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他感到进退维谷。
就在此刻——
一个黑衣老者,疾掠登台,高声道:“太上法谕!”
所有台上各殿坛职司人等,连诸葛瑛在内,齐齐面露惊凛之色,起立俯身。
黑衣老者一字一顿地道:“上谕,宫仇暂授四剑武士,留盟察看,授职宣誓暂缓!”
说完,转身自去。
宫仇不由喜从天降,这等于替他解了厄,但不知所谓“太上”是谁?为什么会传下这道偷令?
盟主诸葛瑛嘴角微微牵动,狠狠地瞪了三长老一眼。
宫仇轻松地移身台中央。
“神风老人”把武士衣披上他的身,悄声道:“宫仇,察看期间,盼你勿生异志!”
宫仇心中一动,片言不发。
盟主诸葛瑛突地高声道:“四剑级武士宫仇,察看期内,暂时代理近卫长之职,统率十二龙凤侍卫!”
宫仇又是一阵怦怦然。
三长老眼巴巴地望着诸葛瑛,欲言又止。
诸葛瑛怒冲冲地一抬手,道:“关坛!”
总管高天成接口叫了一声:“关坛!”
宫仇突地想起两年前,冯真假传“金剑令”,骗取“黑心国手”的“辟毒丹”时,就曾对“黑心国手”的女儿黄淑一惠伪称自己为近卫长,想不到今天自己真的做了“金剑盟”的近卫长,这真是巧之又巧,不能再巧的事了。
散坛之后,宫仇回到寝处,立即有十二近卫前来晋见,并由首龙张均说明职责及一应事项。
这十二名近卫,男女各六,全是二十不到的少年,由盟主诸葛瑛一手调教而成,女的职管盟主寝殿内围警卫,男的警卫外围,分以首龙,二龙,三龙,四龙,五龙,六龙,首凤,二凤,三凤,四凤,五凤,六凤来识别。
不消数日,宫仇对总盟之内的一切,已大致了解。
盟主诸葛瑛对他似乎关注得有逾常情,不时借故召见。
但宫仇自知道对方是仇人之女以后,已经心如止水,她的美色,已引不起他的丝毫绮念,反之,他在培养对她的恨。
这一晚!
时正三更,月华似水。
位置在总盟之后,半山之间的“悔心院”,修地传出四声凄厉的惨号。
“悔心院”是“金剑盟”专为盟中一些特殊地位的人物而设,这些特殊人物犯过之后,盟规不能制裁,便被送入“悔心院”软禁。
午夜沉寂。
惨号之声倍觉凄厉刺耳。
一时之间,警号长鸣,无数人影,星飞丸射的扑奔后山。
赶到一看——
负责“悔心院”警卫的六名弟子,悉数例毙血泊之中。
庭中,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俯身向地,背上露出一截剑柄,鲜血流了一地。
“盟主驾到!”
呼喝声中,诸葛瑛率同十二近卫之中的六凤,飘身入院。
所有各旗坛属下弟子,纷纷向后闪开。
“神风老人”直趋诸葛瑛身前,栗声道:“盟主,卑座查看六名弟子的尸体,已知道来犯之人是谁!”
诸葛瑛粉腮凝霜,微带激动的道:“谁?”
“丑剑客!”
“什么,丑剑客?”
“不错,死者连中五创,呈梅花形排列,这是‘丑剑客’独特手法!”第 五 章 初饮仇血
“神风老人”栗声道:“不错,‘丑剑客’,死者胸中五剑,呈梅花形,这是‘丑剑客’独门手法!”
盟主诸葛瑛铁青着脸道:“不可能,‘丑到客’已经死了两年!”
“也许是他传人?”
“他没有传人!”
“盟主受惊了!”
一条人影,疾趋上前。
他,正是暂代近卫长之职的宫仇。
诸葛瑛冷冷地道:“宫近卫长,你擅离职守?”
宫仇面孔一热,道:“在下追敌……”
“神风老人”一瞪眼道:“什么,你对盟主自称在下?”
诸葛瑛一愕之后,淡淡地道:“长老,宫近卫长尚未宣誓入盟正式授职,现在是客卿地位,不必深究!”
