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仇冷峻地道:“想不到吧?”
“的确出乎老夫意料之外!”
“还有更出你意外的事呢,本人名姓之上,该再加上一南字,南宫仇,‘无敌双剑’之首南宫靖之后,老匹夫,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吧?”
诸葛武雄疤面剧变,厉声道:“南宫靖还有遗孤留在世的……”
“你后悔当初不斩草除根了吧?”
“小子,今天也一样……”
“可惜时过景迁,你不能如愿了!”
诸葛瑛怪叫一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娇躯摇摇欲倒,她做梦也估不到占去了她全部劳心的人,竟然是父亲的血海仇家,她这时才明白“丑剑客”一再向“金剑盟”下手的原因。
情况非常明显,两人之中只有一个人能活,这情势绝对无法改变。
一时之间,她的芳心片片碎了。
她不能眼睁睁望着悲剧发生,但她无法阻止这悲剧不上演。
一个是父亲,一个是爱人。
所有在场的武林高手,对十八年前“二贤庄”的惨案知之甚稔,只是不知道哪些是凶手而已。
不可一世的倾世高手,竟然是一个二十不到的美少年,竟是意外之中的意外,一个个呆若木鸡。
宫仇一振剑道:“出手!”
场面叠出另一个惊心动魄的高潮。
诸葛武雄额上的疤痕透出骇人红色,目中尽是煞芒,金剑徐徐上扬。
双方不约而同地向前挪近数步。
杀机在双方挪步之间达于顶点。
诸葛瑛忘了盟主身份,尖声厉叫道:“你们……不能啊!”
叫声,使南宫仇心头一颤,但随即又为杀机所掩,生、死、胜、负,他毫无把握,只有一样他非常清楚,面对这最后一个顽强的仇人,不是生,便是死,此外别无选择,也没有任何妥协的余地。
诸葛武雄也明白,如果不除去这可怕的仇人,“金剑盟”和他的生命,以及领袖天下的雄心霸图,将随之幻灭。
彼此双方,都存同一意念——不毁了对方,就是被对方所毁。
黄白两道精芒一搅而分。
“锵锵锵!”一连串金刃碰击之声,震人耳鼓。
双方已交换了一个照面,令人目夺神摇。
盖代高手的生死之斗,施展的是倾古凌今的剑术,这场面,百年难逢。
人影分而又合。
但见剑气冲霄,剑刃撕风锐啸,金铁交鸣之声,阵阵扣人心弦。
远在五丈之外的观战群雄,犹觉劲风拂面如割。
诸葛瑛不自觉地离开了座位,娇躯簌簌直抖,芳容一片惨厉之色。
惊心动魄的场面,持续了半盏茶工夫,双方交换了不下百招。
一声栗喝传处,寒芒突敛,接着是一声自底的沉哼,使人毛骨悚然。
南宫仇长剑拄地,支持着摇摇不稳的身形,俊面苍白如纸,口角挂了两缕鲜血,急促的喘息声遥遥可闻。
诸葛武雄双目暴睁,额上的疤痕变成了一条赤红的怪虫,扬在空中的金剑缓缓下垂,最后,“呛!”的一声脱手掉地,身形一个路跄,栽了下去。
惊呼声像一片风暴席卷全场。
“爹!”
一声刺耳的厉叫,诸葛瑛扑入场心,哭倒诸葛武雄的尸身上。
另两条人影,自西棚中弹射而出,落在南宫仇的身前,一个是蓝衣蒙面人“索血书生”,另一个是易了容的万凤真。
南宫仇面色木然,没有半丝表情。
万凤真关切万分地道:“仇哥哥,你受伤了?”
南宫仇冷冷地道:“内元受损,不要紧!”
“我们离开吧?”
“不!”
“为什么?”
“我不打算离开这‘轩辕台’了,真妹,你……走吧!”
万凤真粉肥大变,栗声道:“仇哥哥,你说什么?”
南宫仇的肌肉一阵牵动,怆然造:“真妹,我还有事待了!”
“什么事?”
“稍待你会明白!”
