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浮欢烬- 第19部分

　　　　适才他一直低眉垂目，整个人愣愣立在卓钦谟身边，浑身散发出不合时宜的冷然。

　　　　她急急抬头恰好望进他深不可测的眼，似看到了些什么，又什么都看不透。

　　　　谷越忙给他送上笔墨纸砚，特写镜头从他脸上移到铺开来的生宣上。

　　　　“倚澜观邸。南陌看花，西厢待月，瑶琴静好与珺共。”

　　　　笔墨挥洒间，洋洋洒洒一行字出现在眼前。

　　　　主持人给出了这样的评价：笔锋苍劲，墨浓情意更浓。

　　　　茜薇背过身，深吸一口气，匆匆抹去腮边泪。蔷薇进来了，她穿了一袭纯白色晚礼服，素雅、高洁。

　　　　不修边幅的好看。

　　　　回来的路上，纪景琛说慕惟珺吃的东西里他加了点料，才没亲自来接茜薇。单铭的意思，到时候实在万不得已，蔷薇可以以她的身份出现。不过慕惟珺应该不同意，他的语气信誓旦旦的。末了又说：你们姐妹俩就只眼睛不像。

　　　　蔷薇一双眼，跟她的确实不像。

　　　　“姐姐姐，可算见着你们了。急死我了。”蔷薇冲过来，眼看就要往茜薇身上扑去，随后进来的金昊楠急忙叫住她。

　　　　蔷薇回头朝他做了个鬼脸，“呀！太激动太激动了，差点吓到小宝宝。”

　　　　她眼眶有些红，心情却是非常不错。见茜薇盯着自己，忙拉了拉身上的礼服，“有点奇怪是不是？刚刚尔勋险些没认出是我。就单铭多事，走吧，咱们把衣服换回来。姐夫说得没错，姐一定很快就回来。”

　　　　慕惟珺推门进来时化妆师正给茜薇上妆，他的脚步很急，带起的风刮过她光裸的肌肤，丝丝凉。

　　　　“惟珺……”茜薇回头他恰好俯下身，两人差点就面贴面，她愣了愣，他的唇已经烙了下来。

　　　　蔷薇嬉笑着拉着化妆师出去了。

　　　　她仰着头身后没有可依托的东西，渐渐有些吃力，只得往后避了避。

　　　　“你在生气，生我的气。”

　　　　茜薇吸了吸鼻子，伸手给了他一拳。他身上硬硬的，这一拳却像打在了棉花上。

　　　　气什么呢？她只是太别扭。他不动声色云淡风轻她别扭，他强取豪夺蛮横痴缠她别扭。

　　　　只是别扭。

　　　　别扭他行动总要遥遥先于言语，别扭自己从他的行动里辨不出情有几分、爱浅爱深、是真爱还是无处宣泄的浓情。

　　　　别扭自己这时候还要不争气动心。

082　吻你是烟火，吻后是寂寞9（）　
见她蹙眉，慕惟珺索性将她抱起放在化妆台上，把她困在小小天地里。

　　　　茜薇不得不望向他。这一抬眼，却是笑了出来。在他狐疑的目光下忙揪了张化妆棉帮他擦着唇上蹭的口红。复古正红色。

　　　　“这样的颜色，不适合你。”她不太乐意站在镜头下。太多人化妆为了遮瑕，只她不一样。

　　　　轻轻一句话，愣是压的她心头沉得跟秤砣。手心里的化妆棉团了又团，终究才忍下几欲翻滚而出的情绪。

　　　　“浓妆艳抹，是不是赶场戏子般？”她浅笑，眼里多了几丝促狭。

　　　　“这么记仇。”慕惟珺说着捧了她的脸就要亲下去，茜薇忙止住他。

　　　　“先回答我，这身衣服美不美？”她的笑不达眼底，甚至有点冷。

　　　　不论怎样的答案她都不会愉快，最后却依然没忍住问出口。

　　　　他挑着眉，唇角勾着笑，不由显出几分痞样来。

　　　　“我家薇薇穿什么都美，不穿更美。”

