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三名士兵都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
张大了口。
口边,流血。
田承嗣也惊呆了。
他明明也见到杳伦毫无动作,士兵们将要得手。
下一刻,却见着三名士兵的兵器,全都倒插进自己的身体……
随着士兵身躯倒地,出声响,田承嗣才醒觉,惊道:「……这是什麽妖术?!」
「不是妖术,是武术。」杳伦仍然挂着微笑,道:「田节度使稍安勿躁。杀了我一个小卒,将我的级献给朝廷,就会有用吗?当然没有用吧!田节度使又何必再浪费所余有限的士卒人数?」
田承嗣怔怔地看着,听着,想着……
这家伙,说不定……
比昔时玄宗皇帝座前武艺最高的龙武大将军陈玄礼更要厉害?
的确,该打消杀了他的念头,否则,真的是白白消耗了士卒……
「你要说什麽?」半晌後,田承嗣应道。
「聚云堂之败,田节度使想必亦已有闻。但也不需过於担忧,江南虽已无贵使盟友,但河北还有。」
田承嗣紧皱白眉,道:「我魏博军兵已受九战区联合攻击,何来盟友?」
「赤心……如何?」杳伦微笑道。
第八十七话 光影与~之一()
才刚决定暂时要将蜀中之事放下,便听到了天下三坊开盘的消息。王道呆立原地良久,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当初得到了没钱就扁劫狱失利、或死或逃的消息,王道、叶敛、魏灵都认为,梅仁原的武艺比自身要高出许多,一般的府衙官军不可能奈何得了他,此事必有内幕。叶敛更进一步作出猜测,列名於南武林派谱之中、位於蜀地的青城、唐门二派,或许牵连其中。
当时,王道激於义愤,立即便想入蜀向青城、唐门兴师问罪。但叶敛极力反对,并且也阻止王道入蜀。他认为现今还不能是青城、唐门的对手,无论此二派究竟有没有涉入此事件,一旦登门,便不可能善罢。如此一来,无异自寻死路。
这一点,王道也能理解。於是,他暂时将这份情绪压下了。
直至庐山集英会的开幕,曾遂汴、李九儿二人再次出现,但北川球、叶敛却也双双战死。诸人都没有时间、精神去顾虑蜀中之事了。
此事一拖数年,如今,林家堡人数已众、实力也增强许多,终於有了入蜀的条件。但叶敛却可能面临精神崩溃……
…………
王道的思绪混乱了,最终竟是一股愤怒的情绪突出乱团。
搞什麽鬼?别人的师父死了,居然拿这东西来赌?!那什麽什麽天下三坊,一点人性、道义都没有吗?!不好好教训他们一顿,怎能咽得下这口气!
王道立意已定,顺手一抚背後的浑元阴阳重剑,便要步向据於襄州的天下三坊之一~贺满归赌坊行去。
第一步才刚踏实,身後忽尔传来一声呼唤:「王道?你在这作什?」
王道一怔回头,即见到诸葛涵、堀?雪、药师小狼顶着海鸭,都已离船上到码头迎面而来,後头蓝娇桃在码头桩上缚好舷绳,也跟上了。
「你还好吗?大家都好吗?」诸葛涵快步赶上,急急问道:「哥和璧娴姐姐还好吗?阿竹呢?」
「我想,不是太好。」王道摸出了刚刚才收起的信箴,递给诸葛涵,道:「这是要给叶敛的信,你交给他吧。你……快回去看看他。」
诸葛涵接过了信,立即便向晨府奔去。药师小狼自然也跟上了。
堀?雪在後跟着,经过王道身边时,仔细打量了他一阵,道:「你伤得不轻。不用休养吗?」
王道神情暗沉,没有回话。堀?雪亦不再多言,便随诸葛涵去了。
