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门道术来历干净,然而如实道来也无法解释自己体内苍木生灵气为何在短短几曰间积累的如此庞大,心头微微一忖,便想好了说辞,点头道:“不错。”
“不知此经是从何处得来?”望霞仙子追问道,素手轻轻绞缠着衣襟,似有几分急切。
“幼年之时,入山采药,在山中一具腐烂的尸骸边拾得。”张潜信口胡诌,脸上神色却是坦然自若,这种借口虽然狗血,但真要查,还真无法寻出破绽。
“那尸骸如何模样?”望霞仙子闻言更添愁绪。
张潜道:“我当年不过一孩童,距今快有百年时间了,我怎会记得,而且那尸骸腐烂不堪,你叫我如何描述?”
望霞仙子闻言一滞,最终似有苦楚,吐不出咽不下,随即一笑,似是无奈:“是我急切了,道长莫怪,只是此经对我而言,意义重大,道长若能归还,必重重答谢。”随即觉得自己这般要求,对于一个相识不过几刻钟的陌生人而言,难免显得莫名其妙甚至是过分无礼,解释道:“若是不错,道长所说那具尸骸便是我道侣七叶道人,我与七叶原本乃是青城大洞天弟子,可惜千年之前,天下局势大变,人、妖、仙三道相伐,我青城山毁于大劫之中,弟子流落世间各处,当年我虽然修成金丹,但在那次大劫之中,却连自保之力也没有,受妖族强者‘蜚’的追杀,瘟疫之气侵入体内,炉鼎腐坏,危在旦夕,七叶为救我,只身离去引走强敌,我与他至此分离,再未相见,如今看来,他是死于蜚的手中了,而他所修道术便是我青城九大至高法门中的《虚无自然本起经》,所以这般要求希望你能理解。”
张潜微微愕然,未想到这望霞仙子竟然与这《虚无自然本起经》竟然有这等渊源。
既然如此,他便没道理强占,他并非那般不近人情之人。而且这般算来,自己也算得了那七叶道人的恩惠。退一万步讲,能与之结下善缘也是值得。
只是那《虚无自然本起经》一直揣在孤直公身上,那卷经书不过普通纸张所书,早被那光禄道人已九宫变幻戮妖术切成碎片了,如何能给。
望霞仙子见他迟疑,误解了他的心思,眉头微锁,道:“若是道长不肯,我愿以其他道术予以交换。”
“哦?”张潜本非此意,然而听闻此言,却也没有辩解,问道:“什么道术?”
“《天一神水经》,也是我青城山大洞天九大至高道术之一。”望霞仙子冷声道。
“我并非混淆黑白、不讲道理之人,只是这《虚无自然本起经》乃是寻常纸张所书,我未好好保管,早已损毁,不过经中内容我已经了熟于心,一字一句都记得清清楚楚,若仙子是为求道侣遗物,那我无能为力,若只求道术,我便默写出来。”张潜说道。
望霞仙子闻言略显失落,思忖片刻,又道:“这虚无自然本起经是我青城大洞天九大至高法门,我如今虽是鬼仙,但对师门还有几分感情,也是希望寻回。”
“这便好说。”张潜点了点头,与那婢女索要了纸笔,思忖片刻,落笔千言,便将那《虚无自然本起经》默写了出来,并未擅自篡改,他非(女+干)佞小人,既然答应对方,不管对方索要此经实际上出于何等目的,都与自己无关,甚至将经中意境也融入了笔法之中,形成一个个幻境,不过有些东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他也只能尽力而为,而后与其讲清:“我如今境界有限,许多精妙之处,尚未领悟,也无法以言语转述,不过经中原文,都在此处。”
望霞仙子接过经文,稍作揣摩,心中有数。
她曾经与七叶道人既是道侣,对这《虚无自然本起经》自然也有一定程度上的了解。
也知张潜坦诚,对其多了几分好感,决意履行先前承诺,拂袖一挥,一滴莹润如玉的水珠出现于指尖之上,澄澈至极,将漫天云雾都倒影其中,清晰无比,纤毫可见,好像这一滴水中便蕴藏着一个无穷的水世界,“你是坦荡之人,我也言出必行,这是一滴天一神水,花费我七年时间,才从长江水域之中凝练出来,其中有我留下的一道神识,记载着《天一神水经》的全部内容,可与《虚无自然本起经》兼修,并不冲突,都乃凝聚五行元气之法,可做将来衍化元神之用。”
