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靠在枯木之上的姬若曦,眼睛死死盯着空中那毁天灭地的恐怖力量,心中微微颤动,咽下一口口水,眼眸之中透露的是不尽的渴望。缓缓闭上双眸,深深呼吸,紧咬嘴唇,沉静心神,许久,方才从中认清自我。微蹙眉头,将怀中猴头抱紧,苍白的脸颊之上尽显疑惑之色,毕竟,苍云宗如果还有如此强大以至于突破极限的力量,为何要等到如今这濒死困局方才出手?!难道是有什么限制不成?!
眼中余光忽见一旁的雪墨瞳,寒若冰霜的清冷面孔之上,顿显激动神色。寒风习习,卷起雪墨瞳雪白之中染血的衣袖,缭乱其缱绻长发,风中轻语,如山中不染尘埃的谪仙。
轻灵风声随着清香飘来,姬若曦恍惚间听清她之言语,应是“师尊”与“九天”四字,转念,便已明白此中变故。那柄剑,姬若曦曾经见过,缥缈无垠,道韵朦胧,远远不是凡兵可比,虽然并不明了剑中所隐藏地力量,但眼前所见,姬若曦也已大概了解,也许只是皮毛,不过,这已然够了。
······
月牙弯勾,并不起眼的碎石堆上,玄菏真人持剑半跪在地,鲜血不断从伤口流出,体力告罄,灵元尽数被那一剑抽尽,原本满头青丝,如今却半缕化作灰白,微抬被乱发遮住的双眸,紧紧盯着战局,此刻,心神蓦地一松,仰面跌倒,面色极为惨白。怀中的玉朦朦的剑影,不断散发出一股缥缈清灵的道韵气息,如此博大,如此浩然,令整个天地也为之震动!道音剑辉,散布玄菏真人周身,为其恢复被抽出些许的命元气息。
“九天”乃是太古神兵,威势浩瀚,磅礴如斯,如天地玄黄,阴阳乾坤,皆蕴含有“道”,着实令人难以想象其威力,想要驱动完全解放的太古之剑,发出破灭一切的力量,除非第九层境界,否则,只能燃烧自己的生命及灵魂,方才能够有足够的力量将之驱动。如今,为了发出那破碎虚空的一剑,玄菏消耗自己的命元,燃烧自己的生命,已经足够令其青丝化作白首。
······
一道裂痕顺着脖颈不断蔓延,殷黑的黏稠血迹不断从光滑如镜的切口流出,渐而人首分离,仅剩的残破右手紧紧捂住脖颈伤口,试图让之愈合,但苍莽亘久的博大气息缠绕伤口,却使之如隔两界,难以相触。
沉怒声吼,最终却化作一丝丝苍哑的呜咽透风声,不甘,愤怒,让鬼灵旱魃愈发暴躁,而随着脑袋与**的联系逐渐削弱,鬼灵旱魃本就不太清明的灵智第一次感受到了久违的恐惧和害怕。涌动全身所用的怨浊阴气,裹绕脖颈断口,不断围杀那股太苍怨莽的久远沉息。同时,两面切口,不断延伸无数肉芽,相互挤近,相互缠绕,相互融合,直至将那股魂魄之中的联系接连起来。
时间在流逝,断口也逐渐开始弥合,慌忙赶来的玄竹真人,也只是及时截住了昏迷逼临死亡的獬豸,而一时忽略空中情形。
梦雅菡同诸多苍云长老,急速逼近鬼灵旱魃之际,却见自己的速度根本无法跟上比他们高出许多境界的鬼灵旱魃,即使其已然被斩断了脑袋!
众人看着逐渐弥合的伤口,心中惊惧,拼命围杀,却始终不行。
陡然,一道利芒剑影从虚无之中突现,无声无息,更似潜影,在旱魃孟章被众人逼上危角之际,倏尔乍现,乘着鬼灵旱魃不曾注意之机,刺中其眉心,顺着之前被掌教玄清洞穿的伤口窜进,电光鬼影,磅礴巍然,而后带着鬼灵旱魃的脑袋飞跃空中,钉在遥远之处的山壁之上,任由其张口嘶吼,咧牙龇嘴,面露狰狞凶相!
