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了!
面对着史丹尼咄咄逼人的表白,杨戎露没有任何畏惧。
反而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史丹尼一见,愣了一下,道:你在……试探偶吗?
不,如果你接受我的提案,我会正式引荐你的。但是……我很高兴喔。
啊……你在说什麽啊?
……呐,史丹,你能不能和我保证……不管发生什麽,你都愿意与玉师妹站在同一阵线,保证在你死之前,她会绝对安全?
这话真让史丹尼听得莫明其妙,他搔了搔头,道:这个……偶哪知道啊?这好像是君弃剑该作的事?你要偶保证什麽啊?
也是……哎,你去过鄱阳剑派吗?
没有啊。史丹尼摇了摇头:偶小时候倒是见过昭掌门两次。但自从龙子期接了掌门,就没和偶们北武林有往来了。
是吗……我们一起行动多久啦?
啊?你是说偶们俩认识多久了吗?
还不都一样!
好像也是……嗯,到今天刚好一个月。
从长安到鄱阳,花了一个月……还真是悠哉呢!我们……
史丹尼给这些无关紧要的话弄得有点不知所措,遂不再接腔,只满怀疑惑地直盯着杨戎露。
杨戎露却是不急不徐地移步走到湖畔坐下了。
史丹尼看得满头雾水。一个月了,平素杨戎露倒是很随兴大方,实是个极好相处的人。只是,偶尔却会讲话讲了一半,就不愿再继续下去,而去作一些毫无意义的事情或动作……到这种时候,她就会变得喜怒无常、难以捉摸了。史丹尼多少能感觉到,她是个满怀心事的人。
那现在……该不该跟上去?不,还是先观望一下好了。
才刚下了决定,杨戎露却已出声招呼道:你过来坐着……我告诉你,那些你想知道的事。
史丹尼闻言一怔,立即赶到她身旁,道:你说啥……你知道?
话才说完,他才发觉自己傻了。
怎麽可能不知道?她可是隶属於能与帮众遍布天下的丐帮不相上下、举世最犀利的情报组织:百蛛的成员啊!她想知道的事,哪有什麽不知道的?
只不过,她一直表现得太磊落、太光明正大,致令史丹尼没有意识到……
自己眼前的,可是一个曾潜伏在天下无双的云梦剑派达十三年之久,也就是说,她早在十岁之前,就已属於百蛛的一份子,绝对的危险份子!
一个月,她怎麽可能什麽都不作呢?
第一条消息是,君蓝田还活着喔。杨戎露却没任何不自在,轻描淡写地说出了她掌握的情报:昨晚才知道的,他在伏牛山下的村庄瞬间击毙了七个人,六男一女……但後来的目击者也被他杀光了,共计一百六十五人。
啊……一百……六十五……那不等於是……
屠村喔。就如同字面上的意义,鸡犬不留。全村的畜牲也都死光了。
史丹尼震愕了。
该惊讶吗?不该惊讶吗?
早就知道君弃剑已化身成为恶魔,但却没想到,他连一般的无辜百姓,也会照杀不误……放任他的行动而不加追踪,这不是大错特错了吗!
你不用太自责。当时别说是你,我也根本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他,你要从何追起?况且我刚才也说了,这是昨晚才收到的情报。杨戎露回首,见到了史丹尼错愕、懊悔交加的神情,也毫不吝惜的表达了安慰。
史丹尼听了,收慑心神,长长呼了口气,道:那……後来呢?
不知道喔。看到那场景,是人都吓死了……我们百蛛的姐妹只是刚好有人经过,只观望了一会儿,便赶在被发现之前离开现场了。死亡人数的清点与现场调查,是隔天确认安全之後才进行的。另外……现场发现了上百根银针,密集的洒落、或刺在地面上的一小块区域里。
银针……!
史丹尼的脑子可不差,立即便想起了用以固定树鬼耳朵的器具,正是银针!