近卫六龙与首凤,全环列在诸葛瑛身后,表情在悲愤之中显得迷惘。
所有与会群雄,纷纷向场中央围拢。
诸葛瑛哭了一阵之后,陡地站起身来,拣起地上的“金剑”,粉面上一片铁青,举步向南宫仇欺近,金剑映着日光,放射耀眼黄芒,在距南宫仇八尺之处,停住身形,目光以幽怨又似根毒。
南宫仇此刻心如止水,平静地唤了一声:‘瑛妹!”
诸葛瑛芳心如割,强忍住满眶泪水,咬紧玉牙道:“南宫仇,你……杀了我父亲……”
南宫仇平静如恒地道:“是的,父母之仇,不共戴天,而我承瑛妹殊恩深情,无以为报,决心一死以谢,瑛妹,你可以下手了!”
万凤真尖叫一声:“仇哥哥,你……你……”
泪水随声而下。
所有在场的人,无不动容。
南宫仇黯然道:“真妹,大丈夫恩怨分明,我没有其它路可走,只是辜负你一片……”
喉头似有物哽住,以下的话,竟说不下去。
诸葛瑛厉声道:“南宫仇,论功力我不是你的敌手,要你就杀了我,否则我必杀你!”
南宫仇俊面上肌肉微微一动,道:“我不会还手的!”
说着,长剑归鞘。
诸葛瑛饱孕眶内的泪水,终于滚落粉腮,她爱他,付出了全部感情,而现在,他是她的杀父仇人,语不成声地道:“你以为我不会杀你?”
南宫仇缓缓闭上双目,道:“请下手,这是唯一的了断方式!”
万凤真急气攻心,戟指南宫仇道:“你要做大丈夫,男子汉,恩怨分明,以为一死就可以结束了一切么……”
群雄这才注意到这易钗而弁的书生,但仅是略感惊异而已,现场的气氛,已冲淡了一切意外的现象。
南宫他从内心发出了一阵股栗,是的,他死了,恩怨两消,别人呢?
万凤真海样情深,难道可以辜负?
何二婶神志丧失,他答应设法为她求医,并寻觅地儿女的下落,难道可以食言?
自己的做法难道不算自私?
万凤真回头向诸葛瑛道:“你敢碰他一碰,我把你碎尸万段!”
声音中充满无边的杀机。
蓦在此刻——
“索血书生”怪叫一声道:“他不是“天狼尊者’!”
这一叫唤,犹如旱地焦雷,使得所有在场的高手心头一震,死者竟然不是“天狼尊者”本人,这太出人意料之外。
南宫仇这一惊非同小可,一弹身到了“天狼尊者”尸旁,瞪视着“索血书生”道:“他不是‘天狼尊者’?”
“不是!”
“何以见得?”
“他戴的是面具,‘天狼尊者’阴残凶暴,他一露面,从那木然的表情,我就怀疑此事大有蹊跷,现在身临切近,才看出是人皮面具……”
“死者是谁?”
“不知道!”
南宫仇伸手虚空一抓,面具应手而揭,赫然是一个四十上下的中年汉子。
全场又是一阵骇然惊呼。
这汉子是谁?
为什么要冒充“天狼尊者”向中原武林挑战?
何以会具有这高身手,能打败“见性大师”?
诡谋的阴影,笼罩着每一个人的心头,“君山大会”并不是预期的那回事,这其中似乎含有一个可怕的阴谋,假的“天狼尊者”死了,“金剑盟太上”也死了,但谜底却无法揭穿。
南宫仇转身向诸葛瑛道:“瑛妹,发生意外,我在没有诛戮真正的‘天狼尊者’之前,恕不能实践方才的诺言,请等待一段时间,我会自动来见你!”
诸葛瑛举目望天,良久,粉腮倏现一种坚毅之色,环顾群雄道:“诸位,君山大会到此终了,本人现在当各位之面宣布,即日起解散‘金剑盟’,从兹而后,武林中将没有这个帮派存在……”
“红花会长”抢先发话道:“盟主,请三思而行!”
诸葛瑛一挥手道:“我已三思过了,本盟多行不义,解散以谢武林!”
