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僵硬的动了动,上前两步,恭敬行礼:“楚未央见过禅熙真人。”
“嗯。”谢兰雍眸光淡淡,示意他无须多礼。
楚未央下意识往冯琳所在处走去,褪去了玩世不恭神色的他,容貌方面的优势完全凸现出来,可惜的是边上坐着一位全方位碾压他的大神,比起谢兰雍声势浩大倾世称绝的风姿,他充其量也就是朵路边的喇叭花。
君长宁皱紧眉头看着这个花孔雀,满是戒备,若非冯琳安抚性的拍拍她的手,她绝对会开口赶人,她很不喜欢他。
若是以往,楚未央早跟她吵起来了,因为谢兰雍这一不在预料之内的出现,他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楚公子,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苏茗惊讶的开口,她往外看看,天色还早,平常不都是晚上过来的么?
楚未央不知在想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敷衍的“嗯”了一声。
一直被人敷衍打发的苏大小姐火了,柳眉一竖,气恼的重重“哼”了一声,正要指桑骂槐的说些什么却被一个声音打断。
冯琳起身来到谢兰雍面前,徐徐下跪,声音平静:“弟子有一事禀告师父,请师父应允。”
她这一跪惊得君长宁差点跳起来,听她开口方才将心放下一半,紧张的屏住呼吸,生怕又发生了什么她不了解的大事件。
苏茗的话被噎了回去,她闷闷的撇了撇嘴,嘴巴一直没停的诸葛青咬着一条酥骨鱼转过头来,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谢兰雍俯视自己的大弟子,淡淡的扫她一眼,声音说不上惊讶与否,索然无味中带着点无聊:“什么事?”
哪怕没有平等对话的资格,冯琳也没有太大触动,她看了眼楚未央的方向,安静的说:“弟子与楚世兄情投意合,想结为道侣,请师父成全。”
“噗!”君长宁一口茶全喷到了对面楚未央的脸上,顾不得自己的失态,她微张着嘴傻傻的确定道:“大师姐,你是说真的?跟他?”她一脸难以置信的瞥了眼正擦脸的男人,有点接受不能。
谢兰雍同样再次确认:“你决定了?”
“是。”冯琳的声音不大却很坚定。
苏茗睁大了眼看看冯琳再看看楚未央,樱唇微动,想说什么又忍住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杏仁眼里神色十分古怪。
唯有诸葛青一愣之后,嚼吧嚼吧嘴里的酥骨鱼转过身继续和桌子上的食物较劲,这么点小事搞得好像生离死别一样,至于么。
“如此,”谢兰雍沉吟道,正准备同意,一道声音很失礼的打断他的话。
“师傅你等等,大师姐我有话要跟你讲,就耽误一会儿,一小会儿就好!”君长宁不怕死的打断师尊的话,假装没看见她师尊脸上的不悦,一把将冯琳拉出去,准备来一场谈心。
虽是元宵佳节,天降大雪不免将这份热闹打了折扣,君长宁拉着冯琳的手来到茶楼的大门后,耳边甚至能听见外面街道上此起彼伏的爆竹声,她焦急的望着冯琳:“大师姐,你再好好想想,最好别嫁给那个楚未央!”
冯琳任她拉着手,气定神闲的问:“为什么?我们从小就认识,算得上青梅竹马,这不是挺好的吗?”她的目光专注的落在面前少女的脸上,眼角含笑,沉淀在眸底的暗色堆积成无法燃烧的灰烬。
第八十六章 争吵()
君长宁脸皱成苦瓜,着急的团团转,抓了把头发:“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又不能每天都跟在他身边,他不是好人,你别嫁他。”她实在不擅长在背后说人坏话,措辞大失水准,透着一股子别样的真诚关心。
雪花染白了她的发梢,冯琳伸手帮她拂去,笑得毫不在意:“怎么就不是好人了?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不过楚世兄真没有你想的那么差劲。”
一看她就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君长宁抿了抿唇,气呼呼的开始揭人黑历史:“他人品不好,真的,我不骗你!”
