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纹莲花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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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祥纹莲花楼- 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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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咯咯……”他喉头发出古怪的声音,惊恐过头反而胡言乱语,全然不知自己该干什么,想哭又想笑,“哈哈……”

那团人形的东西蓦地转过头来,他只见阴暗的花丛中一双眼睛发出荧光,那万万不是人的眼睛,在那个“头”的颈侧还有团硕大的肉团不住扭动,模样既可怖又恶心。

“哈哈哈哈……”鲁方指着那东西顿时狂笑起来,“哈哈哈哈哈……”

那团古怪的东西穿着的也是件女裙,崭新的女裙上沾满了泥巴和枯枝碎叶,他见过那裙子,他见过那裙子!

他知道是谁偷了他的轻容了!是鬼是鬼!

是那个死在极乐[wrshu]塔中的女鬼!

哈哈哈哈,鲁方笑得往地上一坐,既然女鬼索命来了,那李菲还逃得了吗?哈哈哈哈哈哈……

鲁方这厢在屋里狂笑,声传四野,很快侍卫婢女便匆匆赶来,只见鲁大人坐在地上,笑得涕泪齐流,口吐涎水,不由得大惊,齐声惊叫:“鲁大人!”

那与鲁方交好的李菲李大人也自匆匆赶到。方多病道路不熟,绕了几条冤路才找到鲁方的屋子,顿时与旁人一起目瞪口呆地看着鲁方发疯。

鲁方真的疯了。

这读书人发疯也发得别具一格,这位鲁大人咯咯直笑,直到全身脱力,便是不说话。方多病张口结舌,莫名其妙,斜眼瞟见李菲那张本来就白的猴脸变得越发惨白。大夫赶到之后,众人将鲁方扶到床上,经过一番医治,将鲁方自咯咯直笑医到笑面无声,却始终不解这好端端的怎会突然发疯?

方多病转头向窗外张望,他有种直觉:鲁方多半是看到了什么。

他没看到究竟是什么东西上了他的屋顶、盗走了那本册子,鲁方或许看到了。

然后他就疯了。

莫非老子没瞧到也是件好事?方多病悻悻然,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鲁方发疯的事隔日便传得沸沸扬扬。景德殿中气氛本就微妙,此时人人自危,不知鲁方是否中了邪,万一那邪仍在殿里转悠,一旦摸黑撞上了自己,岂非晦气之极?顿时殿内那烧香拜佛的风就起来了,有些人拜的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有些人拜的阿弥陀佛如来佛祖,还有些人拜的什么舍利弗、摩诃目犍连、摩诃迦叶、摩诃俱希罗如是等诸大弟子,端的是博学广识、精通佛法。

方多病端端正正地在屋里挂了张少林寺法空方丈的画像,一本正经地给他烧了三炷清香,心中却想:那死莲花不知何处去了,早知老子会在这里撞鬼,当初就该在那乌龟窝里喝酒喝到死莲花家破人亡才是,怎可轻易就走了?失策,大大的失策。

“内务府已请了最好的法师,这就会到景德殿作法,还请诸位不必紧张。”景德殿也归宫中内务府管理,不过这里的食宿十分简单,看不到什么皇宫大内奢华之风,每日都是清粥小菜,也花不了几个钱。

“法师?”方多病心中一乐,找不到人的痕迹,弄个法师来作法也是不错,万一……万一真是那玩意儿呢?

“不错,是位最近在太子那儿大红大紫的法师,尊号叫作‘六一法师’,据说能知过去未来,呼风唤雨,在太子那儿抓到了好几只小鬼呢……”主管景德殿的是内务府一位姓王的二等太监,平时也少来,十天半个月不露个头,听说他在宫内也忙得很。今日王公公亲自前来,就是为了宣布六一法师的事,安抚人心。

哦——能呼风唤雨、抓小鬼的法师。方多病兴致盎然,“那法师什么时候来?”