最後头,蓝娇桃走近来,便只停在王道身前伫足。
两人都一言不,沈默得尴尬,王道很不习惯这种气氛,只得说道:「你不快跟着小涵走吗?」
「已到了襄州,不会有事了,更何况还有堀跟着。」蓝娇桃紧盯着王道:「我反而比较怕你会作傻事。怎麽了?」
王道眉头一紧,道:「这才不是傻事!」
「愈是如此说法,愈觉得是件傻事。快说吧,到底怎了?」
王道见瞒不过了,只得沈着声,如实说道:「刚刚阿事说,天下三坊拿我师父他们的事作赌盘……」
「喔……」蓝娇桃略略扬眉,道:「你打算去天下三坊打招呼罗?」
王道情沈气闷,不答。
蓝娇桃道:「看你的反应,你也知道不该这麽作。根本不用堀的眼睛,就连我看你的站姿也知道你伤势颇重。你该不会以为天下三坊只以赌立命,没什麽高手吧?你也在江湖打滚数年了……」
「我知道!」王道咬着牙道:「身处在这环境里,永远不要以为身旁的人会比自己差,说不定明天就要死在路边。天下三坊由来鸡鹤一窝、卧虎藏龙,小看了他们,连自己怎死的都会弄不清楚……」
「你还是很有觉悟嘛。」蓝娇桃笑了笑,道:「那我再告诉你,你若真去了天下三坊找碴,这是砸人场子的行为,他们便是当场将你碎?万段、再将肉块丢回来,我们也没有任何立场找对方问罪,毕竟是你先上门的。」
王道握紧了拳头,怒道:「难道就默不吭声,听任他们拿我师父的事来当赌盘了?人都死了,还要作名堂,这也太耻辱!」
这句话,蓝娇桃一时应不上。
他忽然想到了自己那六个同穿一条裤裆长大的兄弟。他们一同接下了除去君弃剑的任务,却因蓝娇桃在山阳未向君弃剑难,放过了这大好机会,而被中庸以连坐问罪杀了。当时蓝娇桃人不在云南,得脱一难。若今日天下三坊是拿我兄弟们的事来作赌盘,我忍得住吗?
「走吧,回去了。」蓝娇桃长长吐出口气,慨然道:「你的愤慨我懂了,若换了是我,我也忍不住。但是,忍住吧。现在你忍不住,我会阻止你;哪天换了是我失控,就由你来挡住我。我们都还不成熟,想要走下去,就必须这麽作。」
王道闻言,身子一震,原本紧绷的肌肉都放松了。
是的,我们都不成熟,必须这麽作。
「走吧。就算真的要上天下三坊讨事,那也不是你孤身一人的事,你至少都该同阿汴、九儿商议吧?既关系到你师父,可不能忘了他们俩。」
王道无奈地点头称是,只能跟着蓝娇桃回往晨府。
...
诸葛涵生平还是第一次来到晨星宅邸,急不择路地在前庭、中堂绕了一大圈,却都没见人影。她转往後进去,却见着一个棕黄髭的胖子开门出房,两人对视,一时都怔在当地。
半晌後,她才意会到可能是跑错宅子了,便道:「不好意思,我走错了!」返身便要离去。
後头那矮胖子却道:「别急走!你,是诸葛涵?你没有走错。」
诸葛涵闻言一愣,回头的同时也提高了警戒,沈声道:「你是谁?」
她已经,习惯了。
习惯对任何一个喊得出自己姓名的人产生戒心。从父母死後、从被打入灵州大牢之後、从额上多了一块鲸印之後、从妈妈被掳走之後,她一直是这麽活着的。
但身边小狼却没有作出警戒态势,反倒坐在地上舔着前腋。
「偶叫史丹尼。这里是晨府,没有错的。」史丹尼友善地带着微笑,道:「你回头看看,就知道,没错了。」
诸葛涵眉头皱得更紧,却不敢回头,还是死盯着史丹尼。
直到身後闻出那声音。
「小……涵?」
这声音,带着惊愕、有点讶异,更多的是喜悦的气息。
诸葛涵再不怀疑,回头两步便向来人扑抱过去。
「璧娴姐姐!」
两女抱在一起,连分开都舍不得,还要抢着讲话。
「你怎麽一声不说就跑掉了!」
