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料常武不知好歹,竟硬口回道:「我并没说错!为何要道歉?」说完,便
也转向後院去了。
众人也一哄而散。
元伯所言并非没有道理,但小涵真的得罪过太多人了。
於是,只剩下小涵与元伯、阮修竹、蓝沐雨站在一道。
「元伯,庐山集英会结果如何了?」阮修竹急急问道。
元伯一向负责打探消息,他今次出门,也是到庐山去了。会比龙子期等人晚
归,自然是看完了结果才回来的。
元伯一时不语,转身向大厅中行去。三女也在後跟上。
显然,这结果必狻富冲击性,一时之间并不适宜让全派上下都知晓。
小涵向庭中各行各事的鄱阳门人瞥了一眼,边走边想:「即使他们知道了,
也搞不出什么名堂,说不定连感觉都没有!根本就不必避开他们!」但她只是想
,并没有出声,也直跟进了大厅里去。
元伯领著三女进到大厅後,龙子期正自後进行出,也来到厅上。
他换了一套衣服,浑身湿漉漉的,含水量超过百分之五十的头发披散覆面,
狻似个刚淋完雨、穷困潦倒的贫子。一望而知,他只是冲水、更衣,根本不算沐
浴。
「昔日锦官四贼没钱就扁之中的曾遂汴,在最後一对一的决赛时不敌倭
族的神宫寺流风……」说到这里,元伯深深一叹,道:「倭族人胜出了。」
倭族人竟在二十一水帮联盟联合举办的庐山集英会中称雄,这对中原汉
族来说打击极大,难怪元伯要叹!
听了这消息,龙子期略显黯淡的目光并无丝毫改变,阮修竹蛾眉略蹙、小涵
支颐深思、蓝沐雨却是期待。
期待著元伯继续说下去。
元伯见识既广、对鄱阳剑派上下人人的心理又都相当清楚,怎会不知蓝沐雨
期待什么?当下即道:「这次大会,生死自负。二十一水帮联盟出了五队,共二
十五人,死了十二人;蒲台只志在参加,回头是岸四僧彻头彻尾也无出手过
;唐门五人几乎都是败在曾遂汴与李九儿手下;青城也无什么伤亡,但据列成子
所言……他们五人,几乎可以说是被君弃剑一人打败的……」
元伯似乎也是故意吊人胃口,说到这里,便喘了口气。
龙子期闻言,拨开覆面的头发,盯著元伯问道:「几乎是什么意思?」
青城与唐门联手,不只是偷袭、且是以众凌寡,一下子便将鄱阳剑派五人赶
下山。可以想见,他们对付君弃剑也必然是用同样的手法,但为何会被打败?
岂几乎是被一人所败?
元伯道:「我不在山上,也不清楚。但听列成子所言,君弃剑使出了两招极
为诡异的剑术,却又并非诗仙剑诀。後来,我们比照时间,在君弃剑与列成
子交手时,那位屈兵专的孙女、名为屈戎玉的姑娘正好向君聆诗借琴……」
龙子期当时已经下山了,也有见著此事,便点头道:「这我晓得,她吹气试
弦……」说到这,龙子期身子一震,顿了一顿。
他的音感一向出类拔粹,彭蠡湖畔有句盛赞龙子期的名言:所谓美周郎,
不敌龙子期。
又,曲有误、周郎顾 ̄周瑜精通音律,那是人尽皆知。在这一点,龙子
期也并不逊於周瑜。
但吹气试弦,却是龙子期想都不想敢的事!
那可是魏晋时竹林七贤之首、号称琴圣的嵇康才作得出来的事!
