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骷髅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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骷髅画-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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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问张道:“谁也走不了。”

那人道:“你不要逼我出手。”

鲁问张的长髯梳得又烫又贴,又黑又亮,然后笑道:“你再不出手,恐怕就不必再出手了。”

只见菊红院杀入了一个手持巨斧的书生,斧光焰熠。瞬间已把那叫“牛蛋”的大汉砍个身首异处。

那人一顶,双手执刀。

鲁问张目光一闪:“‘五鬼开山刀’?”

那人执刀柄的一对拇指,忽张弛开来,仅以八指扣住大刀。

鲁问张一震道:“‘八方风雨留人刀’!

那人发出沉浊的一记闷哼,双手举刀,空门大露,刀在上方旋转得只剩一片光影。

鲁问张如临大敌:“‘龙卷风刀法’?!”

那人吐气开声,一刀劈下!

这一刀声势之烈,掩盖菊红院一切叱喝与兵器碰击之声。

鲁问张五络长髯,一起激扬。

他在电光火石间,双手一拍,夹住大刀。

这一刀力以万钩,鲁问张白脸巽血,但依然给他双手合住刀锋。

那人蓦地松手,反手拔帽上翎毛。

翊毛如刀砍落。

一道血泉,自鲁问右手激溅而出。

鲁间张怒吼,疾退,掌中挟的大刀落下。

那人一扳腰抄起大刀。

不料鲁问张掌中梳子,激射而出,那人闪躲无及,梳子嵌入胸中。

那人闷哼一声,吼道:“走!”

丁裳衣披风卷涌,剑光迸闪,四五名衙差伤倒,唐肯扶持那人向门外杀出去。

门口突然漾起一片斧光。

这斧光带起的威力,像雷霆一样,谁闯了进去,都得被震碎。

丁裳衣蓝衣紧贴身上,发尾激扬于头后,眯眼抿嘴,剑齐眉峰,显然要力闯此关。

突然之间,“嗤”的一声,一物自楼上激射而至!

“巨斧书生”易映溪扬斧一格,只觉脉门如着锤击,一套之下,斧脱手飞出,劈入巨柱内,几及断柱。

另外,“笃”地一响,那事物也钉入柱内,竟是一截蜡烛!

易映溪一怔,丁裳衣已化作一道剑光,抢出门外,当者披靡。

唐肯也护着那人闯出门槛。

外面伏击的衙役,因惧于那蒙面人以一根翎毛杀伤鲁问张之声势,一时未敢动手,只拿着火把,吃喝围住丁裳衣等人。

忽然,鞭影马鸣,一辆驷马大车风驰电掣而至,车上扬鞭的正是那始终不肯独自逃生的老者。

老者策马冲散火把队伍,扬鞭卷飞八人,唐肯揽那人跃上马身,丁裳衣蓝衣旋卷,片刻已刺倒了逼近的几人,“刷”地倒飞入马车,老者吆喝一声,策马长驱!

马车硬闯出了一条路!

衙差们提刀追赶,把火把扔到马车上。

黑夜里,衙差们呐喊呼吆,提着火把晃扬,但追赶不上。

只见马车沾满了熊熊烈火,一蓬光地飞驰而去,夜色中,沿路也染了星点火光,远远看去,反而有寂静的感觉。

这时,易映溪扶持鲁问张走出门口,眺望远去的火光。

只听蹄声忽起,原先准备停妥的马队,有十数人成两组,打马急追而去。

黑漆里的火光是显眼的目标,仿佛命里注定燃烧是接近寂灭的标志。这马队就是要使这标志彻底毁灭。

鲁问张望着远去的火光,跟着如雷动般的马队,叹道:“他们逃不了的。”他心中在感叹最终不能保住丁裳衣,这一别,就是生死两茫茫了。

易映溪禁不住要问:“究竟……是什么人?”

鲁问张看着手臂上的伤痕,他实在做梦都没有想到那人以一根羽毛使出刀法,几乎砍下他一条胳臂。

“疱丁刀法……这人的刀法,已经落花伤人、片叶割体、炉火纯青到了化腐朽为神奇的地步——这数百里内,能使出这种举重若轻,变钝为利的刀法者只怕不出三人,这人——”

易映溪眼神一亮,“是他?”