宫价心中一动,诸葛瑛似乎处处维护自己,这为了什么?
“近卫长,说下去?”
“在下听见警号,急出查视,见一条可疑人影,向东掠去,跟踪追赶之下,竟然没有追上,但已大略看出对方形貌……”
“什么样的人?”
“一个面目丑陋的青衫书生!”
“哦!难道真的是‘丑剑客’?”
此际,各旗坛主已率属下四出搜索,整个总盟地区为之沸腾起来!姑不论来敌是谁,公然进入总盟重地,刺杀长老,这可是“金剑盟”开派以来,从未有过的事。
诸葛瑛窒了一窒之后,飘身上步,先探了探“三眼神路竺”的气息,证实确是死了,这才伸手拔下死者背心上的短剑。
短剑离身,闪射出漠漠金芒。
赫然是一柄金剑。
“神风老人”面色大变,栗呼一声:“金剑!”
诸葛瑛也是粉腮大变,目光略一番视剑身,蹬蹬蹬连退数步,骇然道:“金剑副令!”
“总管高天成”与另两位长老,山先后奔至,见状之下,无不大惊失色。
“金剑副令”本是“金剑盟”次于“金剑正令”的至高无上之物,现在敌人竟用来刺毙盟中的首座长老,的确是骇人听闻。
诸葛瑛激颤不已地道:“高总管?”
“卑职在!”
“传本座之命,严密搜查,十里之内不准放过一人一物!”
“遵令谕!”
“本座立即去见太上!”
说完,展身奔出了“悔心院”,向山顶方向驰去。
宫仇紧随其后。
诸葛瑛突地一刹身形道:“宫近卫长,你不必去了!”
“可是盟主的安全在下有责任!”
“这……不必过虑!”
“在下愚见,敌人可能潜伏暗处,随时会再造事端!”
诸葛瑛含情脉脉地瞟了他一眼,道:“宫仇,我很感激你的关心,不过,你不能去,太上居处,划为本门禁区,除我和三位长老之外,任何人不得进入!”
“哦!”
宫仇不由气沮。
“你回去吧!”
呖呖莺啭,扣人心弦,那根本不是一个盟主对属下的口吻,宫仇不由感到内心一荡。略一思索,道:“在下有句话不知当问否?”
“你说说着?”
“金剑副令怎会被敌人用作凶器?”
“这……”
“在下只是随口一问,告退!”
“且慢!”
“盟主尚有指示?”
诸葛瑛似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道:“我索性告诉你吧,这是本盟秘密,只能出我之口,入你之耳……”
“在下不敢与闻机密!”
“其实说穿了也没有什么,本盟共有正副二令,正令是盟主发号施令之物,副令由首座长老保管,除盟主一人之外,可以凭副令便宜行事,大约距今十八年前,首座长老疏忽而失落了‘金剑副令’,太上十分震怒,把他幽禁‘悔心院’中……”
话未说完,只见辉兜纳骄吨希鱿忠桓銮嘁滦⊥?
诸葛瑛急道:“你且与去参与搜寻故踪,我见过太上就来!”
声落,人已在数丈之外。
宫仇本是有心眼来,见事不可为,只好废然退去。
一路所经,尽是幢幢人影。
近卫长与各殿主平行,地位高于各坛主,而且他是盟主特别赏识的人,虽未正式宣誓授职,可也不敢有人轻视。
他回盟主寝殿巡视一周,嘱咐各近卫小心警戒,然后又疾驰而出。
宫仇漫无目的地向东南方奔去,越过一条五丈宽断涧,眼前是一片看不透的茂密丛林,估计此地路总盟已在五里之外。
奇怪!