龙子期深吸口气,镇定心神後,继续说道:「她且弹且唱,将李白的听蜀
僧弹琴给唱倒了……但,音律却一个也无差池……」
龙子期对歌曲的钻研自是狻深的,上自楚辞九歌、下至当代乐府,他俱能朗
朗上口,但说要倒弹、倒唱,却是万万不能了。
只是寥寥数言,龙子期对屈戎玉的音律造诣已是心悦诚服。
元伯接道:「屈戎玉所唱的第三句:钟霜入响馀……」
「馀响……入钟……」龙子期喃喃念著,一怔。
这词好熟,但一时却想不起来……
小涵忽然说道:「昭掌门说过,当年拜月教副座雷乌在锦官城下与锦官军大
当家赵瑜对阵,为了不败於赵瑜八招五十三式的锦官绝剑镇锦屏,特地也从
归云晓梦中挑出八招,以之相应。馀响入钟即是其中一招。」
雷乌对赵瑜,乃是归云晓梦与镇锦屏的首次正式交锋,其过程被广
为传颂,昭明也对门下徒弟述说过许多次了。
但遗憾的是,鄱阳剑派长年闭关自守,只懂自我钻研、不愿汲取他人长处,
对这件故事并没什么人在意。龙子期也是一样,故听了馀响入钟此名,虽有
印象,但忘了详细。
小涵倒是记得极熟。
元伯面带微笑,对著小涵颔首,继续说道:「雷乌在锦官城下先败赵瑜、後
又於灵山顶上再战黑桐,两次俱是以归云晓梦对上镇锦屏,故世人皆知
,相对於诗仙剑诀被称为云梦剑派的克星,归云晓梦也是唯一能敌镇
锦屏的剑术。很显然的,君弃剑会使归云晓梦,才能以一人之力连败数名
青城门人。」
青城剑术宗出镇锦屏,且又是膺作,正宗镇锦屏即已不能胜过归
云晓梦,膺作自然更不必说。青城门人会败在君弃剑手下,变得理所当然。
龙子期脸色沈了。
云梦剑派与鄱阳剑派,自分别由吴起、昭雄创派後便是世仇,雷乌二度以
归云晓梦敌镇锦屏,他当时所用的剑也是自鄱阳剑派夺去、原本铸造出来
准备对付云梦剑派的云逝梦渺……
那时,雷乌来到鄱阳剑派,便是以归云晓梦击败昭明的白雪剑舞,
也带走了云逝梦渺。自此之後,昭明再不提对敌云梦剑派之事。
龙子期对君弃剑殊无好感,甚至狻为厌恶,自不待言;若是君弃剑偏偏又正
好会使对头的剑术,那么,这敌人便是当定了!
蓝沐雨嗫嚅道:「那……那……那么……那么……」
那么了好一阵子,她终是说不出口。
元伯微微一笑,表情又随即转为一本正经,道:「後来……君弃剑到了打锣
才下山。他全身的血几乎都被榨出来了,人比当初到咱鄱阳来时瘦了一圈,我虽
然没看得亲切,但听说他全身都是刀痕,但却根本没有致命伤,简直……简直就
是……是被活活砍死的!」元伯的表情说明,他自己也心有馀悸。
千刀万剐之所以是比死刑更重的绘刑,便在於这刑罚并不会让犯人立即
死去,而是眼睁睁看著自己的血肉一块一块的脱离自己的身躯。那无助、痛楚、
死前的伶,怎能是一刀落下、乾净俐落能比拟的?