无头的**最终因为没有意识的操控悬浮空中,被愤怒的众人拖下地面,取出远处被随手丢弃的太古残剑“苍云”分尸殆尽!至此,众人犹不解恨,使出诸般方法,欲以磨灭其中隐藏地魂魄。
不远处,如山岳站着的名苦嘴角勾出一抹笑颜,在惨白的面孔之上尤为明显,保持着御剑的姿势不动,却是已然昏死过去。狂风卷起衣袂,沙沙作响,却拂不去其心中曾经的悲凉,也拂不去如今的释然。鲜血重新从暂封的伤口流出,虽然伤重,却所幸鬼灵旱魃的那一剑并未洞穿心脏,被体内骨骼错开利剑刺来地位置,也所幸獬豸能够及时赶至压制他的伤势及那噬魂的鬼焰,方才没有让名苦魂殇于此。
风再次扬起,却并非之前的阴寒,在阳光的照耀下,有着一股暖洋洋的温暖。从危机之中幸存下来的诸人,皆是不由露出兴奋的神色,劫后余生的欢呼不绝于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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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三章 劫后新生 一()
由战而形成偌大半月谷,似星拱耀着中心的“四灵剑阵”,而在其中,壮阔的天地熔炉正在汹涌灼烧。其中,掌教玄清的身影浮沉,由天地灵元所燃成的焰火既柔和又灼烈,不断祛除玄清真人身上的杂质,使其能够以完全姿态的“道体剑骨”自行治愈其身。
灵元结合浩瀚似海的剑气在新生的坚韧经脉之中运行,而后,如同江河汇流,重新贯入腹中丹田,溅起重重涟漪,却是已然不同于往昔。一股似蛮荒凶兽一般的苍茫骇然气息逐渐从沉睡之中苏醒,张开獠牙,摄人心魄。而利剑的锋芒却被隐藏在**骨骼之中,隐含不露。可是,待玄清动作,其举止之间,却是不由流露出些许天地之剑的锋锐气息,久久不绝,震慑人心。而正在那时,玄清从“四灵剑阵”之阵心,缓缓睁开久闭的双眸。
······
玄竹真人将凶兽獬豸的肉身轻轻放在昏死过去的名苦身边,同喂了两位师叔“百草奇丹”,以治愈他们**之上的伤势。然而,名苦受伤极重,**被贯穿,失血过多,已然伤到了根基。虽然治愈很是困难,但治疗方法还是有迹可循,不过多费些丹药以及时间罢了。可獬豸之伤,却重在魂魄,而不在**。若想救他,唯有先拯救其如风中残烛的灵魂。但,灵魂本就是虚无缥缈之物,旋县无究,纤微非勤,常人难寻,也难感知,对于这陌生的领域,玄竹只觉束手无策,毫无思绪,更无办法!如今,也只能先用“清灵丹”和“养魂丹”滋养其灵魂,不使其魂消魄散,灵性消泯,以至于更难相救!可是,这也只能起到一时之效,长此以往,必然不行。为今之计,唯有先回华淑峰,或去文澜峰找找古籍,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够治愈魂魄的良方。
众长老围绕两位师叔,屏息凝眉,静悄无声,生怕惊醒正在沉睡之中的二人一般。看着玄竹真人如此凝重沉思模样,心中隐隐泛着担忧,不由皆面露肃穆神色。如今,正魔战火虽已吹熄,和平已至千年,却是由台面转到台下,暗流汹汹,危机四伏。又兼神州大陆灵力已稀,资源渐薄,但有道进之机缘,众修士有缘者皆可夺之。此时,若,名苦与凶兽獬豸殉道身死,苍云宗便失去了两大顶尖战力,同样也失去了苍云宗的部分顶梁之柱!更有众首座与掌教重伤,实力不足以震慑于天下,稍显无力颓疲,外强中干,定会引来无数觊觎目光。那时,若再有有心人挑拨煽动,苍云宗就算就此消亡也并非不可能。
修仙世界的残酷,远远不是这么简单就能描述,多少人为了力量,为了修为更进一步,付出了何等难以想象的代价!人性渐薄,魔念滋生,一失足而遁入魔道杀途,再难觉悟。
······
嘉筠峰众人在看到那抹开天辟地的剑光之后,便追寻剑光的源头,焦急又激动地找寻玄菏真人的身影。其中,自然少不了雪墨瞳,虽然,其面色尤冷,多无表情,但心中对在乎的人,从来都是极为上心的,她的感情从来不表现于表面,唯有沉静下心来,方才能够感受到那股隐藏在冰雪之中的情感。
终于,一抹残破的身影映入诸人眼中,众人大喜,连忙御剑飞身,急忙靠近玄菏真人。
“师尊!!!”
