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这二人往门口一站,旁人深谙此二人武功高强,是皆不敢硬闯的。
令疏凝神注意着唐清远脸上神色的变化,忽然对南山云传音道:“生擒唐清远!”
南山云略略一顿,旋即点了点头,心下了然,衣袖一挥一飘,一记垂灯剑出,直取唐清远!
令疏见南山云已去,又对屋上卢威传音道:“进屋者死!”
随着令疏话音一落,只听“嗡”的一声,近门一人已悄无声息倒地,不知死活。
令疏回首一望屋上之人,笑了笑,眼下甚是佩服。卢威暗器功夫何其了得,只怕旁人更是不敢靠近了,如此他也好放心进屋再去看看噬灵。
他劝南山云要以大局为重,并不是因为他不担心,只不过局势太乱,对手中一流高手不少,如若我等皆悉心知动摇,只怕便没了胜算吧。
所以他要南山云顾大局,可是他自己却做不到。
因为南山云单纯而有侠性,他却是性情中人。
火圈还在燃烧,这火很奇怪,烧了如此之久,火势不增不减,却像假的一般。不过这确实是真真正正的火焰,焰高七尺,轻功稍差的人自然是越不过去了。
此时火圈里只有一人没有参与混战,他立在一颗树下,背倚着树干,一片蓝山翩然而憔悴。他面上神色看不分明,咋一看去,只觉得此人样貌不凡,温文尔雅,肤色白皙若玉,除去眉宇之间那三分凌厉之色,绝对当得上翩翩佳公子。若是细看,就会发现,那七分温润三分凌厉皆是与生俱来的,所以看起来依旧很舒服。
此人便是唐家大公子唐清远了。
南山云手握垂灯剑,片刻便已离唐清远不过十步之遥。令疏要他生擒唐清远,他也不笨,自是明白其中缘由。
南山云一刻也不停留,“唰”的一声,一剑直刺唐清远眉心。这一招叫做“白与春风”,招式沉稳老辣,毫不拖泥带水。
唐清远不会丝毫武功,人已在剑影之下,也不知躲闪!而他身边那些保护之人在南山云眼里,都不过是九流功夫!
南山云不费吹灰之力,不伤一人性命,便已躲过十来招。他手上力道不减分毫,依旧对准唐清远眉心。
唐清远只觉疾风过耳,就连背后倚着的那根树干似乎都有些许摇晃。垂灯剑离他不过五寸!他早已看到南山云这一剑,他也早知这一剑的目标是自己,他虽不会武功,然洞察力却是极强。
他明明可以躲的,可是他没有!
清风夹杂着草木烧尽后的烟尘还有一丝血腥之气悠悠地扫过唐清远两鬓。
“咳咳……”似乎是被呛到,唐清远忍不住咳了两声。他眉目舒缓神色淡然,竟是瞧也不瞧南山云那一剑!
他不躲?南山云心下一惊,他为何不躲?难道他一心求死不成?然而南山云只想生擒并不想杀他!心念电转之下,连忙将剑锋一偏,手腕一转,剑路从指向唐清远眉心,转向颈侧。“嚯”地一声,垂灯剑已然架在唐清远颈项之上。
南山云翩然落地。
“南少侠,你一剑杀了唐某,倒痛快许多……不必如此优柔寡断,作妇人之仁!”唐清远依旧不看垂灯剑,他看南山云双目。他神色淡然,几乎是毫无表情,也似乎没有什么神采。
南山云见唐清远如此神情,手里的剑紧了紧,突然不知怎么,觉得有一些怅然:“唐公子,你果真想求死不成?”
唐门之人见唐清远被挟持,已有七人将南山云团团围住,却都不敢上前。
只见唐清远丝毫不惧垂灯剑之锋利,只咥笑道:“南少侠,唐某一死无妨,只愿唐某一死,能保唐门众兄弟之性命。唐某无父无子,本无甚牵挂,只是众兄弟家中还有妻儿,如若南少侠能将大火灭去,并保山下之人不出第二阵,唐某愿一命抵命,以慰战死之英雄!”