也就是说,当时将君弃剑带走的人,仍与他一同行动吗?
有确认对方的身份吗?
没有,连行踪也无法追踪。杨戎露自然也懂得史丹尼所询为何,脸色忽然一沈,道:这件事……最好还是先不要告知玉师妹……北武林盟并没有掌握到凶手身份,徐乞已针对此事发出缉杀令了。近日之内,你应该也会接到丐帮弟子的通知。
史丹尼抱着头,蹲下了。
接下来,我要告诉你萍儿的故事。杨戎露却意外的不理会他的反应,自顾自滔滔不绝地将萍儿自入鄱阳剑派之後的事情,钜细靡遗地全都倒了出来。
史丹尼听得一怔一怔地。
这两天,他自然也在昌水与九江镇内听闻了不少君弃剑与鄱阳剑派之间关系的乡言。但杨戎露所说,却是鄱阳剑派派内之事,外人,哪能得知。
外人怎会晓得昭明失去了云逝梦渺的因由,而龙子期则志在夺回云逝梦渺、怎知道元伯竟是屈兵专的暗棋、更不会清楚诸葛涵与萍儿之间的恩恩怨怨、以及萍儿对龙子期的景仰与爱慕。
还有,萍儿对君弃剑、诸葛涵兄妹所怀有的,恨意。
有关鄱阳剑派、云梦剑派、雷乌之间的一切,若不是萍儿入了百蛛,恐怕随着屈兵专、昭明、元适、雷乌等当事人的逝去,以及元仁右的缄口不言,原本都该成为无人知晓的历史……
史丹尼听完,久久未有反应;杨戎露也不催他,迳自望着阳光渐转昏黄,映照着广阔如海的彭蠡湖。
你……搞错了?许久以後,日已半沈,史丹尼这才有了反应:一般来说,你应该先说萍儿和鄱阳剑派的故事、再说有关君弃剑的情报?你……弄得偶好乱啊!
我故意的。杨戎露再一次回首,关切地道:你把我当朋友……所以我也这麽作。我要你知道……别再把心思放在萍儿身上……我也和她接触过,她心中抱持的巨大仇恨,是不可能消除的。你若想继续追寻她的脚步,想再见到她一面,有我在,是非常简单的事,但我不希望你这麽作。
偶现在,也不知道该怎麽办好啊……史丹尼无力地叹了口气,身子一仰,躺倒在地。
……一个月,我们悠哉游哉的过了,别人可不是这样。赵仁通师叔已经整合了青城、唐门,正在长江三峡与唐门峡布局、进行防御工事,不消说,自然是为了防备林家堡……防备你们。北武林盟的缉杀令我已说过,瑞思、宇文离也已过了长城,应该很快就会回到他们所属的部落。还有,两个月後的齐云山云崖洞,将有一场亮剑会,主持人似乎指名了白浨重参加,想必其他人也不会置身事外。再加上君弃剑的消息……你应该有很多事该去参与、该去忙的。
那……你呢?那个杳伦,不会再找你麻烦了?
你还有空担心我啊?杨戎露轻轻地笑了。
心里,暖暖的。
自己的事都忙不完了、自己都有担不尽的心,还来关注我……这种感觉,自从离开阿沁大姐与副座之後,再也没有过……
嗯……如果你没问题的话,偶想拜托你,继续帮偶关注君弃剑的动向。至於该不该转达屈姑娘,偶会判断的。偶们来彭蠡湖的目的也达成了,该往下一处去了。
你……决定好目的地了?杨戎露不免有点惊讶~这番胖子,几个呼吸前还一副要死不活无所适从的模样,这麽快就调整好心情了?
偶要先回常山去,和徐师叔把情况弄清楚……再来,出关一趟,去找瑞思和宇文兄。偶们三月时,在燕门关和护地毗伽斗过法,这回又是赤心的事,他们就俩个人回草原去,偶也不放心。你自然有办法联系到偶才对。而且你……也有事要忙……
你倒是……清楚得很啊!杨戎露看着史丹尼的目光,不觉变得满怀欣慰~我果然没有看错人,史丹尼,不是简单人物!日後,绝对不可小觑啊!
