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纹莲花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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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祥纹莲花楼-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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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激灵,“黑蟋蟀”竟起了一身冷汗,心跳急促。

“根据村民所说,这底下曾经看到有光,有烟雾,每日夜间会有很大的声响。”李莲花继续悄声道,“你信世上有鬼么?”

“黑蟋蟀”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

李莲花正色道:“若不是有鬼,自是有人了。”

“黑蟋蟀”颤声道:“但是这里并无出入口,‘窟窿’的口子只有头颅大小,根本不可能容一个活人出入。”

李莲花叹了口气,“连‘黑蟋蟀’也想不明白的事,我自是更想不明白……”突地往东一指,“那只猫又回来了。”

“黑蟋蟀”回头一看,并没有看到什么猫,却是瞧见了那洞壁洞口上依稀有些凌乱的古怪痕迹,“咦?”他低低地叫了一声,走过去一看。

有猫出入的洞口是个很小的口子,离地不过三尺来高,火光照去,里头依旧黑黝黝的一片。靠近洞口的泥土虽然潮湿,却有些零乱攀爬的痕迹,“黑蟋蟀”伸手一摸,脸色略略一变,“夯土!”李莲花点了点头。

有夯土,就说明是人为打实的黄土,和“窟窿”里稀松的砂土全不相同。那夯土上的痕迹就像是人或兽的指甲拼命挖掘留下的痕迹,但洞口着实很矮,难道洞中有什么非取到不可的宝物?

“黑蟋蟀”伸出佩刀往洞口一刺,洞内空空如也,他挥刀一晃,只听当的一声,竟是金铁交鸣之声!这洞口的另一面有铁!“黑蟋蟀”和李莲花面面相觑,莫非此地有门?但经“黑蟋蟀”敲敲打打,除了那极小的洞口外一圈夯土,整面坑壁完好无缺,依稀都是一触即落的砂土。折腾一阵,落下许多沙砾,“黑蟋蟀”兴致索然,收刀道:“看来黄泉府的确不在此处。此地稀奇古怪,不宜久留……”

他一句话尚未说完,只听一声惨叫,阿黄的声音震得坑中砂土簌簌直下,“死人!死死死死人啊……”

李莲花蓦地回头一看,只见坑底积水因为他们的走动而缓缓流动,有些鱼骨晃动了一下,坑底露出一具白骨出来。看来此地除了吊在墙上的两具尸骨,尚有第三个死人。阿黄惨叫之后仰后扑通一声再次昏倒,栽进水里。“黑蟋蟀”将他提了起来。

李莲花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具白骨,半晌之后才道:“半个……”

“黑蟋蟀”仔细一看——那淹没于水中的白骨,的的确确只有半截:有头颅双臂,骨骼延伸到腰际胯下,突然消失不见,胸腹部缺了三根肋骨,有些骨骼像突然断去的,有些却又生成和常人全然不同的扭曲。

难道此人天生就只有半截?“黑蟋蟀”心里暗忖,看这情形,莫非是这可自由活动的怪人将两位死者吊在这土坑里?但不知何故这怪人突然死在坑中,以至于此坑荒废至今?

正当他满心胡思乱想的时候,李莲花自言自语:“我道‘牛头马面’何等声威,居然会死在这里,原来竟然是牛马分离之故……”

“黑蟋蟀”骤然一呆,脱口问道:“牛头马面?”

李莲花的火把缓缓移向左壁被悬吊起来的那具尸骨,“喏。”

“黑蟋蟀”的目光骤然盯在那尸骨之上,看了许久,突而醒悟——那尸骨缺了三根肋骨,和水池中的白骨一模一样,水中半截的白骨没有双腿——难道说这两具尸身其实乃是一具?其实被扣在那左壁上的是一个双头双身而仅有双腿的怪人?

江湖传说,黄泉府“阎罗王”座下第一号人物叫作“牛头马面”,穷凶极恶,模仿那地狱使者,杀人如麻,且杀人后必定留下“阎罗要人三更死,岂能留人到五更”的字样。此人乃是一人双头四臂,兄弟连体,共用一双腿子,一人号称“牛头”,一人号称“马面”,数十年前在江湖中极负盛名。

如此一人双头的情形极为罕见,如今竟二人分离死在“窟窿”坑底。此地四壁陡然,却散发着一股极度诡异恐怖的气息。

“‘牛头马面’居然会死在这里!”“黑蟋蟀”脸色大变,不知是喜是忧,“如此说来,此地当真和黄泉府有极大干系!那《黄泉真经》多半真在此处!”