“嗯?”冯琳挑眉看她。
君长宁忍了又忍,还是觉得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大师姐跳进火坑,脱口而出:“他是个恋童癖,连小孩子都不放过,多龌龊,你别给他骗了!”她将当年第一次见楚未央的情形说了,声音中掩饰不住的气愤:“大师姐,我们是修士,道侣这个东西又不是必须的,你别想不开啊!”
“呵呵呵、、、、、、”冯琳在君长宁疑惑不解的目光中笑得眼泪都差点出来了,她伸手将少女搂进怀里,力道很大。
君长宁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情况,一动不敢动,眨巴着眼睛等待她平复下来。
雪花很快将她和她的头顶覆了一层白色,冯琳抱了君长宁很长时间,她呼吸着少女身上清冽冷淡的香味,眼睛里某种情绪翻滚得厉害,声音闷在她的肩膀上:“我、、、、、、”
“什么?”君长宁没听清,追问道:“大师姐,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冯琳抬眼,不远处窗户边的一抹红色在纯白天地间格外显眼,她深吸一口气,放开怀里的少女,弹了下她的额头:“说什么,当然是说你是个大笨蛋,连玩笑都分辨不出来。”
君长宁摸摸额头,不服气:“怎么分不出来了,他真的不好,你为什么要和他结为道侣?”看不出来她很喜欢他的样子,怎么可以成亲呢。
因为禁忌海一役冯家实力大减,老祖宗寿元无多,之前占有的灵脉资源成为别人觊觎的肥肉;因为楚家是唯一愿意出手相助的世家,条件是她;因为差点灭了冯家的人是她的师尊,她并未诚心相待的人;因为千年九州大比近了,每一千年按照实力划分修真资源的比赛关乎太多人的利益、、、、、、
冯琳伸手摸了摸少女的脸颊,安静的开口:“因为我喜欢他。”语气轻淡如风,随着飘舞的雪花洒落在空气里。
“啊!”君长宁脸色通红,明白自己又摆了个大乌龙,她窘迫得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手忙脚乱的解释:“对、对不起,那个,我不是故意说他坏话的,我不知道你喜欢他,那个,大师姐,你别介意啊。”
她以后再不能自以为是了,明知道自己没什么看人的天赋还瞎逞强,若非大师姐亲口承认,她真没看出来她喜欢楚未央,在人家面前说人心上人坏话也就她了,君长宁想起自己还差点打断人家的好姻缘,羞愧的抬不起头来。
“知道你关心我,心意我领了,下次可别这么莽撞了,要是你二师姐,她肯定不会轻易饶了你!”小小的抹黑了苏茗一下,冯琳牵起少女的手往回走。
“喂,我听见了,你们在背后说我坏话,不道歉不许进门!”苏茗气鼓鼓的两只手张开挡在门前,黑着脸瞪着她们。
这事让冯琳去做根本不可能,君长宁站出来,清了清喉咙:“对不起。”
“声音太小听不见。”苏茗下巴一扬,拿起乔来。
得寸进尺啊!
君长宁眉毛一挑,开始挽袖子:“二师姐脾气见长,不知修为可有进步?师妹在此想要请教一番,不知可好?”
“你、你,”苏茗对她这天地差别的对待气得说不出话来,恨恨的指着她的鼻子,抖了抖:“君长宁你太过分了,想仗着修为比我高就欺负人是吧?”
君长宁对这种恶人先告状行为深恶痛绝,她眉毛一皱:“你有完没完?”语气里毫不掩饰对她的不耐烦。
“你,”苏茗一脚踹断了门槛,转身就走。
君长宁眼疾手快的挥开扑面而来的碎木屑,一边拍自己身上的雪一边嘟囔:“什么人呀这是!”
冯琳帮她整理头发,笑道:“你也太不客气了点,采薇的性子就那样,非得别人让着才行,你又不是不知道。”
知道又怎样!