　　　　说完牢牢扣住她后脑勺儿，堵了她半张着的红唇。

　　　　因了茜薇的加入，一场酒会算是真正完满，先前因她缺席而各有猜测的媒体，顷刻就把重头放到慕惟珺跟她的恩爱甜蜜上。

　　　　第二天这个以爱之名迅速扭转败局的商业案例，横扫各大媒体头条。而茜薇，被冠以蜃景最幸福女人。那么轻易。

　　　　他们深情拥吻的照片，她化了淡妆的侧脸极美。

　　　　风波过去慕惟珺却又忙得顾不上医院这边，似乎总也歇不下来。

　　　　茜薇收着衣服的手一滞，索性在沙发上坐下来。

　　　　他最近，忙碌而……神秘。

　　　　她提了句想出院，他问过医生后随即办好手续，说下午就可以回家了。风风火火的。

　　　　刚刚俩人一块收东西，他人虽在身边，心似乎跑去九霄云外，心事重重的。

　　　　突响的手机铃声似乎是还魂曲，抓起手机他整个人都精神起来，跟她打过招呼便匆匆出去接电话了。

　　　　他在等的电话应该很重要，在这之前她的手机响过一次，婆婆例行询问她的情况。他着急忙慌抓了手机过来，见是她的脸上有点失落。

　　　　他们的手机，按时下的说法是情侣机，号码亦是。刚拿回来那会儿是没心思换掉铃声，后来是不想。

　　　　“茜薇……”欧迟又敲了敲已推开一半的门，见她终于回神，这才走进病房。

　　　　茜薇放下衣服收了收情绪，“忙着出院，有点乱，欧医生请坐。”

　　　　“叫我欧迟就好。”

　　　　茜薇怔了怔，随即笑了，“在医院，见着白大褂总想着要叫医生。”

　　　　但其实，除了医生与病患，他们还可以是朋友。

　　　　正如王子找到公主后，并非幸福地在一起就是结局——一笔带过，不免惹上欺人之嫌。

　　　　欧迟亦跟着笑起来。温和儒雅，因了剪裁精致的白袍更添几分出尘。

　　　　到处充斥着的生硬刺鼻的消毒水味，似乎都缓和几许。

　　　　“天天闷在医院其实没必要，重要的是保持一份愉悦心情。”他脸上渐渐收了笑，沉静温和目光中透着丝丝心忧。

　　　　这样的眼神茜薇不是第一次见，更免不了心惊。

083　吻你是烟火，吻后是寂寞10（）　
那晚在盛世天下，补妆出来听到有人在争吵。

　　　　“我在城东的宅子见到骆朵云。不过一个影子，你要纵容到什么时候？”水冰钰声音不若以往，难得的急躁。

　　　　“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慕惟珺声音透着寒。

　　　　“今晚，如果我不管，苏茜薇能这么快回到你身边？慕惟珺，别忘了是你招惹我在先，除非我主动，否则你休想甩掉我。”

　　　　水冰钰说完这句，周围一下子陷入死寂，茜薇正欲跑过去，欧迟抓住她的手。

　　　　“很多事情，时机还未成熟，你探知到的只能是假象。”他拉着茜薇离开了。眼里泄露的情绪，让她心惊。

　　　　“没有奇奇怪怪的人联系你吧？”

　　　　茜薇端着水杯的手一颤，胡乱将杯子摆在他面前，坐了下来。

　　　　“欧迟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出去散步遇上，欧迟都会陪她在医院长椅上聊天。

　　　　话题不是围绕蔷薇，就是他们各自在伦敦的生活，比较轻松。后来欧迟状似不经意，不是不经意，因为他表现得不太自然，问到她被人掳走的事。

　　　　茜薇没提及被怀疑身份的事，只说自己也不知道那人是谁，应该是慕天的竞争对手。

　　　　很明显的，他松了一口气。

　　　　欧迟笑了笑，“你觉得我知道什么？茜薇，那你是在怀疑什么？”

　　　　茜薇被他问得一怔。

　　　　“你现在只是……”话冲到嘴边他突然又改了口，“茜薇，你是慕太太，没胡思乱想的必要。如果觉得被打扰，某些人的电话可以不用接听，陌生人的更是。”

　　　　他指的是昨天骆朵云的电话，她没存，但那一串数字早已烂熟于心。见她神色异样，他便替她摁了电话。

　　　　茜薇心头一软，笑着答应说好。

　　　　“薇薇……我有事要先去处理一下，碧姨一会儿就到。”慕惟珺说着走进来，见欧迟在不由皱了眉，“欧医生可真清闲。”