“午后就到。”

李菲坐在一旁沉默不语,另三位大人和方多病并未说过话,自也是坐在一旁一言不发。方多病心情一好,对着李菲身边一人笑眯眯地道:“这位大人看着眼熟得很,不知……”

那位大人知情识趣,即刻自报家门,“下官赵尺,忝为淮州知州。”方多病虽然不是官,人人却知他即将是皇上的乘龙快婿,自是非自称“下官”不可。

方多病哦了一声,是个大官,接着瞟向另一人,“这位大人看着也眼熟得很……”

另一人与赵尺一般识趣,忙道:“下官尚兴行,忝为大理寺中行走。”方多病一怔,那就是个小小官。

第三人不等他眼熟,已自己道:“下官刘可和,工部监造。”

方多病奇道:“几位都是一起被皇上召见的?”

四人面面相觑,李菲轻咳一声,“不错。”

方多病越发奇了,皇上召见这几位风马牛不相及、官位大小不等的官儿进京来干什么?见他一脸惊奇,那位知情识趣的赵大人便道:“皇上英明睿智,千里传旨,必有深意,只是我等才疏学浅,一时体会不出而已,见得天颜,自然便明白了。”

方多病听得张口结舌,心中破口大骂这赵尺奸滑,分明这五人是知道皇上召见是为了什么,却偏偏不说。当今皇上倒也不是昏君,要见这五个做官做到四面八方、五官相貌无一不丑的大人们,还干巴巴地将人一起安排在景德殿,必是有要紧的事,说不定皇上想知道的事,与那神出鬼没吓疯鲁方的那个东西有关呢?他突然打了个冷战,要是真的有关,他老子和皇上等一干人,岂非危险得很?

时间在各位大人不着边际的寒暄中过去,食用了一顿不知其味的清粥小菜,只听门外一声传话,“六一法师到——”

屋里的五人纷纷抬起头来,方多病筷子一拍,目光炯炯地盯着门口,暗忖这六一法师究竟是与茅山道士同宗,或是与法空和尚合流……

接着那六一法师就走到了门口。

【三、六一法师】

六一法师走到门口,方多病先是一怔,随后张口结舌,露出了个极可笑的表情。

那六一法师正温文尔雅地对着他微笑。来人皮肤白皙却略略有些发黄,眉目文雅清秀,不胖不瘦,不高不矮,身着一件灰衣,上面打了几个补丁,不是李莲花是谁?

赵尺却仿佛对六一法师非常信服,立刻端端正正站了起来,大家也随之站起,“久仰久仰,法师请坐。”

李莲花对着他点了点头,一副法力高深异常的模样,“听说鲁大人中了邪?”

赵尺忙道:“正是。鲁大人昨夜在房中静坐,不知何故突然中邪疯癫,至今不醒。”

李莲花挥了挥衣袖,对看着他的几人颔首致意,“鲁大人身在何处,还请带路。”

李菲顿时站了起来,他的目光不住在李莲花身上打转,“法师这边请。”

方多病呆在一旁,就眼睁睁看着李莲花跟在李菲身后向鲁方的房间走去,半眼也没多向自己瞧,悻悻然想:他连太子也敢骗。

过不了多时,李莲花和李菲又从鲁方房中回来。方多病凉凉地看着,看李菲那表情,就知道法师虽然神力无边,偏偏就是没把鲁方治好。李莲花走回厅堂,一本正经地道:“此地被千年狐精看中,即将在此筑巢,若不作法将那千年狐精驱走,只怕各位近期之内都会受狐精侵扰,轻者如鲁大人一般神志不清,重者将有血光之灾。”

李菲一张白脸,惨白地听着,一言不发。赵尺却道既然如此,还请法师快快作法,将那千年狐精赶出门去,以保众人平安。李莲花又道他将于今夜子时在此作法擒拿狐精,除留一人相助之外,其余众人都需离开景德殿。法坛上需上好佳酿一坛、四荤四素供品、水果若干、桃木剑一把、符纸若干张,以便法师作法。

他这些要求在来前便已提过,王公公已将东西准备齐全,李莲花微笑问道:“今夜有谁愿意留下与我一同作法?”