“凭什么叫我让她?就因为她修为不如我?哈,难不成修真界最有优越感的反倒是那些终身徘徊在炼气期的人不成?”君长宁声音一点都没压低,她自认为事无不可与人言,不怕给人听见。
冯琳婉转从另一方面给她分析:“她是你二师姐,你这样让她下不来台。”
君长宁眉毛皱得能夹死苍蝇,她不高兴道:“我还是她小师妹呢,她下不来台是自找的,我不要迁就她,谁规定人人都得喜欢她?就她那副样子,不是公主却有公主病,烦死人了。”
这一番夹枪带棒的嘲讽将所有人都镇住了,平常沉默寡言的人刻薄起来真是一点都不可小觑,深有体会的楚未央心有戚戚焉。
诸葛青的炸泥鳅从嘴里掉出来都没发觉,傻傻的望着君长宁像是在看外星人。
一直收敛存在感的谢兰雍抬头看她一眼,静了一会儿,将目光移到窗外,看不出情绪。
师姐妹几个习惯了这样的放养方式,日子久了也渐渐能够放得开,反正除了君长宁挨过批评之外,谢兰雍总的来说脾气温和,连个冷脸都少有。
被君长宁当面这样撂面子,苏茗气急败坏的冲到她面前:“君长宁我跟你没完,咱们走着瞧!”
君长宁最讨厌被威胁,她一把挥开苏茗指着她鼻子的手:“苏采薇你怎么越长越倒退,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还会装可怜来博取同情,现在的你就是个泼妇,你的自以为是和优越感到底是从哪儿来的?我是跟你同一个师父,不是跟你同一个娘亲,收收你的骄纵,我不吃你这套!”
气到极点的时候,君长宁总会爆发出超出一般的战斗力,只要一看见这张脸沦为别人笑柄的样子,她就压不住火气,那种仿佛见证自己当众出丑的羞耻感简直让她整个头皮都炸了。
苏茗身子一颤,水汪汪的杏仁眼里泪珠成串掉下来,她嘴唇哆嗦,瞪着君长宁的样子仿佛要生吃了她,张了张嘴,语气歇斯底里:“君长宁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一个没人要的叫花子也配来教训我?要不是师父挑你当徒弟,你以为你能走到哪儿,没有冯琳护着师父宠着,你君长宁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是!”
话音一落,空气陡然一滞。
“啪!”冯琳一巴掌甩到苏茗的脸上,掏出绢帕慢条斯理地擦了擦那只手,眼睛从君长宁苍白平静的脸上扫过,落到苏茗难以置信的脸上,高傲道:“既然知道我护着她你说话还不动脑子?想报仇就先把修为提上来,只会汪汪叫的,是狗。”
这一刻,苏茗的眼中闪过了恨,冯琳看见了却并不在乎,若真到了彻底撕破脸的那一天,苏采薇还算不上一盘菜,充其量一味调剂品。
诸葛青形状凌厉的狼眼中全是困惑,不明白怎么就到这个地步了,她努力思索片刻,自言自语:“君长宁比我厉害还什么都不是,那我打不过她,我是什么?”
角落里,楚未央冷眼旁观,不着痕迹看了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禅熙真人,弟子起内讧做师父的也不管管!
谢兰雍伸手揉了揉眉心,语气很淡,声音却一如既往的平静:“回修真界后,你们就外出历练吧,生死由命!”