六龙与首凤齐齐垂下了头,似乎,他们了解诸葛瑛这明智的决定。
所有在场的群豪,一个个目瞪口呆,隐以武林盟主自居的“金剑盟”竟然自动宣布解体,的确是意想不到的事。但这宣布出自盟主之口,当然丝毫不变。
少林“大悟禅师”高宣一声佛号,连称善哉!
诸葛瑛再次道:“本次大会,由敝盟首先发起,五大门派响应赞助,现在事已给束,不周之处,本座在此谢过,各位可以请便了!”
当然,事情并未结束,“天狼尊者”既是冒充的,这其中大有文章,但又使人无从揣测起,“金剑盟”宣布解散,诸葛武雄业已死亡,也无从追究起。
群雄怀着谜样的心情,纷纷离开。
日影西斜。
轩辕台上剩下了南宫仇、万凤真、“索血书生”、诸葛瑛和她手下六龙一凤七个近身侍卫,另外,便是两具尸体。
场面在极度紧张之后,显得有些凄清,但杀机仍浮漾在冷森的空气中。
诸葛瑛目光瞟向“索血书生”道:“阁下,贵我双方的过节是否可以勾销!”
“索血书生”望望南宫仇一眼,然后沉声道:“盟主,你解散‘余剑盟’以谢武林,是否出于诚意?”
诸葛瑛道:“当然!”
“如此本人同意不咎既往!”
诸葛瑛又向万凤真道:“你是万姑娘?”
万凤真除去头巾,抹去化装,恢复本来面目,冷冷道:“不错,是我!”
“万姑娘可有话说?”
“有!”
“请讲!”
“你宣布解散“金剑盟’是你的过人聪明处,否则……”
“怎样?”
“以贵盟的作为,已引起中原武林公愤,迟早必会灰飞烟灭,在此之前,我相信不止我‘奇门’一派,存心要血洗“金剑盟’!”
“如此,两位可以请便了!”
“不,待事情了断之后再说!”
“事情了断……”
“你与南宫仇之间的事!”
“两位要作中间人,抑是与南宫仇联手?”
“索血书生”接口道:“那得看事实如何发展!”
诸葛瑛栗声道:“我誓要杀他以慰父灵!”
万凤真杏眼一瞪,道:“诸葛瑛,谈杀他恐怕你办不到!”
诸葛瑛凄厉地一笑道:“除非我死了,否则这主意不会改变!”
万凤真毫不放松地道:“也许,这也是解决之道!”
南宫仇接口道:“瑛妹,我有言在先……”
“我不是你瑛妹!”
“盟主,我说过待杀了“天狼尊者’之后,自动给你交待?”
“你现在可以交待了!”
“我说办不到!”
“你的目的不过是向‘天狼尊者’索仇?”
“一点不错!”
“如果‘天狼尊者’已不在人世了呢?”
宫仇面色一变,采声道:“什么?难道他……”
诸葛瑛寒声道:“无妨告诉你,‘天狼尊者’尸身早已枯了!”
“他死了?”
“嗯,五年之前!”
南宫仇蹬地退了一个大步,厉声道:“不可能!”
“信不信由你,反正这是事实!”
“我要证据!”
“证据就是这张人皮面具,它是从‘天狼尊者’面上剥下来的!”
“你何以知道?”
“言止于此,信不信由你!”
“当真!”
“我诸葛瑛不屑于信口雌黄!”
“那以‘摧心破血掌’杀人的凶手是谁?”
“东方雷!”
“果然是他?”
“不过他已死了!”
“杀死东方雷的人又是谁?”
“他!”
说着,向假冒“天狼尊者”的尸身一指。
宫仇全身激动得簌簌直抖,这笔血仇,算是这样勾销了,杀死东方雷的人,旨在灭口,但杀死“神针孙大娘”的凶手又是谁呢?
心念之中,脱口道:“杀死‘神针孙大娘’的凶手,难道也是他?”
“不错!”
“他是谁?”
“我不会告诉你,现在,我们之间的事该了断了!”
宫仇面上立起抽搐,窒了半刻,黯然点了点头,道:“好,你下手吧!”
万凤真粉腮一沉,杀机毕现,手中扣好了一把金针……
“索血书生”冷森森地道:“诸葛姑娘,本人说句放肆的话,令尊死有余辜!”