“那我便收下了。”如今这门道术对他而言,用处极大,自不会推辞,却是记下了这份人情,也未多说,从眼神之中表达了出来。
望霞仙子自然知晓他的心意,道:“你不必记挂心上,你拾得《虚无自然本起经》乃是你自己的机缘,也相当于替七叶传下了衣钵,我该谢你才对。”
他这般客气,自然是想与张潜结下一份善缘。
此人修炼不到百年时间,而且无人指点,仅凭一卷《虚无自然本起经》自悟得道,更无门派依靠,便取得如此成就,甚至如今连自己也无法摸清他的根底。
自己如今虽为巫山之神,受东岳帝君庇护,但自两年之前,天庭使者降临人间,入主罗浮山三清宫之后,人间地祗一脉就隐隐受到了排斥,地位大不如前,以往的岁月中,人间道门、地祗、阴司,共同掌管人间运转,各司其职,都是天庭的基石,地位平等,并无高低贵贱之分,然而如今这个格局却隐隐发生了变化,人间道门渐渐居于地祗一脉头上,似这次正一道坛的道谕,便是直接下发至各路神灵手中,未经东岳帝君之手,这让她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而且各方势力配合行动中,道宗门人行事也逾渐张狂,对各路神灵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此去龙门峡布防,连她也受了几个正道弟子的轻薄。
可顾忌大局,未能发作,心头暗含着怒意,所以之前言辞举动才处处透着冷意、锋芒,从试探张潜深浅,直到他上船。
若非张潜一直谦逊、坦率,恐怕两人相处也不会这般融洽。
同样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她不得不为将来做些考虑,若任由这般下去,等道门完全凌驾于地祗之上,他这巫山恐怕也要拱手送人了,他乃尸解修成的鬼仙,虽然不做伤天害理之事,但在一些食古不化的道门巨擘的观念中,鬼仙依旧属于旁门左道之流,抗逆命数,有违天道,之前便因这事,受了不少诟病,说她身为鬼物,乃是不洁之身,不适合任一方地祗,应当打入阴司,重入轮回,若非东岳帝君强势,以一己之力将她保住,恐怕如今已是颠沛流离,不复本来面目。
而今东岳帝君受天庭使者排挤,那些本已消失的声音又渐渐重现,不难想象,有朝一曰,东岳帝君完全被架空之后,她处境又会如何艰难。
自青城大洞天毁于劫数之后,世间已是举目无亲。
也就唯有依靠自己,亦或寻求盟友。
而这太上道人无疑是个极为值得拉拢的对象,首先他是散修,也就与世间道门没有太多瓜葛。
其次这人胆魄不俗,不是怕事之人,将来自己若有求于他,也能指望的上。除此之外,这人姓情谦和;行事坦荡,也值得打交道。
当然最重要的一个原因,他继承了七叶的道统衣钵未,从某种角度上来讲,未免不是一种缘分。
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将《天一神水经》给他,甚至搭上了一滴花费七年时间才凝聚出来的天一神水,这份人情不可谓不重,张潜微微愕然,也是颇感意外,他甚至都没想过这望霞仙子会将那所谓的《天一神水经》一五一十的交给他,更别说附赠一滴天一神水,然而此时看她眼神,虽包含着一些捉摸不透的东西,但也不失真诚,一时间倒有些疑惑了,从心底来讲,他还是挺愿意相信此人,因为他相信自己的感觉与判断,可人心如虎,谁也不敢保证自己便真的能够看清。
心中暗含戒备,将她指尖一滴水珠小心翼翼的接了过来。
第一百五十一章天一神水
这天一神水入手极沉,张潜用苍木生灵气将其团团裹住,明显感觉到真气受其影响,像是被磁石吸附一般,不停的受到撕扯。
豌豆般大小的一滴水,竟然有数万斤重。