唐清远说地淡然,而听者却无不唏嘘不已,想到家中儿女,不少人都再无心恋战只想回家去了。
“少主!”元胜和龙驰早已赶来,方才一幕是都看见了的,只见二人齐齐劝道,“少主万万不可听信妖人谗言!唐门主三十年前受奸人所害,被迫一心求安,退隐居庸关,苟延残喘三十年,如今却被卢威害死,唐门多人也遭其毒手,此仇安能不报?”
“不……爹既退隐,想必也是不愿见着打打杀杀的场面吧……”唐清远微微闭目,又轻轻叹出一口气来,“家父从小未教清远武功,想必也是不想清远再入江湖,不想清远被这恩恩怨怨所缠绕进去,他只教清远读书写字,大概也只是希望清远修身养性,安然度日罢了。而你们却背着家父招兵纳士,秘密操练!”说到此处唐清远突的睁开双目,瞪着一旁的元胜和龙驰,“岂不是更违背爹之意愿?何况唐家已然死伤众多,连岳婶婶和桑姨都……都……已然身死。难道不是我们错了?难道还要死更多的人才肯罢手不成!”
唐清远一向柔柔弱弱,此时却一字一字掷地有声,不怒自威。元胜龙驰见少主这番样子,也似乎有所悔恨,终不再说什么。
唐清远又转头望着南山云,眼神不躲不闪,直望着南山云双目,却见他抱拳团团一礼:“南少侠,唐某会让众弟兄撤走,如此,唐某之命,便交予南少侠了。”
说着他抬起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开架在他颈上的剑,对南山云微微一笑。
他有求死之心不假,那么已死来要挟自是多余,如此想着,南山云也就收了剑。
第15章 十四
唐清远剑下脱身,不少他手下之人欲上前擒住南山云,却都被唐清远一挥衣袖拦了下来。
只见他衣袂一飘,上前一步,对着山上的人一一望去。
他要做什么?
“山上之人听着!”唐清远迎风而立,迭声一喝,声音不大,却是每个人都听到了的。众人见说话的是一直退在一旁的蓝山公子,都是十分诧异,竟纷纷助手。只听唐清远又道,“唐家众弟兄今日辛苦了,唐某心中有愧,大家自可去唐府领取白银五两,不必再战,回家去吧。”
唐清远说罢便不再多言,退至南山云身侧。
山上之人面面相觑,唐门要撤退?不过大多数人都苦战良久,早已不愿再打下去,唐门之人更是渐渐收了手,退至一旁,不再与人动手了。
令疏想的没错,唐清远本意是杀卢威取噬灵,唐门撤手,自是再也打不起来了的。
不过片刻,揽月山又恢复了以往的宁静,唯剩那七尺高的大火依旧不熄,发出嗞嗞的声音。
南山云叹出一口气,乱战终于停歇,令疏要他生擒唐清远,必然也是想到了这一层吧。好个柳眼令疏!他知噬灵来此的目的是玄搂,布的阵也都是用来对付玄搂的,如若现在死伤过多,玄搂来时,只怕我等就成了强弩之末,所以现在一定要把局势控制住!南山云心下佩服,转身拉起唐清远,施展轻功,便向屋内略去……
不知不觉,已近黄昏了,日薄西山,在天边映出一片昏黄来,天似乎暗的特别早,天空已有少许星辰显现,不知今日会不会出现危宿呢?
揽月山宁静的好似一幅画,七尺火焰与天边晚霞交相辉映,仿佛更添了几分颜色,美丽不可方物。
只不过此时此刻,想必没有人会有心情来欣赏美景吧。
南山云携唐清远急急掠至门前,“吱呀”一声推门而入,却见一人衣冠似雪,正躺在屋顶上,手里拿着一支不知何时摘的兰草正在把玩。但见此人样貌清俊,神态自若,眉目含笑,正是先前进屋的令疏。
“唐清远我带来了,你怎么不进屋去?”南山云见令疏躺在屋顶上不免觉得十分奇怪,“噬灵如何了?”