「才半年而已,你都长得比我高一点儿了。」
「你不在,哥作什麽都不顺心啦!」
「你没事,那就很好……很好……」
「以後可不要再乱跑啦!」
「还好你没事……还好你没事……」
两个人的声音全混在一起,史丹尼搔着头,有点听不懂,便不再多留,迳行离去了。
最终是屈戎玉先把诸葛涵身子推开了点,深呼了口气,那是满怀欣慰的一息、亦是如释重负的一息。她递出手上拿着的茶叶包,道:「这个就交给你吧。」
诸葛涵伸手,却不是去接茶包,而是握住了屈戎玉的手,她念头几转,蓝沐雨失踪她已知晓,看屈戎玉的态度也是更大的明证。思索了会儿,才道:「璧娴姐姐,我知道你辛苦了,也晓得你想要我作些什麽。只是,我要和哥说的话,你也该在旁边听着。」
屈戎玉摇头,道:「你们兄妹叙话,无须我在场。」
「我不同意。」诸葛涵正色道:「现在你在这儿,我以为已经足够证明哥的决心。只是他……恐怕还无法脱出自责与愧咎罢了。或许……你也是吧?这时候,你更该陪着他,让他也陪着你。」
屈戎玉仍是摇头道:「我什麽也做不来……」
「你现在其实什麽也无须去做!」诸葛涵道:「你只要待着,就已经足够。或甚可以说,就和我一般,对哥来说,他可能从没期待过我能做什麽,但只要我在,他在某种程度上便已心满意足。你也这麽认为,不是吗?因此,才会想让我自己进房。」
屈戎玉先是一怔,确实理解诸葛涵完全言中心事之後,才道:「所以你也清楚,你的存在才真正是不可或缺、无可取代的……」
「……璧娴姐姐,你认为黄河与长江,哪个对汉民族更重要些?」
屈戎玉为这毫无来由的提问呆了一下,诸葛涵已自答道:「黄河是孕育了汉民族的生命之母,没有黄河,汉族或许压根儿不会出会。而长江之源远流长,又更胜黄河,若无长江,汉族亦不可能展至今日之泱泱。璧娴姐姐,你同意吗?」
屈戎玉颔应是。诸葛涵又道:「对哥而言,我们便是他的长江、黄河。对他而言,我们俩哪个更重要些?这就好似问长江黄河哪边的水更多些,毋宁是没有意义的,要从汉族之中把其中之一抽掉,也已完全不可能。所以,往後我这傻哥哥,还是请你陪我一起多担待了。」
第八十七话 光与影~之二()
屈戎玉固是已身疲心倦,却也暗服小涵在短短数月之间,已自原本的伶牙利齿?华而至能言善道,不禁讶然道:「你这几个月,学了什麽啊?」
「堀老师教了我很多。」诸葛涵笑了笑,问道:「哥的房间是哪一间?」
堀老师?是堀?雪吧,那个倭族女子……爷爷和元师叔都说过,她是个精熟汉史的倭族人,看来真是有点本事。
话至如此,屈戎玉也只能打消了让诸葛涵与君弃剑兄妹独处的念头,领着她一齐进到君弃剑房中。
房门才开,两女即见着君弃剑倚在床柱边,床廉的阴影正好将他肩部以上罩在一片漆黑之中。诸葛涵眉头一皱,立即走上前去;屈戎玉没有跟上,只将桌上的铜壶放到炉上烧水,准备煮茶。
诸葛涵走到近前,看得分明,君弃剑双眼紧闭、呼吸不匀、满脸倦痛神色。她伸手摇了摇君弃剑的身子,低声问道:「哥?你醒着吗?应我一声……」
听到诸葛涵的声音,君弃剑立即睁眼,同时稳住呼吸,连脸上的表情也瞬间转为平素的淡然平静,随後向诸葛涵露出了一个微笑。但他还未及开腔,却已经见诸葛涵柳眉紧蹙,质问道:「你怎会搞成这样?!」
君弃剑先是一呆,微笑即转成苦笑,道:「我还没问,先让你抢了。哪有怎样?苦战之中,焉能不伤?」