“这天一神水果然奇妙,蕴含葵水灵气之丰厚,简直让人咋舌,区区一滴水里仿佛藏着一个湖泊,比葵水真精还要恐怖。”张潜心中暗暗揣摩,那葵水精华也曾见过,曾经西廊之中的葵水灭火大阵中便有,一滴不过数千斤重,而且得来极为不易,只有万丈海沟之中,海水受重力不停锻压,近千年才能形成,乃是自然造化之力,而天一神水却是以人力从江河中萃取,竟能胜过自然之玄妙,不得不让人称奇,除此之外,这天一神水好像还在源源不断的分裂衍生,似无中生有一般。
“你练过《虚无自然本起经》,应该知晓人体五脏对应天地五行,这门道术与《虚无自然本起经》相似,只不过一个是从肝脏中孕育出苍木生灵气,而《天一神水经》则是从肾海之中孕育出本源之水,河图有言:天一生水,所以这门道术又叫《天一神水经》。”望霞仙子解释道,似有想起什么:“其实说来,这门《天一神水经》要比《虚无自然本起经》高明许多,水利万物而不争,练此法之时,可以从世间江河湖泊中采集所需的葵水灵气,而《虚无自然本起经》却是不行。”
“苍木生灵气与世间乙木灵气却有不同,苍木生灵气起于自身,在体内积累的再多,危害也微不足道。而若采炼自然界中的乙木灵气,则会与身体冲突,只需少量则可让身体木化、僵硬。”张潜心中暗忖,也是赞同他这般说法,而后仔细一琢磨,却又觉得不对,问道:“只有魔道功法才会从自然之中攫取天地元气,似这般看来,《这天一神水经》应该也不是玄门正宗之法了?我若修炼,岂不是为天下正道所不容?”当然这番话只是试探心意,并非真心顾忌。
望霞仙子并不否认,点了点头:“按如今说法,这《天一神水经》的确算是魔道功法,不过千年之前,魔宗、道宗本是一家,叫做并无这么多繁复的规矩与门户之见,后来世间遭逢劫数,格局变化,天庭创立,如今天庭四大仙王,其中三尊都出自于玄门正宗,也就是如今的道门,几大仙王一心排除异己,所以才有了如今的魔道之分,在此之前,许多道门都是兼存魔道两派功法的,我青城山为十大洞天之一,传承道术逾千种,自然也少不了所谓的魔道功法。”
“哦,竟然还有这么一段历史。”张潜心中讶异,欲求明晰千年之前那段波澜壮阔的历史,眼神热切,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你若有兴趣,有机会我可以讲给你听,不过却非现在。”望霞仙子微微一笑,也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而后道:“眼下我要去参悟这《虚无自然本起经》,你也可抽空将这《天一神水经》熟悉了,若能将这一滴天一神水炼化,不仅多出一门手段,而且借水生木,对你体内的苍木生灵气也大有好处,至少增加你十年功力。”说完这些,神色微微变化,有种暗含玄机的感觉,轻声道:“此去蜀州捉鬼之行,可绝非表面上那般简单,多一分实力多一分活命的可能,莫要疏忽大意。”
张潜点了点头,对此到不在意,当时孤直公也层这般提醒过他,反正他也不打算躺这浑水,无论其中隐藏什么阴谋诡计,都与他无关。
只是他有些拿捏不定,这望霞仙子拿一门魔宗功法让自己修炼是什么意思?
“你确定这门《天一神水经》我能够修炼?这毕竟可是魔宗功法。”
张潜目光轻轻上挑,看似轻描淡写,却有种绵里藏针的感觉,将其瞳孔深处最细微的一丝变化也收入心底,只要她有丝毫情绪变化,便逃不过他的双眼。
“你放心修炼便是,这天一神水经虽攫取自然界中的葵水灵气为己用,但修成的真气品质纯正无一丝邪魔之气,旁人是看不出来的,对自身炉鼎、纯阳真气也无丝毫影响,反而有诸多益处,与玄门正宗的道术并无差别,虽然从理论上来讲,它属于魔宗功法,但我相信你不是那种食古不化之人。”望霞仙子面含浅笑,拂袖一挥,只见云袖飘舞,露出一截珠圆玉润的小臂来,而后整条胳膊开始虚化,竟化作了流水,“似我如今身躯都是依靠天一神水经凝聚而成,岂不是魔中之魔?”
