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戎玉也略知医理,见状立即将君弃剑半背着,空出双手赶上几步提着石绯右臂,自手腕开始,直触诊过手肘、至上臂,每摸一处,石绯虽未再叫痛,可依其神情,便知剧痛难当!
怎能不痛?屈戎玉摸得分明,石绯的右臂三根主体俱已有裂,肌肉更是寸寸紧绷,几至断裂!这只右手如今已算半废,若再动上一动,那便神仙也医不好!
屈戎玉看在眼里,惨澹一笑,跪坐於地,摇着头道:「够了……够了……是我太异想天开,是我不知天高地厚,竟想在短短半个时辰内摧毁这存在千年的玄甲乱石阵……什麽天造玉才,我才是笨蛋,井底之蛙一般的大笨蛋!石绯,你一开始就可以拒绝的……我背离林家堡,你原本就不用相信我的,也不用赔上一条?膊……」
「我信的!」石绯咬着牙,挤出口气回道:「阿重也是,我们信的,因为你扶着的那家伙还信你,不是吗?我们还记得,他曾经说过,若他不能再战,便全盘听从你的指挥!」
屈戎玉一怔,道:「但那是……」
「是打倭族时,是吗?但他却没有说过要取消这句话,一直都没有!而且他也还是像那时一般的相信你。这句话,我想还是有效的。别认输,不要认输了!他虽然倒下,却没有认输不是吗?他把希望交给你,你也不能认输!你把任务交给我,我更不会认输!」
石绯才说完,便已听见步踏碎石声,很近,听来只在身後丈许外了!
屈戎玉自也听见,这脚步声只有一人,且闻声可辨,来人是她的师父,于仁在!
一个半死不活的君弃剑、一个废了右臂的石绯,再加上屈戎玉,打得过于仁在吗?
当然不行!
石绯右手虽然剧痛,此时脑中却异常明晰,即问道:「这玄甲乱石阵石柱相连成壁,脚步声虽近,其实欲转至此处,还有些许距离,是不是?」
屈戎玉道:「是没错……」
石绯又问道:「且原有阵势已经我们破坏,路径有变,即使是于堂主,也得辨明新道,半刻钟内也追不到此处吧?」
屈戎玉咬紧下唇,重重点了点头。对,还没有,还没有到绝望的时候!
石绯立即收起枪鞘。他右手已无法动弹,便以左手重提枪杆,又走到了方才未能击毁的石柱前。
石绯粗长地呼了口气……
当年灵山顶上,黄楼曾说,若连使两次捻丝棍,一条手臂只怕要就此废了。
但要对敌聚云堂,石绯岂能没有捻丝棍?待在南宫府邸时,石绯心里便极明白,别说连使两次,便是四次五次,也得顶住!
为此,他与王道、宇文离一起不要命的操练。他们没有时间可修练惊世内功,那便只能练出远胜常人的**!
他成功了!四个多月的操练,令他的右手强韧到能连使九次捻丝棍,不可不称为成功!但,还不够……
垂着右手,石绯以左手摆起捻丝架势,出招之前,先出声问道:「还有几根?」
「再……四根!」屈戎玉咬牙应道。
她触摸着石绯的右臂时,也感觉得出来,知道石绯那一条右臂早已被它的主人折磨得像得脱离了身体!而这一条似乎已经与本体分离的手臂,也被捻丝棍强大的反震力给折腾废了……
石绯的左手能像右手一样强壮吗?还有四根石柱,还顶得住吗?
石绯深吸口气,迅即出招,但这一枪刺上石柱,却未如右手所使一般一击而断,只能打出个凹洞,力道便已使尽,坚硬的石柱仍然耸立。
「可恶!」石绯怒喝一声,托枪回势,深呼一息,又出一刺。这刺终於打穿石柱,仅余片页相连,石柱上半部微晃了一晃,立即塌倒。
「玉儿!你好大胆!本派花费千年才立成的护堂石阵,你居然敢毁了!」
随着石柱轰然堕地,一阵喝骂也自远处传来,很明显,是于仁在的声音。
正如石绯所言,阵势异变之後,于仁在也得另寻新径,已绕到远处去了。
但是……要追上来,终究只是时间问题。
「走吧!」石绯一理不理,催促道:「快走吧!还有三根吧!」
屈戎玉点了点头,引路向前。
石绯在後跟随,左手掌提着枪杆,握紧、放松,又握紧、再放松……
好!还可以……左手还有知觉!