盟主曾下令十里范围之内,不放过一人一物,但“金剑盟”搜索的人力,似乎只到断洞为止,这一面竟然不见半个人影。而断涧左近,也只几条寥落人影,虚应故事的一看,回身便走,是以宫仇越涧而过,竟未被发觉。
他怀着狐疑的心情,穿林而入。
当然,他的行动只是虚张声势。
突地——
五丈之外,人影一晃。
宫仇神目如电,只一瞟之间,已看出那人影是二长老“神风老人”。
“神风老人”曾在“张仙祠”外,因“一元宝箓”而向他下过手,这机会他当然不能放过,同时,他也希望从对方身上发掘两点未解之谜。
于是——
他迅快地褪下黑衫,露出穿在里面的青衫,把黑衫胡乱系在青衫之内的腰际,然后戴上“丑剑客”特制的人皮面具,弹身朝“神风袭人”现踪的位置掠去。
转过十几株树,只见“神风老人”在一方人立的巨石之前,逡巡窥视。
宫仇刹住身形,藉树隐身,目光所见,不由心头一震。
巨石之上,赫然刻着八个血红的大字:“楚河汉界,擅入者死。”
他骇然了。
“这是什么地方?”
难道也是“金剑盟”所划禁区之一?
但以“神风老人”在盟中的地位,应不受此限制才对,可是看他那神态,似乎有所企图,而又畏怯瞻顾,为什么?
如果不是“金剑盟”的禁区,则以该盟不可一世的气焰,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其中又有何蹊跷?
“金剑盟”搜索“丑剑客”,至断洞而止,莫非为此?
蓦在此时——
身后突传破风之声。
宫仇猛一回身,只见两条人影,朝自己立身之处,电闪而至。
“咦!”惊咦声中,两条人影,疾刹身形,赫然是两名胸绣平行双剑的弟子。
其中之一暴喝道:“什么人?”
另一个人突地栗呼了一声:“丑剑客!”
只这呼喝之间,“神风老人”已闪身扑至,捷逾鬼魅。
宫仇冷眼闪射骇人煞芒,不言不动。
“神风老人”面色遽变,栗声道:“你……你真的是……”
宫仇刷地抽出长剑,一振腕,幻起五朵工整的梅花。
“神风老人”暴退数步,脱口道:“丑剑客!你……没有死?”
宫仇冰寒至极地哼了一声,道:“老夫为什么会死?”
两名双剑级弟子,片言不发,掉头就……
“留下!”
“栗喝声中,爆起两声惨号,两名双剑级弟子,双双栽了下去。
闪身出手,快得犹如一瞬,“神风老人”竟然不及出手阻止。
“神风老人”须眉俱张,厉声道:“丑剑客,你畜意与本门为仇?”
“是又怎么样?”
“本盟首座长老是你下的手?”
“他只是该死的人中的第一个而已!”
“那只‘金剑副令’你从何处得来?”
“你想知道?”
“嗯!”
“等你伏尸之前,老夫会告诉你!”
“神风老人”怒发如狂,剑挟闪电奔需之势,如骤雨般的连演三招十八式,罩身袭向了宫仇。
宫次此刻以“丑剑客”的身份应战,出招方面,已毫无顾忌,一招“雪梅含苞”,幻起银星万点,封住了门户。
“锵!锵!锵!”一连串的金铁交鸣,硬接对方三招十八式。
双方展开了一场激烈无比的剑斗。
“神风老人”身为“金剑盟”长老,剑术造诣已到了炉火纯青之境。
宫仇得“丑剑客”全部真传,加上修习了半部“一元宝箓”,牡丹绿叶,相得益彰,身手可已傲视剑道同侪。
刹那之间,剑影横空,精芒耀眼,剑气所及,一片枝残叶落之声。
声势骇人至极。
三十招之后,“神风老人”已毫无还手之力。
突地——
“神风老人”撮口发出一声长啸,啸声破空裂云,传闻数里,显然,他自知不是“丑剑客”对手,发声求援。
宫仇冷笑一声道:“来不及了,你认命吧!”
剑势一紧,迫得“神风老人”手忙脚乱,连连倒退,险象环生。
“着!”
暴喝声中,银芒一闪,“神风老人”已施出了“金剑盟”独门绝技“飞剑”。
宫仇心头一凛,“举火撩天”,疾封来势,但那“飞剑”系由极韧的天蚕丝细绳,击在使剑人手腕上,控制裕如,像灵蛇似的一伸一缩,钻穴而进……
“铿!”的一声,飞剑倒折疾划而落。
宫仇但感臂上一麻,鲜血登时顺肘而下。
也亏他这一封,避过了要害重穴。
这不过电光石火之间的事。
时机紧迫,眼看援兵将循声而至,他又受了伤,事实已不容他犹豫,否则行藏泄露事小,影响索仇缉凶事大。
“撒手!”