嘶!楚未央倒抽一口气,怜悯的瞅了眼呆愣当场的四个师姐妹。
第八十七章 反省()
精致的白色毛边裘皮袍子,深紫色打底缀暗金色纹路,胸前两排灿金色金属扣子平添三分帅气,束腿利落,小羊皮长靴做工细致独特。
这是君长宁特意给苏茗带回来的礼物,一袭异族风情的华裳。
此刻静静的安放在床榻上,黑暗中君长宁坐在窗边发呆,神情复杂暗淡,她突然想喝酒,不渴望昏醉,只是忽然感觉这一刻的她和前世重叠起来,累得很。
她泄气的叹了下,收起衣服,一下子倒在床榻上,睁着眼睛,双手枕在脑后一动不动,心里五味杂陈。
一直以来,苏茗的存在就像是她心底的一道疤,她想看到她美丽骄傲,想看到她一路顺风顺水,永远不要经历任何在未来回想会感到难堪的坎坷,她在暗地里希望她成长得强大风华。
君长宁不知不觉忘记了,苏茗是个独立的个人,她不是她的谁,她没有资格拿一副过来人的姿态教训对方,她甚至,也比对方强不了多少。
翻了个身,她将脸在枕头上蹭了下,闭上眼,眉心不自觉皱成小山。
是不是,读书时父母师长就是这么看待我们的呢?拼命想要呵护的孩子避免那些他们经历过的失败,却总是眼睁睁看我们撞得头破血流?态度强硬一点还总闹得双方不欢而散?
无能为力的同时还夹杂着无法置之度外的担忧和气愤,君长宁再次翻过来,睁开眼,烦躁的叹口气。
这一夜,她睁着眼睛到天明。
起床的时候已经是午时了,朝冯琳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捡了个离苏茗最远的位置坐下来,将从水箱里捞出的爱宠搁腿上,开始担心这么久不见它还认不认识自己。
冯琳示意诸葛青将火盆摆在离她近些的位置,亲自端着精心准备的点心热粥走过去,笑眯眯问道:“怎么,被吓得一整晚没睡?”
“吓得?”君长宁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抬头,疑惑的看她。
这反应?冯琳笑了,优雅的支着下巴:“难道你不是在担心回修真界之后的历练?师父说,生死由命呦!”
君长宁的反应完全出乎意料,她拿起勺子喝粥,暖了暖胃才说:“这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们是师父的弟子,这又不代表师父必须无条件护我们一辈子,迟早的事,早一点还更好些,目标杀伤力有限,遇上危险,逃掉的几率更大。”
她是情商堪忧,但智商可不捉急。
冯琳简直对她刮目相看,继续追问:“此次师尊灭掉了修真界近二十万修士,他们的亲朋好友来找我们报仇,你也不怕?”
正喝粥的君长宁顿住,好像没听清楚她说了什么,不确定问:“多少?你刚才说师尊灭了多少修士?”她耳朵坏掉了吧?
冯琳笑眯眯道:“近二十万,还不算那些修为下降,终身无缘大道的。”
她成功看到了少女傻掉的样子,呆呆的,做梦一样,很可爱。
好一会儿,君长宁艰难的消化掉这个数字,想象了一下二十万人的家属全扑上来找她报仇,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她淹死的情景,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认真想了想,她还是秉着诚实的原则,老实道:“这也没办法,我们毕竟是师尊的弟子,没有光享受庇荫而不承担一点风险的道理,就算被整个修真界追杀也不能堕了师尊威名,真到了身死道消的地步,也只能说是天意。”
她说的太理所当然,一旁竖着耳朵的诸葛青不由豁然开朗,对嘛,就应该是这样,要想活着,努力修炼就是了。她胡乱往嘴里塞了几块点心,提起剑就往后院去了。
苏茗眉眼微动,垂下眼,看不清里面翻滚的思绪。
从第一次见面,她就不喜欢君长宁,那是一种很奇怪的直觉,有一种宿命的排斥感,那个衣着寒酸的小女孩身上带着说不出来的尖锐,看她的眼光更是让人无法形容的古怪。
后来,没想到她们会拜同一人为师,在那个传说中的问禅峰上,她努力想要跟对方做朋友,却终是徒劳而已。
苏茗抬眸,杏仁眼中一片冷寒狠戾,薄刃一样落在外面的积雪上。
很多时候,心意不说出来会酿成误会,而误会是很可怕的东西,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冯琳伸手想抚摸少女的脸颊,却改为轻拍她的肩膀,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师父听了你这话一定很高兴。”她简直不忍心告诉她修真界最残忍的手段绝不是身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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