再撑一阵……再一阵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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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话 守门、破阵~之四()
聚云堂内,无论是三名留下的戎字辈弟子、亦或中庸,甚至是瑞思,看着孙仁义进攻白?重,都不能不感到惊心!
白?重既据守山门,自然只能是守势,主攻权全在孙仁义手上。孙仁义一心欲抢攻那是显而易见,白?重双脚彻头彻尾未曾移过一寸,倒是主攻的孙仁义攻少闪多,每一次侧身、每一次横移、每一次退步,衣袍上总又要多出一道裂口,攻过四轮之後,左手一条袖子竟已飘落於地,显然对於白?重的攻势,总是闪得万分惊险!
因伤而倒卧一旁,素来好胜心极强的李戎央亦大感讶然。
虽说云梦剑派多英才,但仍有上下之分。以聚云堂四仁而言,堂主于仁在文武双全,无论兵道、剑术、轻身步法、内功各方面,故掌门楚兵玄均给予通而达之的评价。且性格冷静,或可称为冷峻,未曾拘泥私情而有所误。聚云堂欲成大事,堂中上下皆知,非由于仁在领导不可。
负责独身盯梢襄州的王仁政,则素称理智,且天资聪颖、临事不苟,景兵庆称其为:耐力过人、刚正忠直,兼之善晓军机,且喜怒不形於色。起事之後,我与仁在为帅,若须分兵作战,为将者非仁政不可!
聚云堂仁字辈排名第三者为赵仁通,与王仁政二人并为屈兵专收入门墙之中。据说十六年前入派时,赵仁通年方十八,即已文武双全,极获屈兵专赏识。然入门三个月後,却转到了聚云堂来,当时理由并无人知晓。赵仁通来到聚云堂後,於武学不甚专注,仅热衷习兵而已。以如今实力评价,景兵庆则云:仁通善於谋划破敌,策出必歼,可为我军帐中首席智囊矣。事实上,于仁在袭攻屈兵专、聚云堂在林家堡起事倒戈的计划,也均出自赵仁通……
聚云四仁中最幼的孙仁义,今年不过三十岁,与戎字辈中居长的李戎央相差不多,时常兄弟相称。两人都缺少心机,且均好武,尝有新学,每每勤练不休,且甚爱与同辈弟子切磋。最常与孙仁义切磋武功的于仁在便曾说过:单以武学论之,仁义与我齐驱。然以其爱武之心,十年之後,我当败於其下矣!
同为聚云堂门人,戎字辈弟子们对於各位师叔的能力也大多了然於胸。如今,却见着几可称为聚云堂武艺最为精湛的孙仁义,不仅攻不破白?重的防线,甚至落於下风,如何不惊?
孙仁义攻了几轮,攻之不下还算好的,偏偏连对手何时出手、攻向何方,也全然无法预知!但他并不感到羞愧,只有兴奋之情;可他每次退下之後,又见白?重一剑点地,不仅不动,更像是全无动过、还是个面无表情的木人,又感十分愤怒!
这怎麽可能?连攻四轮了,连一次剑交也无,我只能靠直觉闪避,欲招架其攻势,竟全然不能!他那悄无声息的攻势,剑之所指又全是要害,心口、咽喉、人中、双眼……既全然不知他攻哪儿,每次闪躲,必得移动全身才可,如此一来,便失去了进攻的可能!***!他站着不动,活脱脱像个靶儿,可真正的靶儿却怎是我?
另一边,中庸心里则有了种领悟。
他懂得了,为什麽回纥没有第一剑士!