蓦在此刻——
一条人影,飞泻而至,眨眼到了众人身前,赫然是一个须眉皆白的清瞿老者,满面慈和之相。
白发老者目光一扫地上的两具尸体,废然长声叹道:“天作孽,犹可为;人作孽,不可活!”
南宫仇与万凤真等,惧感心头一震。
六龙一凤,已躬下身去。
诸葛瑛泪随声下,唤了一声:“伯父!”
“索血书生”凝视着白发老者道:“前辈是否人称‘佛心剑诸葛长雄’?”
“不措,阁下怎识得老夫?”
“揣测而已!”
南宫仇剑眉深锁,听称呼,这“佛心剑诸葛长雄”必是“金剑盟太上诸葛武雄”的兄长,既号“佛心刻”,谅来必是侠义之流,不知现身何故?
“佛心剑诸葛长雄”喃喃自语道:“天道好还,令老夫欲哭无泪!”
诸葛瑛再次唤了一声:“伯父!”
“佛心剑”目光如电,迫视在诸葛瑛面上,道:“孩子,老夫告诉你一个事实,不要难过!”
诸葛瑛拭干泪痕,愕然道:“伯父有何教言?”
“佛心剑”一指诸葛武雄的尸体道:“他不是你父亲!”
诸葛瑛如中雷殛,连退数步,颤声道:“伯父说什么?”
“老夫这逆天行事的弟弟,不是你父亲!”
“那……他是……”
“算养父吧!”
“侄女的身世……”
南宫仇与万凤真、“索血书生”、六龙一凤,莫不被这意外的话所震惊。
“佛心剑”沉吟了片刻,道:“孩子,事到如今,不得不告诉你,你养父先天缺陷,终生不娶,你是十八年前,由他带回扶养长大的,那时,你尚在襁褓之中,出生才数日……”
诸葛瑛娇躯晃了两晃,悲声道:“伯父,我的身世?”
“老夫也不甚清楚,今天告诉你的用意,是希望你不要再继走迷途,你是女孩子,不适合在武林中争长竟短,你八位师兄便是榜样!”
“侄女已当天下群雄之面,宣布解散‘金剑盟’!”
“好,明智之举!”
“伯父对侄女的来历一无所知?”
“我记得你身上似有一件饰物,是自小佩挂的,也许从那物件上可以探查出你的身世来历!”
“哦,那玉锁!”
“玉锁?”
南宫仇怪叫一声,目不稍瞬地瞪视着诸葛瑛。
诸葛瑛骇然道:“玉锁怎么样?”
南宫仇激动得全身发颤,一颗心怦怦而跳,一把从胸前摘下那枚玉锁,平置掌心之中,向诸葛瑛面前一送,道:“是否和这一样?”
“呀!”
诸葛瑛连退两步,粉腮剧变,道:“是……一般大小,你上面是什么字?”
“和字!”
“我的是合字!”
说着,掏出玉锁,果然是一模一样。
“和合玉锁”,不言可喻,原来必是一对。
南宫仇心中的激动简直无法形容,数年来,他日夕不忘的指腹为盟的妻子,想不到会是美绝天人的“金剑盟”盟主诸葛瑛。
造物者的安排的确太神奇了。
诸葛瑛杏目中满是迷惘与骇诧之色,她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身世,这突如其来的演变,把她震撼了,而更奇的是她与南宫仇各有一把相似的玉锁,更增加了事态的扑朔迷离,可能,她的身世之中,包含了一则惊人的故事。
于是,她开口了,惶惑万状地道:“仇哥,这玉锁是怎么回事?”
南宫仇尽力抑制沸腾的情绪,颤声道:“瑛姐,它们本是一对,遭一次惨祸分开了!”
“什么,你……叫我瑛姐?”
“是的,如我所测不差,你比我早出世几天!”
“我……是谁?”
“你该姓何!”
“我姓何?”
“是的,‘二贤庄’二在主何一凡的遗孤,便是你!”
“二贤庄”惨案,诸葛瑛耳熟能详,想不到的是自己竟然是血案中的一份子,如此说来,自己一直认为是父亲的人,竟是自己的血海仇人,这太不可思议了。
“呛啷!”金剑从手中跌落。
泪水,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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