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霍凌似乎略微有些尴尬,寒暄了几句便转身去缠霍瑜了。
霍长乐这才转身,道:“似乎若璋兄颇喜欢这种……千岁绿。”
“确实。”谢若璋微微一笑。
“只是,为何不见你穿?”
谢若璋眨眨眼睛,“若璋只是喜欢欣赏娘子穿这种颜色的罢了。”
“……”罢了罢了,他的鉴赏水平一向是不错的,既然自己没什么头绪,便听他的意见,选这件罢了。
只是,上面这一幕,若是给檀香堂财哥看见了,恐怕他会得意洋洋道:“何为一物降一物,且看这一幕。”
巧遇小公主
宫中赏花宴那日很快便到了。说是官员可以带着家眷入宫,但却并不是所有人都能面圣。司马曜在宫中设宴,但只有带着品级的官员,以及身为男性的眷属才会出席,女眷为了避嫌,都是不会出席的。官员的女眷们都会去到一个花园内,进行女眷们之间的聚会。
霍长乐知道这个消息时,心里还闪过了几分遗憾的情绪。她还以为自己能有机会瞧见那位千古著名的孝武帝司马曜,没想到,来到了距离他如此之近的地方,却没有办法亲眼看看他。
既然是女眷们齐聚一堂,又没有男子在场,平常再文静的娘子,都免不了参与到叽叽喳喳的大军里去。
而若是细看,便会发现在女眷之中,有一位少女是处于正中心位置的,周围围了诸多少女。她年约十八‘九岁,容貌端正秀丽,眸似琉璃,唇若桃瓣,一步一摇曳,步步生莲花。听见其余娘子对她的称呼,似乎她是陈郡谢氏的女眷,单名一个字瑄。
霍长乐听见谢瑄提起入宫面圣的谢安时,对他的称呼是“叔父”,便猜测她大概是与谢珺是同一辈的谢氏后人。
在这种热闹的聚会中,虽说霍长乐平日喜爱安静,但若要她侃,她也能够与别人天南地北大侃一通。为此,在这个聚会中,虽说她不是很活跃,但也不至于会木讷到让人失了兴趣。
只是,谢瑄那边,她却没有挤进去。原因不过是人太多罢了。然而在人群中,她却看见了霍凌站在了谢瑄身旁,与谢瑄耳语着什么,谢瑄听了,绽开了笑颜,两人小声说大声笑,似乎已经很快变得熟稔。
如此聚会过了一个上午,部分娘子都有些乏了。霍长乐身子骨弱,纵然眼下已经比之前健康了许多,但是长久活动着,也乏了,便随意选了最边角处的一间备给女眷们稍作休息的小房间,走了进去。幸运的是,这个房间暂时没人,霍长乐也乐得安静,便坐在了窗边,静静歇息。
没想到,才过了一会儿,便听见窗外咔哒一声地发出了一些声音,似乎是有小石子打在了窗棱上。
霍长乐不由挑眉。眼下这个院子里聚集的都是当朝官员的女眷,还会有谁这么大胆来捣乱?她站起身来,悄无声息地从侧门绕出,顺着方才声音的方向,静悄悄地出了房间,绕到了假山石那边,定睛一看,顿时愣住了。
她原以为扔石子的人是顽皮的小宫女,没想到竟在假山之间,看见一个趴着的华服女孩。从她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女孩子乌发如云,翘起的双脚上套着绣工精致的软底鞋,银丝紫底,缀有流苏。
那女孩似乎还未知道有人在靠近,又从身边捻起一颗小石子,然后拉紧了弹弓,对准了窗棱。
霍长乐抱着手,挑挑眉道:“这位小娘子,有没有人告诉过你,这样子做是不对的?”
那女孩似乎吓了一跳,猛地转过身来,看见霍长乐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也不惊慌,就那样保持着趴在地上的动作,无辜道:“我听人家说那间屋子闹鬼,每晚都能看到有宫女在里面梳头发。”
“……”霍长乐挑挑眉,不语。
双方的视线在半空中胶着。
最终,女孩败下阵来,她猛地撑起身子,然后拍了拍华服上的灰尘,道:“好吧,我只是想跟你玩而已。”顿了顿,又故作神秘道:“不过那里真的闹鬼,我没有骗你。你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霍长乐忍俊不禁,“你有亲眼看过里面的鬼吗?”