鲁问张肃容抚髯,点点头道:“是他。”

易映溪喃喃地道,“是他……”其实他开始问那一句“究竟是什么人”的时候,他问的是什么人用一根蜡烛隔空击落他的巨斧;如果说那蒙面大汉以一根翎羽伤了鲁问张令人膛目,那这发出一根蜡烛的神秘人简直是神乎其技了。

易映溪到现在还觉虎口隐隐作痛。

老者策马狂驰,驰向郊外。

唐肯、丁裳衣正在窜起伏落的将火把扔出车外,把火焰扑灭。

两人好不容易才把火势扑熄,回头看那大汉、只见那一对精光炯炯的眼睛,已变得黯淡无光,大手捂着胸前,胸襟不住的有血水渗出来。

唐肯叫道:“好汉……你……觉得怎样?!”

那人勉强提气问:“我们……驶去哪儿?”

这时风啸马嘶,老者听不清楚那人的问话,唐肯扬声替那人问了一遍。

老者没有回首,他在全心全意的打马,驾御这辆马车变成了他聚精会神的事情。“闯出城去!”

那蒙面人叫道:“不行!捕王刚刚入城,撞上了他……可什么都没得玩了!”

老者的车并没有因此而缓下来,在风中嘶声道:“那该去哪里?!”

蒙面人也大声道:“往城西折回去,那儿有一大片乡郊,到那儿再谋脱身之法!”

马车突然一颠,四马长嘶,蓬车一个转折,几乎贴地而驰,已然转向城西。

唐肯哗然道:“老哥,你这一手,要得!”

蒙面汉道:“你迟生了几年,不知道当年‘飞骑’袁飞的威名。”

唐肯皱眉道:“猿飞?”

那老者被人提起名字,似大为振奋,往内大声道:“我姓袁,叫飞。”

唐肯也探首出去吼道:“我姓唐,叫肯。”

这时马车疾驰,在暗夜里东奔西窜,时过高岗险峻,断木残柳,高低跌荡,但马车依然在极速下前进。

马蹄与风砂交织里,唐肯和袁飞互道了姓名。

这时丁裳衣自车后探首进来:“后面有数十骑追上来了。”

唐肯道:“不怕,有袁飞在。”

蒙面汉摇首道:“也不行,马拉着车,总跑不过单骑。”

唐肯急道:“那该怎么办?”

丁裳衣咬了咬唇,“前头必定还有兜截的高手,这马车目标太大。”

蒙面汉接道:“只有弃车步行,反而易于藏匿。”

唐肯道:“可是你的伤……”

蒙面汉强笑道:“你也不一样有伤么?却来管我的伤!”

丁裳衣道:“那好,我叫袁飞打个隐藏处停车——”

马车辄然而止!

马车本来在极速的情形下奔驰,骤然而止,足可令车内的人全都倾跌出去。

丁裳衣双足悬空,但她双手却抓住车沿,人已借力翻到车顶之上。

蒙面人吐气扬声,像磁铁一样吸住车蓬,落地生根,居然分毫不动。

只有唐肯被倒了出来。

唐肯一跌到外面,一滚跃起,只见四马人立长嘶,袁飞的人仍贴在马背上,没有被甩下来。

马车是怎么猝停的呢?

唐肯立即发觉,马车的左右前轮全都不见,以致车蓬前首斜插入地里,无法再拖动。

谁能把急旋中的巨轮拆掉?

唐肯这才发现,星月下,一左一右,站了两个人,他们一个左手,一个右手,都提了一只大木轮。

这两人竟是在急驰中用手臂硬硬把车轮拔了出来的。

这两个人,在冷月寒星下,跟鬼魅僵尸没什么两样。

唐肯认识这两个人。

这两人是他一生一世都不愿再见的人,但现在正是穷途末路亡命逃逸之际,又教他撞上了:

言有信、言有义。

第三部老虎啸月

第一章白天黑发·晚上白头

言有信道:“如果我是你们,我就不逃了,因为前无去路,后有追兵,逃,也是逃不掉的。”

言有义道:“何必逃得那么辛苦呢?安安乐乐的束手就擒,不是比作无谓挣扎聪明百倍吗?”

