料奇佳,纹饰精绝,应非无名之物,或许可以从一个百年前在宫内失踪、喜好轻容、佩有孔雀玉簪的人着手……”他说得温淡,但眉头却是蹙着。

方多病倒是极少看李莲花如此拿捏不定,这皇宫里的事果然处处古怪,“这死人应该是个男人,那支簪子是男簪。”

李莲花道:“你小姨子纵使不女扮男装有时也佩男簪……”

方多病一怔,这说得也是,“就算鲁方下到坑里见到了什么一百多年前的死人,那又如何?难道那死鬼还能百年后修炼成精,变了僵尸将鲁方吓疯,吃了王公公,再割了李菲和尚兴行的喉?这死人要是真能尸变,也要找当年的杀人凶手,隔了一百多年再来害人,害的还是十八年前见面的熟客,那又是什么道理?”

李莲花叹气,“那只能说明——那死人的事干系重大,重大到有人不惜杀人灭口,也不让人查到关于这死人的一丝半点消息。”他喃喃地道,“并且这也仅是一种假说……要查百年前宫中秘事,少不得便要翻阅当时的宫中杂记。”

方多病脱口而出,“咱们可以夜闯……”

李莲花歉然看了他一眼,“还有另一件事,我想既然尚兴行被害,即使他未必当真知晓什么隐秘,他身上或许也有什么关系重大之物。他刚刚身死,身带的杂物多半还在行馆,你现在若去,说不定还来得及……”

方多病大喜,“我知道他被安排住在哪里,我这就去!”言下一个纵身,掉头向来路而去。

“嗯……不过……不过那个……”李莲花一句话还没说完,方多病已急急而去。他看着方多病的背影,这回方多病真是难得地上心,但偏偏这一次的事……

这一次的事事出有因,牵连甚广,事中有事。

方大公子这江湖热血若是过了头,即便是挂着三五个驸马的头衔,只怕也保不住他。

他微微笑了笑,站起身来拍了拍尘土,往皇宫的方向望了一眼。

【七、御赐天龙】

当夜,大内侍卫和禁卫军分明暗两路搜查那逃出大牢的杀人凶嫌,京城之内风声鹤唳,那二更、三更时分突地有人闯将进门,喝问可有见过形迹可疑之人的比比皆是。有些人正追查一位精通开锁之术的江洋大盗,又有人仔细盘问的是一位邪术通天、能驱阴阳的法师,更有人正在缉拿一位残忍好杀、专门给人割喉放血的凶徒。京师百姓纷纷传言,近来大牢不稳,逃脱出许多凶犯,夜里切莫出门,只怕撞上这帮恶徒,性命堪忧。

三更时分,那精通开锁之术、邪术通天、专门割喉放血的“凶徒”不知自己在京师引起如何轩然大波,吓得多少婴孩夜晚不敢入睡,他正跃上一棵大树,看着树下大内侍卫走动的规律。

皇宫之内,守卫果然森严,尤其是在内务府这等重要之地,那守卫的模样就和御膳房的全然不同。李莲花等候到两班守卫交错而过的刹那,翻身斜掠,轻巧地翻入内务府围墙之内。衣袂过风之时飘然微响,他指上一物飞出,射中方才的大树,只听枝叶摇晃,飘下不少残枝落叶。

嗒的一声微响,有人自不远处跃上树梢,仔细查看声响来源。李莲花连忙往内务府花园内一棵芍药后一蹲,皇宫大内,果然高手如云,可怕得很。过了半晌,那暗处的人在树上寻不到什么,回到原处。李莲花这下知道这人就伏在右边三丈之外的墙角阴影之处,方才他翻墙的时候真是走了大运,这人不知何故竟是不知,莫不是他这翻墙翻得多了,精熟无比,连一等一的高手也发现不了?再过片刻,四下无声,他自芍药后探出头来,外边光线暗淡,一切尚未看清,猛听有人冷冷地道:“花好看吗?”

“哈?”李莲花猛地又缩回芍药后,又过片刻方才小心翼翼地伸出半个头来,眯起眼睛,只见在外头昏暗的月光之下,一人红衣佩剑,就站在芍药之前。他张口结舌地看着那人,原来那人虽然回了原地,却又悄悄地摸了过来,显是早已看到他翻墙而入,却故意不说,只等关门打狗。

“你是什么人?”那红衣佩剑的侍卫却不声张,只淡淡地看着他,“夜入内务府,你可知身犯何罪?”