“没有。”那女孩理直气壮,“不过大家都说有。”
霍长乐失笑,慢慢走过去,目光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孩。
眼前的女孩年约六七岁,头上梳着两个小髻,一袭深紫滚银边的裙裾,腰带缀有流苏玉碎。
瞧她的衣着,不像是一般的官员家中女眷,毕竟穿着讲究的娘子有很多,但是穿得如此华丽高调的,却不是常常有的。由此,霍长乐猜测她大概是某位皇亲国戚的后代,更甚者,皇族。
虽然她还那么小,看似没什么杀伤力,但是霍长乐知道,她不能掉以轻心,轻视眼前的人。在这种时代,皇族一句“放肆”便能翻转一个人的命运。
而且,她的容貌看久了,霍长乐心中总会浮现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只是,若要细细思索,却什么也想不起来,不由有些纳闷。
“你为什么不说话?陪我说说话嘛。”小女孩嘟着嘴,看着眼前沉思的霍长乐道。她的神态倒是一派天真,这与霍凌故作的娇憨不同,是一种属于小孩子的天性的无邪。看来成人世界的复杂还未染指到这个小女孩。
“你想与我说什么呢?”霍长乐回过神来,微笑道。
“跟我说说你吧,我很闷呀。”那小女孩顿时来了兴趣,跑过来拉着霍长乐的手,要她一起坐下。
霍长乐没有使力,略有些无奈地被她拉了过去,坐在她身边。
只是,屁股还未捂热石板,便听见远处有人在低低喊道:“殿下,殿下……”
殿下?
霍长乐微微一顿:恐怕她没猜错,这女孩是皇族中人。大概,是某位小公主。
“糟糕,找我的人来了。”那女孩猛地跳了起来,又蹲下,道:“你别告诉她们我在这里。”、
话音刚落,身后的草丛便被拨开了,只听见一个声音道:“殿下,原来您在这儿,莞儿终于找到您了。”
那女孩嘟着嘴站起身来,霍长乐也站起来,回过头去,看见了一个也就是十八‘九岁的小宫女。那小宫女看见霍长乐,就简单地行了个礼,然后就一边念叨着一边拉着那小女孩走了。
那小女孩似乎还是很遗憾没听到霍长乐的故事,在转弯的地方回头依依不舍地看了霍长乐一眼。
那个瞬间,小殿下眼睫轻颤,微微睁大的上挑凤眸中,霎时恍若有惊艳的流光飞泻而过。
转瞬之间,那小殿下便转过了角,不见身影了。
********
赏花宴结束过后的当天晚上,霍长乐做了一个梦。梦中有焚风落霞,还有一树繁花。
依稀可见,天边流连着几缕残红欲滴的火烧云,那是傍晚时分的一个小院子里。
霍长乐感觉自己的身体很虚幻,就像是漂浮在半空中俯视大地一样。
忽然,屋子里面跑出了一个眉目如画的小男孩,他的背后还紧紧地跟着一个小肉团子,仔细一看,那是个不过两三岁的小女孩,粉粉嫩嫩,精雕玉琢。
那小肉团子牵着那小男孩的手,在院子里张望了一会儿,忽然对着那棵桂花树张臂跑了过去。这时候,霍长乐才发现,那桂花树下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一个人,然而从她的角度却看不到这个人的正面,只能从背面知道,那是一个妙曼的女子。
那小肉团子被那女子抱了起来,肉团子口齿不清地道:“娘,你在干什么呀?”
“我在拾桂花。”那女子似乎是轻笑了一下,捏了捏肉团子的小鼻子。那小男孩也跑了上来,懂事地开始弯下腰拾桂花。
“拾桂花做什么呀?”