李莲花的火把慢慢移向右边悬挂的另一具尸骨,略略一晃,“黑蟋蟀”脸色又变,欢喜之色大减,顿时起了一阵恐惧之色——若左边死的是“牛头马面”,那右边死的是谁?

若死的是“阎罗王”,那究竟是谁能将“牛头马面”生生分离,且杀得死当年如日中天、诡秘残忍的“阎罗王”?若“阎罗王”已死,那本《黄泉真经》还会在这里吗?此处当年究竟发生过什么?是谁进出“窟窿”毫无痕迹,那个有猫出入的洞口之后,是门吗?

“这……这……”“黑蟋蟀”颤声指着那具尸首,“那真是‘阎罗王’吗?”

李莲花摇了摇头,“黑蟋蟀”喜道:“不是?”

李莲花歉然道:“我不知道……”

“黑蟋蟀”一怔,怒道:“这也不知,那也不知,枉费偌大名声,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李莲花唯唯诺诺,“我只知道一件事……”

“黑蟋蟀”追问:“什么?”

李莲花正色道:“猫是不会打洞的,那个洞后面,一定是个门。”

“黑蟋蟀”大怒,“这种事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他恶狠狠地瞪了那“门”一眼,虽知必有古怪,却委实不知如何下手。

正在此时,簌簌一阵轻微的声响传来,“黑蟋蟀”凝视着那个洞,依稀是有些沙子从洞壁上滚了下来,那洞口……似乎看起来和方才不大一样……

李莲花蓦地一声惊呼:“小心——”他只听啪的一声,突觉眼前一黑,尚未醒悟发生了什么事,只见眼前迅速暗去之前,依稀有些血液喷了出来,在空中喷溅成一道黑色的影子。

【二、好死不如赖活】

“那后来呢?”当方多病听说李莲花重伤,千里迢迢从家中赶来的时候,却见那重伤的人正在市场里买菜,饶有兴致地盯着别人笼筐里的鸡鸭,看得人家的鸡鸭羽毛全都奓起来了。当他把正在买菜看鸡的李莲花抓回莲花楼问话的时候,李莲花把故事说了一半,却停了下来。

“后来嘛,”李莲花慢吞吞地道,“‘黑蟋蟀’就死了。”

方多病正听得心急,“阎罗王”和“牛头马面”居然被人囚禁而死,这是多么令人震惊的事,偏偏这亲眼所见的人却又不讲了。“他是怎么死的?那个村民阿黄呢?你又是怎么受伤的?”

李莲花摊开手掌,只见他白皙的掌心[wrshu]里略微有一道红痕。

方多病将他的手掌提了起来,对着阳光看了半天,半晌问:“这是什么?”

李莲花正色道:“伤啊!”

方多病皱眉,端详半晌,沉吟道:“这是……烫的?”

李莲花点头,“不错……”

方多病勃然大怒,指着李莲花的鼻子怒道:“这就是你在信里说的‘不慎负伤,手不能提,望盼来援’?”

李莲花咳嗽了一声,“事实确是如此……”

方多病重重地哼了一声,恶狠狠地道:“我不想听!‘黑蟋蟀’是怎么死的?你这点‘伤’又是怎么来的?阿黄呢?”

李莲花握起拳头,在方多病面前一晃,“杀死‘黑蟋蟀’的,是从那洞口里射出的一支铁箭。”

方多病啊了一声,“那洞口竟是个机关?”

李莲花慢吞吞地道:“是不是机关倒也难说,但很奇怪的是,”他又摊开手掌,“那只铁箭烫得很,就像在火炉里烤过一样。”

方多病恍然大悟,“啊,是你出手救人,抓住铁箭被它烫伤了,‘黑蟋蟀’却还是死了。”

李莲花连连点头,赞道:“你的确聪明得很。”

方多病又哼了一声,悻悻然道:“功夫太差!”