蓝沐雨呆然了、阮修竹张口无言、小涵仍然支颐深思。
龙子期心头一震,道:「是那些倭族人?」
元伯道:「应该是。我知道的就这样。」
接下来几天,鄱阳剑派的气氛是沈闷、又带点不平的,全派上下仍然认为在
庐山集英会输得冤枉、对手也赢得不光明。
阮修竹行止如常,仍到彭蠡湖畔舞剑削竹;蓝沐雨也一样陪著她坐在湖边拨
水。但两人脸上都有种不快、甚至可以说是郁闷。
与君弃剑有点缘份,但并没有深到要为他而以泪洗面、或废寝忘食的程度。
只是,难免觉得有点失落。
阮修竹舞剑毕了,回到湖水边洗脸,蓝沐雨沈默了五天,终於开口说道:「
姐……如果我娘听到消息……知道君弃剑死了……」说到此处,蓝沐雨心中一震
,住口了。
阮修竹也皱紧了眉头 ̄她非痴人,自然知道蓝沐雨想表示什么。
这么一来,蓝母很可能再次将蓝沐雨带回湖口镇旁的小渔村,从此过著晕船
打渔、打渔晕船的生活。
君弃剑与魏灵,是蓝母答应蓝沐雨离家的主因;如今君弃剑既死,魏灵自然
不可能教导蓝沐雨这个陌生人、蓝沐雨也不会想要去投靠魏灵。
蓝沐雨无语、阮修竹也无语,两姐妹相顾愁然。
凭她们不算精明的脑袋,实无法想出什么应对的法子来。
沈默半晌後,阮修竹道:「你和小涵谈过吗?」
如果有她们无法解决的问题,最直接的作法,一向是找小涵。
小涵总是能有些古灵精怪的法子。
蓝沐雨摇头,道:「我……我不知道要怎么问……」
阮修竹又一阵思索後,脑中浮视了一个人影……
那是一个极高壮、但一张脸却生得狻孩子气、手持八节连杆枪的男子。
石绯。
或许可以找石绯谈看看?阮修竹心想著。但还未及开口,旁儿已有一人说道
:「我可以帮你们解决。」
二女一怔,同时起身,望向发话人。
那是个少女,一个如玉一般晶莹无瑕的少女。
纵是阮修竹自谓彭蠡湖畔第一美人,在这少女面前,她也觉得自己黯然
失色了!
此女自是屈戎玉。
屈戎玉见二女起身後皆是一怔,也不等她们再有进一步的反应,跨前一步、
一把便抓住了蓝沐雨的衣带,跟著,竟将她向湖中抛去!
阮修竹见状一惊 ̄此女动作之快,她连反应都来不及!
且,蓝沐雨不识水性,一旦落水,岂不是要溺死了?
阮修竹不假思索,急忙也跃入湖中,她自幼即生在彭蠡湖畔,水性不差。
其实屈戎玉不过与蓝沐雨一般高矮,约莫都是七尺上下,蓝沐雨虽然体弱、
略显纤瘦,以目观之,也不过只比屈戎玉少个十斤,若说屈戎玉要将蓝沐雨抛出
十几丈远,那是绝无可能。
蓝沐雨在湖面上飞行了三丈远近,竟准准落入一艘小船上。
屈戎玉抛人之後,自己也一跃上船。而後亲自摆舵,只见她轻轻握上舵把、
微微一晃之下,小船即驶出十丈,将水中的阮修竹远远抛下了。
屈戎玉力气既不甚大,由此一摆舵可知:她用力不大、小船却能行远,正是
顺著水流方向行驶,方能有此效果。其水性之佳,不言可知!
阮修竹探头出水,见二人一舟不过片刻便已化为一个小点,急得大嚷大叫,
但又有何办法?
蓝沐雨便这般让屈戎玉给绑架了。
首发
第卅回 回梦汲元阵 ̄之二()
霹剥、霹剥……
烈火熊熊的声音不断响著,君弃剑放眼望去,原来是山林大火。
距火源并不甚远,但君弃剑却丝毫感受不到炙热,怪哉!
再仔细一看四周,原来身处山道。
而山间……
满满是蛇!
君弃剑骇得连退数步 ̄山林大火、再加万蛇群集……莫非……
这里是杭塘山!?
更怪的是,群蛇并不攻击他,而是纷纷向前游走。
君弃剑感到奇怪,既无蛇噬之虞、亦无火焚之虑,便也朝群蛇行进的方向走
去。
忽然看到山道间闪出四个人影,再加一个狼影……
虽还看不清那是何人,但可见到那四人一狼不断挥刀弄剑、又兼张牙舞爪,
原来正是在与群蛇搏斗!
君弃剑一怔 ̄这不正是去年在杭塘山时,他与神宫寺流风、堀雪、寒星、
药师小狼被群蛇围攻的情景吗?