“泡茶给我的小乐喝呀。”说完这句话,那个女子仿佛感受到了半空中的霍长乐的目光一样,转过头诧异地看了这个方向一眼。
那个瞬间,女子眼睫轻颤,微微睁大的上挑凤眸中,霎时恍若有惊艳的流光飞泻而过。
看到这里,霍长乐瞬间惊醒,才发觉自己已经满头大汗。
只是心中疑窦顿生:为何……会做这样一个梦?若她没推断错,这个梦,是属于霍三娘子的记忆。记忆中的女子,很可能便是她和霍瑜的亲娘。
一夜无眠。
第二日,霍长乐装作随口地向霍瑜提起这个梦。霍瑜听完,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笑道:“乐乐,你还记得那么久的事么?我还道你那时候小,恐怕是忘记了,娘亲尚在人世的时候,经常与我们在桂花树下捡桂花泡茶呢。”
只是,听到这里,自己猜想被证实后,霍长乐依然有些不解。为何……梦中的娘亲,与昨日所见的小殿下,竟有着那么几分相似?难道说,只是自己的错觉,又或说只是巧合?
********
那日赏花宴结束后,霍凌与谢瑄可谓是一见如故,很快熟稔起来,之后一直保持着往来。
数日后,霍凌应谢瑄的邀约去到谢府做客。相叙半日,霍凌才姗姗告辞。因为谢瑄之后有事在身,霍凌便提出自己离开即可,不必相送。
拐到一处回廊,只见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踏着晚霞走来,眼看就要转到自己这边。霍凌微微一顿,恍若失神,脚下一不小心,便蹩了脚,惊叫一声:“呀!”便一下子扑到了男子怀里。
谢若璋似乎也料想不到有个人会在这里,眸子里是满满的诧异,但还是下意识地扶住了她。
“好痛……小女子多谢谢公子救命之恩。”霍凌满头香汗,楚楚可怜。
谢若璋不语。
“谢公子能帮我看看么?似乎肿起来了。”说完这句话,霍凌扶着谢若璋手臂的手慢慢上移,暧昧地滑到了他的胸口处。
谢若璋的嘴角微扬,只是眼底却毫无笑意,轻轻拨开她的手,道:“霍四娘,请自重。”
霍凌手微微一颤,诧异地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男子,他的嘴角温柔微扬,然而眼中无悲无喜,就是这种漫不经心的料峭神色,让霍凌觉得自己所有的幻想,都被掐灭了。
谢若璋招来一个婢女,吩咐她送霍凌回家,便拂袖而去。
霍凌咬唇,紧紧盯着那个背影,眼中闪过几分羞耻,脑中又浮现起他为霍长乐撑伞的场景,眼底渐渐漫起一阵恨意。
一同落悬崖
赏花宴过后,霍长乐很快把那个奇怪的梦抛诸脑后。
过了几日,霍瑜在石头城外几里处的郊区,有一个货仓出了事,需要有主事的人去那边处理,奈何霍瑜抽不开身,霍长乐便毛遂自荐,提出让自己代替霍瑜去。
其实,她之所以会这样做,不过是想趁机出去游玩一番罢了,如今有了这么一个机会,又能给霍瑜分担,何乐而不为?
霍瑜一开始本来不同意,但是细细思索,霍长乐办事一向稳妥,她不仅为自己所信任,而且她是自己的血亲,到了那里处理事情也会方便许多,总比外姓的人去干预好。由此可见,她是不二人选。便应允了。
于是,第二天大清早,霍长乐便收拾好了几件衣裳,准备出发。为了方便起见,她穿的是男装。
两辆马车已经在府门准备就绪。霍长乐检查了一下必要物事,便准备出发。步出府门的时候,她与霍凌擦肩而过。
看样子,霍凌也是刚从外面回来。霍长乐不用问便已经知道,她一定是从谢瑄处回来。
这些天,霍凌与谢瑄越走越近,互相的拜访也是很频繁,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霍凌去找她。某几次,霍凌来向霍瑜报告行踪时,霍长乐都恰好在场,便知道她十有八‘九都是找谢瑄了。
霍凌在霍长乐经过自己身边时,转过头飞快地看了她一眼,只是,还未等霍长乐看清她是什么眼神,霍凌便飞快转过身去,急急步入屋中。
霍长乐并未多理,径自坐上马车,对着外面驾车的中年男子道:“可以走了。”
马车徐徐前行,霍长乐坐在第一辆马车中,托腮看着外面的景色。后面的马车装载着一些这次需要的货物。因为霍长乐想自己一个人静静,所以皓雪也并没有与她坐在一起,而是坐在了后面一辆马车中,与两个小厮坐在一起。
马车徐徐前进,顺着淮河一直向前,经过了秦新桥,然后驶向后诸篱门。霍长乐漫不经心地看着外面,看到了什么,忽然微微一愣。
她看见一只驴子站在一个蔬果摊前,正津津有味地嚼着红萝卜。驴子身后站着一个笑吟吟的男子,竟是谢若璋。
霍长乐喊停了马车,趴在窗口,嘴角抽搐着道:“若璋兄,请问你在……干什么?”