李莲花的话,尤其是好话,万万信不得。

李莲花又道:“铁箭射出的力道十分惊人,不像人力射出,但要说这二十几年的洞穴里还有机关能活动,还能活动得这么恰到好处,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方多病眼睛微微一亮,“你的意思?”

李莲花叹了口气,“那底下有人。”

方多病啧啧称奇,“十来丈的土坑底下,两具几十年的老骨头旁边竟然躲得有人,真是一件奇事,这么多年,难道他以吃土为生?”

李莲花喃喃地道:“谁知道……”

他突地啊了一声,方多病吓了一跳,东张西望,“什么事?”

李莲花提起买的两块豆腐,“大热天的尽顾着说话,豆腐馊了……”

方多病斜眼看着他手里拎的两块豆腐,“我带你上馆子吃饭去。”

李莲花歉然道:“啊……破费了……”

方多病带着他大步往镇里最好的饭馆走去,突地回身问了一句:“你真的不是故意让豆腐馊掉的?”

李莲花正色道:“自然决不是故意的……”

小远镇,豆花饭馆。

方多病要点这饭馆里所有能上齐的菜色,李莲花却说他要吃阳春面,最后方多病悻悻然地陪李莲花吃了一碗阳春面,支付了铜钱八个。

给了铜钱,方多病要了壶黄酒,嗅了嗅,“对了,那阿黄怎么样了?”

李莲花摇了摇头,方多病诧异道:“什么意思?”

李莲花叹了口气,“我不知道……”

方多病大叫一声:“你又不知道?活生生的人后来怎么样了你不知道?”

李莲花歉然道:“‘黑蟋蟀’被射之后,我手中的火把被箭风熄灭,等摸到‘黑蟋蟀’的尸身,却怎么也摸不到阿黄的影子。把‘黑蟋蟀’背出‘窟窿’后再下去找,还是找不到,他就此不见了。”

方多病道:“可疑至极!说不定这小远镇的胭脂贩子阿黄,就是射死‘黑蟋蟀’的凶手!”

李莲花又摇了摇头,“这倒决计不会。”

方多病满脸狐疑,上下打量李莲花,半晌问道:“如此说来,对这档子事,你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李莲花叹了口气,又叹了口气,却不回答。

正在二人吃面喝酒之时,隔壁桌忽然乓啷一声,木桌被掀,酒菜被泼了一地。一位衣衫污秽的老者被人推倒在地,一名胸口生满黑毛的彪形大汉一只脚踩在老者胸口,破口大骂:“死老头!不用再说了,我知道你家里藏的是金银珠宝,你欠我那一百两银子今天非还不可!”他将老者一把从地上揪了起来,高高提起,“拿你家里那些珍珠翡翠来换你这条老命!”

那满身污秽的老者哑声道:“我根本没有什么珍珠翡翠……”

大汉狞笑道:“谁不知道严家几十年前是镇里第一大富。就算你那女人带走了你大部分家产,难道你就没有替自己留一点?我才不信世上有这样的傻子!你打坏我高达韩的杀猪刀,那把刀是我祖传的,拿一百两银子来赔!不然我把你告到官府上去,官老爷可是我堂哥家的亲戚……”

方多病皱眉看着那大汉,“这是什么人?”

李莲花道:“这是镇里杀猪的刀手,听说几年前做过没本钱的买卖,不知在道上受了谁的折辱,回乡里杀起猪来了。”

方多病喃喃地道:“这明明干的还是老本行,做的还是没本钱的买卖,看样子横行霸道很久了,竟然没人管管?”

李莲花慢吞吞地瞟了他一眼,“那是因为世上除强扶弱的英雄少年多半喜欢去江南,很少来这等地方。”

正说话之间,高达韩将那姓严的老者重重摔出,方多病眼见形势不好,一跃而起,将人接住,“到此为止!朋友你欺人太甚,让人看不过眼。”

那高达韩一见他一跃而起的身手,脸色一变,虽不知是何方高人,却知自己万万敌不过,顿时哼了一声,掉头就走。

方多病衣袖一扬,施施然走回李莲花身旁,徐徐端坐,华丽白衣略略一提,隐约可见腰间的温玉短笛。一举一动,俊朗潇洒,富丽无双,若面前放的不是只阳春面的空碗,定会引来许多倾慕的目光。

那几乎摔倒的老者站了起来,只见他面上皱纹甚多,生着许多斑点,样貌十分难看。

李莲花连忙将他扶稳,温言道:“老人家这边坐,可有受伤?”