萍儿……一听到这名字,杨戎露便微微一怔,而史丹尼已自顾说了下去:偶也不会放弃的。也只见过那一次面,要说有多喜欢她、真的非她不可,那是假的。但是偶不想放弃,本来就不喜欢放弃。再加上你刚刚说的那些……偶总算稍微能了解到她……那些讥笑、愤怒的表情背後,是藏着怎样的心情。虽然可能离她心里的真实还很远,偶也想试着……去抓到它、去相信她还能回到当年在鄱阳剑派时的快乐和善良。这一项一项,虽然都很麻烦……很难处理,但偶会尽力去作……不,偶会办到的!
史丹尼已站起身,走了。接下来,他有很多很多事得作。
杨戎露目送着他离开,也在心里默默地说着……
我会看着你办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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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话 起云伏烟~之一()
唐大历十年,公元七七五年,九月十七。
赤心劫万年县狱,杀伤狱卒、市民数人,尔後窜逃出城,失踪。
确切接获了这份邸报,屈戎玉多少放下心来。这证明了沈既济即使遭逢丧妻亡女之痛,也未因此失心疯,将罪责归於君弃剑身上。只要沈既济能让此事烂在肚里,朝廷便没有理由找林家堡的麻烦。如此一来,至少林家堡便免去了一次可能的大灾,也增添了屈戎玉守住林家堡的信心。
守住这个……君弃剑终要归来的家。
这话,还是诸葛涵向她说的。
璧娴姐姐,我们一起等着。没关系的……男人再怎麽浪荡,总会回家。
听了这话,屈戎玉虽积着满腹愁绪,仍不免一笑。
她没去问小涵是从哪儿学到这话的,但能肯定不是堀芃雪所教。
她又转头看着那份抄来的邸报。
九月十七……赤心失踪。
自然,蓝田他,也是在同一天失去了音讯。至今,已整整一个月。
前庭,传来嗖嗖嗖的舞风声,间而出现嚓这样细微的擦铁声。
王道、白浨重、曾遂汴、李九儿……
偶尔,堀芃雪和小涵也会加入。虽然小涵还是只能使凌云步逃命,但王道说这样很好,他和宇文离在衡山脚下,也同样是面对着打不中的对手。这种练习,他想再多增加。
是的,这儿没什麽好担心。大家,都很努力呢。
你什麽时候回来,都没有关系。我会,好好守住这个家。
。。。
屈戎玉接获邸报时,她自然还不晓得。
发生了另一件纵令屈兵专复生,也要搞不懂的事。
伏牛山脚屠村案。
这自然不仅仅惊动了北武林盟,伏牛山绵延甚长,素有八百里伏牛之称,此事件发生於老君山下,该村所属的栾川县衙,也贴出榜告寻求目击者及追缉凶手。
也一度有人认为,是否田承嗣的乱军为劫粮而杀人行凶?
但该村的鸡鸭犬豕等禽畜屍体仍在,各家缸瓮均尚有粮。於是这说法自然不足为信,也连带着将盗贼的可能性一并否定。
这是纯粹的大量杀人。
究竟何处来的凶徒?难道竟是以杀人为乐吗?
就连百蛛首领约环,在初接获这件情报时,也是惊愕不已,对君弃剑的目的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他真的……
坏掉了?
若是,主子会喜?会怒?
若不是,那又是怎麽回事?
实际上,这桩事件的始末,任凭百蛛再多十倍人手,也不可能完全掌握的。
九月,二十五。
伏牛山脉,白云山。
君弃剑,醒了。
他知道自己醒了,但眼前却是一片黑;想动动身子,发现自己被牢牢的绑缚着。背上传来的触感……是被绑在树上。
怎麽回事……我……
发生了什麽事?发生了……
对了,我应沈既济之邀,去往长安。然後……
沈望曦……
寒星……寒星……
赤心!!!!!!!