李莲花干笑一声,“这个……不知大人如何称呼?”

那人剑眉星目,甚是年轻俊俏,闻言笑笑,“你在这儿躲了两炷香时间,耐心上佳,武功太差,我料你也不是刺客,说吧,进来做什么?”

李莲花叹了口气,“皇宫大内,如大人这般的高手,不知有几人?”那侍卫又笑了笑,却不回答,神色甚是自傲。李莲花颇为安慰地又叹了口气,“如你这般的高手要是多上几个,宫内固若金汤矣……实乃我朝之幸,大内之福……”

那人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小贼,你潜入内务府,究竟想做什么?”

李莲花慢吞吞地站起身来,将衣上的灰尘泥土逐一抖得干净,才正色道:“我来看书……”

那人扬起眉毛,指着他的鼻子,“小贼,你可知擅闯皇宫,我可当场格杀,我剑当前,你说话要小心。”

李莲花对答如流,“我听说王公公生前文采风流,喜欢写诗,我等儒生,对王公公之文采仰慕非常,特来拜会……”

红衣侍卫哈哈一笑,“你这人有趣得很。我只听说王公公在景德殿被妖物吃了,倒是从未听说他文采风流。”

李莲花漫不经心地道:“我说的是王桂兰王公公,不是王阿宝王公公。王阿宝公公的文采我没见识过,但王桂兰王公公的文采却是风流的,我听说他奉旨写过《玉液幽兰赋》《长春女华歌》等等传世名篇……”

“王桂兰王公公?”红衣侍卫奇道,“王桂兰王公公那是百年前的人了,你夜闯皇宫,就是为了看他的诗歌?”

李莲花连连点头,“王公公做过内务府总管,我想他的遗作应当存放内务府之中。”

红衣侍卫诧异地看着他,沉吟半晌,“胡说八道!”

“啊?”李莲花被他呛了口气,“千真万确,我确确实实就是为了看王公公的遗作而来的,你看我不往寝宫不去太和殿,既没有在御膳房下毒,也没有去仁和堂纵火,我……我千真万确是个好人……”

红衣侍卫道:“不得了啊不得了,你的脑子里居然还有这许多鬼主意,看来不将你交给成大人是不行了。”他唰的一声拔出佩剑,“自缚双手,跪下!”

“且慢且慢,”李莲花连连摇手,“你看你也和我说了这许多话,算得上私通逆贼、纵容刺客,此时纵然你将我交给成大人,我必也是要如实招供,一一道来的。你说要如何才能放我一马,让我去看王公公的遗作?”

那红衣侍卫微微一笑,“你倒是刁滑奸诈,难以说服啊。要如何放得过你?很简单,你胜得过我手中长剑,我自然放过你。”

李莲花道:“喂喂喂……你这是以大欺小,恃强凌弱,大大地不合江湖规矩,传扬出去定要被江湖中人嗤笑,令师门蒙羞,师兄师弟师姐师妹走出门去都抬不起头来……”

“哈!看来你很懂江湖规矩嘛。”红衣侍卫微笑道,“偏偏我师父早就死了,师兄师弟师姐师妹我又没有,江湖我也没走过,怎么办呢?”

李莲花退了一步,又退一步,“你一身武功,没出过江湖?你难道是什么朝廷官员的家人弟子?”

红衣侍卫手中剑刃一转,“赢了我手中长剑,一切好说。”

唰的一声,那一剑当面刺来,李莲花侧身急闪。这红衣侍卫年纪甚轻,功力却是不凡,就如坐拥了五六十年内劲一般,那柄剑尤是光华灿烂,绝非凡品。剑风袭来凌厉异常,一剑直刺,内力直灌剑刃,剑到中途那刚猛内劲乍然逼偏剑尖,嗡然一声,剑尖弹开一片剑芒,横扫李莲花胸口。红衣侍卫脸上微现笑容,蓦地却见剑下人抓起一物往胸前一挡,只听嚓的一声轻响,剑尖斩断一物,那弹开的剑芒顿时收敛,接着突的一声轻响,剑尖刺中一物,堪堪在那人胸前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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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芒斩断的东西,是一棵芍药。

剑尖刺中的东西,是半截芍药。

方才李莲花从地上拔了那棵芍药起来,先挡住了他弹开的剑芒,剑芒切断芍药,他又用手里那半截芍药挡住了他最后剑尖一刺。

红衣侍卫眯眼看着那剑尖上的半截芍药,李莲花急退两步又躲在一棵大树后面,“且慢且慢,只需我赢了你手中长剑,你就让我去看王公公的遗作?”