见南山云和唐清远就这么一步一步从门外走进,令疏心下便知局面已控制住了,不由得从屋顶上坐了起来,挑眉笑道,“阿南啊阿南,果然把事儿交给你办就是让人放心。当然了,把事情交给我你更要放心,林小姐在屋内为他诊治,你我自是不便入内的。”
“令疏!”南山云很少这样称呼他,他一般都随着噬灵一起喊他令伯伯,这一下看来是真的又急又恼了的,“那个林小姐是何人?怎能随随便便相信?”
“什么叫做随随便便相信?我家小姐好心要救噬灵公子,你们却不识好人心!还是你们也觉得我家小姐是妖女,要害人不成?”说话的是一个红衣小婢,只见她从另一屋走出,手上端着茶盘,满脸嗔怒,却生的白皙可人,一双大眼睛煞是可爱,正是阑儿。
“阑儿姑娘。”唐清远正准备拂袖一礼,却见阑儿“哼”一声,瞧也不瞧他就走过去了。唐清远尴尬的笑了笑,他涵养不差,也不去和一个小丫头计较。
阑儿没理他们,径直走向院中间的石桌,将手里茶盘往桌上重重一放,嘴里却咕哝着:“也不知姐姐是怎么想的,还要我给你们泡茶,明明都是一群大坏蛋!要不是要救噬灵公子,姑奶奶才不伺候你们!”说罢掉头就会自己房间去了。
好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令疏哈哈一笑,衣袂一挥,飘然从房顶上跳下来,“小丫头年纪轻轻,脾气倒是不小,以后甚人敢娶她?哈哈……”令疏说罢也便毫不在意,安步走向石桌,便随意坐在了石凳上,只见他拿起茶壶,倒了三杯茶出来,拈起其中一杯,放到鼻尖嗅了嗅,仿佛十分陶醉。片刻之后又道,“在这里能喝到这上好的六安瓜片,委实难得,难得。”言罢便开始细细的品起茶来。
南山云皱眉,情形如此之危急,不早些想好应对措施,这个人却在此处旁若无人的品茶?南山云怎不恼怒,张口便要骂他同噬灵那小子一样是个无赖之人,却见令疏已拿着倒好的一杯茶举到他面前:“阿南莫要生气,林小姐是何人,令疏心中自有分寸,更何况对待你我这样的不速之客都能大大方方请进来喝茶的,自然不会是坏人的。”
听闻此言,南山云肚子里的火却是怎么也发不出来了,只得坐到桌边,接过令疏手中的茶杯,将那杯精心泡制的上好的六安瓜片一饮而尽。
令疏见状摇头苦笑,这样喝茶岂不是一点滋味也品不出来,白白浪费掉了么?然他苦笑归苦笑,以南山云的脾气,劝他该如何品茶他自是不会听的,所以令疏终究只是苦笑,没有再说什么。一旁的唐清远亦只是淡淡一笑,不缓不慢地坐在桌边,端过第三杯茶来喝,神色甚是从容。
虽说令疏一直劝南山云放心,然其实最不放心的人就是他自己。他已将一切告诉林素微,他告诉了她噬灵来此地的目的,还有很多很多噬灵的过去……林素微没说什么只是说会救噬灵,可是如若真要医治,为何会把他赶出来?甚至连阑儿都被支走开去了?令疏隐约觉得不安,却又感觉林小姐所言不假,只不过他猜不透各中缘由,所以他只能坐着桌边喝茶。
噬灵房内。
一灯如豆,灯影昏暗,有些飘摇不定。
床上那人仍旧昏迷不醒,是因芳莲醉之伤还是因为方才为南山云挡那一刀?
林素微不知道。
她只知道,如果仅是如此,或许不至于这么严重,看来,还是那要人性命的并心术才让他如此……如此……不堪重负。
真是不堪重负呵。
林素微黯然,她不得不承认她确实动了情,不知道是为什么,眼前这个人,称不上俊朗,最多只能算文秀,却又不及唐清远。那么是为什么呢?
或许,就是那么一点,谁也比不上,谁也做不到。
他是那么固执。
他明知此次北上必然万劫不复,却依旧如同一个疯子一般孤注一掷!