懂了这桩,不懂另一桩~白?重既有如此实力,怎地又从未使出?
堂中众人均不发一言,瑞思亦极沈默,只轻轻咬着下唇……
阿重,你终於遇到了、终於使出了……
他们不知道,我也不晓得他们有没有遇过,起码我没有。
没有听过自己的母亲、姐妹在家中被蹂躏时发出的恸哭,没有见过父亲、兄弟被一刀一刀剁下的手指、肉块。没有看过自己的家被打毁焚烧,没有体会过自己的无力……
你都说过,所以我知道。我知道你多麽痛苦、多麽悔恨,如果当年你能守住家门,不让那些禽兽闯入,你的家园不会被毁坏;如果当年你能守住家门,你不会从富家少爷变成奴隶;如果当年你能守住家门,你如今不会是举目无亲……
你没有守住,你变成奴隶、你变得冷峻少言、你变得热衷剑术……
我只能将你带来中原。继续待在部族里,可能有一天夜里,你会忍不住提剑杀了可汗。
我相信带你回中原是正确的。起码在中原,你不会再镇日不发一言、你的眼神不再满是杀意。
而且,你还在中原交到了其他朋友。这很好,我很为你高兴。
可是我很清楚,你从来没有忘过那一天。
你的血液,一直蠢蠢欲动。所以,当我与阿离决定前往河北对付护地毗伽,你却说要留在苏州。
我知道,你想留下来,保护林家堡。
只是,似乎天不从人愿,最终你对保护林家堡这一桩,并没有出到多少力。
如今,你终於一偿当年的宿愿。
又一次,你有了家、有了家人。
又一次,遇到了想要毁坏你家园的敌人。
又一次,你的家需要你的保护。
你终於,能提剑守着那扇门。
终於能靠你自己的力量,保护你的家、你的家人。
或许,我是个公主,而今是个商人。或许,我必须以利益为优先考量,绝不能让赤心成为对的!
我如今仍然相信,不插手林家堡与聚云堂之争,而後投靠胜的一方,是最好的选择,否则,我将没有翻身的机会!谁也不能阻止我!
但是相同的,我也不会阻止你。
就这样吧,阿重,就这样吧。
...
孙仁义自然并不知道,白?重为了陪王道、宇文离二人练习,早在南宫府邸将归云晓梦剑法练了个烂熟。
孙仁义只要跨出第一步,观其落步深浅、跨左移右,白?重就已经知道他想从哪儿攻来!
孙仁义步法之精、反应之快,其实也大大出於白?重的意料,导致至今不能伤之。但这无妨,能不能击败孙仁义,白?重并不介意。他知道自己要作的事,只有一件。
守住山门!
孙仁义又一次攻上了,白?重一样垂首,眼皮也没抬一下,看了这一步,便已心晓肚明:长风万里!
这一招虽非杀着猛招,但後劲绵亘,不可止歇。白?重已明白了,孙仁义只想将自己逼出山门!
此招自右而发,亦延右而来,然至身前,即转而向左,攻敌持剑之腕,而後延申向上,经肘、肩、喉而至面门。如此一来,右臂必须伸展,要害即在右肘!
见步而料定、料定而剑出,孙仁义才刚跨稳一步,白?重剑势已至,但闻喀的一声微响,白?重的青萤剑尖,竟准准刺中了孙仁义的右肘骨!
这倒使白?重暗暗吃惊!在他预想之中,孙仁义只消解除攻势、缩回手肘便能躲过这剑,如此一剑而中,已出意料之外!
但这想法只是一瞬的,剑上传来的感觉,不对!大大不对!
是肘骨吗?不会错的,我出招并无差池!但是……
为何,剑上传来的感觉,竟像……
刺中了石头?
刺中了……一座山?
一座雄伟巨大,以青萤剑之锋锐,也不能伤其皮肉的山?
一瞬之间,白?重忽然想起,在山道之中,景兵庆以肩头硬接宇文离一刀!