方多病瓮声瓮气地道:“我。”

李莲花恭恭敬敬地给他行了一礼,“原来是驸马爷,今夜或许危险……”

方多病两眼翻天,“本驸马从来不惧危险,一贯为人马前之卒,出生入死赴汤蹈火螳臂当车一夫当关在所不惜。”

李莲花欣然道:“驸马原来经过许多历练,我看你龙气盘身,天庭饱满,紫气高耀,瑞气千条,狐精自是不能近身。”

方多病阴阳怪气地道:“正是正是,本驸马瑞气千条,狐精野鬼之流、千变万化之辈近了身都是要魂飞魄散的。”

李莲花连连点头,“原来驸马对精怪之道也颇精通。”

几位久经官场,眼看方多病满脸冷笑,便知新科驸马对六一法师颇有微词,一个是皇上眼里的驸马,一个是太子跟前的红人,自是人人尽快托词离去,不消片刻,四人走得干干净净。

人一走,方多病便哼了一声。李莲花目光在屋里转了几圈,选了张椅子坐了下来,偏偏他选的椅子就是方多病方才坐的那张。方多病又哼了一声,“你怎么来了?”

“我发现封小七的那张纸是贡纸,所以来京城。”李莲花居然没有说谎,“然后我翻了一户人家的墙,结果那是太子府。那天太子在花园里赏月,我不巧就翻了进去……”他尔雅地微笑,摸了摸自己的脸,正色道:“我翻进去以后,只见四面八方都是人,太子端了一杯酒在赏月。”

方多病本来要生气的,听着忍不住要笑出来,“他没将你这小贼抓起来,重重打上五十大板?”

李莲花又摸了摸脸,若有所思地道:“不、不……太子问我是何方法师,可是知道他府中闹鬼,这才特地显圣,腾云驾雾于他的花园……”

方多病猛地呛了口气,“咳咳……咳咳咳……”

李莲花继续微笑道:“我看与其做个小贼,不如当个法师,于是起了个法号,叫作‘六一’。”

方多病瞪眼道:“他就信你?难道太子在宫中这么多年没见过轻功身法?”

李莲花微笑道:“我看太子身旁的大内高手,只怕都不敢在太子面前翻墙。”

方多病呸了一声,“他真的信你?”

李莲花叹气道:“他本来多半只是欣赏六一法师腾云驾雾的本事。后来我在他花园里抓到几只小山猫,那几只东西在他花园里扑鸟笼里的鸟吃,又偷吃厨房里的鸡鸭,闹得太子府鸡犬不宁。之后他就信我信得要命,连他贴身侍卫的话都不听了。”

方多病咳嗽一声,重重叹了口气,“难怪史上有巫蛊之祸,如你这般歪门邪术也能深得信任,我朝亡矣,我朝亡矣……”

李莲花道:“非也,非也,我朝天子明察秋毫,英明神武,远可胜千里,近可观佳婿,岂是区区巫蛊能亡之……”

方多病大怒,“死莲花!如今你当了法师,这景德殿的事你要是收拾不了,回去之后看太子不剥了你的皮!”

“嘘——”李莲花压低声音,“鲁方怎会疯了?”

方多病怒道:“我怎会知道?前日他还好端端的,昨日他就疯了,我又不是神仙,鬼知道他怎么会疯了?你不是法师吗?”

李莲花悄声道:“你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疯,怎会留在这里当驸马?”方多病一怔,李莲花的眼角挑着他,“你发现了什么?”

方多病一滞,深深地咒骂这死莲花眼神太利,“我发现了件衣服。”

李莲花啧啧称奇,“衣服?”

方多病终于忍不住将他前几日的见闻说了,“我在后院的木桥上发现有人将一件轻容吊在绳圈里,就如吊死鬼那般。”

李莲花越发啧啧称奇,“那衣服呢?”

方多病悻悻然道:“被我藏了起来。”

李莲花微笑着看他,上下看了好几眼,“你胆子却大得很。”

方多病哼了一声,“你当人人如你那般胆小如鼠……那件衣服是件轻容的罩衫,女裙。衣服是鲁方的,却不知给谁偷了,吊在木桥里,隔天鲁方就疯了。”

李莲花若有所思,喃喃地道:“难道鲁方对那衣服竟是如此钟情……真是奇了。”

方多病想了想,“那衣服说是给他老婆带的。就算鲁方对老婆一往情深,衣服丢了,老婆却没丢,何必发疯呢?”