他要杀玄搂,又怎能说他是为了报仇呢?玄搂要大开杀戒,他要杀玄搂,又怎么不是为救天下苍生呢?
又怎能说他不是为救天下苍生?
这一点,南山云不懂,令疏却心知肚明。而她林素微,何等聪明的女子,又怎么想不到个中缘由呢?
只是此时,这个心地善良而固执的疯子已然生命垂危。可是他不能死!
玄搂还没有来,他不能死,他不会甘心死!
“噬灵……”林素微唤了一声,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哽咽住了。她连忙抬起袖口擦干眼泪,想了想,拿出了一把小刀。
突然的,林素微咬着牙割开了自己的手腕,然后又毫不犹豫的划开了噬灵的手腕,随后拿出一根绣线,一头系在自己腕上,另一头系在了噬灵的腕上。
血,居然奇迹搬的顺着丝线慢慢的流动,那血很奇怪,平常人的血是鲜红而且有浓烈血腥之气的,可是从林素微手腕中流出来的血颜色殷红,还有一种奇怪的香气,像是——药香!
只见林素微又拿出数只金针,分别扎入噬灵的神藏、中府、内关、曲池、列缺和少冲六个穴道中。接着她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瓶,倒出了一粒褐色的药丸,她将那药丸迅速放入噬灵口中。
这一切都处理妥当后,她躺倒了噬灵身边,缓缓闭上了眼睛……
她说她会救他,便是定要做到的!
她从小就被师父练成了魁的药引,她本就是一个药人!她如今正好十八岁了,只要懂得魁这门异术,再有她全身的血液,便能长生不老。而且她自幼修行,若是换她的血,恐怕不仅可以长生不老还可以功力大增。想到此处,林素微幽幽叹了口气……终归是这等宿命,与其把命交予玄搂,不如……不如交给自己心爱之人。如此而来,也是死而无憾了呢。
第16章 十五
半个时辰后,三人手里的茶都喝地差不多了,天空也渐渐暗下去,似乎火焰正在渐渐熄灭,再用不了半个时辰,待大火完全灭去,人们也就能回家了吧。
可是林素微那边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令疏放下手里的茶杯,不知何时又摸出那枝兰草,放在手里把玩又把玩。他有趣地望了唐清远一眼,只见唐清远仍旧一副淡然的表情,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给人的感觉就是:你们要杀要打要放火要拆房子都随你们便,与我无关。令疏又看看另一边坐立不安的南山云,不禁觉得十分有趣,“阿南啊……”令疏拿着那枝兰草在南山云头上敲了敲,“阿南你好好坐下喝茶,不要动来动去的。”
南山云愣了下,终于坐好不动,正待说什么,却见令疏眼角一动:“黄羽儿?”
一直黄色的小鸟停在了桌子上,睁着一双乌黑乌黑的圆眼睛望着令疏。只见它嘴里含着一个黑黑的小东西,不知道是什么。
令疏伸出手,那只小鸟将口里的东西放在了他手上,又看了令疏一会儿,等令疏摸了摸它的脑袋,才又飞走了。
令疏拈起手上的那个古怪的东西,那东西似乎还在动一样。
三人仔细瞧了瞧,只见那个黑色的东西还生着一对翅膀,身子滚圆,只有一颗红豆这么大,却是一只小飞虫。不过它被黄羽儿捉住,就剩了半条命,还在扭动着身体,十分恶心。
“这是什么?”南山云看着这个小虫子,觉得很奇怪。
唐清远本能的觉得那不是什么好东西,“毒虫?”
“嗯,这是蝮翅……”令疏厌恶的丢掉那只快要死了的虫子,“一只足以毒死一只兔子!”
“蝮翅?”南山云并未听过什么蝮翅,他只知道苍蝇蚊子,“这么小个东西,这么厉害?”
令疏点了点头,从桌边站了起来:“是玄搂。”这次他没有笑,只是向外走去了。
玄搂来了?南山云心下一惊。连忙跟上前去,唐清远想了想,也提步向外走去。
“少主!”元胜见唐清远从屋里走出来,连忙赶过来,“少主你没事吧?”
“没事。”唐清远点了点头,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