君弃剑发抖了 ̄这是他此生截至目前为止,最难忘、也最惊险的一幕!
君弃剑想退步、想逃离!奈何双腿却不听使唤!
「师父!笨师父!你的背上!」
距离虽远,但君弃剑听得分明,这是寒星的声音!
是啊!寒星还在蛇阵之中,他怎能撇下这小徒弟自己逃跑?
对了!白重说过,蛇最讨厌的就是石灰与灯油!
君弃剑马上想要找石灰和灯油,但环顾四周,只有树和蛇,哪来的石灰与灯
油?
君弃剑急了,眼见蛇群攻击愈加紧迫,已顾不得有没有石灰与灯油,伸手一
探腰间,便想持无鞘剑杀入蛇群之中。
但一探,却摸了个空。
君弃剑愣了 ̄我的无鞘剑呢?那是二爹送他的,从来也不离身,怎会不见?
此时,君弃剑远远望见林中出现了一盏绿灯。
山林大火,原是照得极为明亮了,那绿灯在赤红色的火光中,更是显眼。
绿灯缓缓飘近,渐渐看得清楚了 ̄原来有人提灯。
慢著!现在并非元宵,岂是看灯的时候?先救寒星紧要!
可,既无石灰、灯油,也无武器,赤手空拳,如何对付群蛇?
「你找这个吗?」一个极为低闷、阴郁的声音说道。
不知何时,绿灯笼已来到身边,提灯的人个头矮小、穿著白袍、黑披风,白
袍太长了,长到拖在地上;披风又太短了,短得只能及於腰间。他背对火光,右
手上的灯笼也照不清他的脸孔,整张脸看来一片漆黑,像是个无底洞,诡异、可
怖!
明明该是可怕,但君弃剑却又觉得并不害怕……
那人伸出左手,手中有一把剑。
但那剑的剑锋锐利、略闪著一股青光,并非君弃剑的无鞘剑。
「不,这不是我的剑。」君弃剑回道。同时暗想:剑锋闪著青光?难道是青
剑?
绿灯笼将青剑收起,又取出另一把剑。
第二把剑略有锈迹,乍看之下并不如何锋利,但剑身镂有文,看得出来是
把古时名剑。
君弃剑摇头道:「这是属镂剑吧,也不是我的剑。」
「那是这个了。」绿灯笼将屡镂剑收起,再拿出了一把剑。
绿灯笼瘦弱的左手同著握著剑柄与剑刃,那是一柄断剑。
由绿灯笼手掌紧握剑刃的动作可知,此剑并未开锋。那么,就是无鞘剑了!
君弃剑认得,那的确是无鞘剑没错,但为何断了?
无鞘剑极有韧性,不可能轻易折断,那么,这把无鞘剑便非无鞘剑。
「这把也不是。」君弃剑急道:「你故意拖延我的时间吗?别闹了,我要赶
著救人的!」
绿灯笼道:「救人?你要救谁?这地方哪里有人?」
「怎会没人!」君弃剑指著山道,叫道:「那不是人吗?」
「那非人,是个剑炉。」绿灯笼幽幽说道。
君弃剑一怔,转首望去,果然无人、也无蛇,他手所指的正是一个剑炉。
炉中焰火极盛,霹剥、霹剥地,声音像极了山林大火。
那,寒星哪去了?
君弃剑忙朝四周观望,不知何时起了大雾,举目所及者,唯绿灯笼与剑炉。
绿灯笼道:「不要急,我还有一把剑。」说完,他收起并非无鞘剑的断剑,
另取出一把精致的剑。
这柄剑的长度比一般四尺长剑略短,它的剑萼像是六片柳叶并列、剑柄长一
尺、剑身二尺四寸、宽二指半,既平且薄,剑身长度虽不级一般长剑,但看得出
来是柄作工极细、每一寸每一分都精刻巧雕过的好剑。
但君弃剑凝神一瞧 ̄剑身上似有著一抹乳白……
那白色并非涂上、或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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