李莲花欣然道:“原来那衣服不是他自己的。”

方多病斜眼看他在椅子上坐得舒服,终究还是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去,“昨天晚上,有夜行人躲在我屋顶上窥探。”

李莲花微微一怔,讶然道:“夜行人?你没发觉?”

方多病苦笑,李莲花喃喃地道:“怪不得、怪不得……”

方多病问:“怪不得什么?”

李莲花一本正经地道:“怪不得打从今天我看见你开始,你就一脸像踩了大便似的……”

方多病大怒,从椅子里跳起,又道:“那人武功确实高得很。”

“何以见得?”李莲花虚心求教。

“‘它’在我屋顶窥探,我半点没发觉屋顶上有人。”方多病泄气,“等我看到人影冲上屋顶,‘它’又进了我的屋偷了我一本书。”

“一本书?”李莲花目光谦逊、语气温和、求知若渴地看着方多病。

方多病比画了下,“我在房里的书架上发现了本小册子,里面有古里古怪的画,封面写了三个字‘极乐塔’。我看那本子里没写什么就扔在一边,但等我从屋顶上下来,那小册子不见了。”他重复了一遍,“那小册子不见了,油灯从右边变到了左边。”

“没看到人?”李莲花微微皱起了眉头。

“没有!”方多病冷冷地道,“我只看到个鬼影。人家上了我的房进了我的屋动了我的油灯拿了我的东西,我什么也没看见。”

“然后——鲁方就疯了?”李莲花白皙如玉的手指轻轻在太师椅的扶手上敲了几下,抬起眼睫,“你没看见——而鲁方看见了?”

方多病沉默。过了好一会儿,他叹了口气,“我也是这么想。”

“有什么东西居然能把人活生生吓疯?”李莲花站起身来,在屋里慢慢踱了两圈,“自然不是鬼……鬼最多要你的命,不会要你的书。”

方多病低声道:“但有什么东西能把人吓疯呢?”

李莲花皱起眉头,“这当真是件古怪的事。”

方多病凉凉地道:“古怪是古怪,但只怕并不是什么千年狐精作怪,不知六一法师今晚要如何抓得到那千年狐精呢?”

“我要先去你的房间看看。”李莲花如是说。

方多病的房间一如昨夜,只是那装衣裳的木箱被多翻了几遍,那些柔软如雪的绸衣被揉成一团丢在地上,李莲花以欣赏的目光多看了两眼。随即方多病翻开被子,把卷在被子里的轻容翻了出来。

那果然只是一件普通的罩衣,并没有什么异样。李莲花的手指轻轻点在罩衫的衣角,“这里……”

那轻容罩衫的袖角有一个圆形的小破口,那衣裳很新,这破口却略有扯动的痕迹,也有些发白。方多病蓦地想起,连忙把那孔雀尾羽的玉簪和绳子拿了出来,“这个这个,这东西原来挂在衣服上。”李莲花慢慢拾起那支玉簪,食指自簪头缓缓划至簪尾,笔直尖锐,平滑如镜,光润细腻。

“这个东西……”他慢慢地说,“没有棱角,是怎么挂上去的?”

方多病一怔,他把衣服卷走的时候缠成一团在怀里,再打开的时候玉簪就掉了下来,他怎知道这东西是怎么挂上去的?的确,这孔雀尾羽的玉簪头端圆润扁平,没有棱角,所雕刻的线条又流畅细腻,它是怎么挂在轻容上的?

“唯一的解释——”李莲花将玉簪簪尾对准轻容上的破口,将它插了进去,“这样,有人插进去的,不是挂。”接着他长长吐出一口气,“有人曾经拿着玉簪扎衣服。如果这人不是与这衣服有不共戴天之仇,便是要扎穿这衣服的人,不管他扎的时候衣服里究竟有没有人,总之,他应该要扎的是衣服的主人。”顿了一顿,他又慢吞吞地说:“或者……是这样……”他将玉簪拔了起来,自袖子里往外插,簪尾穿过破口露到外面,“这样。”

方多病看得毛骨悚然,吃吃地道:“这个……这个……”

“这就是说——这衣服是有主人的,衣服的主人自己拿着玉簪往外扎人,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扎破了自己的衣袖。”李莲花耸了耸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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