　　　　茜薇瞪了他一眼。每次见了欧迟，他身上所有棱角都张扬起来。

　　　　“只求果腹。”欧迟起身淡淡地说，眉目含笑。

　　　　慕惟珺正欲反驳，茜薇伸手在他腰上掐了一把，他挑眉将她圈到怀里。

　　　　“姑姑稍后也过来，我晚些时候来接你们。”

　　　　他的气息拂到面上来，茜薇往后避了避抓住他的手要挣脱。欧迟还在旁边，当着人这样亲昵，她习惯不了。

　　　　那天晚上他们开场领舞，曲毕掌声四起，光影交错间他炯炯的目光如瀑，一泻而出的柔情将她深深俘住，怔愣间唇已被他吻住。几乎是下意识地闭了眼。

　　　　完美的点缀，锦上添花。

　　　　而她自己，不愿亦不想躲。

　　　　爱情这场疯狂盲目的追逐狂欢，总要有那么一两次无所顾忌，为了眼前人。

　　　　只是今天，似乎，不那么应景。她只觉得尬尴。

　　　　“等我。”

　　　　他的声音像是带了蛊，前一刻还在试图挣脱的手，这会儿不那么傲骨铮铮。似乎没了底气，拒绝他所有亲密温柔的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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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么告别了7月。8月的天，期盼晴空如洗~

084　吻你是烟火，吻后是寂寞11（）　
如果说被人等是幸福，于她，等他归来亦是甜美幸事。

　　　　被要求的等待，比理所应当，更让人心甘情愿。

　　　　只是这一等，因为太心甘情愿，也就更伤人。

　　　　慕惟珺凌晨时分才回来。别墅里一派灯火通明，这一刻，所有奔波劳累都被温暖驱散。

　　　　他匆匆上了楼，茜薇不在卧室，不在小书房。蔷薇碧姨他们都睡了，他心急的上上下下找了个遍。最后在花房找到她。

　　　　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她的侧脸。她杵着腮愣愣望着眼前一片花花草草出神，桌上的书闲闲挨着桌边，似乎是生气后推开了去，眼看就要掉落。

　　　　细瘦的侧影空荡荡花房内尤显落寞，所有温暖甜蜜这会子忽然凌厉起来，撕扯着他。

　　　　她背对着门口，听到脚步声她似乎动了动，又或者只是他的错觉。

　　　　院子里淡淡洒了一层月光，薄薄的凉凉的。他想起姑姑慕雪在电话里说的话来。

　　　　骂的可真狠。

　　　　慕雪帮着收好东西后因为有事就先走了，听碧姨说茜薇在医院等到天快黑慕惟珺也没出现，最后是欧迟送她们回的家。

　　　　慕雪的急脾气，不让她知道还好，这下怎能忍得下这口气。挂了碧姨这头的电话立马就给慕惟珺拨过去，偏生那时慕惟珺正跟水泱衍唇枪舌战，两拨人险些就动了粗，哪顾得上搭理她。

　　　　所以从雁回回来的路上，慕惟珺就被慕雪骂了一路。

　　　　任他说破嘴皮子，谷越纪景琛单铭都被揪出来作证，左一个保证右一个讨饶，慕雪就是认定他定又跑出去鬼混了。扬言一定要跟茜薇告状，别又轻易原谅了他。

　　　　他后来索性不回话了，慕雪说什么他都安静听着，这表面和平只持续了一会儿，“臭小子你别在这敷衍我。”

　　　　突然增大的嗓门，慕惟珺忙将手机拿得远远的。那端的慕雪却又语重心长起来。

　　　　“茜薇现在怀着孩子，情绪不能总起起伏伏，她的心情你是要顾的。惟珺，姑姑是过来人……你说你在谈生意，这么晚了谈个狗屁生意，即便穷得奶粉都买不起，这时候只要你陪在她身边，她吃得下睡得好，强过富贵命。”

　　　　“薇薇……”慕惟珺从身后轻轻将她圈住，脸贴了她的。

　　　　突来的亲密，茜薇像是被他的肌肤烫到，边往旁边避边站了起来。随即似乎又觉得这样有些过，忙抬头看了他一眼，“回来了。”

　　　　他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牵了她的手。

　　　　“那我去睡了。”心平气和的，说完挣开他的手就要离开。

　　　　慕惟珺忙将她抱住，“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呢？人不来电话也没有一个？

　　　　茜薇忽然有些激动，用力要挣开他的桎梏，“不用跟我道歉。咱们虽然结了婚，依旧各有各的空间，各自自由。我说过，我不干涉你。”