“师尊!!!”
待到近处,众人却是蓦然停下脚步,身体微微僵硬,面色震惊,多有不可置信神色。眼中泪水打滚,多数皆是不由掩面流泪,跪下,伸出双手,缓缓将昏迷之中的玄菏真人扶起,将之紧紧抱在怀中。
最后赶来的雪墨瞳,分开众人,挤进包围圈之中,看着眼前如此苍白虚弱的玄菏师尊,微微张口,竟是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缓缓上前,跪在玄菏真人面前,轻轻抚摸她的惨白脸颊,拂起其鬓角已然灰白的发丝,徒剩无声。
“大师姐,师傅她现在如何了?!”众人皆是担忧更是心痛问道。
“师尊她,消耗太过巨大,已经透支了许多生命。不过······现在应该没有大碍了,只要好好调养,会恢复曾经的。只是这两鬓白发······”苏玥婷缓缓闭上双眸,苦涩道,“这两鬓发白,恐怕再也不能恢复曾经了。”
闻言,众人,皆是不由面色灰白,眼中皆是通红。
······
浩然而锋锐似剑的气息不断从玄清重铸的**之中散发而出,却不由令人生出苍莽袅远的陌生感觉,但于心底深处依然有着难以言述的熟悉。
掌教玄清从昏迷沉睡之中苏醒,环视周围。缓缓闭上双目,端坐虚空,以意识引导体内蕴含磅礴剑气的元力重新运作,不断修复自己已经残破崩坏至此的**。虽然速度很慢,但已是能够一时稳住伤势,步上正轨。一旦此间伤势将稳,回峰便可自行疗养,不必再劳烦其余众首座。
灵元潮汐逐渐化气散去,但四象遗迹之地,本是暮筱峰龙脉之尾,又因“四灵剑阵”新启之故,磅礴灵气淤积于此,似朦胧薄雾,缥缈难散,一处新生的洞天福地由此而成。也许不久之未来,这里,原本血海尸骨堆积之处,将化作暮筱峰另一个静修之所。兴许是曾经殉道于此的苍云众修者保佑,方能佑护苍云这次能够顺利度过此磨难,重现上古荣光。
剑阵将停,七位首座皆以疲累不堪,汗已浃背。更何况,众人所受之伤,何其之重,又如此费心劳力,伤势自是更重一层。但所幸,玄清已从鬼门关被拖回,苍云之损失顿时被消减数成!若是獬豸与名苦同样恢复,这天下间,苍云便有同其余顶峰势力一较的基础。毕竟当年之战,苍云宗是损失最为惨重的正道巨擘之一,想要恢复当年的光景,没有足够的顶尖战力去威慑这天下,是远远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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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四章 劫后新生 二()
晃朗太玄,寥廓青空,青龙剑阵中残余的剑气依旧盘旋难逝,何傲东簸箕靠坐在断脊深谷之边缘谷壁,脸色惨白,喘息如牛而心有余悸,毕竟在生死关头走一遭,差点为灵魂深处残余地怨浊黑气所侵蚀神志,不复自我。但,也亲眼见证了黑袍男所言之残酷骇人景象,稍稍体会他曾经所经历的大恐怖。何傲东不知道自己若真是身处其境,究竟能否如他一般凭借将散的残魂与一世之执念而挺过来,孤寂一人,在这诡谲阴霾之地,在那两大怪物交织领域下,苟延残喘至今。但这并不妨碍何傲东自己对其命运的叹息,对其意志坚定的敬佩。
微微偏头,复杂的眼神之中倒映黑袍人无甚表情的冰冷脸庞,却看不见他之眼中所浮现的沧桑落寞,苦涩迷茫情绪。
曾经的一切都已如烟消散,不复曾经,而今,虽是故地,却也是如此陌生。毕生之执念,非是逍遥重生,而只是复仇。可,弱小如斯,再次面对强敌,依旧只余无奈。