谢若璋闻言,诧异地抬头,瞧见了她,便微微一笑,道:“如娘子所见,在喂驴子。”
“……”霍长乐斜睨他,等着下文。
“有人送给若璋一匹神驹,今日本想试试,没想到考虑不周,只能半路停下喂它。”他笑吟吟解释道。
=文=“……这也算神驹?”
=人=“不,是它的名字就叫‘神驹’。”
=书=“……”霍长乐琢磨半天,才明白他的意思,一时哭笑不得。
=屋=“我看这一时半会也喂不好,瞧娘子的方向,似乎也是出城,娘子可介意哉若璋一程?”
就这样,第一辆马车中便多了一人。毕竟把谢若璋丢到第二辆马车中也不合适。霍长乐只能放弃自己一个人的悠闲时光,再加多一人了。
所幸,他不是聒噪之人,霍长乐倒也没有什么不适感。
一番交谈,霍长乐才知道谢若璋的目的地是石头城,她没问他去那里干什么,只是心道:到了那里,便放下他,倒真是非常顺路。
马车驶出城后,路也不再是石板路,开始变成了泥沙碎石的路,马车变得颠簸起来。路旁荒草渐生,已经见不到城中繁华景象。尤其是马车开始绕入小路之时,两旁古木参天,遮蔽阳光,马车轮子碾在青苔上,发出粘稠的声音。霍长乐也有些乏了,但是眼下车子里有一个男子在,她又不能闭目歇息,更不想开口说话,便双目放空地看着外面不停掠过的树木。
谢若璋那个位置是没有窗户的,但是他倒是很有心情地在看书。
时间一分一秒推移,就在霍长乐开始把玩着自己腰上一个玉佩时,坐在对面的谢若璋忽然微微一动。
她抬起头,瞧见他忽然靠了过来,不禁微微一愣,只是身体却竟然没有避开。然后,他整个身子覆在了她头顶,霍长乐一转头,才发现他是微微探出了身子去看外面。
霍长乐奇怪地问道:“怎么了?可是已经过了石头城?”
只是,谢若璋接下来一句话,便让她愣在原地:“不是过了,而是这条路不是去石头城的路。”
霍长乐微微一怔,便问道:“那是去哪里?”
谢若璋伸手掀开了马车前的轮子,淡淡吐出二字:“死国。”
霍长乐三步扑到马车前,发现那个车夫已经不见了。她再回头去看后方,发现后方的马车也不见了。
然后,她再看回前面,看到了惊魂的一幕:
两匹马匹的屁股上,都插着匕首,马匹吃痛,互相撞着往前飞奔而去,势不可挡。而目之所及——不远的数十米开外,是一个悬崖。
尽管疑窦颇多,却已经没有时间细想。
霍长乐猛地站起来,只是眼看着悬崖逼近,却毫无办法。光秃秃的悬崖边只有一棵树,只是,那棵树却并不在马车驰行路线的直线上。这样下去,可能只有一个选择……跳车!
这悬崖说是几十米开外,实际上,以这样的速度去奔跑,要到达悬崖边也不过是大约十秒钟的时间。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十秒钟内,谢若璋忽然伸手把左边马匹屁股上的匕首拔出,再狠狠插‘进去。左边马匹吃痛,下意识地拐向右边跑,右边的马匹受到撞击,也狂躁地随之转向右方。
马车在最后的时刻狼狈地改道,然后,霍长乐眼看着马车冲向那颗枯朽的大树,马匹一左一右拐弯,直面大树的便是他们身处的这辆马车。谢若璋一手揽过霍长乐的腰,沉声道:“长乐,抱着我。”霍长乐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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