红衣侍卫笑了笑,“赢我?痴人说梦……若是方才我使上八成真力,你的人头现在可还在你颈上?”

李莲花连连点头,“那说得也是,不过我的人头自是在的。”

红衣侍卫一怔,“我是说方才我若使上八成真力……”

李莲花正色道:“你问我人头现在可还在我颈上,那自然是在的。若是不在,却又有人和你说话,那岂非可怕得很……”他说到一半,声音慢慢地小了,语气也变得有些奇怪。红衣侍卫随他的目光转过头去,只见一张古怪的人脸在墙头晃了一下,外头树上沙沙一响,有个什么东西极快地向东而去。

“那是什么东西?”

“什么人,站住!”红衣侍卫长剑一提,往东就追。李莲花小声叫了一声,“喂喂喂……”红衣侍卫追得正紧,充耳不闻,一晃而去。他在宫中日久,刺客见得多了,却是第一次见到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东西,自是绷紧了神经。

李莲花倒是看清了那东西的脸。与其说那是一个东西的脸,倒不如说是张面具,一张白漆涂底、黑墨描眉的面具,那五官画得简略,倒是在面具上还泼了一片红点,犹如鲜血一般。并且那东西还披着层衣服样的东西,依稀是个人形,笔直地往树上窜去。他往那红衣侍卫追去的方向看了两眼,想了一会儿他是不是也要追上去看两眼那面具底下究竟是啥。不过片刻之后他欣然觉得还是王公公的遗作比较重要,弹了弹衣上小小的几点尘土,他往内务府走去。

内务府左近侍卫仍有不少,但比之方才那红衣人自是差之甚远,李莲花顺利翻进一处窗户,在里头转了几圈,摸入了藏书之处。

要查百年前的宫中秘事,自是要看宫中的记载,不过在看百年前的记载之前,李莲花觉得如果当年确曾发生异事,那将鲁方几人沉入井中的王桂兰王公公难道不曾着手调查,不曾有所记载?正家史记往往为为政者书,未必便是真实,十八年前的真相究竟为何?

王桂兰可曾查出当年井下藏有何物?

是不是当真有一位百年前的死人?

死者究竟是谁?

王桂兰是否曾为此事留下记载?

内务府的藏书房远没有皇宫太清楼那么戒备森严,自也并没有多加整理,这其中有许多是琐碎的清单、各类账目、东西的品相、花色等等的手记。

李莲花没有点灯,就着月光看了这屋里林林种种的书册,那书册或新或旧,字迹或美或丑,有的飞瀑湍流俊不可当,有的忽大忽小奇形怪状,其中许多都落满灰尘。他毫不犹豫地动手,一本一本地翻看书目为何。

黑暗之中,月光朦胧得近似于无,李莲花的指尖却很灵敏,短短时间已翻过了两百余本,在众多书册之中,他拾起了一本纸页略带彩线的书册。

那是本装订整齐的书册,封面上写着三个大字——“极乐塔”,里头以浓墨画了些珍珠、贝壳之类的图画,此外还画了些鸟。

这显然就是方多病从景德殿那个房间发现的那本书册,从房间消失后,出现在这里。李莲花将书册翻到底,想了想,扯开了装订的蜡线,自书册中取了一张纸出来,揣进怀里,再快手快脚将书册绑好,放回柜里。

接着他很快找出仁辅三十三年的清单手记,果然在其中看到了王桂兰的手记。

那是一本青缎包皮的书册,因为王公公当年显赫的地位,这手记被装订得很精美。翻开书本,其中正有《玉液幽兰赋》和《长春女华歌》,此外还有一些犹如《奉旨太后寿宴》或《和张侍郎梅花诗》之类的旷世佳作。

王桂兰的字迹清俊飘逸,不输士子名家,李莲花将他所写的诗词全都看了一遍,抓了抓头,本想背了起来,然而这位公公文采风流,成诗甚多,其中有不少又差相仿佛,咏那梅花的诗句就有十七八首之多,要背起来未免有些勉强。他想了想,施施然将王桂兰的整本手记塞进怀里,整了整衣裳,自门口溜之大吉。

深夜的宫廷一片漆黑,走廊的红灯在夜色中昏暗失色,风吹树叶声中,一个灰蒙的影子在楼宇间飘忽,树影婆娑,有时竟难以分辨。只见那影子飘进了太清楼,太清楼是宫内藏书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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