是阿离气力不继、臂力不足吗?是他的百辟刀不够锋利吗?
不!这不可能!但那一刀,却劈不下去……
出自南宫府邸,有八十八炼、一十五苗的百辟刀,卸不下景兵庆一条膀子!
白?重一惊抬头,只见孙仁义剑锋却为肘中一剑略顿,也已再次前延,绕过他持剑的右手腕,直朝右肩刺来!
白?重想回剑,但剑尖却似卡在孙仁义的肘骨中,白?重一急,猛力抽剑,身子随之一偏,竟被孙仁义一剑削过右颈,白?重立即反攻,剑划孙仁义腰际。孙仁义一招不能重创白?重,剑势亦未能及时收回招架白?重的攻击,只得又退出剑弧之外。
可这一次,白?重右颈虽伤得不算深,鲜血却流之不住!
习武之人,多少皆知医理,见此即知:白?重右颈的血管被切开了!
白?重立即以左手压住右颈的伤口,除此之外,一本旧态。
但心里却不能不震惊!那景兵庆少说也有五十余年修练之功,能以肉身硬挡阿离一剑,虽令人惊讶,却非绝不可能;面前这人看来了不起三十岁年纪,怎也能作到与景兵庆一般的事?
中庸见之,心里则暗暗赞叹。
他曾听武痴杳伦说过,游梦功这一套心法,其中又有字诀,或为水之柔、或为山之坚,或为天之阔、或为海之深,或能阻之、或能透之,或能掩之、或能破之,其包罗万象,却仅以游梦功三字带过……
如今亲眼见了,才知这三字绝不简单!云梦剑派立派一千二百年,武学以归云晓梦剑法、凌云步、游梦功三套并称为尊,绝不能以寻常视之!
孙仁义这一着使上了游梦功字诀:坚,虽占了上风,却仍未能击退白?重,且其剑锋之利、回击之速,也大出意料之外,心里惊讶、佩服兼而有之,即道:「白侍卫,圆月杀法的确了得,我也见识到了。但你颈上之伤,若不医治,则有性命之忧。你若一死,圆月杀法恐又将失传矣。」
白?重不发一言,只抬头瞄了孙仁义右肘一眼。
虽不明显,但……蓝袍有一小块染紫了。
果然,不是完全砍不进去!
白?重的反应,孙仁义亦看在眼里,然而同时看到的,则是白?重右身已全然是血!
血再这样流下去,用不着一刻钟,白?重便要命丧於此!
瑞思当然也看到了。
一时之间,瑞思有股冲动,想叫白?重退下!
可是她又看到,白?重的眼神扫过孙仁义右肘之後,又向自己看了一眼。
那目光,很固执、很坚定,几乎不像她所认识,那个对任何事都兴趣缺缺的随身附离……
瑞思咬了咬牙,终於决定不出声。
白?重确定了瑞思不会出声制止之後,提起剑,向孙仁义道:「你说,你早就很想与圆月杀法一较高下,还没分出胜负吧?来吧,快来吧!」
在我倒下之前,快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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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话 守门、破阵~之五()
「撑住!撑住!体力有限,意志力可以无限!」铸剑人大声嚷嚷着:「你们这算什麽?有气无力,当年赵瑜的本事可不仅如此!你们的师父没教你们捱打吗?一个个活脱脱像是少爷公子!这麽点儿苦头也吃不下,还敢妄想着打得过云梦剑派?!还不够!挺下去,还可以,你们的牙还没咬碎呢!挺下去!」
挺下去!挺下去!
挺下去……
怎麽可以……输在这里?怎麽可以……就这样倒下?
挺下去!
不只这样!我们才不只这样!
宇文离虎吼一声,举刀猛劈,他面前两名聚云堂门人见状也略感惊讶,但毕竟气力已虚,这一刀虽尚有劲力,却无速度,两人略一侧身,便轻而易举的避了开去,还赚到了宇文离头顶至两肩一个偌大的破绽!
两人提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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