喝声过处,闷哼随起,“神风老人”长短剑同时撒手,胸口已被剑尖抵住。
宫仇已施出了他父亲所遗的那一招绝技“投石破井”。
这一招“投石破并”,是他父亲集毕生精力所研创的绝招,他母亲当初为了怕被仇家认出来路,是以把它化成掌法传与宫仇,之后,在遗书中他获知原委,又把他还原为剑招,加上他修习“一元宝箓”与“白尸”输功,内力已超出他父亲当年一倍以上,施展出来,的确有神鬼莫测之机,风云变色之势。
“神风老人”打从心眼里冒出一股寒栗,颤声道:“这一招‘投石破并’……”
宫仇目中煞芒炽烈,寒声道:“不错,你还有见识,不过这只是半招,因为剑尖还没有刺进你的胸膛!”
“神风老人”老脸立呈死灰之色,心头罩起一层恐怖的阴影,嘶声道:“你究竟是谁?”
宫仇声音中充满了杀机地道:“我说过在你死前会告诉你的,现在听着,‘二贤庄’大庄主,‘无敌双剑’之首南宫靖之子南宫仇,老匹夫,听清楚了吧!”
“神风老人”浑身一颤,面上肌肉起了一阵抽搐,身形连连倒退,口里道:“你……你是南宫靖的儿子?”
宫仇跟着上步,剑尖不离对方胸口,恨声道:“不错!”
“你混入本盟当近卫长……”
“你说对了,可是不是混入,而是你们盟主慧眼识人!”
“你……书以乔装‘丑剑客’?”
“先师,明白了吧?”
“你……”
“老匹夫,昔年参与‘二贤庄’血案,‘金剑盟’除了‘三眼神路竺’之外,一共多少人参与,为首的是谁?”
“神风老人”面包一片惨厉,心神反而平静了下来,栗声道:“小子,你以为老夫会告诉你?”
“这可由不得你,老匹夫,你愿意死得痛快的话,最好实话实说!”
“你在做梦!”
宫仇手一抖,剑尖刺进对方胸膛半寸,鲜血立冒。
“神风老人”目光连扫断涧方向。
宫仇冷凄凄地道:“老匹夫,别存妄想,在援兵来到之先,本人可以从容解决你!”
“神风老人”身形又是一阵战抖,破口狂叫道:“宫仇,老夫虽死,你一样活不了!”
“那不关你事,快说!”
“办不到!”
“老匹夫,听着,你不说也无关宏旨,‘金剑盟’自太上以下,全部将以血来偿债,鸡犬不留!”
“凭你?小子,你做梦!”
“老匹夫,下半部‘一元宝箓’落入何人之手?”
“你可到地下问你父亲!”
宫仇猛一咬牙,厉喝道:“你不说?”
“不说!”
破空之声,倏告传来。
宫仇心中大急,再次喝道:“说!”
“神风老人”狂呼道:“宫仇,‘无敌双剑’之后……”
一声凄绝人寰的惨号破空而起,“神风老人”胸背洞穿。
宫仇一拔长剑,血泉喷处,“神风老人”仰面栽了下去。林隙中已见幢幢人影。
宫仇别无选择,一弹身,朝那块刻着“楚河汉界,擅入者死!”的巨石之后掠去,身形方隐,身后已传来阵阵惊呼之声。
宫仇越过“楚河汉界,擅入者死”的界牌,深入十丈左右,借树叶隐身,迅快地扯下面具,取出一粒得自“黑心国手”的疗伤圣丹,嚼碎了涂在臂创之上,然后穿上“金剑盟”的武土衣,回复近卫长的面目。
掉头一看,不由呆了。
只见眼前是望不透的树海,别说人影,连那块作为界牌的巨石,也失去了影踪,心知已陷入了一座奇阵之中,登时焦灼起来。
想到“擅入者死”四个字,不自禁地感到一阵寒栗。
这是什么人划的禁区?
从“楚河汉界”四字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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