蒙面人在车蓬内咳嗽。

言有信道:“就算你们逃得过我们的联手合击,还有‘老虎啸月’聂千愁在等你们,难道你们还斗得过聂千愁?”他这句话是对车蓬上的丁裳衣说的。

言有义道:“还有‘捕王’李玄衣守在城门,‘四大名捕’之一也在城中,这件案子,牵涉颇大,又杀了李大人的儿子,你们怎可能逃得了!”他这句话向车蓬内的蒙面汉说的。

蒙面人缓缓自车中步出,每一步都看好了才踏下来,仿佛生怕地面上的茅草里有十七八只老虎钳一般。

他站稳了,抚了抚胸,深吸一口气,才说:“言家二位昆仲,大家都是江湖人,这次摆明了是冤情,您们高抬贵手,我等永志不忘,他日必报!”

言有义道:“你看我们作得了主吗?高镖头,我看您也无需躲头藏脸的了,扯下遮帘布,跟我们回去吧!”

唐肯听得叫了一声。

他一直觉得这人出手义助,身形招法俱颇为熟悉,没料竟是失踪多时的“神威镖局”局主高风亮。

这时,只见蒙面人缓缓扯去脸罩,月光下,出现一张依然英伟的老脸,嘴边挂一丝苦笑,道:“我没瞒过你们。”

言有信道:“不是没瞒过我俩,而是谁也遮瞒不过。李大人和李捕神算定你会在这攻打菊红院消灭无师门里出现,你果然憋不住,现了形。”

高风亮没有答话,他突然用手自胸口用力一拔,拔出了嵌在胸前的铁梳。

血水,不住地渗了出来。

丁裳衣皱眉问:“痛不痛?”她蹙眉的神情,像小母亲疼惜孩子的胡闹,也似小女孩爱惜小狗小猫的淘气,稚气隐舰在成熟而有韵味的脸容上,端丽得令人轻狂。

唐肯看得痴了。

高风亮闷哼道:“痛。”

然后又笑道:“不过,江湖上的英雄好汉,痛字都是不轻易出口的。”

丁裳衣微微浮起的笑容。她的脸靥稍大了一些,像满月时的气氛,越发衬出红唇的抢艳,女性的腕力。“痛就痛,有什么出不出口的。英雄好汉也一样痛,只有充字号的才哑忍不说!”

高风亮和丁裳衣这番对答,好似根本没把言氏兄弟的话放在心里。

言有信双目射出了狂焰。

高风亮道:“痛归是痛,但无大碍。大的交你,小的归我,如何?”

丁裳衣点点头,她用极自然而美丽的手势,拔下发上的一支金钗,用唇含着,然后用双手把颈后的头发束起来,束成一个小髻,然后把金钗插入髻去。

也不知怎的,这月下的姿影,使得言有信、言有义竟不想打断,是故都没有立即出手。

然后丁裳衣道:“好了。”转首向唐肯、袁飞道:“你们去吧。”

话一说完,剑疾地已到了言有信的咽喉。

高风亮的大刀也呼地荡起,飞斩言有义。

丁裳衣和高风亮的意思是非常明显的。

他们要缠住言氏兄弟,决不死战,但这一战结局胜负都难以逆料,他们都希望唐肯和袁飞先走。

袁飞明白。

他咬一咬牙飞掠而出,可是唐肯不走。

唐肯不走,袁飞折了回来。

“你留在这里,也没有用,要洗雪冤屈,就得先逃命再说!”

唐肯坚定地摇头。

“我知道,但我不走。”

袁飞长叹,终于一跺脚,跃上一匹马,绝尘而去。

唐肯也知道凭自己这身低微的武艺,既帮不上丁裳衣、高风亮什么忙,也没有什么用处,留着也是白送死,可是他这种人,就是无法忍受别人为他们拼死,他自己去逃命。

所以他留下来,已经准备必死。

高风亮是他的主人,这次冒险闯入菊红院救他,他不能独活;至于丁裳衣,奇怪的是,他觉得跟她同时死去,是一种快乐,一种荣幸。”

他自己也不明白何以会有这种想法。

袁飞走的时候,局面已瞬息数变。

丁裳衣的剑虽然突兀,但剑至半途,改刺言有信肩膊。

因为她还不肯定言有信是敌是友。

言有信盯住她,一伸手,中指“啪”地弹出,弹歪了剑锋,猱身进击,一面低声道:

“你尽管走,到脾腹村灌木林里等着。”

丁裳衣抿了抿嘴,道:“你放我们一起走。”

言有信目光闪动,怫然道:“只有你可以走!听着,我只放你走!”