抬头,看着断脊上空一抹青色,仿佛能够感受到冷风吹拂脸颊的感觉,依稀间仿佛回到过去,与师兄弟一同打闹,与婉儿嬉戏轻语,无忧无虑的日子。思到深处,嘴角不由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也许是释然,也许是无奈,但一切都已过去不是?!自己同样属于过去之人,留在现在,也许本身便是一个错误,现在应许到了纠正错误的时候。
······
青龙剑阵之阵心,玄一尤为面色惨白,汗如雨滴,连御剑空中也渐将不稳,根基已伤,灵力已竭,却曾极力支撑整个阵法的运行。待玄清从昏死之中重新苏醒,自我控制灵力运转以自行疗养之后,玄一再也难以支撑,浑身颓疲无力从空中跌落,顺着高山断脊坠入深谷。
一直将目光大多集中在玄一身上的梦雅菡顿时一惊,失去了女儿与数名如若亲生的弟子,使得她再也难以承受失去玄一的痛苦。虽然她如今故作坚强,表面冷静,但内心深处早已泪流如水,只是身为暮筱峰的首座夫人,以及众人的师叔,情势不允许她作小女儿姿态。
玄一从空中跌下断脊深谷,梦雅菡转身已御剑疾驰而去,窜入断脊,于深幽之谷底截住了玄一疲软无力地**,看着他虽然面色惨白,受伤极重,但所幸并无性命之忧,应是消耗太过巨大之故,担忧的心弦顿时放松。
咳嗽数声,将胸间的浊气吐出,缓上一息,玄一方才从极致之中恢复。扭过头来看着身旁的梦雅菡,微微苦笑道:“雅菡,令你担心了。”
“嗯。”
“你怎么了?”看着梦雅菡吞吞吐吐,眉目间隐有悲戚的模样,近千年相濡以沫的熟悉令玄一不禁心中疑窦大起,连忙焦急问道,“发生了什么吗?!”忽又想到除却姬若曦,素梦菡与诸位弟子失踪一事,担忧也上了心头。
将目光对上玄一焦急和担忧的目光,梦雅菡正欲将自己所了解的一切告知,忽听远远一声欣喜如狂的叫唤声令梦雅菡欲吐之言,又咽下喉咙,心中一顿,一怔,顿时燃起希望。
只听,“师傅?!师娘?!是你们吗?!你们来救我们了吗?!!太好了!太好了!面瘫,我师傅来了!面瘫······”正处高兴激动之中的何傲东并未发现身后的变化,只顾招呼玄一与梦雅菡过来,但二人将目光移将过来之时,都是浑身一顿,心弦一颤,心里虽早有猜测,眼中却依旧有着难以相信的复杂神色。
视线相交,黑袍人不住流露出一抹久违的真心笑容,口中低语:“好久不见,然一,雅菡。”
“周···周夔师兄!”声音似哽咽在喉,嘶哑而音轻,听之不清,“真得是你!”
无言,无语,只余风声枯静,一点点青芒如烟消散。
看着师尊与师娘神色,隐有不对,何傲东连忙扭头回看,只见一柄朽木断剑插在面瘫男原先坐靠之地,而空中一道似是释然解脱的虚幻之影逐渐化作虚无。睁大双目,心中震惊,举起的手伸至半空,却什么也抓不住,仿佛幻影,仿佛一厢情愿,徒留无尽苦涩。
何傲东跌跪在地,双手捧着朽木断剑,看着其一点点化作尘烟飞逝,被乱发遮住的面孔看不清原先神色,只余一颗斗大的泪珠从眼角滴落尘土间。
“为什么···为什么?!如果之前你就不打算活下去,为什么要那么努力求生,来到这里?!难道只是为了见师尊一面吗?!”
······
何傲东的一声呼喊透过渐转清灵的空气传至半山石壁,穿过因锁链拔出而成的幽邃洞壁涌进深里。隐约之中,紧紧抱着昏死过去的祁哲允而蜷缩在幽洞深处的素梦菡仿佛听到了一丝熟悉的声音。微怔,转念便是大喜,轻轻放平祁哲允,拨开洞口乱石,急切地朝下看去。待看见玄一与梦雅菡的身影,素梦菡便忍不住大力呼喊一声。
“爹!娘!”
声音急切,颤抖,隐中含着恐惧与不知所措,更有太多无处宣泄的委屈。令收拾好心情的何傲东也不禁诧异地抬头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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