　　　　“薇薇……不是那样。”他有些慌，急急转过她的身子，牢牢将她禁锢在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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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5　吻你是烟火，吻后是寂寞12（）　
“慕惟珺你放手。”茜薇依旧挣扎着，似乎不拼尽全力不罢休。

　　　　他放开她些许，视线灼灼锁着她，“不早了，我们别吵着宝贝女儿，好吗？”

　　　　温柔至极的话像淬了毒，会让人上瘾。心尖颤得厉害，她知道，自己再一次妥协。

　　　　见她敛去锋芒，他低头轻轻抵着她额头，似乎因为往事沉痛，声调不由沙哑。

　　　　“父母亲貌合神离，记忆中的家，昏暗沉闷，从来都不是温暖港湾。”他抚上她的脸，薄薄一层茧摩挲着细腻肌肤，“薇薇，这在以前是从不敢奢望的，谢谢你留一片温暖灯光等我回家。”

　　　　茜薇眨眨眼垂首埋在他胸前。虽不敢轻易回忆，但她至少拥有过幸福的童年时光。吵吵闹闹的家，偶尔带来不安，却充满人间烟火。

　　　　“去睡吧。”像只鼓囊囊的气球强撑到现在，临末了却泄了气。

　　　　慕惟珺却只拥着她不动，一会儿后幽幽开口，“薇薇，你煮的饺子很好吃。”

　　　　他的话没头没脑的，茜薇顶着沉沉眼皮应了一声，她困得快要睡过去了。

　　　　见她听了没什么反应，他不由挑了眉晃了晃怀里的人，“我想吃。”

　　　　“这么晚了……明天吧。”她说着借着他手上的力站好，睡眼迷蒙地瞅了瞅他，“我要去睡了。”

　　　　“我没吃晚饭，你确定要我饿着肚子睡觉。”慕惟珺又将她捞回怀里，一脸促狭地看着她。

　　　　茜薇登时睡意去了大半，差点没忍住就要伸手掐他的脸。

　　　　“我厨艺不好呢，做出来的东西难以下咽。”

　　　　你的厨艺，何止上不了台面，简直无法下咽。

　　　　这句评价，她可深深记着呢。

　　　　他大半夜在外面喝了酒回来，不知抽什么疯，愣是把她吵醒，非要她给做饭吃，不吃就不睡。那会儿碧姨恰好老家有事没在，她一个人，别说不会做饭，就算会也没那份心思。

　　　　她睡眠一向不好，醒来后再难入睡，被他烦的头大，索性一声不吭乖乖做饭去了。

　　　　寒冬的夜她忙得满头大汗，好不容易做出来的饭菜，他吃了两口就甩了筷子，那一脸的嫌弃，她恨不得把菜盘子扣在他脸上。

　　　　到底还是忍住了，她本就不会做饭，起初决定下厨就未曾有过博得他认可的希冀。

　　　　是他吵着要她做饭，她可没保证过美味。茜薇没理他，扭头就上楼了。

　　　　以为这一页就这么翻过去了，不料一会儿后他找来书房，手上拎了一瓶酒。

　　　　“你……要喝酒去客厅喝去。”

　　　　“你陪我喝我就出去。”他又开始耍赖。

　　　　她实在气极了，冲过去要夺下他的酒，却又不敢强硬，“空着肚子就别喝酒了罢。”

　　　　酒没到手人却是被她抱个满怀，一双迷离醉眼愣是盯得她心都要蹦到嗓子眼，再不敢同他反着来。

　　　　“我陪你喝。”

　　　　他不清醒，她亦不愿清醒。

　　　　像是她说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他眉心蹙得用刀刻上去似的。

　　　　不带点温柔地将她扔在了飘窗上……

086　吻你是烟火，吻后是寂寞13（）　
“饺子是碧姨包的。”他嬉笑着要去亲她，茜薇往后避着睨了他一眼。

　　　　“那我叫碧姨给你煮。”

　　　　“这般记仇。”他捏了捏她的脸，“真怕一会儿只有面皮吃。”

　　　　“厚脸皮的人就该面皮都吃不到，喝汤。这么晚了还要人服侍，不抱歉不说还挑三拣四。”

　　　　挑三拣四？他皱了皱眉，忽地将她抱起来。

　　　　“喂……你放我下来。”

　　　　“爸爸先抱抱宝贝女儿，再问问妈妈，抱歉要怎么抱。”

　　　　这人，茜薇跟着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