丁裳衣冷然道:“为什么?”

言有信一双森冷的眼睛迅速游过她的身子一遭,道:“你很快就会知道,我为什么对你这样好。”

他们边交手边说了这几句话,高风亮和言有义那边已分出胜负。

言有义在高风亮攻出第一刀的时候,他就攻出第一轮快拳。

这一轮快拳追得高风亮回刀自守。

言有义一轮快拳未完,第二轮快拳又至,高亮风好不容易才接下四五十拳,第三轮快拳又如石雨般打来。

言有义的拳势指不折、腕不曲、臂不弯、膊不动,是失传已久的正宗言家僵尸拳法。

等到第四轮快拳开始的时候,高风亮知道自己再不反击,只怕没有机会再反击的了。

高风亮长吸一口气。

他吸气的时候,猛胀红了脸,血水自在胸膛创口猛标出来。

然后他就出了刀。

言有义全身骨节,格格作响,就像一具木偶,忽然给人拆散了线一般。

在这刹那之间,他整只手,软得像棉一般,竟蛇一样的缠住了刀身。

刀锋何等锐利,却切不入言有义双臂。

高风亮猝然弃刀,拔草,茅草飞斫而出!

言有义大惊,卷住大刀的双手一架,奇怪的是,那一记“茅草刀”并没有经过他的双手,却已攻到了他胸前!

言有义骤然吐气,整个人似突然瘪了下去。

但他的胸膛还是标出一道血箭。

高风亮一击得手,抄回大刀,再砍。

言有义急退,言有信看在眼里,登时舍了丁裳衣,迎击高风亮。

忽听一人道:“以无厚入有间,庖丁刀法,名不虚传。”

只听他淡淡地接下去说:“昔时庖丁解牛,把刀法融为一体,举手投足皆成韵律,你虽已举轻若重,刀随心易,但可惜——”说到这里,就没有再说下去了,只听一阵缓慢的马蹄声,马蹄声中,隐有一两声凄心的狼嗥,似有似无。

高风亮的脸色变了。

开始闯入菊红院救人的时候他蒙着脸,但眼神炯炯,元气充沛,精锐逼人。

后来与鲁问张互拼受伤,眼中那一股逼人的神采却显著地消失了。

在击退言有义之际,他刚又回复那一股神气。却听到那铃声话语,整个人都变得紧张,甚至有些恐惧。

丁裳衣也是。

只不过她不是恐惧,而是不再从容淡定了,谁都看得出来她已不寄存任何希望。

——究竟来的是什么人呢?

只听那野兽般的长嗥渐来,但马蹄声也得落落,得落落的缓缓逼近……

马蹄愈渐慢了——

得落落,得拓拓……

蹄声渐近——

一匹马。

一个人。

唐肯一看见那匹马,就忍不住大叫了一声,“袁飞呢?”

那匹马是袁飞骑去的。

现在马回来,马上的人已不是袁飞。

唐肯在叫了一声后,才看清楚那坐在马上的人。

这人一头黑发披肩上,脸无表情,但整个看去令人有一种倦乏的感觉,这人整张脸都是皱纹积聚在一起,可是又不是给人老弱的感觉,就像他的皱纹是五官之上,理应在脸上的。

马蹄声终于停了。那人腰畔系了三个葫芦,他打开一个的塞子,仰首喝酒。

人却非常熟悉。

唐肯左看右看,就想不起在何时何地见过这个人——不过这个人,他一定见过。

——他是谁呢?

高风亮一看见这个人,就出现了一种“既生瑜,何先亮”的悲愤神色,他问:“是你?”

披发人道:“是我。”

高风亮道:“你刚才的话,没说完。”

披发人道:“我说可惜。”

高风亮道:“可惜什么?”

披发人道:“你刀法已臻巅峰,却未入化境,但摘叶飞花流水行云皆可成刀,虽是如此,你却不能无刀!”

高风亮怔了一怔,长叹道:“是。以无刀胜有刀,还要长时间浸淫,我开的镖局,俗务烦身,无法专心练刀。”

披发人道:“所以你因小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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