听了这答案,诸葛涵更是俏脸生寒,语气也有了三分怒意:「别唬弄我!你还要瞒着我?还不让我分担?我们是兄妹啊!我也是……我也会长大的!我在这儿、璧娴姐姐也在这儿,旁儿再没别人,你何必定要自己闷着?你有不甘心,你就说出来;有苦难言,就哭给我们看!你平常怎麽照顾我、你对我有多关心,我时时刻刻都记在心里!但为什麽就不让我陪你分着你肩头的担子、你心里的伤痛?你这样死撑着,哪天真撑不住了、真让你倒下了,你要我怎麽办?说!你到底怎麽了?」
她愈说愈激动,除三分怒气之外,又添上三分担心、三分关怀。最後一分,则是威胁。
君弃剑听傻了,没有马上回答,第一反应倒是看向在房角炉边烧水的屈戎玉。
屈戎玉似有所觉,也回望一眼,但只无力地微微扬了扬嘴角,便又自顾烧水。
君弃剑轻呼了口气,才无奈地应道:「你更犀利了,连璧娴都说不过你。堀真的是个好师傅呀。」
「别顾左右而言他!」诸葛涵低喝一声,同时也坐到了君弃剑身侧。
「我不会哭的。」
诸葛涵姿势都还没坐正,忽地听到君弃剑说了这一句,不禁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没有听清楚,疑道:「什麽?」
「我,不.会.哭.的。」君弃剑放慢了速度,又重说了一次。
一字一字,说得用力、说得认真、说得毫无犹疑。
「傻哥哥!你这傻哥哥!」诸葛涵却生了气,抡着粉拳向他胸口捶了两下。
「我不会哭的。」
君弃剑又一次重复,这次,连屈戎玉都抬起头望着他。
驴蛋……蓝田,你真的就这麽坚持吗?
「我不会哭的。」君弃剑还是这一句,语声有点苍凉、有点哀戚,却又无比坚定。彷似,他这句话是说给自己听、是用来鼓励自己。
这会子连诸葛涵都有点无措,直勾勾地看向屈戎玉。
该不会让我两拳打傻了吧?可我是打他胸口,不是打脑袋呀……
「沐雨告诉你了吧?」
君弃剑终於换了一句,突如其来的一句。一句之後,他不再出声,转看着诸葛涵,等着她的回答。
诸葛涵轻轻咬着下唇,点了点头。
她知道君弃剑指什麽。
君弃剑自己很明白、很清楚。他从不曾示弱、亦不曾在诸葛涵面前软弱过。这辈子,他真正崩溃,只曾有过一次。那一次,他再也压抑不住情绪,无声地哭了,藉着挥汗隐瞒,无声地哭了。
那一次,蓝沐雨查觉了,悄悄地替他拭泪。一样是假藉拭汗,去替他拭泪。
如果不是沐雨说出去,不会有人知道他曾经哭过。连当时只在身前对面的蓝娇桃也不知道。
获得了肯定的答覆,君弃剑伸手轻轻在诸葛涵的头上拍了拍,道:「傻丫头,我不会哭的。就像你知道的一样,只有那一次。那一次,太突然、太意外、太令我无法接受……太痛了。你知道,我多麽希望那一枪可以让我替她捱了;你知道,我甚至计划着要像二爹带我一样的将她带大;你知道,我恨不得将自己拥有的一切也让她拥有,并且是最好的那一部份;你知道,我……」
「知道,我知道!你想一直呵护她、照顾她,就像待我一样!」诸葛涵从侧身将君弃剑抱着,低声道:「但我不是你的徒弟,我是你的妹妹!当师父的,总是要高大地像座山护在徒弟身前,但我是你的妹妹,你不需要一直只让我看着你的背影。我看着你的背影长大、看着你的背影前进,但必要的时候,你也应该让我站到你的身边,而不是永远待在你的背後!我不需要特意去和你分享你的光华与荣耀,我知道你会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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