那老人重重喘了一口气,声音沙哑,“半辈子没遇见过好人了,两位大恩大德……咳咳咳……”

李莲花斟好一杯黄酒递上,那老人双手颤抖接过,喝了一口,不住喘气。

方多病好奇问道:“老人家怎么和他结上了梁子?”

那老人叹了口气,却不说话。

李莲花问道:“老人家可是一名铁匠?”

那老人点了点头,沙哑地道:“那高达韩拿他的杀猪刀到我店里,说要在杀猪刀上顺个槽,刀入肉里放血的那种槽,我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一不小心把他的刀给打崩了。他一直找我要赔一百两银子,我哪有这许多银子赔给他?这年头,都是拳头说了算数,也没人敢管,我一个孤老头活命不容易啊。”

方多病同情得很,连连点头,“这人的确可恶得很,待我晚上去将他打一顿出气。”

李莲花却问:“那高达韩为何定要讹诈你的钱财?”

那老人道:“严家在这镇上本是富豪之家,几十年前,因为庄主夫人惹上了官司,全家出走,只留下我一个孤老头……咳咳咳……镇里不少人都以为我还有私藏银两,其实我若真有银子,怎会落到这种地步?咳咳咳……”

方多病越发同情起来,李莲花又给那姓严的老头斟了酒,那老头却已不喝了,摆摆手,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摇摇晃晃地离去。

“这恶霸,真是四处都是。”方多病大为不平,盘算着晚上究竟要如何将那高达韩揍上一顿。

李莲花对店小二招了招手,斯斯文文地指了指方多病,轻咳了一声,“这位爷要请你喝酒,麻烦上两个菜。”

方多病正在喝酒,闻言呛了一口,“咳咳……”

那店小二却是玲珑剔透,眼睛一亮,立刻叫厨房上两个最贵的菜,人一下子蹿了过来,满脸堆笑,“两位爷可是想听那严老头家里的事?”

方多病心道:谁想听那打铁匠家的陈年旧事了?

李莲花却道:“正是正是,我家公子对那老头同情得很,此番巡查……不不,此番游历,正是要探访民间许多冤情,还人间以正道,还百姓以安宁。”

猛听这么一句话,方多病呛在咽喉里的酒彻底喷了出来,“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那店小二的眼睛却骤然发光,悄悄地道:“原来是二位大人微服私访,那严老头遇到贵人啦。这位爷,您虽是微服私访,但穿这么一身衣衫故意吃那阳春面也太寒碜,不如你这伴当似模似样,真是尊贵惯了的……我一见就知道二位绝非等闲之辈。”

李莲花面带微笑,静静坐在一旁,颇有恭敬顺从之态,方多病却坐立不安,心里将李小花死莲花破口大骂到了十万八千里外去,竟然敢栽赃他假冒巡按!面上却不得不勉强端着架子,淡淡地应了一声,顺道在桌下重重踢了李莲花一脚。

“我们公子自是尊贵惯了的人,”李莲花受此一脚,岿然不动,满脸温和地道:“此时你我的谈话切莫告诉别人。”

那店小二悄声说:“爷们放心,过会儿我就拿块狗皮膏药把自己嘴巴贴了。”

李莲花压低声音,“那严家究竟……”

“那严家是三十几年前搬来的,那时我还没出生。听我爹说,那搬来的时候可威风得紧,有几十个人高马大的家丁。严家的夫人美得像个仙女,严家的小儿子我是亲见的,也漂亮得很,仙童一样。这严老头当年是严家的管家,有几年说话都是算数的。”店小二悄声道,“后来,也就在二十几三十年前,有人一大早起来,就见严家夫人的马车往镇外跑去,就此再也没有回来。严家只剩下那个孤老头。因为只出去了一辆马车,谁都猜测那家里的金银珠宝都还在老头手上,谁都想敲他一笔。”

李莲花好奇地问:“为何那严家夫人突然离家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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