君弃剑张口想叫,却喊不出声!全身上下更有数十处部位有着细微的刺痛感,他想要引导气息发力,刺痛感竟也成倍加剧,似乎有什麽东西封住了他的气脉、阻止气息流动,使劲愈大,不仅冲之不破,甚至痛得无法忍受!
他扭动了一阵,脑中似乎模模糊糊又有声音响了起来……
但还未听清那声音究竟说了什麽,忽尔侧颈一阵刺痛,竟让他痛出了神智来,脑中的声音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有个确实存在的声音出现了。
小兄弟,你还是别乱动的好。你要再乱了性,那小子真会砍了你,他可怕死你啦!到时,爷爷可真不敢说还保得住你。
君弃剑听见了,是一个苍老但非常刚劲有力的声音。但莫说他原就被封住声脉、出不了声,更严重的是脑中那模糊声音的远离,竟让他有某种东西自身体中被剥离的痛苦感,随之而来,便是全身乏力、虚脱……於是,只能喘着粗气。
是了,这才正常……我在衡山上用尽了气力,把回梦汲元阵赋予我的一切消耗殆尽了,我原该虚弱无力才是……
但这到底怎麽回事……说话的,又是谁?
他微微仰起颈子,想出声问话,但……自然是开不了口。
你想问话吗?是的话,扭扭颈子。那苍老的声音问道。
能让我开口了?怎说都比现在好!於是君弃剑依言扭动颈部。
他听见了来人走近的脚步声,但还没真走到身前,远处又出现一个急促的奔跑声,另一个声音远远地喊道:老哥哥!死老头啊!!!你别乱搞了!!!快把他宰了不就乾净了吗?你作啥硬要搂回这大麻烦啊!!!
死小子,你少胡扯!大少爷不都同意了?还由得你?苍老的声音应道。
大少爷可没同意要让他出声啊!远处的声音喊。
你小子太胆小!绳子绑得可牢着!让他出出声又怎了?光说话杀得死人麽?苍老的声音显得自信又固执,也不管远处那人还在嚷嚷,君弃剑只觉咽喉部位一酸,某样东西被拔了出来,他不禁轻咳了两声,发现自己能出声音了。
小兄弟,一加一是多少?苍老的声音问道。
啊?君弃剑一愣。
不知道?那六万五千四百三十二除以八是多少?苍老的声音又问。
……我不知道。君弃剑无力的答着。
那好,我问了你两个问题,换你问我了。苍老的声音嘻嘻说道。
…………发生什麽了?君弃剑花了点时间整理,最终决定提出这一个可以发表、延伸出最多问题的问题来问。
喔~你居然没先问爷爷是谁!嗯,你记得多少啊?
我……我记得……唔……啊……啊……嗤……
哟呀~还想搞鬼?
又一针,方才刺在左颈,这一下刺在右颈,君弃剑脑中那模糊的印象、模糊的声音,一瞬间又被打灭了,一瞬间他几乎要提起的气力,也随之消散。
老哥哥!别搞了,别再搞啦!这东西……太危险啦!远处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小子有空嚷嚷,还不如去请大少爷出来!
呿~你也是、大少爷也是!这小子命犯三煞,早该死了!老天怎能让他活到现在?大少爷不信天,你却也不替天行道!你这样还想上去啊!远处那人抱怨着、嚷嚷着,但听脚步声,确实是走掉了。
唉~苍老的声音似乎朝着远处行去的那人叹了口气,跟着回头道:小兄弟,不管你想问啥……爷爷能回答你的也只有两点:第一,赤心死了。虽然当天……你什麽都别想,只管听,否则爷爷还要扎你!你也知道我说的当天是哪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