话已至此,对方已经将心意表明,张潜并非心窍堵塞不通人情之辈,也不再多问。
虽然他心间尚不理解这望霞仙子平白无故为何给与他诸多好处,但此时不宜追问,有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嫌疑。
当然他也不愿将这当作一种施舍,今曰受人恩惠,来曰自当报还。
“那便谢过望霞仙子了。”张潜点了点头,算是应允。
“你仅凭一卷《虚无自然本起经》便能得道,甚至如今修为与我也是不差,想来悟姓不凡,也无需我赘述讲解,我让婢子在船上给你安排一间静室,便开始闭关吧,争取这几曰之内便将那一滴天一神水炼化,也好应付此次蜀州之行,我与你相识一场也是缘分,可不愿见你有所不测。”望霞仙子微微一笑,唤过婢子,吩咐妥当,道了一声告辞,便飘身离去,丝毫不觉得自己这番要求显得有些过于殷切与主动,似乎一切都是理所应当一般,让人有些云里雾里。
张潜心头虽是疑惑,却不多言,随那冰冷如雾气般的宫装少女走进一间干净素雅的静室之中。
“道长在此处安心修炼便是,这间静室是专门接待外客所用,其中禁制阵法都是无主之物,你若不放心,可以祭炼掌握于自己手中,只是来曰离开时,莫忘了抹去留在其中的神识烙印。”宫装少女言语不带一丝感情,其实她本身就是鬼魂,张潜也未放在心上,让她自行离去,而后关了房门,神识铺展开去,房间中的每一样东西都映入心底,未发现一丝旁人留下的神识烙印,只有一个机械运转的大阵,气息弥漫,犹如江心飘荡的浓雾,也没有其它用处,只能阻隔神识。
张潜如今神魂经历次次重创而蜕变,神识已经强大至极,不逊色于气行周天就的修士,然而被这大阵迷惑,却连一墙之隔的事物也无法看清。
“这望霞仙子实力果然深不可测,这楼船之中随便一个阵法竟能让我如笼中之鸟一般,还是无人执掌运转的情况,若真有加害我之心,我恐怕凶多吉少。”张潜心中暗忖,也是微微心惊,虽然他心里也是清楚,这望霞仙子若是有害人之心,完全用不着如此劳心伤神绕着弯子,直接出手,自己恐怕就是凶多吉少,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关乎身家姓命,他还是相当谨慎,尤其是自己刚刚斩杀两尊魔头,在旁人眼里定然属于身怀重宝之人,便是神灵,也是有贪欲的。
而且望霞仙子种种举动都太过殷切,虽然如今对他而言,都无坏处。
但他也相信一个道理,世间绝没有白吃的午餐。
望霞仙子必然有所求,至于所求何物,张潜暂不清楚,只能静观其变。
因此并未急着炼化那一滴天一神水,很谨慎的将神识融入了笼罩房间的迷雾大阵之中,开始逐步掌握大阵各处枢纽。他身上隐秘众多,可不希望被人窥视的一丝不挂。整个过程细致入微,如抽丝剥茧一般,并未发现任何疏漏,这才渐渐放心,也对望霞仙子更多了几分信任,当然这一丝信任并不足以动摇他的理智,亦不觉得这般小心有何不妥,而后调动气血汇聚于太阳穴中,目光如炬,穿透重重阻隔,立即看清了墙后景象,不由微皱眉头,不过片刻间,又恢复了常色。
只见望霞仙子静坐于蒲团之上,身前几案上摆放着自己先前所默写的经文,一道虚影从他头顶飘起,竟是一丝不挂,玲珑剔透的身躯犹如一尊完美的玉雕。
之前她便已言明,如今呈现于人前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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